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出尘传完本[古耽]—— by:千世千景
千世千景  发于:2016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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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王爷入宫
蔺如轩率军出征三个多月了,转眼就要入冬。
那天一大早就有人敲门,秀心去开的。就见到喜公公穿着件镶紫貂领的烟灰色绣八宝纹棉袍,一脸喜色,“蔺主子在吗?”
“在的在的。”秀心知道是好事,连忙答道。
蔺出尘听说喜贵来了,也很高兴,立马披了件白狐裘就下了楼,“喜公公怎么来了?”
“哟,蔺主子怎么轻减了?”眼前的人一见他也是一惊,这蔺出尘印象里是意气风发的,怎么忽然就憔悴了?
蔺出尘干咳了几声,“小毛病不妨事儿的。”
“说什么不妨事儿,入秋咳到现在了……”秀心担心蔺出尘,一双娥眉皱了起来。
“这,也没传过太医?”喜公公也挺紧张,虽说这位偏居摘星阁,可在圣上心里分量重着呢!
“看过了,都说是天气干燥,喝点润肺的东西就好了。”蔺出尘一笑,“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哪有那么快的……既然没什么大病,也不急这一天两天了。”
“奴才替您打探过了,冯相那儿还不松口!您说这都多久了,还针尖对麦芒似的杠着。”他压低了声音,也是一脸的无奈。
“陛下有陛下的打算,哪里是我们能议论的?”蔺出尘这样说着,脸上却也滑过一丝落寞,“对了,喜公公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
“诶哟,您瞧我这记性!”喜贵一拍脑门,眼睛亮了几分,“蔺老爷子百战百胜,势如破竹,再过一个月就能班师回朝啦!”
“真的?”
“今天早上刚接到的奏报,连周大将军都夸老爷子用兵如神,攻无不克!”
“那可太好了。”蔺出尘之前那点儿忧戚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陛下怎么说?”
“龙颜大悦,封赏自然是不会少的!”
蔺出尘闻言也是一阵感叹,“蔺家破落了十多年,终于有出头之日了……”
“老奴在这里先祝蔺老爷子飞黄腾达。”
“客气什么,”蔺出尘一回头,“秀心,前阵子有人送来一个羊脂玉香囊,给喜公公包上。”
“哎呀,奴才不过是来传个话,怎么好意思拿东掌事儿的东西!”
蔺出尘却很大方,“如今我不能在玄明宫里,耳目自然没那么灵便,有事还望喜公公通传一声。”
“自然自然,”喜公公也知道蔺出尘这人体面,再说也算得上有些交情,却之不恭。于是也就欢欢喜喜地收下,道身谢,一甩拂尘就回去了。
放下这些不提,敬天门前停着一辆杏黄色车辇。
一个小太监小跑着到车前,说道:“瑞王爷,陛下宣您入宫。”
“好。”车里传出一把温柔似流水的嗓音。
就看见车帘子里伸出一只手,让人扶着,走下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来。这年轻人眉如墨染,鬓若刀裁,长得有几分像肖承祚,一双桃花眼却要柔和得多。他鼻梁高挺,嘴唇仿佛天生带笑,英俊无双,顾盼风流。
这正是人称玉面王爷的肖承禧。
他一抖袍袖,样子极潇洒,随着那小太监进了宫。一路上宫女们低下眼,却又忍不住偷偷地瞧。这瑞王爷是众所周知的文采好,相貌好,脾气好。
肖承祚早知道他要来,溜溜达达往门前一站,背着手。
先帝爷这两个儿子正经挺有意思。肖承祚懒懒散散的,当了皇帝;肖承禧才高八斗,却是个王爷。这两个人都是好相貌,一个霸道,一个却温柔。曾就有人看着肖承祚成天无所事事的样子,又看了一眼埋头苦读的肖承禧,哀叹这两个人怎么就不调个个儿。其实这两个人彼此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肖承禧虽然聪明,但在城府权衡上还不及肖承祚十分之一。肖承祚没有经世之才,却有一样优点:他善于用人。
对于皇帝来说,这一条比千万条都有用。
瑞王爷此番进宫是为了来探望太妃的。沈太妃原先叫做沈丽妃,是肖承禧的生母。后来朝阳宫出了事,刘豫妃上吊自尽,肖承祚也就送去一并抚养。因此,肖承祚对老太妃的感情很深,隔三差五地就会去嘘寒问暖一番。
瑞王爷当然看见了那站在门前的人,笑道:“皇兄许久不见可好?”
那一笑,就好像三春里烂漫开着的花。
立刻就听见四下里抽冷气的声音。
“你赶紧别笑了,再笑这玄明宫里的宫女都得晕过去。”肖承祚打趣道,没办法,这瑞王爷实在是好看得招摇。
“皇兄又取笑臣弟,”肖承禧摇摇头,“皇兄又不是不知道,因为这张面皮,被多少人说是绣花枕头?”
“你要是绣花枕头,这普天之下也就没有才子了!”
“才子又如何,比不上皇兄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肖承祚闻言一挑眉,“你的消息可够快的。”
“刚在敬天门前听说的,北方失地已尽数收复,生擒了那造反的冯伯裕,还让那北狄军队后退了一百五十里。”
“那你可知朕此番用了何人?”
“能取得大捷的,必定是能人。可朝中熟悉北方地形的只有那个反了的冯伯裕,难不成后生可畏?”
“哪里是后生,你知道安北将军蔺贤吗?”
“可蔺老将军不是仙逝多年……”
“那不还有个蔺如轩!”
瑞王爷闻言一拍手,“是了,此人年轻时跟着蔺老将军征战四方,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肖承祚笑着点头,“你好不容易来京城一趟,多住些时日再走吧。太妃跟朕念叨过好几遍了,怪想你的。”
“既然金口玉言,那臣弟就赖在这里蹭年夜饭了。”
言罢,俱是大笑起来。
☆、冬夜遇贵人
蔺出尘坐在摘星阁的栏杆边,自从中秋宴过后,他又多了个习惯,闲着没事总要往玄明宫那里望上两眼。摘星阁冷僻,中间又隔了葱葱树影,其实就连玄明宫顶上的琉璃瓦都看不清楚。但他就是固执地盼着,看得见也好看不见也罢,只要是那个方向,都有莫名的慰藉。
宫女们眼瞧着,心底里都不是滋味儿。蔺出尘那咳嗽的毛病也不见好,人却是一天天憔悴了。于是她们私下里总要说肖承祚何等薄情,蔺主子何等痴心。
对于这点,蔺出尘心里也有数。他是不愿意成天跟个女人似的怨东怨西,可心里就好像塞着一块大石,堵得慌也闷得慌,要把那薄薄的胸膛硌出血来。他向来自视甚高,也一直装作无所谓,但终究是骗不过自己的——他喜欢肖承祚,想肖承祚想得快发疯。
思及此处,又不禁叹了口气:
自古英雄葬情关。
忽然看见不远处那空了许久的宫殿里太监宫女进进出出,纳闷问:“那是什么地方,怎得忽然热闹了?”
秀心看他手指指着的地方,一笑,“那是中正宫,地方偏,名字也刚硬,嫔妃们都不愿意住,于是就空了下来。今天早上听说瑞王爷进宫来了,大约是收拾给那位的吧。”
“瑞王爷,哪个瑞王爷?”蔺出尘皱眉,他对于这些王爷公主的向来生疏。
“还能有哪个瑞王爷——就是那‘诗书礼乐八斗才,锦衣玉面逍遥王’啊。”秀心掩嘴一笑,眼珠子一转,“这瑞王爷,人品好,文采好,相貌也好,王府的门槛都踏平七八条了!”
蔺出尘一愣,不解,“相貌好和门槛有什么关系?”
“都是些说媒拉纤的人呀!”
蔺出尘闻言也笑了,“怕都是些三人成虎的事,天底下哪有这样好的人?”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要不主子就带些东西去拜会一番?”
“对啊主子,我和霜笛都想去见见这传说中的瑞王爷!”雪琴正巧上楼来,听见秀心的话就挪不动步了。
“你自己想看也就罢了,凭什么拉上我?”霜笛跟在她后面,闻言就嘟起了嘴。
蔺出尘看这两个小丫头吵吵闹闹倒也不觉得聒噪,或许是心里太冷清了,耳朵就喜欢喧嚣。倒是秀心看不下去了,拿出统领的架子来,把她俩打发去准备晚膳了。
“不过主子,话又说回来,瑞王爷和陛下关系好得很,去拜会一下也有利无弊……”
蔺出尘自然懂这个道理,可莫名就是不想去求别人,只好道:“再说吧。”
而与此同时,中正宫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肖承祚亲自去了一趟,带了好些吃食,与肖承禧有说有笑。
酒过三巡,穿黄袍的人已有些许醉意。他忽然想到蔺出尘就在不远处的阁楼上,多日不见,也不知是好是歹。这样一想,就按捺不住心底里那团闪烁跳动的火,不禁站起来,推开了窗。
“皇兄,这虽然没到三九,风也冷得很。”肖承禧跟上去,想将窗户关上。
却没想到肖承祚用了些力气,死死扣住了窗框。那双绚烂如豹、时刻神采飞扬的眼睛此刻却有些茫然落寞。他抬起头,任那刀子似的冬风吹在脸上,眼睛却一瞬不瞬地望着远处一座高楼:
摘星阁。
瑞王爷侧头看着他,忽然也一愣——这皇帝不正经了多少年了,几时有这样的柔情。
肖承祚没回话,但他的眸子里却暗流翻涌,炽热,无奈,悔恨,希望都在一片深沉里翻来覆去——
但最后都归结于一个长叹。
他掩上窗,嘴角依旧是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想事情出了神,来来来,继续喝!”
肖承禧没作声,给他斟了一杯酒,低声吟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对面的人似乎是听见了,重复了好几遍“不会相思”,闷头喝了一杯又一杯。
转眼间月至中天。
那晚,肖承祚喝得酩酊大醉,摇摇晃晃地扶着喜贵回了玄明宫。
瑞王爷看着那个跌跌撞撞的背影,对自己的心腹太监平安喃喃道:“看见了吧,帝王背后的山愁海恨……”
肖承禧虽然不知道那皇帝是喜欢上了谁,但隐隐觉出事情不简单。他是个文人,逃不出那点悲春伤秋,一想到那辗转相思不得见,登时心里就不痛快了。转头吩咐道:“去取本王的琴来。为那苦命的佳人抚一曲长相思,也算不负情深。”
宫里人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送上一张七弦琴。肖承禧接过了,调弦试音。他一扬手,琴声如风入松林,滔滔不绝。
长相思婉转缠绵,很有些藕断丝连的意思。冬夜凄清幽寂,琴声回荡在渺远的夜空里,令闻者断肠。
这琴声也传到了蔺出尘的耳朵里。
那个人正一壶薄酒,一件素衫,靠在栏杆旁。冬风寒冷,他好像无知无觉,只是凝眸望着玄明宫。他听见琴声,忽然想起往日种种情深似海,一时间百感交集。眼眶一热,泪水在里边儿打转。
怀ぬ荆骸八加朴疲抻朴疲薜焦槭狈绞夹荨T旅魅艘新ァ?br /> 蔺出尘一时意气,也没留神。他说话的声音不轻,四野寂静,顺着风声就被肖承禧听见了。
肖承禧收了琴声,抬头望去,就看见那高高的摘星阁里倚着一个人。那个人穿着白衣,很薄,衣袖在风里飘飞漫卷。灯火阑珊,看不清眉眼,可就凭那倚栏的风骨,能想象是一个超尘脱俗之人。
蔺出尘也注意到那人正朝着自己方向张望,站起了身。他其实知道对面的人是谁,毕竟能在中正宫里抚琴的也绝不会有第二个,可他不想徒生事端。于是转身掩上了门,留给肖承禧一个清瘦的背影。
肖承禧皱眉,问道:“那座阁楼叫什么?”
“回殿下的话,那是摘星阁。”
“住的是什么人?”
“呃……奴才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
“是与玄明宫有关的。”
肖承禧闻言也哑了声,玄明宫是宫中的禁忌,谈到就要避讳的。只是他心中涌出某种好奇,希望一窥那人的面目。
☆、一见却如故
那天早上,秀心正收拾着一楼桌上的茶杯,忽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她一回头,惊得手里的托盘“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蔺出尘正坐在房间里擦他那把肖衍礼赐的剑,听见响动也是吓了一跳,连忙三步并两步地从楼梯上下来。看见门口的人,他也是一愣。
心说,“原来这天底下的传言竟有真的!”
门前是一袭白衣的肖承禧,他随意披着件雪貂裘,显出一股子慵懒的贵气。他看见秀心手里的茶全洒了,连忙走上去扯了她的衣袖,温声细语:“是本王大意了,没烫着吧?”
秀心一抬头,就看见那双好像浸了一汪水的桃花眼,晕晕乎乎,“隔,隔夜的茶,凉的。”
蔺出尘一看也乐了,宫中上下都知道秀心是出了名的胆大心细。这宫女是喜贵一手带大的,为人沉稳得很,板起脸来蔺出尘都没辙,没想到今天见着瑞王爷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肖承禧见那宫女没事,又回头好好打量起这下楼的人来了。他看身形就知道这是那晚倚在栏杆边的人,可又有些许意外。这个人长得很清秀,那种干净如纸,坦荡如昼的清秀。蔺出尘自然没有肖承禧好看,可就是自有一段风骨——心里满是清高与傲然,偏偏带着和善温柔的笑。肖承禧莫名就想起去年冬天火锅里那块没熟的冻豆腐,表面软软蹋蹋任你搓圆捏扁,内心又冷又硬要崩了你的牙去。那蔺出尘是匆忙下楼,松松搭着件外袍,头发也披散在肩上。这东掌事儿不知怎么最近喜欢上了黑衣,那玄黑色的锦缎和光洁的长发映衬着雪白的丝绒般的脖颈,又带着那么点摄人心魄。
但怎么是个男的?
蔺出尘看见他目光向自己这里来了,也没管里面的复杂含义,行了个礼,“卑职蔺出尘参见瑞王爷,瑞王爷千岁。”
秀心这才懵懵懂懂地反应过来,连忙跟着行了一礼。
肖承禧却是摸着下巴笑了,他突然想到昨晚肖承祚那老没正经的似乎也是朝着摘星阁的方向眺望。
蔺出尘看到瑞王爷笑得别有深意,忽然心里有些发毛。他那一晚本来就是为了少生事端,才将摘星阁的门关上了,不料想却被他找上了门。
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秀心,王爷站那么久了也不看茶?”
“是,奴婢怠慢了!”秀心言罢一溜烟跑了,心说这和瑞王爷待一个屋檐下真有些心慌气短。
蔺出尘让出半边楼梯来,“王爷既然来了,不如上来坐坐……”
肖承禧点头,“正好也看看这摘星阁。”
其实摘星阁里会客多放在一楼,偶尔来了个交心交底的,蔺出尘才会把二楼书房的门打开。不过瑞王爷身份特殊,蔺出尘本就已经在东宫任职,搭着太子这条关系;如今要是再被人看见自己和瑞王爷有交情,恐怕是大大的不妙。一楼的大门终年开着,人多眼杂,忽然关上了又让人疑神疑鬼,怕是不合适了。按理说,蔺出尘本不是那么小心谨慎的人。可他在钟秀宫和紫金台的事情之后莫名有些心惊胆战。一来,漆夜是兵部尚书的儿子,大好的前程,却因为一个女人葬送得一干二净还连累全家老小,这世事无常令人心寒。二来,肖承祚此前对蔺出尘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却因为冯策的一句话,不得不将他送到摘星阁来,这人言可畏算不得假。念及这点,忽然好像胸口上压着一块大石,喘不过气来。
肖承禧看他面色一白,关切问:“不舒服?”
蔺出尘摆摆手,干咳几声,“太医说了不妨事。”
“怎得不自惜,折腾成这样了?”
蔺出尘闻言回头一笑,并不说话,摇着头指了指心口,又转身打开了房门。书房里摆着金粉绘就的山水屏风,金丝楠木的短榻,灯罩用的是洒金粉纸,地上铺着御制墨色方砖,很是华贵。
肖承禧倒是没留意书房里的摆设,刚刚蔺出尘指着心口的动作倒是让他心里泛起一阵的感慨,“肖承祚这也是现世报,之前迷着那个李皇后,后宫三千没一个入眼的,空误了多少人韶华。如今遇见一个蔺出尘,好容易以为那皇帝也要受相思煎熬,没想到却有个更惨的。”
“瑞王爷上首坐。”
蔺出尘刚想去坐旁边的椅子,却被肖承禧拉住了衣袖,他用指节扣了扣那矮几的桌面,“你坐对面吧。”
蔺出尘倒也不敢推辞,只是腹诽,“原先看款式不一样,以为这和玄明宫里那位不是亲兄弟,今天一看,这没大没小的也不知道是随谁。”
“你是蔺家的人?”
“卑职是蔺贤嫡孙,蔺出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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