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宋宸打开窗子让烟味儿散出去，果然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自己也变的有些不喜欢烟味儿了，但张临川这个青涩的喉咙被那股子烟微微刺痛然后充盈进肺里带来的一丁点儿麻痹让他觉得在当下很适当。
垂着眸子想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沈景修现在快倾家荡产了，这么快的时间里也找不到能马上转手的人，我会以目前市价提高百分之二十的价格收购，他不会亏。”
话一出口，宋潜睁大了眼睛看着宋宸，没想过俩人如今竟然是这样对立的局面，“小宸，你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宋宸微微歪着头，衬着这张脸竟显得有些天真，“其实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不是我跟他的事儿，只是我一个人的事儿。”垂下夹烟的手指，宋宸笑了笑“这个价算是他应得的，千易，发展的不错。”
宋潜愣了愣才消化掉那句“只是我一个人的事儿”，都是成年人，加上来来去去的事情和现在宋宸自己说的，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这两人，还真没那么简单。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思付了一会儿，宋潜问。
“拿回千易，好好过日子。”宋宸不假思索。
宋潜点点头，涉及到个人问题，他也没什么插手的必要。
“哥，别告诉他。”宋宸突然又重复了一次。
“知道。”宋潜看了看宋宸桌子上刚拆的烟盒，“这烟太烈，伤肺，下次换一个。”
宋宸一下就笑起来，“记住了，还是哥好。”
宋宸搬了家，最先知道的居然是梁慎。张临川的房子里除了他买的几件衣服什么也没有了，直接住回了宋家大宅。
期间还去看了看宋老爷子，老爷子年纪太大了，怕吓到老人家，也只是先看着情况多走动走动，有机会再坦白。
梁慎简直就是块儿狗皮膏药，也不知道张临川是怎么跟这样的人呢相处那么长时间，自己是没办法忍受这种没有道德底线的人。
宋宸开了刚配的车回了张临川的房子，想把自己的之前买的衣服都扔了，然后把房子整理一下看看是掉还是就这么一直封着了。
那些衣服虽然款式和色调都是自己惯用的，可终究还是比不上自己之前习惯的牌子，只要有条件他就不会委屈自己退而求其次，怎么看也像是拿便宜货山寨自己的感觉。
不过也不是因为那些衣服不够档，这就跟出狱的人要扔掉自己在牢房里的东西一个心境。
自己这怎么也算是开启新生命的大门了，他还是那个平步青云的宋宸。至于上辈子的事儿，还是就跟昨天一样清晰，可记得再清也没什么用，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就是钻牛角尖儿的毛病得改改了，衣服有条件穿喜欢的就能穿喜欢的，感情这玩意儿，没条件去有喜欢的，那就不要了。
一路上宋宸想着些有的没的，原本他就不是暴躁的人，现下看开了心境更是平和了很多，但一看见梁慎的那张欠揍的脸，还是颇为不耐烦。
“怎么又是你？”宋宸将车停在楼下刚好在梁慎面前，按了按喇叭。
“你电话一直打不通什么意思？”梁慎的脸阴沉沉的。
“你打通过我的电话吗？每次不都是你直接来堵着我，你还需要打电话？”宋宸靠在驾驶座随意开口。
前两天找了个人给梁慎医院每个办公室发了份传单样的文件，上面是梁慎每次从医院进口的医疗器械上划出来差价的手续，前后的票据对比，很容易看出来占了多少便宜。
另外还有些猥亵就诊年轻小男孩儿的照片，男孩儿脸上被打了马赛克，梁慎的表情动作倒是都很到位。
关键是这些东西还都寄到了梁慎的岳父家里，赶上医院院长换届，梁慎娶了老院长的独生女在医院里明里暗里的捞油水。本来是定下了他是新一届的院长人选，这次全都被捅出来，上次说过送他一份大礼，也不知道他感觉还满意么。
“张临川，那件事是不是你干的？”梁慎现在在医院里基本是过街老鼠，明里暗里的被人喊打，头都抬不起来，本来还指望自己的岳父能帮一把，没想到老院长收到的资料更清楚更多，一张张一条条，没一个是轻的。
向来都是以正直清廉，医术高明著称的老院长当场气得差点岔气。梁慎想不出来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把他这些年的事儿都翻了个底儿掉。
也想不出谁这么看不惯他，积怨这么深，脑子里冒出张临川的时候，他难以置信，但张临川在他看来不过是现在变得有个男人样儿了。
在他心里始终是个被他随意玩弄的小物，但也只有张临川跟他能有矛盾，所以他过来了。
“我干的事儿挺多的，你说的哪一件。”宋宸看着他明显狼狈了许多的样子倍感悠闲。
“医院的东西，是不是干的？”梁慎现在完全顾不上张临川又换了新的装备，这次是自己开着上百多万的车回来的，不是像上次坐在别人的车上。
“是。还有事儿么？”宋宸漆黑的瞳仁静静看着他。
梁慎又一次感到那种自信和隐隐不容置疑的强势，就跟上次张临川蹲下来看着他说送他一份大礼一样的让人没法忽视。
“你从哪找的那些东西，你就这么恨我？”梁慎紧握起拳头，张临川算是把他苦心经营的事业全毁了。
“只要我想查，像你这样儿的我根本费不着力气。我为什么这么对你，你该问问你自己，身败名裂很适合你。”梁慎的脸已经黑的像锅底，宋宸继续缓缓道，“其实，我跟你并不熟，但我知道你很恶心。”
“不熟？”梁慎怒极反笑，“你既然什么都捅出来，怎么不让人看看你跟我是怎么个关系，你在我上的时候，比那些照片上的男孩儿带劲儿多了。”
宋宸的手紧了紧方向盘，冷冷道，“跟我叫板儿，对你没有好处的，你不是没试过。”
梁慎踹了一脚车门，大有鱼死网破的意味，“你不就是个的吗，反正我都这样了，你以为你能一直这么逍遥！”
“那就走着瞧。”宋宸也没了继续跟他纠缠的必要，直接把车开走了，梁慎在后面破口大骂。
路上沈景修给他打了电话，意料之中的答应了把千易的股份让出来，宋宸长长舒了口气，所有事情都一步步回到了正轨，手机里的声音熟悉听起来是掩饰不了的冷漠疲惫。
沈景修变了，从前是很温柔的，自己也曾经幻想过如果做的话，沈景修一定是个最好最温柔的。不过自己也变了，现在听着他心情不好，就像沉静的湖水被风撩了一下，会动容，但再也不会心疼到揪心。
第二十四章
宋宸之前自己住的房子在千易附近，两层的复式，算不上大，但自己一个人住，偶尔显得太空荡，之前房子里好像也没多少生气儿，自己也不太在家里开伙，开伙的时候都去了沈景修家里。
这房子装修的也都是按照沈景修的眼光，可他也没好好看过，算是个好房子了，可也只管了个睡觉的用处。
位置上上班很方便，后来出事以后宋潜说并没有立马出去，现在自己回去了，还是想回去看看，没什么问题的话之后就继续住着。
说到底内心里宋宸还是个趋向安稳的人，这跟他身上那股子优雅得体很相衬，也正因为这样，才能对一个人长久的坚持忍耐。
刚开进小区车外一晃眼好像是抹熟悉的身影，转过头看的时候，不由有些堵得慌。以前从来都是没主动找过他几次人，最近却高频率的直接间接的出现在眼前，从前面的书刊房间，到自个儿的个人的窝，从家里人的嘴里，到自己眼里见的。
沈景修将千易的的事情一桩桩的打理好以后，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宋潜也了他，一开口就是要把宋宸的房子钥匙要回去。之前宋宸刚走的时候，宋家人对他也是一直很信任，拿走宋宸家里钥匙的时候，也只是让大家都节哀顺变。
虽然拿了钥匙但宋宸的房子他也只去过两次，都是在宋宸刚走之后没多久，因为去了以后才发现屋子里除了摆设什么也没有了，连冰箱都像是刚买回来一样，崭新的。仔细回想以后才发现，宋宸在他家里的时间，跟在他身后的时间，包括每个周带他回宋家吃饭的时间比宋宸在自己家的时间还多。
之后再也没去过宋宸家里，打开门就是冷冰冰的，宋宸满心满意的付出劈头盖脸的砸下来，他有些害怕，害怕又会沉溺在无止尽的疼痛和懊悔里，凌迟一样。
宋潜让他把钥匙拿回来的时候，他怔了好久，身体上有种清晰的被剥离骨肉的撕裂感，送回钥匙以前又来了一次宋宸的房子，因为基本上没什么过多的生活气息，只有衣物和看得出来是常用的，所以整个都被盖上了防尘布，一年多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站在房子里时摸到这些灰尘沈景修明白宋宸是真的走了，对着宋宸的墓碑他也在告诉自己宋宸走了，可不管怎样都说服不了自己。现在宋宸的东西，一件件从手里剥离，他才真实有种宋宸消失了，真的离开他的感觉。
宋宸认清了是沈景修，直接又把车从另一个出口开出去了，手里就给宋潜打了电话。
“哥，沈景修为什么在我家？”
宋潜还在自己事务所等着沈景修送钥匙过来，“你回过家了。”
“嗯，我还看见他从我家出来。”
“你出事儿以后他说想去看看你的房子，就拿走了备用钥匙，昨天我已经让他把钥匙拿回来了。”宋潜看了看时间，“应该马上就送过来了。”
“他有没有问你为什么要拿回去？”宋宸微微蹙起眉头。
“没有，他当时好像挺沉默的。”
“那就随便说个什么”宋宸突然就想到了总是被梁慎堵截的情况，虽然梁慎跟沈景修完全没有可比性，但现在看来说不准沈景修能再找去他家里，想着就强调道，“让他别再来我家里。”
“嗯，小宸”宋潜原本不是对个人*过多关注的人，可宋宸好像跟沈景修之间，太不对，“你还好吗？”
“我好着”宋宸敛眸牵起嘴角偏了偏头对着左视镜里的自己扯了个不太好看的笑容，“不能再好了。”
“小宸”宋潜还想说什么，办公室的门直接被推开了，没有门锁的声响，刚刚是助理出去的时候没有关好留下来一道缝隙。
“宋哥你在给谁打电话？”宋潜抬起头看着沈景修定定站在门口一脸错愕。
“啊，一个朋友。”宋潜说着挂了电话，手机那头的宋宸心里一紧，刚刚的沈景修的声音他听的清楚，被宋潜挂了电话心想哥的话，应该不会有破绽的，还是免不了忐忑了一下。
“小宸，宋哥”沈景修捏紧了手里的钥匙，“你有这样的朋友吗？”他再清楚不过，小宸是宋潜对谁的称呼，刚刚走到门口正想敲门，里面宋潜叫了一声小宸，心里被重重的击了一锤，原本6 已经抬起来敲门的手生生推开了门。
“嗯。”宋潜知道沈景修想的是什么，不自觉的补充道，“我在叫程助理，你别太紧张了。”
沈景修眯起眼打量了打量了宋潜好一阵子，宋潜对他来说，也算是半个兄弟了，尤其宋宸死了以后，对他也是当弟弟一样关心过，照顾过，他从未这么直白的用探寻怀疑的眼光看宋潜。
宋潜倒也不在意，大抵是心里有事瞒着，总有点儿不太磊落的感觉，沈景修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但宋宸是自己的亲弟弟。宋潜率先打破了有些尴尬的沉默。
“钥匙拿来了。”宋潜转移话题道。
“嗯”沈景修将钥匙轻轻放上桌子，狠狠捏紧了一把才松手，“为什么突然要拿钥匙。”
原本就是宋宸的东西，现在这样说起来，宋潜却觉得像是自己要夺走沈景修的东西一样，尽量自然的开口，“房子一直没处理，现在打算把它了。”
“不是说不吗？”沈景修皱眉。只要不，那就还是宋宸的，但是了的话，宋宸的东西就真的都没了，他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他也接受不了宋宸这种彻底的消失。
“一直空着”宋潜思付着说辞，“也没什么意义。”明明人都已经回来了，在这样说宋潜总觉得不吉利，尽量委婉的表述。
“那是宋宸的东西，怎么会没有意义？是宋宸的家，宋宸住过的屋子，怎么会没有意义！”沈景修激动起来，无法理解为什么宋潜突然会有这种举动和想法，之前不是都说好过一直留着，把宋宸的东西都保留下去。
“我们想过，但也不可能一直放着，迟早还是要处理的。”宋潜不着痕迹的移开目光，不忍看沈景修失控的样子。
“那要怎样？怎么是处理，要吗？多少钱我买。”沈景修丝毫没有放手的念头。
宋潜知道以沈景修的能力，加上他马上就会转手千易的股份，看样子可能自己不管说个多离谱的数字，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就买下来，“送给一个远方亲戚了，他刚来北京没找到满意的房子，那个房子挺新的本来也没用多久。”
宋潜的说辞让沈景修彻底没招了，如果是出去的，钱根本不是问题，多少钱他都可以买下来，但是送出去的意义就不一样了。是宋家人自己送的人情，自己就算在怎么跟宋家关系好，始终是个门外人。
没立场去搀和宋家的事情，而且听着这亲戚没找到合适的房子，就满意上宋宸的那套了，大家都不差钱，那就最忌讳夺人所好，怎么打算也不是自己能插手能左右的事情了。
视线突然就落到了办公桌上放着的宋潜的手机，那句小宸反复在脑子里萦绕，还有宋宸的房子，宋宸的千易，越想越多，好像所有事情都集中发生在这段时间。
明明都是按程序走的，有理由的，但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阻隔，看起来完善的充足的理由好像并不是那么无懈可击，有点儿像多米诺骨牌，但自己找不到那个推倒它的导-火-索。一切的开始……张临川。
沈景修默不作声也没有走的意思，宋潜正想着怎么把慌圆的更好。
“宋哥，你知道张临川吗？”冷漠的质问语调，宋潜知道沈景修在怀疑自己了。
“知道，你让我查过。”宋潜看似放松的靠在椅背上。
“就是他，你给我的短信后来也没了消息了，我想知道还查到他什么信息了。”说话间沈景修盯紧了宋潜的脸。
“其他没什么有用的消息，唯一不太正常的消息都发给你了。”宋潜当然记得沈景修知道的是什么，当时发给他那个消息，自己的意图，也是因为这件事太不寻常，但深入以后得到的证实，也只有他知道，他宋家的血脉，所以他查出来以后最先找的是宋宸，既然宋宸隐瞒肯定也有自己的想法，自己尊重也就没跟沈景修提过了。加上现在，就更不可能告诉他了。
“宋哥，我知道你本事大，能有办法查出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沈景修像是狠了心，“可是我自己也能查。”他不想跟宋潜这样像是叫板一样，可是他就是想不通这一系列的事情，连起来全都像是圈套一样。
宋潜总觉得沈景修对宋宸的那么撕心裂肺，现在自己瞒着总归是有些对不住感觉，“那你可以自己试试。”但他肯定是不会让沈景修的调查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第二十五章
“我肯定会试试的。”沈景修也不太喜欢跟宋潜之间有点儿莫名的火药味儿，但怎么就说成这样了，他也不知道。
但好像只要是跟张临川有关的事情，就总是会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拧巴，特别拧巴。
离开事务所沈景修就径直回了家，自从上次淋了雨以后，当时也没去在意这些，本来就一片混乱的脑子，加上低烧有些放纵的自暴自弃，断断续续的好一两天，又开始发烧。
约好签合同的时间，就是明天早上，沈景修一觉直接从第一天下午睡到了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晕晕乎乎，张张口嗓子也嘶哑了，唇干裂的扯开个口子。
抬眼皮都觉得沉重，洗漱时镜子里的倒影看起来精神很差，也没什么心情去在意了，明知道待会儿一去，就什么都没了，还是得去。自己从什么时候就变得这样不像自己了，都快忘了那个自由自在的沈景修了。
可能要不了两个小时，属于自己的一切就都回来了，但却被人挖空了胸腔，失去了全部，只剩下呼吸的皮肉。狠狠提了一口气，鼻腔也难受的堵着，真是连呼吸都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