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鸟记完本[耽美]—— by:江无七
江无七  发于:2016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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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正语从小就是个爱哭的,被奇怪的大人吓到了要哭,没买到喜欢的四驱车要哭,就算是最顽劣调皮的初中时期,也是每每挨了他的训,都要悄悄哭一阵子。后来长大了,就极少在他面前哭过,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乖僻。除了那次……秦正思叹了口气。那次秦正语在他面前,比以往的任何一次哭得都要痛苦。秦正思心里又想,自己今天对他说的话大概还是伤到他了,但他又不敢轻易地对秦正语和颜悦色,如果还像以前那样亲昵温和,他怕秦正语永远都不会从那种错误里走出来。
秦正语哭了一阵,就又完全静下来,只留两道泪痕在。秦正思用手掌轻轻地抚摸他的耳朵,还有脸颊,发觉他的脸颊冰凉。
为什么他和秦正语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连稍微好好地说句话也不行。秦正思越想越觉得心里透上来一阵阵的惆怅。他是看出来了,如今,是秦正语走一步,他退一步,秦正语见他一直退着,自己也不敢多加前行,而两人中间隔着的那道沟壑,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深。也许不会有弥合的那天了。
第二日秦正思醒来,发觉秦正语不在被窝里。他趿拉着棉拖鞋,走出去一看,秦正语窝在沙发里看着手机,见他醒了就说一句:“我帮你热了早餐,在这边。”
秦正思走过去,看见桌上碟子里摆着几个牛角包,还有一杯豆浆。他嗯了一声,然后进了卫生间洗漱,出来以后才开始慢慢地吃。他问:“你出去买的?”
“嗯。”
“你起了多久了?”
“七点半起的。”
“周末起这么早干嘛。”
“你还不是九点就起了。”
“昨晚睡太早了。”
秦正语嗯了一声,把两条腿架在沙发扶手上,然后又专心地玩他的手机游戏,传出的音乐声很欢快。游戏连着输了几局,他靠了一声,就转头问秦正思:“今天周末,你打算要干嘛?”
“不干嘛,就待家里休息。”秦正思一边喝牛奶,一边把电视给打开。新闻已经播完了,正在放送一档某卫视的综艺节目,几个年轻人在泥堆里打滚争一个水果,丑相毕露,秦正思看着完全笑不出来。
“天气这么好,为啥不出去走走?”秦正语闷闷的,“待家里多无聊。”
“天气好个屁,”秦正思都懒得搭理他,“你自己开窗试试,冷风一下子把你刮倒了。”
“不会啊……”秦正语站起来,走到窗户旁边,隔着玻璃看那窗外被风吹得婆娑起舞的树叶,冬日的暖阳像一层桐油刷在上头,楼群面朝远方整齐地排列着,小孩们骑着脚踏车在行人当中穿梭,脖子上的围巾随风起舞。秦正语把额头靠在窗边,说:“看起来今天天气挺好的。”
他拉开了窗,一阵刺骨冷风倒灌进来,把人的头脸都包裹进去,他立刻把窗子又给关上了。
他听见秦正思在他背后笑了一声,“都说了很冷,你还不信,这下还打算出去么?”
秦正语蔫了,缩头缩脑地回到沙发上,嘴里还嘀咕:“好不容易有个周末还要宅在家里……”
“周末有什么稀奇的,我看你在学校应该课也不多吧,估计天天睡到大中午。”秦正思把碟子里还剩的一个面包朝他推去,“你这么闲的大学生,还在乎周末放假。”
秦正语把那面包用纸巾裹了拿在手里,正要入口,听见他这么说,就笑了一下,“我是不稀罕放假,可我稀罕跟你在一起啊。”说完,也不管秦正思突然变了的脸色,就默默地吃起面包来。
秦正思干笑了一声,没说什么。心里难免有些触动,这种话放在以前,他大可当做幼弟的戏语,现在可不同了,说什么都有暧昧的气氛,着实叫人尴尬。
秦正语吃着,又口齿不清地说:“你老不回家,我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你一次,能不稀罕吗?”
“我那是工作忙……”
“你就尽管放屁吧,我虽然读书不怎么样,但也不是傻逼,你要躲着我,我还能看不出来?”秦正语恨恨地说着,嘴里咬那松软的面包,却像在咬人肉似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躲的,我是你弟,又不是什么野兽……”
秦正思看他在那里莫名其妙地较劲儿,忍不住觉得他很好笑,一种小孩撒泼犯浑的架势。他说:“你可不就是野兽么,还是处于发情期的那种,我哪知道你能做出什么来。”
秦正语不由得脸有点红,“反正……我又不可能把你给上了,你就放心吧,总归你不是吃亏的那一个。”
“你说的这是什么狗屁话,难不成你以为你被我……”秦正思说着也有点语塞,“算了,不情愿的那一方就是吃亏的,不分上下,懂吗?”
“可是对于你这种人来说,上别人总好过别人上你吧,毕竟,你以为那种事不痛啊……我不跟你说了,跟你讲不通。”秦正语气呼呼的,脸颊通红,站起来把盘子收了,要端进厨房。
秦正思暗自庆幸他也不好意思再讲下去,坦白说,这是他和秦正语第一次讲这种事情,对于那种他暂时还无法理解的性交行为,他本能地就有些排斥,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秦正语最好还是别再跟他讲这种东西,实在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然而他又无可避免想起生日的那个晚上,秦正语爬上了他的床,求着他做这做那。那种放浪的形态除了令他惊讶而无措以外,还有一种教他事后想来心寒的意味。秦正语必然不会是天生的这幅样子,他在青春期的时候也许跟一些他的那种同类,学了不少这种把式,他年纪尚小,不该早早地就变成这种样子。他也大概知道,他们同性恋的圈子,一夜情遍地皆是,欲望的池沼里除了美妙的性之外,还有骇人的各种脏病。倘若有一天,秦正语也……他不敢多想这种事,又开始后悔之前为了种种原因避开他,实在是有失责任。他这孩子,天性放纵,对他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地,也许真的会出事也说不定。
秦正思坐那儿凝神想了半天,就看见秦正语洗好了碟子和杯子,擦着手出来。他穿着厚厚的棉睡衣,因为尺码有点大,所以袖口老是掉下来,他就站那儿重新把袖口折上去,因为感觉到了秦正思的视线,他就疑惑地抬头看向他,眼神有点愣怔。
“秦正语……”
“嗯?”
“你过来。”
“哦。”
秦正语趿拉着棉拖,啪嗒啪嗒地走过来,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秦正思脸色有点凝重地看着他,“我问你一些问题,你给我诚实回答。”
“看什么问题吧。”秦正语摇摇脑袋,然而想了想,又点点头,“算了,我都跟你说,反正我最大的秘密你都知道了,其他的事也都没什么重要的。”
34.
“我就是想问你,你现在还跟圈子里的人约炮么?”秦正思尽量口气严肃。
哪知秦正语根本是不太在意这件事,“哦,你说这个啊……那你还记得,之前来家里被你撞见的那个吗?暑假的时候。”
“当然记得。”秦正思哪能把那惊涛骇浪的一天给忘掉。
“那人姓张,”秦正语弯下身去,往桌上的茶壶里倒热水,茶叶浮了起来,“是职校的,性格挺好。我跟他这个学期又见了一次,然后他忙着毕业找工作,也就没有再见过面了。”
秦正语说着,把滚烫的茶斟进小白瓷杯里,往他哥面前推,“除了他,我就没有过性生活了,确实是想,也找不到人。”
秦正思忍不住皱眉,“你就一定要跟这些人鬼混?不能找个正正经经的男孩子?”
秦正语沉默半晌,又冷笑道:“我倒是心有所属,只可惜那人太无情,我有什么办法,再说了,人生这么短暂,还不知道能有几年快活时光呢。”
“纵欲是要付出代价的,一朝梦醒,下场惨痛,”秦正思也不喝那茶,只把双手交叉在一起,搁在那桌上,“我还是希望你老老实实找个好男孩,不要再跟人鬼混了。”
“秦正思,你还是不懂,我们这种人,又不可能像你们一样,生活中到处都是异性,都是恋爱的可能,再不济也能相亲,我们只能在小圈子里找,找来找去……大家也都迷茫了,堕落了,反正都知道没有什么将来。圈子滥我知道,但是你们那种寻常人恋爱的机会对我来说还是太奢侈了,我不可能干等着天上掉馅饼……再说了,”秦正语低下头去,无意义地攥着袖口揉来搓去,“一个人的心可以说变就变?我知道你巴不得我立刻把真心给别人,反正你也不稀罕,我也巴不得啊,可惜我没办法,控制不了它。”
秦正思的心海被他一番话搅得翻滚不休,乌黑的浪花一层层地拍打上来。他定了定神,才勉强开口:“不管怎么说,先从恋爱谈起,不要随随便便跟人上床,等不到对的人也不要自甘堕落,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也不懂吗?”
“圈子里想安心谈恋爱、能专心谈恋爱的还是太少了,你们男女之间就算有了结婚证可能还会出轨,更别提我们这种人了,”秦正语说话声音变得越来越轻,“我以前还不信,真是好笑。”
茶的热气在散去,秦正思看着那杯茶,半晌无言。秦正语看着他沉静严峻的侧脸,心里七上八下地打鼓,终于还是开口说:“秦正思,我知道你也是为我考虑,但是有些事情,终究还是没法把握的,也许就是所谓的命吧……我最近,老是在想命这种事情,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也不知道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了,“而且老实跟你说,我跟那姓张的上床,都是我上他,有做好保护措施的,你……你就别太往心里去……”
“秦正语。”
“啊?”
“一个人,除了他自己,否则没有人能把他从堕落的深渊里拉起来,你执意要做的事,我再往心里去,也没办法阻止你。”
“那我再坦白告诉你一件事,”秦正语歪倒在沙发上,面朝里,拿脊背对着他哥,“我十五岁的时候发现我喜欢上你以后,就没有什么自救的打算了。我以前,觉得这是我自己的事,要抱着它孤独终老,因为怕你知道,所以瞒了那么久,但是我最终发现,人都是自私软弱的……对不住了,要把你拖下水。”
秦正思看着他那背影,看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只是也叹了口气。冬天的太阳透过玻璃窗打进来,照得他的背影毛绒绒,暖烘烘。然而那当中所藏的,只是无尽冷气而已。
那天,他们难得地在一起安静地度过了一整个白天。秦正思不说话的时候,秦正语也不说话,就那么沉默地一会看看书,一会看看他。秦正思发觉,秦正语的眼神在这种时候不毛躁也不乖僻,像是一团泡在水里漂浮着的棉絮。温柔而沉重的。
晚上的时候,吃过了饭,秦正语就说自己要回学校了。他把来时的衣服穿上,然后在门口换了鞋,挎上耽美文库,正要走,又被秦正思叫住。“你穿这么点,不冷啊?”
“应该还好吧……”
秦正思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我看外面实在太冷了,不如你今晚还在这里睡?明天我去上班以后,你再回学校也行啊。”
他本以为秦正语会很高兴留下来,但秦正语想了想,还是摇摇头,“算了吧,你那床是单人的,挤着睡你也舒服不到哪里去。”他叹了口气,“再说了,我明早还有课,怕赶过去来不及。”
秦正思只好点点头,又回了房间里,拉开衣柜给他找了条厚厚的围巾,又走出来,把围巾塞进他手里。“围上吧,外面冰天雪地的。”
秦正语脸上本来很平静,没什么表情,这时就微微地荡开了一些喜悦的波纹,连眼神也明亮了许多。他把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一圈,双手插进大衣的口袋里,然后冲他哥笑了笑,“嗯,秦正思,我走了。”
秦正思在楼上,隔着玻璃窗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左摇右晃,顶着冰冷凶猛的夜风前行,大衣的角和围巾的尾端被吹得高高扬起。他不由得想起秦正语八九岁的时候,奶奶有时让他送秦正语去上学,大冬天的,他们就是这样走着,时常走不动了,他就揽着秦正语的肩,秦正语也很识相地,像只狗儿一样拱进了他的怀里。
一月末尾的时候冷得很,学生们越发疏懒,又近期末,课上完了只剩备考,于是都不愿意出门去面对那阴沉森冷的天。秦正语寝室里时常要用各种方法来决定谁下楼去买饭,这天他猜输了拳,只好穿齐了厚衣服跑下楼。但又因时间太晚,食堂早已关门,他只好舍近求远,跺跺脚,往学校门外走去。
秦正语随便找了一家店,刚点了几份烩面,又想起周梓平,于是又叫人多拿一份笋尖排骨汤,正站在柜台旁等他打包好东西的时候,就看见门外走进来两个客人。他无意间扫了一眼,发现右边的那个是他班里的陈焕然,旁边则是一个比他略高些的中年男子,长相平凡,也许是长辈或老师吧。
陈焕然也看见了他,冲他笑了一下,然后走过来,“你也来吃饭啊。”
“嗯,给室友打包回去。”
“哦,是这样。”
秦正语正想着怎么接话,就感觉到他旁边那个中年男人一直在看自己,他有点疑惑,抬眼跟其对视的时候,对方又像个没事人一般把视线挪了开去,秦正语也就不再理他,转头跟陈焕然说着些闲话,比如考试范围之类的,云云。正说着,里边的店员把打包好的饭菜送了出来,秦正语提好了,然后跟陈焕然笑笑,说了拜拜。
秦正语回到寝室,把东西都给分了,其他三人都欢呼一声然后扑过来,周梓平一边喝汤一边说秦正语真细心体贴,以后一定很能追女孩子。秦正语觉得他说的非常滑稽,就没说话,只是呵呵傻笑。一群人正吃着,曹磐接了个电话,又出去了。周梓平凑过来跟秦正语说:“他最近好像泡到妞了,艺术学院的,大美女,哇靠。”
“是吗?”秦正语表情淡淡的,“那挺好的,他条件不错啊,美女才配他。”
“哎……我要是再高一点就好了,”周梓平装模作样地低泣,“他那妞,一米七多,不穿高跟鞋都比我高了。可是我又喜欢大长腿的女孩子,天公不作美啊。”
秦正语笑笑,“那你就放弃吧,找娇小一点的不是也很好?”
“你说的好像也是,只要有女朋友就不错了,我还在这里幻想什么啊。”周梓平悻悻地又举起筷子吃面。
“女朋友这种东西嘛……”曾奇蕴幽幽地开口,“我觉得,一个大活人,就算再美,也会拉屎放屁,可能还会有各种情感问题,还要花钱哄着,太麻烦了,不如玩游戏看漫画还好一些。”
“正吃东西呢,你说什么屎啊屁啊,恶心。”周梓平呸他。
“本来就是。”曾奇蕴哼哼两声。
正说着,接完电话的曹磐回来了,脸上两坨红云,也不知道是被冷风吹的,还是聊天聊的。三人看了他一眼,他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坐下来,大快朵颐。周梓平忍不住凑过去,问他一些男男女女的问题,曹磐?1 捕家灰桓鹆恕G卣锒哉庑┒魍耆恍巳ぃ白魅险娴馗胶停词裁匆裁惶ァK睦锉呷荚谙胍藕俚氖拢缬衅咛斓拇航诩倨冢ツ昃退岛昧耍衲暌欢ǖ没厝ヒ惶死霞铱赐棠獭胱牛蝗患绨虮蝗伺牧艘幌拢毓窭矗涣炒糁停骸鞍。渴裁矗俊?br /> “什么什么啊,你有没有在听我们讲话啦?”周梓平一脸不满。
“呃,没,刚才走神了。”
“我们是问你有没有交过女朋友?”
“没有啊。”秦正语耸耸肩,“一直是单身。”
曹磐在一旁得意洋洋,“我说你赌错了吧,明天给我把资料复印一份过来。”
周梓平哀嚎一声,“不会吧,我怎么可能猜错……”
秦正语至此才知道原来他们在赌自己和曾奇蕴哪个是没交过女友的,自然周梓平赌的是曾奇蕴了。秦正语跟曾奇蕴对视一眼,后者笑笑,然后说:“看来你是我们寝室唯一一个纯洁的处男了。”
周梓平在一旁说:“什么啊,我也是处男啊,虽然交过女朋友,可也只是拉拉手亲亲嘴,别的事都没干过。”
曾奇蕴摇摇头,“他都没谈过恋爱,比你纯。”
“好吧,”周梓平嘻嘻一笑,“那我把这种黄金处男宝座让给秦正语。”
秦正语忍不住大笑,“滚滚滚,我才不要,你要你拿去。”
正说着,曹磐看了一眼窗外,突然说:“喂喂,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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