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浓眉一挑,面上肥肉轻微抖动:“传令下去,对水云帮在熙州的一切活动严加监视,若有丝毫的不合律法,一律严惩不贷……另外么,封了织云坊。”
“是。”邵戟巡颔首,立刻就要去传令,他本就对卫大人与水云帮的暧昧态度很反感,作为州府长官,却与江湖人搅在一起,实在有欠妥当。
“等一等。”卫知书突然出声叫住他,盯了他一眼,“你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邵戟巡以为卫大人又改变了主意,脚步一顿,心不甘情不愿地转了身沉声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请说。”
“自然是保护左公子的事,此事非同小可,由你亲自去做。”
“我?”邵戟巡愣了愣。
“当然是你。”卫知书对他的反应很不满,“你是熙州的守城武将,不是你难不成让我去保护他么!”
作者有话要说: 徒弟那么欠扁,感觉师父压力好大233333~(这一次其实是故意这么欠扁滴~~)
明天某杨继续休息噢~~么么大家~~
☆、神秘刺杀
自从那日围观司徒凛月练剑之后,左玄歌每日都要被师父大人拉去做陪练,明明有姚晦缶姚副将在侧,哪怕找野狼功夫也比他好啊,可是司徒凛月偏偏以他是珩羽弟子为由逮着他不放,害他日日累得满头大汗。
“公子,洗澡水已备好了。”
“嗯。”左玄歌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脱了衣服泡进木桶里。
身后木门关上,范一范二一左一右蹲在木桶旁为他揉捏酸麻的手臂。
“近来如何?”
“织云坊被查封后,水云帮去衙门闹了闹,卫大人称病未予接见,水云帮地头上发生了几起斗殴事件,涉事人员全投入大牢了,包括水云帮的人。”
左玄歌睁了睁眼:“卫知书对水云帮避而不见?”
“是啊,这种时候还见他们作甚。”
左玄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心里有鬼才会避而不见,心里若无鬼何必不见?织云坊被查封的原因是什么?”
范一摇了摇头:“没说是什么原因,反正被官兵围起来了,素织女们都不敢上工了,水云帮的收入多半都靠着织云坊的生意,这会子指不定急成什么样儿了呢。”
左玄歌倒没范一那样乐观:“卫知书查封织云坊不过是做做样子给我看,织云锦是什么东西?每年那么多达官贵人等着要用来裁制新衣的,他因为我把织云坊封了,岂不是给我出了个难题?想要我迫于各方压力与水云帮和解呢。”
左玄歌翻了个身让范一范二捶背:“不过,这织云坊肯定也有问题,否则怎么可能说封就封。”
“那公子打算如何?这卫大人和水帮主都递了数十封拜帖来了。”
“水立天的帖子里都说了什么?”
“说是在千味楼为公子设下了宴席,还在惊梦楼定了一场戏,戏子还是特地从枟州请来的呢。”
“还有呢?”
“还有……”范一一下子被问住了,支支吾吾半天没有答上来。
左玄歌突然又问了另一个问题,才算解了范一的围:“你们可知道这熙州最有名的是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范二抢着答道,“这熙州啊,最有名的就是三楼,虹满楼千味楼惊梦楼!”
“不错,继续。”
范二面露得意之色:“虹满楼网罗天下美色,是天下男子人人向往的天堂;千味楼荟萃人间美味,是口腹的天堂;而惊梦楼嘛,云集人间好戏,若是未能入惊梦楼听曲,便算不得爱曲之人。”
“虹满楼、千味楼、惊梦楼……有意思,下回水云帮帮主水立天若是亲自来邀,便替我应允了吧。”
范一应道:“是,公子。”
范二聊得兴起,不免多问了一句:“公子这是要给水云帮一个台阶下么?”
左玄歌懒洋洋地答道:“不给一个台阶,难道等着京城那班满脑肥肠的人来给我施压吗?”
门外突然起了一阵异风,姚晦缶一声厉喝远远传来:“什么人!?”
范一范二不知所措地看着左玄歌,左玄歌朝门外的方向瞥了瞥:“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是。”范一范二应声而去。
仅剩左玄歌一人的房内突然充满了透骨的寒意,左玄歌打了一个寒战,水温也不似方才温热,正待站起身穿衣,房门突然被推开,一条长影晃身进来,左玄歌下意识地站起了身,溅起一阵水花。
看清了进来的人是司徒凛月,两人四目相对,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却没有人说话……
屋内桃色渐浓风光旖旎,一门之外却已乱做一团,姚副将的声音焦急响起:“左公子,有一黑衣人闯入府里,您还好么?”
屋内一时没有回应,敲门声愈加急促,姚晦缶的声音也越加不安,仿佛下一刻就要闯进门来:“左公子,左公子?……”
“好……我、好得很。”左玄歌结结巴巴地应了一声,但是已经迟了,姚晦缶以身体猛地撞击在门上,将门撞开。
就在同一瞬间,司徒凛月撩起左玄歌挂在一旁的衣物将他整个兜住,转身朝姚晦缶迎了过去。
姚副将只在看见司徒凛月的一瞬间有些许惊讶,随即宽慰道:“原来司徒先生在啊。”
那想必左玄歌便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姚晦缶拱了拱手道:“烦请司徒先生保护左公子,我等继续搜寻那黑衣人的下落去了。”
“有劳。”司徒凛月拱手回礼。
左玄歌一边披上外衣一边目送姚副将离开,扭头看了看司徒凛月:“师父,我们也出去看看吧。”
司徒凛月触及他目光的一刹那竟然躲了开去,脸颊上似乎还飘着抹淡淡绯色:“嗯。”
左玄歌望着司徒凛月的背影嘀咕起来:“师父这是害羞了啊……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同时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已包裹在缎面锦袍里的身体:“而且被看光的是我啊,他倒是害羞个什么劲。”
左玄歌一踏出房间,立刻有惊人杀气自头顶而来,他仰头便看见了一蒙面黑衣人,持着柄青钢剑急坠下来,也不知他埋伏了多久才终于等到了这一个机会。
司徒凛月仿佛后背生了双眼睛,不及回头,脚步已向后滑至左玄歌身侧,一手护着左玄歌另一只手举着玉寒剑与蒙面人短兵相接。
剑刃相撞登时星火四溅,那黑衣人神色一变,顺着司徒凛月格挡的力度往后一退,一个跟头跃上屋顶瞬间泯没了身影。
司徒凛月正待追上去,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左玄歌却又停下了脚步,若是对方不止一人……
司徒凛月退回左玄歌身侧:“是名女子。”
“熙州的女子何止成千上万,师父定下的界限实在是太有用了。”
司徒凛月不理会他话里的讽刺:“可是武功如此的却寥寥。”
说话间,姚晦缶也领着巡逻的人回来了:“左公子,司徒先生,已将庭院内外搜查了个遍,没有找到黑衣人的行迹。”
“知道了,今后加强戒备,姚副将先领着兄弟们去休息休息吧。”
“这……”
左玄歌看了他一眼:“还有什么吗?”
姚晦缶突然一矮身跪了下去:“末将该死,直至方才才发现早已有人将落英园给包围了起来。”
左玄歌闻言扬了扬眉,不过姚晦缶既然如常回来禀报了,想必并非有恶意,他笑了笑:“卫大人挂念我的安危,派人前来护卫,这是好事儿啊,你又何罪之有,快起来罢。”
“谢左公子。”姚晦缶起身,却并未马上离开,他转头向着司徒凛月道,“司徒先生,末将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先生应允。”
“请说。”
“今日行刺之人武功甚高,末将自认不如,恐难护得左公子周全,烦请司徒先生移榻公子隔壁居住。”姚晦缶满头冷汗,显然今日一夜叫他受惊不小。
且不说混进了一个身份不明的黑衣人,就连他们一直被别人默默包围监视着他也没能察觉,他这失职之罪可是板上定钉的。
“好。”司徒凛月毫无犹疑地应允。
姚晦缶也松了一口气,原本司徒凛月为师,左玄歌为徒,只有徒弟迁就师父的份儿,哪有师父迁就徒弟的?况且落英园分左右两侧,两边最好的房间自然分别是左玄歌和司徒凛月住,让司徒凛月搬至左玄歌隔壁,也就意味将变成了徒弟住上房,师父住上房旁边带着的小房。
“不用麻烦了,就算真要搬,也该我搬去师父隔壁……”
左玄歌话音未落一旁的范二已经叫了起来:“不行啊公子,司徒先生隔壁的房间只有茅房那么大。”
……
左玄歌森然看了他一眼:“那我隔壁的房间有比茅房大很多么?”
范二缩了缩肩膀,不敢再言语。
两个人总得牺牲一个,因是自己提出的建议,姚晦缶只好又将求救的目光递向了司徒凛月。
司徒凛月果然没让他失望,当即开了口:“你们也无需再争执,我与玄歌同住一屋即可。”
……
等等,这好像不是他们想象中的结果?
不过想通了之后却觉得这个方法确实比住隔壁更好一些?
姚晦缶当即双掌一击喜道:“甚好甚好,有司徒先生在侧,一定万无一失。”
念及今日行刺之人武功之高,范一范二也忙点头:“是啊,公子,贼人神出鬼没,还是司徒先生在您身边比较安全。”
夜已深,明月晃晃,屋内屋外万籁俱静。
司徒凛月翻了一个身,对面的左玄歌看似已熟睡:“玄歌。”
他的声音落定之后,屋内重归静谧,过了片刻,司徒凛月正要翻身,左玄歌却动了,他向外侧躺睁开眼睛看着司徒凛月笑了笑:“师父睡不着么?”
“你是不是已经知晓黑衣人的来历。”
“一半一半吧。”见司徒凛月露出不解的神情,左玄歌继续道,“我能猜到她从哪里来,为何要杀我,但我确实对她一无所知,就像我知道她的姓名却不知道她究竟是做什么的,这算知道她的来历吗?”
“你知道自己置身于何种境地吗?”司徒凛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这一回却不再看着左玄歌等他的答复,正过身体,“罢了,睡吧。”
左玄歌床上也传来翻身的动静,良久,才有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师父,你在担心徒儿的安危吗?”
“师父担忧徒儿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司徒凛月在黑暗中睁开眼睛,陷入一种无解的迷茫。
师父担忧徒儿是天经地义。
师父救徒儿也是天经地义。
可是他对左玄歌的感情还是单纯的师徒情吗?
零碎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闪烁,笑容、悲伤、痛苦、快乐、水花……司徒凛月伸手按住狂跳不已的胸口。
心里的悸动也是天经地义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出浴被师父看见了!!!!~~
师父居然害羞了!!!!~
师父要正视自己的感情了~~
谢谢和旨小天使给我投地雷~~么么么么么哒~~~
☆、惊梦听戏
左玄歌松口应邀,连日来弥漫于水云帮顶上的阴霾终于稍稍散去,帮主水立天催促着帮众们丝毫不敢懈怠,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当日,水立天先领着水青萝亲自登门致歉,这一招可谓妙哉,既表明过往一切误会皆因小女而起,洗脱了水立天自己与这些事的瓜葛,让女儿将一切错误揽下,左玄歌就是再无耻也不至于与一个女子为难,事情至此便算化干戈为玉帛。
接着便由水立天亲自作陪,一双儿女随侍在侧,招待左玄歌在千味楼用过晚膳,又在惊梦楼听了整晚的戏。
中途离席如厕,左玄歌问道:“师父,可觉得有何不寻常?”
司徒凛月瞥了一眼满堂拥挤的人群:“人,水云帮护卫在侧的人似乎多了。”
“嗯,一楼外围巡查的多了八个,二楼看台上多了七个。”
左玄歌回?5 锤σ宦渥⑻毂阈Φ溃骸白蠊踊乩吹募笆保酶丈衔髂系谝幻孳鞣绲某龀 !?br /> 台子上戏子叠着水袖迈着小碎步踱出,抬手掩面缓缓转身,悠悠唱曲倾泻而出,哀怨婉转如泣如诉,在先时一片震耳锣鼓之后,真可谓一泉清流,直抵人心故事未启忧戚已至。
整个大堂顿时安静下来,只有那婉转缠绵的曲声蜿蜒辗转,牵动着每一个人的情绪,饶是对戏曲一窍不通的人,也在这一刻沉溺戏中。
一曲终了,台子上的光暗下去,一众戏子谢幕下台,整个大堂才恢复生机,窸窸窣窣的谈话声渐渐弥漫开来。
“这唱青衣的荀风,可是一代佳人,左公子可想一睹芳容?”
“不必了。”左玄歌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瞥了水立天一眼,“良辰美景不可浪费,咱们不是还有虹满楼没去么?”
水立天面露一丝讶色:“左公子还想去虹满楼?”
“水帮主这问题问得奇怪,熙州三楼之首虹满楼,传言尽揽世间美人,我又岂有不去之理?”
“呃……好,在下这便去安排。”水立□□手底下一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人急匆匆地去了,他右手一摆做出“请”的姿势,“左公子,请。”
待左玄歌一行人走上前,他才缓缓直起了身,都说左玄歌此次身边随行之人俱是男儿,尤其他那师父司徒凛月同他更是形影不离亲密如同一人,他派出去的探子更是带来这二人已同居一屋的消息。
“难道情报有误……”水立天低声喃喃。
人群中一人逆流而入,挟裹着风尘匆匆行至水立天面前,拱手屈膝恭敬道:“帮主,这是京城那边给的回复。”
水立天接过信封,迫不及待地拆开,一目十行地看下去,越看越心惊:“若是早一日收到这回信就好了!”
“爹爹,信上如何说的?”
“左玄歌在京城时便流连风月场所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浪子。”水立天将目光转向一旁一直未说话的年轻男子,“青莳,将凝霜、凝雪明日给左公子送上门去。”
“是,爹。”
迈出惊梦楼,左玄歌立刻被门外的一个布衣书生吸引了目光,那书生身量不高,长得颇为瘦小,却在跟一个几乎两倍于他壮实的侍卫争执。
“……让我进去!”书生被那侍卫狠狠一推,踉跄摔倒在地,瞪着一双悲愤的眼睛犹不肯放弃。
“今日惊梦楼戚小王爷包场,你是哪里来的小兔崽子也敢前来搅扰?!”
“那他们为何能进?”书生抖着手一指,却是指向了左玄歌一行人。
那侍卫朝着左玄歌拱了拱手:“那可是京城左大将军的五公子,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跟他比。”
“那还有他呢,他们呢!”书生的手移了移,又指向了正从门里出来的水立天,和身后的水云帮帮众。
那侍卫又朝水立天拱了拱手:“瞎了你的狗眼了,你指的可是水云帮的水帮主。”
书生低了头,嗫嚅着不再在言语,熙州的百姓都知道水云帮在江南一带的势力,惊梦楼里有两个位置永远不对外开放,一个是为熙州知府卫知书准备的,另一个便是水云帮的。
所以即使戚小王爷包了场,却也不能阻止水云帮的人前来观戏。
见书生不说话,那侍卫以为他已服气正待转身,却突然被一双手抱住了双腿。
“你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嘛!”书生抱着侍卫的双腿,撒泼嚷嚷,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你!”越来越多的目光聚集而来,侍卫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急得满头大汗好不狼狈。
左玄歌朝范一歪了歪头:“去问问怎么回事。”
“是。”
范一很快回来禀报:“公子,那书生是荀风的戏迷,听说荀风今日到熙州唱曲,特地从枟州赶来的,结果被拦在外头了,他不甘心便闹了起来。”
书生也注意到了这边,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眸光一亮,显现出与他书生气不相符的狡黠来,不过只有一瞬,大多数人都没有注意到,他膝行至左玄歌的跟前,颤着音道:“左公子救我啊,你瞧瞧这些熙州人,欺负我们枟州人呢。”
他倒是挺会找切入口的,左玄歌淡淡一笑并不吃他这一套:“你既没有被打也没有性命之忧,何来救你之说?那侍卫既是戚小王爷的人便算不得熙州人,听你的口音嘛,想必也不是地道的枟州人,何来熙州人欺负枟州人?”
那书生扬了扬头:“一个人并非只会被拳头伤,被刀剑杀,心死比身死更可怕,我一路风餐露宿从枟州到熙州只为见我心心念念的荀君,若是不能见他,岂非比死还难过?这侍卫在熙州为虎作伥岂能不算熙州人?我长久居于枟州又怎不算枟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