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坐都已经坐了,总没有再灰溜溜地站起来的道理,刚刚起得气势岂不是都没了么?所以他索性也不细问了,不知者无罪就这么坐着,只看他们是不是敢把他赶下去。
终于童长老开口说话了,却并没有提及椅子的事情:“左公子可以承诺寻疆族什么?”
像是故意要打压他的气焰,童长老往方才司徒凛月走的方向瞥了一眼:“罗长老的医术在寻疆乃至整个炎北都是有名望的,当然,医者和杀手往往只有一线之差。”
好家伙,现在还在威胁左玄歌。
对他们而言,左玄歌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杀的了,可司徒凛月却不一样,所以左玄歌只能提出自己的筹码:“枟州通行符节。”
童长老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笛长老看他的神色也郑重起来。
泗茹裳将众人叫出门外,厅内只剩了两位长老和斜阳,此事于寻疆族重要性可见一斑。
☆、化敌为友
“二十年前走江湖路不通,二十年后另辟蹊径从商道入手,寻疆族的好手笔,玄歌佩服。”
“那也不及公子如此轻易便看穿了我们的计划。”
“不敢不敢。”左玄歌拱了拱手,“玄歌只是恰好对各州府的通行节略知一二,那日送上山的箱子上刻的便是雎州的通行节吧。”
“不错。”
“所以你们找上左家,为的就是借助将军府的力量在中原开拓更宽阔的商道。”
“不错。”童长老弯了弯嘴角,笑起来却比不笑更狰狞可怖,“既然如此,左公子应该知道寻疆族找上左家为的可不仅仅是一个州府的通行节。”
“童长老,生意是要慢慢儿做的,别指望一口气吃成一个胖子,能在枟州立足,还怕无法打通江南这条路么?”
江南?童、笛二人目光俱是一亮,他怎会知道,寻疆族一直对江南一带的商道毫无建树,就算是在三年前将族内最得力的主事离忧派过去,至今也依旧成果寥寥。
笛长老还是有一丝怀疑:“不过你的长兄已经当面拒绝过我们了,你凭什么做这个保证?”
左玄歌冷笑:“你们倒是真把左家长公子当成一个人物了,就凭这一次我站在你们这边。”
左玄歌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四肢:“好,既然要合作,为表诚意,我就再告诉你们一件事,你们以为左玄商拒绝你们的请求是为大局着想为将军府的利益?”
难道不是吗?童易邪和笛音互看了一眼:“可是,我们是带着苻将军的书信去的啊。”
左玄歌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道:“问题就出在这儿,左玄商跟苻将军有私仇,你们带着苻将军的信前去,他没将你们赶出来就算万幸了。”
“私仇?可是……苻将军不是左大将军的高徒吗?”
“不错啊,苻将军是我爹的得意门生,并且至今仍是我爹最喜欢的弟子,所以,你们的信若是真送到了我父亲的手里,他或许还会仔细瞧一瞧,斟酌一下是否可行,哪怕不能合作多少也会对你们行一些方便的。”
两位长老的脸色都不是太好看,想到与左家合作失败,又无端牵扯出之后的种种,症结居然出在左玄商跟苻将军的私怨上,真是命运弄人啊。
“所以现在苻将军和我都站在你们这边,你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有一点。”一直未开口的斜阳突然出声,左玄歌抬头,正对上他凛然的目光。
“听起来左公子跟你哥哥似乎有过节?”
“有眼光。”左玄歌笑了笑,“我确实不喜欢这个所谓的长兄,人长得难看,智商不高还丑人多作怪,我左玄歌是一个实在的人,血缘亲疏在我看来并没什么要紧,能真诚以待的,真朋友可以比亲兄弟更亲。”
“对了。”左玄歌皱着眉头,像是十分苦恼的样子,“说实话,我还真不怎么喜欢左公子这个称谓,我是左公子,他也是左公子,他还是左家二公子,而我只能排最末是左五公子。”
“左五爷可是比你那不成器的哥哥有胆有识多了。”斜阳真诚相夸。
左玄歌也毫不客气地受了:“多谢,我跟哥哥之间的纠葛绝不会影响此事,我父亲已经快马加鞭往炎城赶了,区区枟州的通行节难道还需要拖延至我爹回京么?”
左玄歌此言一出,不仅断了三人对他的怀疑,也断了他们再提更多要求的可能。
枟州本是归属左承胄的封地,区区枟州的通行节左大将军自然可以当即拍板做决定,绝无后顾之忧,但是寻疆族若还想要再多,则难免会让左承胄有所犹豫,须得回京再做考量,念及左玄歌与长兄的矛盾,他们又对左家内的复杂关系一无所知自然不敢冒这样大的险。
“好,从今以后,左五爷便是寻疆贵客,寻疆族随时恭候大驾。”
掰扯了那么多,终于将这三个人搞定,左玄歌一颗心早已飞入内室悬着了,他朝内里张望了一番:“正事待我父亲赶到再说,我得去瞧瞧我师父了。”
左玄歌跳下座椅,赶忙往里冲,青色衣袂一闪而过,人影便已消失不见。
笛音望着他人影消失的方向有些奇怪:“这左玄歌跟司徒凛月不是一直不对付吗?怎么突然会为了他跟我们妥协呢?”
斜阳笑而不语,里面传来阵阵争吵的声音。
“左玄歌你出去好不好,我师父替人看诊的时候外人不便打扰。”
“什么啊,那里面躺着的可是我师父,里面就你师父一人是不是?他连个助手都没有,我要进去帮他!”
“帮你个大头鬼,你就是来添乱的吧,但凡是我师父接手的病人就死不了。”
“真的?”
“那当然,要是那人病怏怏活不了了,我师父就不会接手。”
……
“吱呀”一声木门开启的声音。
“阿光,让左公子进来吧。”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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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一范二两人肩上挑着根扁担,扁担正中倒挂着一个……呃,近看才能发现是一个人,只不过男人的脸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红肿如猪头。
这些伤痕自然是拜范一范二所赐,当然全是这个男人咎由自取,他居然在大伙儿蓄势待发准备攻上峻锡山的时候从一旁的灌木林里冲了出来。
一边跑一边嘴里大叫:“左大将军!左大将军!你在沁心楼的相好紫萝跟人跑啦!”
左大将军的脸色当即拉了下来,对方正营里好几个人轻笑出声。
范一范二当即把他拿下,狠揍了一顿,毕竟是常年跟在左五公子身侧的,哪能没点眼力见儿呢?
若不是老爷及时制止,他俩把这人给揍死都是有可能的。
“哥,你说咱把人打成这样,老爷会不会怪罪啊?”
“怪罪个啥?这小子嘴臭,瞎说什么呢毁咱家老爷的名誉,你几时见过老爷有什么相好了?沁心楼那是咱公子才会去的地方,老爷什么时候去过?”
“也是,可我总觉得老爷的反应有点奇怪啊,他怎地叫咱们把这小子完好地带走呢?听了他的话之后居然就不打那帮铁坨子了,可是公子还在他们手里,生死都未卜呢!”
“老爷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咱们在这瞎猜什么?还是早早将人送过去吧,铁戟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还能饶了他们去么。”
两兄弟将人送到左将军的厢房,立刻被大将军一通臭骂赶了出去:“你们怎么把人打成这个样子了!”
范一范二抱头鼠窜,忙不迭地躲了开去,左承胄亲手给野狼解了绑,野狼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大将军,您快去救救五爷吧,他被寻疆族抓走了,在关外炎城的望归宫上呢!”
左承胄目光凝聚:“那番话果然是玄歌教你说的。”
野狼想起方才挨的那顿揍,声音哽咽:“左大将军,五爷……五爷他是不是捉弄我啊,那话真是他教我说的,野狼我半分也没有要侮辱您的意思啊。”
左承胄看着他被揍得跟猪头一样的脸有些不忍:“你叫野狼?……他倒也没捉弄你,不过,那臭小子,为了传个消息,连他母亲也敢拿来消遣!”
不错,紫萝便是他母亲的乳名。众所周知,左承胄与夫人伉俪情深,他一生没有纳过妾,更别说什么沁心楼的情人了。
所以当这个不知从何处冒出了莽撞大汉大喊着什么沁心楼相好紫萝的时候,他便知道一定那个臭小子叫来的人。
也才能冷静下来想这前前后后的事情。
稍一深想,左承胄又一笑置之,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那臭小子还对你说了什么?”
“五爷还说,要大将军将大部队留在峻锡山牵制凤舞山庄,另外再遣一小队人马以将军的名义返京。”
左承胄将双手支在桌面上:“声东击西掩人耳目?他不想让凤舞山庄知道我的行踪?”
“嗯。”野狼点点头,“另外五爷还有八个字要我转告大将军:轻装上阵,越快越好。”
左承胄当即起身:“即刻出发!”
半个时辰之后四匹骏马扬踢启程,左承胄将一切安排妥当只带了范一范二再加上野狼便朝着关外的方向去。
范一望着茫茫前路,忍不住向大将军请示:“老爷,咱还是派一队人马暗中随行保护老爷安全吧?哪怕让他们远远跟着也好啊。”
左承胄冷哼:“带他们?到时候是我保护他们还是他们保护我?”
也是,他家老爷的武功,一般的绿林大汉还真奈何不了,若是遇上了高手,那再多的随行也无用。
“可是……老爷,听野狼的描述,这寻疆大本营简直就是虎狼之窝啊,咱们这几个人能救得了公子么?”
左承胄对此也心怀疑虑,可是既然左玄歌带来的话是这样的,那他自是有把握,况且,到了边疆,人马也不会成为问题,有苻颜觞将军在,他能带上的人马又何足挂齿?
“废什么话!只管先赶到炎城再说,你们公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左承胄一顿呵斥,吓得范一再也不敢言语了。
四人即刻启程,快马扬踢,一路向北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老爹要来了~~左玄歌终于要扬眉吐气了~~~O(∩_∩)O~~
这周改为五更哦~~所以明天休息一天不更新哦~~~么么么么么哒~
☆、一生憾事
“罗长老,我师父怎么还不醒?”左玄歌亦步亦趋地跟在罗尚明的身后,看着他拿着一个药钵捣草药。
“失血过多,让他好生歇着很快便会醒的。”罗尚明一个转身,被眼前左玄歌靠近的脸吓了一跳,他无奈绕过他,行至司徒凛月床前,将草药敷在司徒左肩上的血窟窿上。
左玄歌凑近看了看司徒凛月肩上的伤,心里一阵难受,他托着腮担忧道:“这些伤对他日后行动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罗尚明淡淡瞥了他一眼:“他使的不是右手剑么?”
“可是如珩羽派这样以灵巧变幻为主的功夫,身体的协调不是很重要么?左臂的伤自然也会对右臂的平衡有影响。”
罗尚明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我听说,你并不会武功。”
左玄歌垂目盯着床上那张略显苍白的脸,淡淡开口:“我是不会武功,却并非不懂武功。”
罗尚明点点头:“公子若能习武,定能成为难寻高手。”
他转而又看了看左玄歌的手腕:“可愿意让我为公子把一把脉?”
他虽是寻疆长老,这话说得却很谦卑,不给左玄歌咄咄逼人或是高高在上的感觉,完全是一副医者的谦和模样,一点也没有架子。
左玄歌眸光还是盯在司徒凛月的身上,他没有回头,却将手稍稍往罗尚明面前伸了伸。
罗尚明将三根指头把在左玄歌的脉搏上,他眉头越蹙越紧,半晌没有说话。
“怎么?很严重吗?”还是左玄歌先耐不住发了问。
罗尚明犹疑地收回了手,一边缓缓摇头一边道:“怪哉怪哉,天下竟会有如此怪事。”
左玄歌被他闹得有些心慌:“所以我究竟还能不能习武?”
罗尚明的神色让左玄歌有些心灰意冷,他收回了手,继续盯着司徒凛月的面容,思绪却不由得飘远。
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身体跟哥哥姐姐们不同是左玄歌五岁开始跟随父亲习武的时候,在心法背诵和招式学习上,他比两个哥哥学得都要快,正当父亲为他天赋异禀的习武才能感到欣慰高兴之际,左玄歌却突然停滞不前了。
无论他多么认真地照着父亲的话打坐运气,都毫无反应,到了哥哥们已经可以飞檐走壁运剑如流时,左玄歌却只是招式精益剑法变快而已,内功却毫无长进,起初父亲以为是他偷懒,坐在练功房打瞌睡,干脆便陪着他一起练内功。
那一次父亲与他双掌相对,嘴里默念着内功心法,左玄歌感受到了掌心处一股暖意袭来,可是不过片刻,父亲便收了手,说了几句奇奇怪怪的话:“怎么会这样……难道是……”
父亲迟疑地看着自己,良久才轻叹了一口气眸中似有不忍,道:“玄歌,日后你不必再习武了。”
“为什么?”左玄歌傻愣在当地,完全不知道父亲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父亲是放弃自己了吗?
父亲摸了摸左玄歌的头:“孩子,你天生体质与常人不同,终身……习不了武了,日后,你跟着宋先生好好读书,男子汉大丈夫,从武从文都能成为国之栋梁。”
左玄歌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偷偷抹眼泪,寻常人家的孩子不习武也没什么要紧,照样可以好好地过一辈子。
可是,左家的孩子不一样。
左家是在马背上挣来的家族荣誉,每一个左家儿郎都是自幼习武,纵马疆场以一当百的,可是左玄歌从此以后却只能在书房里捧着书本看哥哥姐姐们在外习武过招。
左玄歌不愿意接受这样事实,白天跟着先生诵读经史,夜里偷偷爬起来又照着父亲先时的教导练武,一个月下来,武功没有丝毫进展,却把人给累倒了,病了整整三个月才将身体调理好。
从此父亲便下了禁令,任何人不得在五公子面前提武功二字。
直到父亲的一个朋友到家里来做客,左玄歌才从那里知道了很多父亲从来不说的事情,比如他无法修炼内功并非因为他天生体弱,而是因为他体内被高手注入了毕生真气,压制着他的经脉。
他记事以来从未有过被人注入真气的记忆,可见事情发生之时,他年纪有多小,甚至从父亲见他无法修习内功时的惊诧来看,他的父亲也不知道这件事。
什么人会对这样的一个小孩子做这样的事呢?毕生功力毕竟非同小可,左玄歌认为有两种可能性,第一,做这件事的人是一个坏人,或许他与他的父亲结仇?只是为了报复。第二,做这件事的人是一个好人,那么……他是不希望自己习武?什么样的情况会让一个好人决意倾尽毕生的修为也不让一个孩子未来有机会习武呢?
毕竟将真气悉数传入左玄歌体内之后,那人的武功也算是废了。
左玄歌隐隐有不详的预感,他最后问了那位高人一个问题:“我体内的内力是什么门派的?”
高人朗声笑道:“这个我可看不出来了,不过小公子体内的真气浩然绵长,大气非凡,且深不可测,定然是武学正统名门正派的功夫,且功力之深犹在老夫之上,放眼当今武林,能有此功力的人当不会超过三人。”
所以,他体内的真气是名门正派的人为之,且是绝世高手,一个二十年前就销声匿迹的高手。
不会是珩羽派,因为珩羽武功单脉相传。
那会是何门何派呢?
……
“公子非但不是不能习武,反而有机会成为一代绝顶高手。”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罗尚明终于望定左玄歌开口,将他的思绪拉扯了回来。
“什么意思?”左玄歌怀疑地看着他,见他神色笃定不像是胡说,拍了拍胸脯,“罗长老,你能别说话只说一半么?吓都被你吓死了。”
罗尚明露出淡淡的笑意:“不是我故弄玄虚要吓你,只是我并无十分把握,此事不好冒然夸下海口,以免公子空欢喜一场。”
左玄歌面色一喜:“罗长老的意思是现在已确定有把握能治好我这毛病了?”
罗尚明垂首,良久才道:“不,此事还需些准备,你体内的真气由来已久,在你尚不足岁便已输入,当时的你全无意识,更不可能将这浩瀚真气化为己用,现在想要将这真气打破,便须得在你修炼内功之际由数名高手从旁协助,助你将这真气收归己用,待你能将这真气运用自如时,你体内的蕴藏的深不可测的内力便都归你所有了,到那时你岂非成了一代绝顶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