这些年大风大浪经历过了,人心财权都有了,可李简却觉得还是以前好,所以心里面有着想离了京都外放的。只是这事他从没有在孟贾面前透露过,所以这会听孟贾如此说,到嘴的茶还没来得及下咽,人就被惊了,“老师可是知道了什么?学生心里面虽有这个念头,可断不是没有良心的人,这个时候决不会弃了老师丢自逍遥自在的。”
孟贾摇了摇头,阻止他还要说下去,“我先前心愿小就想着与你师娘一些赏赏花养养鸡,快活地过完这一生。可你师娘后来逝了…我以为她报仇这一名由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害了多少条性命,可现如今我才知道是我害死你师娘的,权利这东西够吸引人,它甚至都能让你忘了你的初衷。老师我是孤家寡人一个,那件事你就别参与了,趁我现在还是丞相,我给你谋个江南的空缺。你不必急着推却...我知道你的心,你的老师我啊,还没到老眼昏花那一步。”
他这番话说的李简热泪盈眶,他就知道老师从那次南山回来就不对劲。这话怎么听怎么都像交待后事一样。只是他这边要表心迹的话还未开口,管事就跑过来说,平国公来了。
孟贾站起身理了理衣袍,李简却觉得他的表情他的动作都带着股决绝。
作者有话要说: 双十一,好累的赶脚,加班到十点多。
下班回家好冷,好几个同事都感冒了,大家注意防寒。
☆、破冰
这还是薛晟第二次踏进丞相府的大门,一次是大婚之时,再来就是今天这一次。
只是与第一次极力压抑的兴奋相比,这一次更多的是茫然。
他一直知道自己身上与他岳父孟贾有一块很相似的地方,那就是能忍。他清楚地感受到南山那一番话对孟贾产生的影响是何其大,孟贾是阿容的父亲,就像上次阿容说的站在孝的那边,他无论如何都得给孟贾留条路。
毕竟,他是阿容唯一的亲人了。
孟云容觉得很奇怪,薛晟他上了马车就静静地坐在一边,半分逾越的行为都不曾有,可也没对她说上半句话。她所猜会问问她为什么要出府?或者问她为什么来丞相府....?都没有问上一句。
还是在到了丞相府见她不下车时,才问了一句,得了她的回答接了她递的东西一脸悟了就进府了,然而也没问她原因!
马车应该是他平日出府常用的,内里矮榻点心都有,孟云容躺在软塌上想,这个时候他应该与....父亲他见上面了吧。
也一如她所想的,丞相外书房内,孟贾抬头望着薛晟一脸莫名其妙。
两人都不是主动会说话的性子,还是孟贾觉得他是主人来者是客,先开口问道:“你来是为何事?莫不是想着此刻取了我的性命?”
薛晟这才启唇道:“丞相不必如此挤兑我,我来这一趟是受人所托。”
孟贾更糊涂了,他好笑道:“我孟贾腹背受敌,哪来人惦记?再说平国公如此心平气和同我说这些,难道是忘了你父亲一事我也参与其中了?还是我出谋划策的?”
可薛晟还是万年冰山脸丝毫没如他所预料的发怒,孟贾顿时觉得无趣,人走回案前坐到太师椅上,颇有些疲累道:“我孟贾以后受的与先前做的是因果,你也不必为了我那去世的女儿心里过不去什么的,上次不是与你说过,咱们可不是岳婿的关系了。”
薛晟终于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孟贾存着求死的念头。那么阿容此刻来,让他转交这件东西,他或许能理解为什么了。
丞相府的外书房在背影处,两人刚进来门就合上了,屋子里的摆设一如孟贾此人,一丝不苟到不近人情。
薛晟上前把手里握着的东西放到黄花梨书案上,“所托之人让我把东西交给你,我此行目的已了,那我告辞了。”及至背过身子加了句:“丞相可得保全着身子。”
现是下午时分,太阳最是毒辣的时候。
薛晟从丞相府里出来,一时不晓得去哪才好。,他本是想带着孟云容去看看风景的,还是孟云容提醒,他才后知后觉发现时候不对,一脸歉意地对着孟云容道:“那你想要去哪?”
孟云容笑了笑,“没关系,你不是也要出府有事要忙?”
薛晟看到她的笑容,只觉得人晕乎乎地,这一天她给他的意外太多,他情不自禁地靠近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放下以往的芥蒂…原谅我了?”
孟云容脸上的笑容一直在,感受到他的患得患失,转过身子面对面道:“先爱上的那一方肯定要比晚点的那方付出多得多,其实想想,我认为的那些怨不过是遗憾,一直遗憾…你没爱过我。”
薛晟听了这话,脸上升起急色,孟云容中指覆在他嘴唇上,嘘了一声,笑道:“你别急着解释,就你先前做的那些,你自己说说哪点还就透露出你爱我了?”
薛晟这才放心下来,他拉下她放在嘴唇上的手,眉头紧纠着,因岁月而日渐深刻的五官这一刻瞧上去分外落寞。他道:“我常想其实我才是害死你的罪魁祸首,你该骂我,恨我的。就算是一辈子不原谅我也是应当的。”而后自嘲道:“可人这东西自私极了,我这样想着,可偏偏做的不一样。”
孟云容想起上午刚得知的那个真相,心里面疼意渐渐扩大,她上前慢慢抱住他,轻拍了拍他的背,覆在他的耳边道:“薛晟,我一直在的。”
薛晟把头低下放到她脖颈处,夏衫浅薄凉凉的湿意传来,孟云容放在他背上的手顿了顿,好半响才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道:“你弄脏我衣服了,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不害臊。”
这句话落肩膀处的脑袋还蹭了蹭,孟云容瞧着他没打算起身,放话威胁道:“你要没事,我可就回府了。”
不想,薛晟不在意的声音从衣服里传出,“反正我也想回府去。”
孟云容一愣,问道:“你不是有事要出去吗?”
薛晟却不好说他想与她多呆一会才决定送她回府再去的,而且这话断不能说给她听,因此就道:“没事,晚些再去也是一样的,这会我只想这么呆着。”
车厢内两人保持这姿势好一会,孟云容受不了,可薛晟牛皮糖一样黏在她身上,无赖的劲头比以往更甚。
马车在平坦的道路上平稳地行驶着,马蹄声一声一声,孟云容听着,嘴角扬起微笑,碧柳说的对,人这心比什么都要诚实。
皇宫和落宫内。
一身黄袍的明武帝瞧着跪在地上的一排太医医女,怒道:“竟是没有其他办法吗?”
太医内有年近花甲的,也有尚不及弱冠的小童,跪在前面的一资质久的太医顶着被杀头的风险,颤声回道:“陛…下,袁婕妤现已晕迷了,她肚内的孩子再不引产,会威胁到母体,袁婕妤到时……,”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明武帝厉声打断,“那我要你们何用?”而后对着海公公道:“来人,把他们都拖下去给我斩了。”
他这话落,殿内无人敢说话,和落宫里跪着宫女太监头低的不能再低,还是站在一旁的明武皇后开口劝道:“陛下,现下最要紧是保全婕妤妹妹,你现在把太医都杀了,谁来医治她?臣妾知道您伤心,可臣妾怎么就不伤心?这事既然都已发生了,陛下您这个时候要得为婕妤妹妹做主了,揭出幕后黑手还婕妤妹妹一个公道。”瞧着明武帝怒意减少,遂对着跪在地上的太医催道:“还不快去,务必保全袁婕妤的安全了!不然你们这脑袋可都保不住了!”
众太医医女连忙起身进了内间。
明武帝瞧着站在自己身边的皇后,明明是一国之母,可却穿的素净极了,平日里竟是还没有一个贵妃的排场大。一想起贵妃,他只觉得脑仁生疼,身子晃了晃,海公公连忙要去扶他,明武帝挡过他的手气道:“把魏贵妃给我叫过来,她是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了,平日里朕看着魏远侯的面子上,对她多加厚待。她苛责妃子不敬皇后,朕都一笔带过了,可她的手竟伸到朕的皇子爱妃身上,她魏贵妃莫不是忘了这天下还是朕的天下,不是她魏家的!”
海公公弓着身子领了命前去通传了,明悟皇后掩了掩眼底的笑意,走进明武帝关心道:“陛下,大怒伤身,您先坐会。”等扶着明武帝在圈椅上坐定,她转回头吩咐起自己带来的宫女,“去给陛下沏壶参茶过来。”
宫女俯身立马下去准备了。
☆、乱(一)
从兵部尚书府出来的魏远侯,神清气爽脚下生风,仿佛巡防营、兵部、都唾手可得,就连死对头丞相孟贾都臣服于他。
他是断没有想到区区一些财物就让罗大人给全招了,孟贾私自调动巡防营;闲王没死,平国公一直在韬光养晦这些都给说了出来。
震撼过后,心里是浓浓的兴奋,以后这大明朝他可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以后谁还会记得有个平国公府!
可等到了侯府,正打算好好筹备,明日一早上朝时就上报给明武帝。
这边正春风满面,不想管事连爬带滚地一脸惊慌来禀告说陛下要把魏贵妃给打入冷宫。他正颇有兴致在学文人作画,听了管事的话,画笔搁在宣纸面上,晕染开了好大一片,一个好字哪还看得出。
可到底是武将刀口上添血过的人,他虽心里有些慌,可面上半分都未显现,只是白发额际线条那血管一鼓一鼓,显然气的不轻。
他问管事,“这消息可靠?”
管事恐慌答道:“此事不敢作假,魏贵妃身边的人来求您搭救,断不会拿这种事来说笑的。来的人还说…陛下已经派人来请您了……估计也快到了。”
魏远侯一听,语气开始严重了,“可有说陛下为何大怒,为何要将魏贵妃打入冷宫?”
管事摇了摇道:“时间紧迫,来的人没有说详细,只说让您尽快进宫,不然就晚了。”
魏远侯还来不及使唤下人给他更衣,门外边就传来下人说海公公到了。魏远侯手一顿,能让海公公亲自出面,这梦儿可是犯了多大的罪了!
魏远侯膝下的子女并不多,只有一嫡女三庶女,唯一的儿子却死了。所以对嫡长女真的是极好的,即使魏贵妃已身为四妃之首,他还是给她四处打点。
一路跟着海公公进了宫,他衣物换的匆忙都不齐整,蓝色官服上的麒麟都有些歪七八扭。他本还在扯,可等发现到了和落宫,魏贵妃跪在地上花容失色泪痕未干,没有一点贵妃该有的仪容,哪还有心思去理衣物。
他心里一咯噔,坐在主位上的明武帝瞧着他来了,怒斥道:“爱卿家可真是培养个了好女儿啊!”
魏远侯赶忙跪在地上请罪,明武帝摆了摆手,“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这个皇帝要下个命令还得要问问你的意思了?”
“微臣惶恐,断没有这样的想头,臣身为陛下的臣子,陛下贵为九五之尊,你让臣死臣也心甘情愿,臣一切都仰仗陛下。”
明武帝早就从后殿换到了前殿,宫女太监都吩咐出去候着。殿内有的也仅是皇后、魏贵妃、海公公几人。
明武帝听了他这番表心迹的话,却还是怒道,“你这是在要挟朕,料朕不敢对你魏远侯如何呢!”
“臣不敢。”
“你不敢,你的好女儿可敢!竟敢害朕的妃子,以及朕的皇儿。证据确凿还狡辩,一口一个她父亲,是觉得朕还得仰仗你呢!”
魏远侯一听,急怒攻心,待听完明武帝最后一句话,跪着挪到一直在低头哭泣的魏贵妃处,举起手掌重重地给了她一巴掌,斥道:“混账,你简直丢尽了魏远侯府的脸。”
他是真的老了,这番大怒,身子都有些晃,可还是跪着一步一步挪近明武帝,“陛下,臣是你的臣子,陛下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又是魏贵妃的父亲,自来子不教父之过,刚那一巴掌,臣是以父亲身份打的。可魏贵妃入了皇家就是陛下您的人了,自古哪有臣子教训妃子一说?可臣今日做了,陛下是要杀要刮臣没半点怨念,请陛下赐罪。”
魏贵妃捂着脸的姿势一顿,连忙爬到魏远侯身边,哀求道:“陛下,此事是妾糊涂了,这事与魏远侯无一点关系,妾刚说的话都是急了才口不择言,望陛下看着妾服侍陛下几十年的情分上,不要迁怒魏远侯,妾认罪就是了。”后叩头低声啜泣开来。
明武帝便要开口,魏远侯急忙出声道:“臣有一事要急禀陛下,此事危及江山社稷,希望陛下听后再做出决策。”
袁婕妤那情况已稳定,胎儿没了已是明武帝意料之中,他其实没想把魏贵妃真的打入冷宫。只是魏贵妃的态度傲慢,仗着娘家势力多有不敬,这才发怒传魏远侯来。刚魏远侯一番话以及魏贵妃都已认了责,本是打算安抚下魏远侯的,乍一听魏远侯说这番话,也知道是急事,遂唤过魏远侯两人移驾去御书房。
至于魏贵妃这,先回鸿德宫,等候处置。
明武皇后瞧着没自己的事情,遂打算离开。只是经过魏贵妃的时候,瞧着她白皙的脸颊上鲜红的巴掌印,发髻也是散乱,身上的绛紫百鸟宫裙团皱,眼里闪过笑意。瞧着她还一脸愤恨,讽刺道:“三皇子都快行弱冠礼了,你这个当娘的人还这么不省心,你可瞧见魏远侯脚上的鞋子都是反的?”
今日一事皇后心里可谓是畅快的,说罢也不管魏贵妃什么反应,在她错愕难过的视线里优雅地登上了步撵。
薛晟与孟云容一起跨进陶琉居的时候,可把小青与碧柳吓的,倒是碧柳很快的反应过来,道了声喜抱着小肉团子离开了,说要去准备晚膳。
至于小青,也很有眼力见地躲开了。
两人也没干什么事情,就盖被子单纯地睡了个午觉。薛晟有事歇了一刻钟的午觉就走了,走之前承诺孟云容会来这吃晚膳。
可等这会月亮都有了,他还没来。
孟云容便有些担心了,他离开之前跟她说过的,无论如何一定会赶过来。
她知道他是害怕再让她等了。
今晚的云层很稀薄,孟云容看着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她有时候的感觉很准确,以往看着这样的天空,心里面预料的多是一些不好的事情,可每每都应了验。
今晚也是要发生什么了吗?
她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遂决定去找找来旺。可等她出了陶琉居到了来旺住的屋子却被告知来旺一早就离了府还没回来。遂又折回盛园去碧柳那问问情况。
碧柳住的院子是个一进院,院子内干干净净,东边还有口水井。可院子里只有东厢房亮着灯,等她走进去才发现碧柳正抱着小肉团子在哭,难怪刚刚喊人都没人应。
碧柳见是她来了,哭的越发大声,小肉团子睡着了,可明显被她的哭声吵的有要醒的迹象。她正打算让小青丫头把小肉团子抱出去,小青人就已上前一步抱过小肉团子。
等她抱着小肉团子出去了,碧柳才抽噎地同她说:“小姐,不好了.......国公爷他被皇帝派的人抓走了,的贵已经带着侍卫赶去了。”
孟云容一愣,问她:“薛晟下午跟我说出去一趟见个故友,皇上怎么会派人来抓他?”
屋内的光都不甚亮,可孟云容仍是看清了碧柳脸上的无措,以及她说的:“皇上说国公爷私藏罪臣之女,窝藏沈公公的余党。”
孟云容支撑的力气一下子消散,明武帝肯定是发现薛晟的秘密了,抓了他肯定是想着除掉后患的,薛晟他的处境危险。
碧柳瞧着她呆滞,越发不知道如何是好,只一个劲的哭泣,嘴里断断续续地道:“得贵走之前让我以后好好带着诚儿,还说.....他要是回不来了,让我找个好人家嫁了........小姐......得贵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