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皇帝写起居注的日日夜夜完本[古耽]—— by:茶深
茶深  发于:2016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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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君王城外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啊,赖我咯?
于是那天,林文定走后的那一天,下午又没什么事,我说:“皇上,要不我们去放风筝?”我想的是索性无事,皇上成日里不是批奏折就是批奏折,我堂弟跟他差不多大,还有点什么办春宴,赏灯笼,吹笛子之类的游戏,可是皇上是皇上啊,轻浮不得。在流春亭放放风筝,没人看见倒是无所谓。
没想到皇上开了甘泉宫。
甘泉宫地势平坦,又有活水,太祖皇帝大宴群臣的地方,是个好去处。先皇在时,不喜宴饮,开宫次数少之又少,可能就我爹这个年纪见识过甘泉宫吧。皇上登基也不久,不能大肆歌舞,恐怕开宫这也是头一次。
林文定不在真是好舒心。
甘泉宫虽久未开宫,可舞榭歌台还是在草木间影影绰绰,熠熠生辉。水榭边上还有些薄冰,在日头下雾气腾腾。我扔了颗石子,咕咚一下就沉底了。皇上说:“这冬日有鱼吗?”
我说:“皇上您冬天不吃鱼吗?”
皇上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说:“你说得对。”
今日难得的好天气,有些许风,把天刮得瓦蓝瓦蓝的。我和宫人到库房挑风筝,不知这库房多少年没动了,多光鲜的锦绣图案看上去都有些陈旧褪色。我挑了一只不起眼的纸鸢朝皇上晃了晃,皇上点点头,说:“嗯,可以。”
所谓放风筝,就是我站在这头放,皇上站在亭子那头看我放。皇上怕冷,这里没有流春亭的泉眼,风穿堂而过,皇上拥着狐裘坐在那一头,白气扑哧扑哧地冒。
我像他那么大年纪的时候,那可是放风筝的一把好手,多少小屁孩跟在我的屁股后面争先恐后的。今天风向又稳,我看准了风向,随便抖两下那纸鸢就噌噌地上去了,我看风筝飞得稳了,提着风筝线遛狗似的把纸鸢牵到皇上跟前。所以说,平时就该多运动,不然这小身子骨,风吹草动就容易得病。
我把线递给皇上,皇上才颤颤巍巍从毛绒绒中伸出手牵住了。他手指白,一会儿就冻得发红,却又不肯放。那纸鸢在蓝天下都快成了一个小点了,线绷得紧紧的,皇上仰头去看风筝,我连忙说:“皇上您拿好线头,千万别让它飞了。”
皇上认真地点点头,把还剩尺把的线在手上缠好。
我随便找了个干净的台阶坐,抬头跟他一起看那风筝。这深宫高墙的,成日冷静肃杀,此时不知道多少宫人抬头看着这纸鸢的热闹。感觉又回到以前我和雍王他们在城墙边放风筝,互相扯断对方的风筝线的美好时光。
皇上说:“你和雍王他们老这么玩儿吗?”
我说:“皇上真是慧眼如炬冰雪聪明。”
皇上笑了笑,说:“只是看你时常提起雍王,想想就知道了。”
我说:“皇上幼承庭训……”
皇上说:“只不过是不常出宫,没什么朋友罢了。”
我卡了一下壳,没说话。就连他亲哥哥见他都得行礼,我也不能睁眼说瞎话说皇上朋友遍天下啊。
皇上说:“所以能来这里放风筝,我很开心。”他展露笑颜,扭头问我,“你开心吗?”
我能说不开心吗?我说:“当然开心啦。”
皇上望着天上的风筝,说:“你开心就好,我可以日日开这甘泉宫。”
我听着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心头一沉,心想,林文定莫非一语成谶?
我说:“皇上,你这样是要被群臣说的。”
皇上想了想,说:“也是。”他闷闷不乐揪着风筝的线,我一个管不住嘴,说:“不过我们可以偷偷地来。”
皇上抬头看我,说:“真的吗?”
我点点头,说:“真的。”
皇上哀怨地看了我一眼,说:“你可不能再骗我了。”
我心想,毛笔的事情,皇上果然已经知道了吗?我干笑道:“微臣什么时候骗过皇上……”
皇上说:“宋衡之,你这是欺君之罪。”
我识趣,我不说话了。
皇上没看我,擎着风筝线发呆,突然发问:“你在起居注上写我什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上次林文定说皇上过问过我的起居注,我还未雨绸缪地觉得皇上这次会问起他的呢,肚子里草稿都打了一遍,怎么这次还是问我的啊?
我说:“呵呵,没什么。”
皇上眼神望了过来,说:“没什么是什么?”
我说:“就,实话实说呗。”
皇上说:“哦。”
我说:“微臣说的是实话!”
皇上说:“宋轻,你是不是很怕我?”
我顿了一下,说:“没有啊。”我也不想骗皇上,可是没办法啊。皇上这个问题本来就刁钻得很,我回答怕,岂不是承认自己慑于君威不敢说实话,承认不怕,难道又不是在说君王没有威严得不到敬重吗?
皇上叹了口气,说:“我不会杀你的。”
他轻轻嘀咕了一句,我没听清:“皇上你说什么?”
他摇摇头,说:“没什么。”

第13章

林文定休沐回来,拉着我问我:“昨天你和皇上干什么去了?”
我打了个哈欠,说:“没什么,就跟往常一样啊。”
崔公公进来说:“两位大人,今日皇上要去给太后请安,还请两位大人早些时候去紫宸殿。”
我说:“多谢崔公公。”
崔公公笑着说:“哪里哪里,您昨日放的风筝,那可真是高啊,我在前殿当值都看到了,人人都说您荣宠深厚呢。”
林文定扭头睁大眼睛看着我。
我歪歪头:“不就是个风筝嘛。”
林文定扑过来要和我同归于尽:“宋衡之,你真是声色误国!”
我格挡住他,说:“放个风筝算什么声色啊,我又不是带皇上逛窑子。”
“你……”林文定气得满脸通红。
我说:“好了好了,皇上又不是昏君,孰轻孰重明白得很,你怕什么?”我心里嘀咕,就是他身边你们这种一本正经的人太多了,才搞得死气沉沉的,当个皇帝都当得不开心。
我拉着他:“快走吧,别让皇上等急了。”
皇上给太后请安,是体现母慈子孝,皇上孝感动天的大好时机,这时候一般我和林文定都是在殿前等着,皇上若是要和太后说说体己话,也不会让我俩碍事不是。
过了一会儿,崔公公突然来请:“太后娘娘叫两位大人过去。”
我和林文定俱是一愣,太后深居简出,从未召见朝臣,这时又为何要见我们。
我和林文定低眉顺眼地进去,我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说:“待会儿若是太后问到皇上平日的事情……”
林文定点点头,给我一个坚定的眼神。
先皇哪哪都好,就是外戚势力过于庞大,后宫根节复杂盘虬交错,我看着太后平时对皇上也没多亲热,我老宋家是朝臣,自然不会插手这后宫的事情,也不会让别人把我当刀子使了。林文定是韩太傅那一派,可心思单纯,又一心敬慕着皇上,这件事上我们要沆瀣一气。
“微臣给太后请安。”
“起来吧。”
“谢太后。”
我俩跟个新进门的小媳妇似的站在太后面前,太后打量了一下,问皇上:“哪个是宋家的小儿子?”
我连忙上前一步,跪下:“微臣宋轻,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眯着眼睛上下又打量了我一番,道:“嗯,是个精神的小子。”
我后背直冒冷汗,心想,莫不是昨天放风筝一事,闹得太后宫里都知道了,这番来,恐怕不只是相看我这么简单,这是借我敲打皇上啊。为人父母者,特别还是位高权重的太后,这边是庭中玉树的皇上,孟母都还有三迁,若是为了敲打皇上,把我拉出去砍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我正心乱如麻,皇上突然冲过来跪在了我面前:“母后,求您饶了宋轻吧!”
“皇儿何出此言?”
我抬头,只看见皇上的背影,他跪下去身子俯得很低,用力过猛有些抖:“他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是我不会约束下人,一切在我,还请母后饶他一命吧!”
什么时候皇上要这样低声下气哀求别人,就算他是儿子,可这对话,怎么都不像母子之间该有的样子吧。
我抬眼看了一眼林文定,林文定这时候猛地机灵了,对周围服侍的宫人使了个眼色,于是他们都纷纷退了下去。这种事情,多少有些不光彩,君王对臣子要有亲疏的尺度,怎么能为了一个小小的臣子对太后低声下气,传出去多不好听,只怕辱没了皇家的威严。
林文定也不记了。
太后那边愣了一下,还没动静,我心想,求饶就算了,皇上都这样了,我拿什么脸去跟太后求饶。痛哭流涕又不是对所有人都有效果,连累皇上为我降下身价求太后,我还不如多少给皇上挣点面子,打死揽锅就是了。要杀要剐都是我的事,闹成这样皇上以后怎么在后宫立威,怎么压制外戚,别忘了皇后陆氏已经统领六宫了。
我说:“启禀太后,微臣……”
“宋轻,你闭嘴!”皇上大声呵斥我。
我没理会他,继续说:“前日的事……”
太后说:“行了,皇儿,你起来吧,我有话对你说。”
皇上抬头看她,太后对我们挥挥手,说:“你们先出去吧。”
我默默站了起来,和林文定退了出去。
林文定望了望宫人都站得很远,立刻着急地拉住我问:“怎么回事?”
我说:“不知道,可能太后想杀我。”
林文定惊讶道:“为了个破风筝要杀你?”
我说:“这可不是风筝的事儿,是看皇上和太后谁说话算数的事儿。”
我想了想林文定也算半个外戚,跟他说这些有什么用,还是我们老宋家赤胆忠心一心只有皇上。
我随便找了个由头,说:“说来说去都是你的错。”
“我又怎么了?”林文定跳起来。
“不是你那本佞幸传,我怎么会知道当奸臣那么容易?”我嘿嘿地笑着,“没准以后皇上也赐我大小铜山呢。”
“你真是好生不要脸!”林文定道。
我张望了一下,道:“皇上怎么还没出来?”
一会儿崔公公过来,说:“皇上让两位大人先去上书房候着。”
我拦住他,说:“等等,皇上呢?”
崔公公一副不好说的样子:“恐怕在里面还要有段时间。”
我皱了皱眉,说:“太后罚皇上了?”
崔公公笑道:“皇上是九五之尊,就算是太后娘娘,也不能说罚就罚啊。”
我说:“如果有情况,还劳烦公公尽快通知我们。”
崔公公连连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他冲我挤挤眼,意味深长地道,“塞翁失马焉知祸福,那我要提前祝贺宋大人好事将近了。”
我一愣,说:“活命要紧,哪还有什么好事。”
我心想,这不对,太后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第二天雍王来找我,开头第一句话就是:“你想不想尚公主?”

第14章

大清早的我一口热茶差点喷出来,掏掏耳朵问:“等等,什么公主?”
雍王说:“尚、公、主!”
敢情昨天太后真是为了相看我?我问:“哪位公主?”
雍王狡黠一笑,勾过我的脖子,说:“可不就是那个小谁吗?”
我满头雾水:“哪个小谁?”
“永安啊。”雍王推了一把我的肩头,“够义气吧?”
我说:“等等,怎么突然间……”
“说突然吧,其实也不突然……我昨晚才得了信,赶紧进宫告诉你,我估摸着,陆昭明和韩太傅,大概已经去过贵府了吧。”
我连忙说:“陆昭明?韩太傅?”韩太傅我倒是多少猜得到,他德高望重,嫁永寿公主,也是他主的婚,若是要去给我爹吹风,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雍王说:“前几日陆昭明进宫,太后说永安年纪也大了,再留下去,人家还以为皇家眼光高,要耽误了公主的婚姻大事。陆昭明便提起你来,可巧永安来了,一问之下,果真是知道你的,太后那边难免留了一些心思。”
我说:“等等,怎么可能,我和公主殿下几乎素未谋面……”
雍王嘿嘿地笑着,说:“你还记得那个蹴鞠吗?”
我说:“蹴鞠又怎么了?你等等,我怎么有种被你们设套的感觉。”
雍王说:“你是我的好兄弟,我怎么会害你……我问你,你还记得十几年前开春,就是你二哥上国子监那年,你娘带你到礼亲王府上做客,我,你,还有永安,不是还在后院玩蹴鞠吗?永安看着蹴鞠眼红得很,非要要了去,你不是还花言巧语骗了她,换了个绣球给她吗?”
我惊道:“那是永安公主?”
雍王点点头,说:“是啊,永安那年才几岁,体弱多病,在宝华寺住过一段时间,那日正好也在礼亲王府上。”
我讷讷道:“我还以为……只是哪家的小姐……”礼亲王当年高朋满座,胜友如云,一时风光无两,那日去赴宴的人又多,小孩子都放后院,拉拉杂杂的,谁还记得谁是哪家世子谁是哪家少爷啊,小孩子还没什么三六九等的脾性,通通混作一堆了。也是我当时年纪小,素来胆大妄为,我若知道那是公主,打死我我也不敢招惹啊。
雍王说:“有这段往事,你家世上也还过得去,况且前段日子皇上还不是给你赐字吗,想来皇上对你也是满意的,太后觉得也未尝不是一段良缘。”
我说:“皇、皇上又是怎么说?”
雍王说:“你这么心急干什么,总归是和你爹说好了,太后那边说好了,再向皇上请旨赐婚便是。是皇上嫁妹妹不错,可那也是太后嫁女儿啊,皇上那边其实也就是意思意思,不会刁难你的。”雍王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殊不知我火烧火燎的。
一会儿,来人了,跟我说让我先不必去紫宸殿给皇上请安,太后要见我,我和雍王对视了一眼,他还满脸笑意:“我说的没错吧?”雍王拱手让我,“就祝衡之兄马到成功了!”这没心没肺的东西,我一嘴的苦水只能往肚子里咽。
到了太后宫里,太后已经梳洗好了,在帘后问我平日都读什么书,在皇上那边做事还好不好,我府上兄弟几个现在都在哪里当差,我冒着冷汗一一答了,心想,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关心皇上,轮到自己女儿的婚事倒不马虎。
没过一会儿果不出所料,永安公主来请安了。这套路可真够深的,这个永安公主我是没什么印象了,只听环佩玎珰,一个妙龄少女走了过来:“你就是宋轻?”
真是好直接好大方的公主!
我连忙跪着低下头去。
太后笑眯眯地说:“永安,这是宋阁老的幺儿,你们以前认识,看看这么多年过去了,可变样了?”
我想,看公主,我还没活够呢,太后你说这话可真有意思。
我余光瞥到眼前一袭杏黄的裙角,只听到永安公主用黄鹂鸟一样的声音说:“宋轻,我年幼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我说:“不敢不敢。”
永安公主说:“听说你做了皇上的起居郎,岂不是很有学问?”
我说:“哪里哪里。”
永安公主说:“你还记得那个蹴鞠吧?”
我说:“当然当然。”
怎么兄妹一个两个都这么执着于一个蹴鞠,你们皇家难道真的一个蹴鞠也拿不出手吗?
我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永安公主,应该说,真不愧是刘家人啊,一个个都盘亮条顺,这水灵的,秀色可餐。
一番寒暄过后太后放我走了,雍王在殿外等,看我失魂落魄地晃过来,笑眯眯地问:“好事成了?我该叫你一声……”我说:“不行,我得回府一趟。”我把纸笔往他怀里一塞,跟他说,“林书衡来了,你就说我家中有事,让他自己当值一日,日后定会好好补偿他。”
我一路狂奔换了牌子出宫去,刚到家里天光才大亮。我爹正打算出门,“爹。”我气还没喘匀,毕恭毕敬向他行礼。
他理了理官服,瞟了我一眼,说:“看样子你是听到风声了?”
我垂头道:“终身大事,儿子不敢自己做主。”
我爹眼神严肃,半晌叹了口气,说:“说说罢,你是个什么想法。”
我说:“爹若觉得合适,尚便尚了。”
我爹指着我,唉声叹气:“糊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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