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小心翼翼地走进那冰窖,冰火两重天。窖内一片冰天雪地,充满空气,小路是由宽而窄,窖顶上有如蜂窝般凹陷的纹路,像是特地用真气打出的一道风风景。
“果真神奇,这冰竟然不会融化。”微生逆惊叹道。
“走吧,前面似乎有个入口。”谬音言道。
二人走近那个入口,用劲将那冰门推开,入目之景令人惊叹。
纯白一片,那室内仿佛是用一块完整的冰块筑成,没有一点儿的裂缝,冰壁上大大小小长着各色莲花,有的不停冒出伸展开来,有的却缓缓缩进冰壁中不见踪影。
二人继续往内里走去,又打开了一个冰室的门,这冰室里的冰壁依旧长满莲花,中间是个莲花池,莲花池的中间的有一朵异常巨大的莲花散发出淡淡的金光——在那莲花之上,安然沉睡着一名女子,身着华服,如梦似幻,容颜赛胜春之桃花,皮肤白嫩胜一月之凝雪,眉如皎月,唇似樱桃。
此女子,莲淮是也。
“此处果真是能保持容颜不变。”谬音看着凌空的莲淮。
“她真的死了?”微生逆疑惑道。
“没有,她的长生灯还亮着。”谬音指了指边上的一盏莲花灯。
“如何让她醒过来?”微生逆最关心的便是这事。
“恐怕无法苏醒,有人用禁术为其续命,只是此命为虚,只会永远保持沉睡状态没。”谬音摇摇头道。
“看来是白跑一趟了。”微生逆有些失落,经历了如此多的事,到头来还是空欢喜一场。
谬音淡淡道:“回去吧。”
“好。”微生逆点头道。
话音刚落,外边传来一阵轰鸣,二人迅速离开冰室回到冰窖入口处,眼见外面的岩浆像是发了狂那般翻滚起来,下面的岩浆不停往上冲去,所幸这冰室之内因为有保护圈,还是很安全。
“看来是火口喷发了,我们在此等他喷发完毕。”谬音言道。
“只能如此。”微生逆同意道。
洪亮震人的一声“轰隆”自崖底传到崖顶。
宋言初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轰鸣吓到,连忙跑到悬崖边往下看去,奈何被重重云海挡住视线,不知如何是好。
“宋大夫莫担忧,楼主与先生武功过人,很快便会回来。”蓝游安慰道。
“溯回......”宋言初仿佛没有听到蓝游的话语,失魂落魄地唤了一声,依旧站在边上目光无神。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整个窥云崖完全被夜色笼罩,空中密布星辰几乎要压下,让人窒息。
蓝游看看天色,心想着方才楼主所言便来到宋言初身边道:“宋大夫,楼主吩咐过天黑后便回释月楼。”
“我答应过要等他的。”宋言初眼眶渐渐红起来。
“可能楼主会回楼中找宋大夫,宋大夫回去等吧。”蓝游不忍心看宋言初一脸痛苦绝望的样子。
“我就在这等他。”宋言初坚持道,泪水划过脸颊,落到地上,一年前溯回下崖为他采望崖碧莲,他也在这儿等他回来,那时溯回很快便回到他身边,如今也是一样.....
蓝游轻叹一声,担忧地看着崖下。
霞光初照,万物轮回。
一切突破了黑夜的审判后恢复生机,万缕霞光瞬时便蹦出云层铺撒大地,照到宋言初惨白失神的脸蛋上。宋言初整整一夜一动不动地站在崖边,绝望与心痛抵至心间,压得他无法呼吸,心弦拉紧仿佛一碰便断裂,他只是凭着一丝意志勉强撑着。
“宋大夫,跟老夫回释月楼,老夫派人到崖底去寻楼主。”蓝游也越发担忧起来,想着已经过去一夜都毫无音讯,他要马上把宋言初送回释月楼,自己亲自下崖底。
“不要!”宋言初突然凄厉地叫道,身子用尽最后一丝挣扎,整个人失魂地跌到地上。
蓝游一惊,立即上前去将宋言初扶起来,想着将人带走。
“我不走,别带我走!”宋言初颤抖着拼命摇头哀求着,泪水溢满眼眶,纯白的衣衫被泥土染脏。
“宋大夫莫要做傻事,待老夫将你送回楼中便立即派人下去找楼主。”蓝游用力拉住宋言初。
“我......我下去找他,他不可以骗我!”宋言初疯狂地挣扎着要往下去,儒雅的面庞满是惶恐,温和磁性的声音变得嘶哑,绝望中带着令人心颤的怒意。
“不行!”蓝游稍用力便将宋言初扯住。
“蓝掌柜求你带我去找溯回.......我要找他.......”宋言初央求着蓝游,明亮的眼眸红肿,脸色惨白得宛若一个死人,泪水不停掉落。
“不行......”蓝游狠下心拒绝道。
宋言初听着蓝游严肃的拒绝,突然浑身发抖起来,他害怕地跌坐在地上,泪早已流干,嘴唇无意识地颤抖不停地唤着“溯回”,长长的头发垂下遮掩着他的面庞,看不清他的表情。
阳光照射之处,一片明媚与希望。
宋言初只觉浑身寒冷,太阳洒在他身上居然如寒冰扎身般难受,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只是想每日呆在溯回身边,即使让他放弃所有的尊严。
意识渐渐崩溃,一丝红意将他从崩溃的边缘拉扯回来,微凉的怀抱。
“我回来了。”微生逆心疼地将已经蜷缩在一起的宋言初抱到怀里。
“溯回?”宋言初抬起脑袋,嘶哑的声音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是我,言初莫怕。”微生逆有些哽咽地安抚着,面前的宋言初憔悴绝望,发丝凌乱,令人心疼。
宋言初干涩的眼眸瞬间湿润,想哭却哭不出声来只是喉咙传来嘶哑的呜咽声。
“别哭,对不起是我不好。”微生逆着急起来,连忙 抱着哄着。
宋言初安静地埋在微生逆怀里,他从来不知道他会因为一个人而如此撕心裂肺。
“别怕......咳咳咳.......”微生逆一激动便将内伤激发出来,嘴角渐渐渗出了些许鲜血。
“怎么回事?!”宋言初惊恐地看着微生逆嘴角不停滴下鲜血,无足措只懂拿衣袖为对方擦去鲜血。
“没事.....咳咳咳......”微生逆一边笑道一边把人按回怀里安慰着。
“楼主!”蓝游担忧地来到微生逆身边。
“承!”谬音立即来到微生逆身边对宋言初道,“言初,让我和蓝游为承疗伤。“
宋言初连忙从微生逆怀里退到一边,谬音示意了一下蓝游,二人一前一后便为微生逆运功疗伤。
约莫半个时辰,二人收气,宋言初二话不说便执起微生逆的手认真地把脉反复确认着。
“承,我们先回去处理。”谬音说了一声。
“好,等会我便跟上你们。”微生逆温柔地朝谬音笑道。
谬音见状便示意蓝游,二人便飞身下山。
待二人离开后,微生逆从怀中拿出一朵盛放的莲花递到宋言初面前,笑道:“望崖碧莲,送给言初。”
“我只要溯回。”宋言初没有看那莲花一眼,倾身投到微生逆怀里。
“好,听言初的。”微生逆说着便把那莲花扔到地上。
“以后不要再去冒险,可好?”宋言初认真地请求道,看着微生逆不说话他紧张道,“我担心你会.......”
“不会,别怕。”微生逆心疼地抱着宋言初,提手梳理着对方散乱的青丝,重新绑上发带。
宋言初不说话,紧紧抱着微生逆不肯放手。
“言初衣衫都脏了,回去换身衣衫吧。”微生逆凝起眉心,他不喜欢宋言初身上有一点儿的肮脏。
宋言初垫在微生逆肩上摇摇头,依旧抱着微生逆不放。
“好,言初喜欢便抱个够吧。”微生逆扶着宋言初腰身,将对方全部的重量放到自己身上。
晌午的太阳刺目喧哗,浑日画着自有的弧线,渐渐落到西边。相拥的二人宛若石像,影子渐渐被拉长。
微生逆看着落日,原来静静抱着言初也能度过一日,他温暖地看着宋言初道:“言初抱了这么久了,累了吧?”
“不累。”肩上传来宋言初带着些许鼻音的声音。
“天色已晚,回去我再给言初抱,如何?”微生逆吻了吻宋言初的脸蛋哄道。
宋言初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他轻轻颔首。微生逆笑着将人横抱起来便步步下山。
“溯回接下来要去哪?”宋言初问道。
“回江南,接应倚青。”
“这边的事情完了吗?”宋言初一愣,好奇问道。
“圣女是个活死人,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微生逆叹气道。
斜晖下,万物趋于平静。
☆、玉笛之谜
端园在十三园中位列之首,是大宴举行之园。而残园这名字乍听甚是凄凉冷落,可它居然是千乐坊的所在地,其中乐器、日常的合奏练习都在这里。
玉笛已然在这里呆了些时日,凭借其高超的笛艺在其中占有一席之地。而他也渐渐对卫泠煜和百里弄筝这对夫妇有所了解。据江湖人称他们举案齐眉、和和睦睦、感情深厚,但就他这些天所见所闻完全未瞧得出。与其说相敬如宾,不如说这两人是各行其是,一个专注生意行情,一个聚神乐坊之运行。
“玉笛,这是卫夫人新作的曲谱。”一个乐童道。
“谢谢。”玉笛笑着接过来看了看,赞叹道:“弄筝姐真是才高八斗,一人谱出那么多优美的曲子!”
“不然怎会有那么多富商点名要千乐坊出席?另外,玉笛怎一口一个‘弄筝姐’叫得如此轻松,还真不怕夫人生气。”
“这怎么了,”玉笛无所谓地吐吐舌头,“我觉得弄筝姐应该很高兴的啦......哎章合你说,千乐坊那么厉害,怎么不给皇亲贵戚演奏啊,甚至还可以进宫,多好呀!”
乐童立即变了脸色,不动声色地拉着玉笛到了一边,阴沉地道:“以后可别在千坊居乱说话。”
玉笛也是他那副样子被吓着了:“怎,怎么了?”
“你初来乍到,有所不知。千乐坊虽名扬靖国,却从不受朝廷待见。”
“这是为何?”
“这原因我也不知晓,想必是千乐坊的实力宫廷乐府不分高低,朝廷不甘心罢!自古以来,江南的丝竹之乐,远胜于北方,但是却有些北方显贵说江南之乐,靡靡之音。”
“原来如此。”玉笛也是若有所思。
“或许就是因为此,卫老爷对朝廷似乎也无甚好感,凡是提到朝廷之时,老爷向来漠不关心。”
玉笛很是惊讶,“江南首富,竟与朝廷是这样僵硬的关系。”
“其实,又何止是朝廷呢?武林也是一样......”章合自言自语道。
“武林?”
“你不知道的事还很多,以后都会明白。”
两人有说有笑,玉笛突见乐童神情严肃起来,转头一看卫泠煜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站在二人身后,似笑非笑。
玉笛嘴角抽搐了一下,脸色不明显地红了起来,僵硬道:“泠、泠煜哥哥......”
“玉笛,你过来。”
二人坐在蒲亭之中,石桌上摆着精致的小点,令玉笛看得垂涎欲滴,却迟迟不敢伸手大快朵颐。而卫泠煜倒是不紧不慢,轻泯一口龙井,袅袅香气,举止优雅,看得玉笛都直了眼。
“有何好看的?”卫泠煜冷不防来一句,震得玉笛吓了一跳。
“泠煜哥哥气质超凡,玉笛佩服之极。”反应过来便笑嘻嘻地道,软软的腔调远胜于盘中的虾仁香糯。
卫泠煜闻此笑道:“不想微生逆了?”
玉笛脸色白了白,好半天才道:“不是我的永远也不会是,玉笛何必奢求呢?”说着勉强咧开嘴笑起来。
看到他这笑容的卫泠煜顿了一下,不着痕迹地将手搁在案几上,问道:“微生逆流连花丛间,招惹的人可不少。”
“嘻嘻,”玉笛露出嘲讽的表情来,“也只能怪我命不好,被他采到了,还不依不饶。”
“如此执着的确少见。”
“玉笛向来执着......”玉笛刚想说什么,忽然黑色的瞳眸一亮,放出异样的光彩来,只见他紧紧盯着卫泠煜身后,大声道:“泠煜哥哥快看,喜鹊!”
喜鹊......卫泠煜听到这两个词恍惚地转过头去,果真见两只喜鹊立于枝头,相互嬉戏,呼朋引伴,那蹦蹦哒哒的娇憨模样煞是惹人喜爱。
——快看,喜鹊!
——鹊之灵,福之兆,蒲园是快福地啊!
“鹊之灵,福之兆......”卫泠煜嘴边喃喃,不自觉地说了出来。
玉笛看他难得这样的神情,呆了呆,竟就这样看着他不再动弹。直到卫泠煜回过神来,看到对方的神情,神色一冷道:“看什么?”
玉笛一慌便移开视线,但嘴上还是很实诚地结巴道:“呃.......只是,很少见泠煜哥哥这样的表情......”
“我怎么?”
玉笛见他还问话,便知应该没有惹恼,便继续道:“泠煜哥哥平日都是一副严肃冷然的神色,今日却露出这样的迷茫来,实是罕见。”见卫泠煜脸色一黑,连忙补充道:“这样的泠煜哥哥才好看啊,是吧?”
卫泠煜不作回答,面色也恢复了平日的样子。玉笛见他如此便有些气恼,似乎将自己说的都不当一回事。但仔细想来也不奇怪,以自己的身份也无理要求卫泠煜做什么,于是脸上不禁一阵没落。
但过了一会他又道:“泠煜哥哥我给你吹首曲罢。”
卫泠煜投来疑问的眼神。
“这可是玉笛花心思自己作的曲子,今日便给泠煜哥哥献丑!”玉笛看上去十分雀跃,小小的脸上神色飞扬,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见他这模样,卫泠煜心中一动,向来爱理不理的他竟然脱口道:“什么曲 。”
玉笛闻言乐得不行,开始喋喋不休起来:“这可是玉笛呕心沥血之作哦,是一年前我在江湖初混的时候触景伤怀,生情而作呢!泠煜哥哥一定会喜欢的。”
卫泠煜心中白眼一翻,顿生些好笑与无奈。但这随着玉笛的音起,神色立刻平顿了下来,全身的感知都被这悠扬笛声吸引去了,空灵得仿佛照至心底,将自己的外壳一点点地剥下。
悠转笛音,如汉霄苍茫,如迷雾般飘渺在虚无的梦境中,形散神非,牵了住繁华哀伤。奏乐间忽而又明朗之预,笛声渐渐上扬,烟暖雨初收,落尽繁花小院幽,一种烟波各自愁。
弯眉间,命中注定,成过往......
卫泠煜忽然一惊,这个乐段的旋律和他脑中的那个旋律如此的一致,如出一辙。他忽地起身,一把掐住玉笛的脖子——笛声戛然而止,之听卫泠煜冷冷道:“你到底是谁。”
玉笛顿时被制住了气息,窒息的感觉从胸腔涌起,遍及四肢百骸,难受之极。整张小脸扭曲起来,卫泠煜似乎要把他生生掐死在这里。
长笛落地,脆响。
他眯起眼睛,迷蒙中看到卫泠煜的神情,那漆黑的瞳眸中充斥着惊愕和怀疑,以及难以掩饰的惶恐。他这样看着玉笛,仿佛被他抓到了自己的要害。
“为......什么......”
“谁。”
“玉......笛,”他看见卫泠煜的眼神一闪,忍不住抬高了音量,用尽全身力气,要让他听见:“我是......玉笛......”
卫泠煜一怔——眼前的景象渐渐明晰,他看见玉笛痛苦的神情,那眼眸中溢满了疼痛的泪水,几欲满溢而出——终于如断线连珠落下,湿润温热的液体霎时流下来,浸透了他仍掐着不放的手掌。
在玉笛闭上眼睛的那一刹,他松手了,对方瘫软着昏死过去。那人像渐渐与脑海中的重合,那记忆不不甘地涌上来。
卫泠煜后退几步,倚在墙上,颓然看着地上的玉笛,却不敢去探他的鼻息,唇齿微动,吐露出心底的那个禁忌:
“小轲......”
就在画面几欲冻结的时候,一声叫唤打破。
“老爷,有刺客!”
灵醒过来,卫泠煜瞬间作出反应,脚尖一点旋身而起,便腾空到千蒲园之上。刚使出轻功便觉得周身寒气,果然下一刻便有一剑袭来,卫泠煜长袖一甩,化袖作剑格去了戾气——这剑气出自一蒙面黑衣人。
接下来又连续出现了几个相同打扮的黑衣人,一共约六人,千坊居的护卫也上来和这些人缠斗起来。
卫泠煜一看见他们的打扮,再与他过了几招,便成竹在胸地笑起来。便直直向黑衣人中的一个攻去,其余的都被千坊居护卫缠身。
那黑衣人剑锋无情,使出的剑法却是卫泠煜最熟悉不过的,一招一式,他都熟悉在胸,甚至能使出一模一样的招式来,随即一环破一环,那黑衣人立刻被卫泠煜逼得步步后退居于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