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流] 春天的十三个瞬间
（一）
又到了一年三月樱花盛开的开学时节。
湘南高校的校园内，二年生仙道和越野，正走过学校的公告栏。
那里站着很多新生正在看新生排班的榜单。
"不知道今年的新生都是怎样的人啊。"越野说。
仙道笑着说："一年一年不都是一样？"他瞥了一眼榜单的第一页，脸色立刻变了。
仙道走近了一些，研究似的看着榜首的那个名字："流川枫。"没错，是这个名字。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是同名同姓的某个人呢？仙道的脸色有些变幻不定。
越野看他有点不对劲："仙道，怎么了？"
仙道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以为有个认识的新生。可能是看错了。"
他们继续走向学校的大会堂，开学仪式就要开始了。
开学仪式还是同往届一样，校长做完开学致辞，训导主任对新学年的期望发表了一长通的演讲。然后，由在校生代表发言。
只不过，这一次的在校生代表是仙道。
当他结束发言走下主席台的时侯，听到主持的老师说："现在，请新生代表，一年一班的流川枫同学发言。"
仙道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从一年级班级区站出，向主席台走来。他有着随意生长的蓬松黑发，刘海几乎遮住了眼睛，俊美的脸上神情淡漠。
虽然他至少长高了四十公分，仙道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个流川就是他所认识的流川。
时隔六年，他们成了同一所学校的学生。
有时侯，真的不能不感叹命运的巧合。
流川从他身边经过，走上了主席台。
仙道坐在人群中，看着流川发言。
流川的声音没有温度，但绝对清晰动听。就好像是一串珍珠落地，泛着银色的光芒，冰冷而光滑。
现在的流川说不上有多开朗，但他至少已经不是十岁时，那个冷漠孤寂、一天也说不上一句话的自闭男孩。
这样就好。仙道在心里对自己说。
当天下午的篮球馆里，仙道和彩子在整理东西。一开学，练习也要开始了。
仙道问彩子："彩子，你知道今年那个新生代表吗？"
"你说的是流川吧。当然知道。他是我国中时的学弟。怎么，连仙道对他都有兴趣？"
仙道心想，原来他们其实已经在同一个城市生活了一年。只是那时流川是一个国三生，他自己是个高一生。三百多天也没有机会在这个城市里遇上一次。
这就是生活。巧合往往可遇而不可求。
"彩子，别开玩笑了。我是看他很高，队长一定想招他进篮球部吧。"
"那还用说。流川在国中时就是县内篮球界的明星了。也是赤木学长早就想要的人才之一。如果流川和仙道你组成前锋拍档的话，应该是可以县内无敌的。"她顿了一下，"不过，流川会选湘南高校，我有点吃惊呢。想要他的学校很多。"
仙道心想，果然，那也是不可避免的。流川会喜欢篮球。
这也没有坏处啊。对流川只有好处。
这时，宫城进来，他警惕地看着仙道和彩子："你们在说什么？"
宫城喜欢彩子，这已经是湘南高校众所皆知的秘密。只是彩子始终对宫城爱理不理的。形势不甚明朗。
"也没说什么。彩子说流川是他的学弟。"
宫城皱了皱眉："怎么到处都在说流川枫？他很了不起吗？"
"当然。流川人长得帅，学习又好，篮球很拿手，而且还会棒球哦。以前富丘国中的女生迷他真是迷疯了。"
宫城紧张地看着她的脸，酸酸地说："难不成彩子你也......"
"没错啊，我是很喜欢流川的。"
宫城哭丧着脸，说："彩子......"
仙道早就习惯可怜的宫城被彩子耍得团团转了。这个被称为"电光火石"的神奈川王牌后卫，在彩子面前就像被缴了械，任其宰割。
爱情啊，总是叫人盲目。
仙道微笑着想。
第二天下午第一节课后，队长赤木和副队长木暮突然来找仙道。
仙道走到走廊上："两位学长，有什么事？"
"我们现在去邀请流川入部。仙道，你也去。" 赤木说。
仙道一怔："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吗？"
木暮解释说："因为流川可能会被其他社团抢走，所以，我们要积极一点。"
仙道心想这也太大张旗鼓了。但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这倒是真的。我听彩子说，那个流川好像还会打棒球。"
赤木看着他："仙道，你终于也有一点关心篮球部的前途了。"
仙道委屈地说："队长，你这样说，好像不是在称赞我啊。"
赤木双眼一瞪："仙道，大家都知道你口才好，不过，别卖乖了，你劝得动流川才是真本事。"
木暮在一旁为仙道解围说："仙道自从升上二年级后，已经勤快多了。"
赤木横了木暮一眼："才一天，你就看出来了？"
仙道只好乖乖地和他们去一年级的楼层。
他们三个来到一年一班，温文的木暮倒也罢了，身高197公分铁塔般的赤木实在是引人侧目。而朝天发、190公分的在校生代表仙道，自然也是吸引眼球的生物。
赤木看了仙道一眼，仙道点了点头，走到后门口，向里面望了望。只见流川正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发呆。仙道扬声说："流川同学，能不能出来一下？"
流川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声音，侧过头来，看到了他们。他慢条斯理地走出来，沉默地看着他们三个。
"流川同学，我是篮球部的队长赤木。你是要加入篮球部的吧？"赤木说。
流川淡淡地说："我还没想好。"
他如此直截了当，赤木、木暮和仙道三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流川同学，是有加入其他社团的意向吗？"木暮问。
流川仍然面无表情地说："这是我自己的事。"
赤木显然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任性的新生，在自己面前说话这么漫不经心的，他心中的无名火迅速漫长。
但想到这个人是全县瞩目的新人，还是忍住了："流川同学，请好好考虑一下。你如果加入篮球部，可以和仙道组成全县数一数二的前锋线，到时称霸全国就指日可待了。"
流川这时看了仙道一眼。这是从昨天开学式以来，流川第一次正眼看他。仙道觉察到他看着自己是看陌生人的眼神。这也难怪，流川是不太可能认得他的。
如果流川认得他才真是可怕的事。
木暮把一张入部申请书递给流川："流川同学，请认真考虑一下。"
流川可有可无地接过，走进了教室。
他们往回走的时侯，赤木说："真是个超级自以为是的家伙！"
木暮安慰他说："赤木，流川是很突出的，当然也就比较有个性。"
"仙道就比他有礼貌多了。"
"仙道是比较难得的。"
仙道走在他们身后，听着两位学长没有避嫌地拿他和流川作比较。赤木好像忘了几分钟前还责备过他不认真。见识了流川之后，终于体会到了他的好处。
仙道不由有些好笑。
下午放学后，迟到王仙道背着运动包去篮球馆。
在必经的林荫道上，流川迎面向他走来。
因为远没到可以打招呼的程度，仙道不动声色地和他擦身而过。
接着他听到流川说："喂。"
仙道疑惑地四面望了望，不知道他叫的是谁。但确认此时此地只有他们两个人后，仙道转过身，对流川说："你是在对我说话吗？"
流川眼中是"废话"的神情："我说你是不是认识我？"
仙道心中"咚"得被什么东西锤了一下，但脸上完全是茫然的神情："此话怎讲？我们昨天在开学式上算是认识了吧。"
流川脸上有着像是嘲弄的神情："是吗？可你的脸上写着‘昨天以前'这四个字。"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走了。
仙道惊魂未定，难道流川其实已经认出他了？不可能的。
如果那样的话，流川应该不会有捉弄他的闲情。
仙道满怀心事地继续朝前走。
他走进篮球馆，木暮看到他："仙道，你又迟到了。"
仙道笑了笑："今天我值日啊。"
木暮兴奋地说："刚才流川来过了。他交了入部申请书。"
仙道一怔，明白为什么会在路上遇到流川了。
"你很高兴吧。那也是应该的。"
仙道俯身捡起一个球，心想自己引以为傲的面具功夫是不是退步了，为什么谁都可以用肯定的口气猜想他的心情？
他暗下决心，是到强化这门功夫的时侯了。
（二）
开学的第二个周五，是篮球部纳新截止的日子。
下午放学后，篮球部的新老队员都准时到了篮球馆。篮球馆里人声鼎沸，一派兴旺的景象。
每年这个时侯，篮球部显得最热闹和最有生气。但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之后，就会有新人因各种原因而中途退场。
这是很自然的，总有人没有沿着当初选定的路走下去。
往好处说，这些人再也不要受流汗受伤的苦；往坏处说，他们就此放弃了篮球所能带来的全部乐趣。
这不存在明智不明智的问题。仅仅只是一种选择而已。
但留下来的那些人，他们或多或少就有了与众不同的资本。
生活中的其它事，何尝不是如此呢？
仙道和越野站在左边的篮球架下。
"今年的新人很多啊。"越野说。
仙道微笑着说："是啊。"
"但最终留下来的会有几个呢？"
"这不是越野你要操心的事吧。队长心里有数就行了。"
越野看到流川一个人靠站在一面墙边，正用右手的食指在滴溜溜地转球。他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但具体为着什么，又全然没有头绪。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对仙道说："仙道，你......"
他话还没说完，赤木大声喊道："集中了！新生在我对面站一排。原来的队员站到旁边。"
顿时，全场安静了下来。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自我介绍时间。
集中结束的时侯，这些新人中，仙道只记住了两个人。
一个当然是流川，另一个是从大阪来的小个子男生相田彦一。
彦一之所以能引起仙道注意，是因为他随时随刻显出的旺盛的热情和好奇心。这个男生能对周围的人产生积极的影响。仙道听到他自我介绍的时侯就有了这种直觉。
他对自己的直觉有着无比的自信。
赤木简要地介绍了篮球部的情况、新生的义务以及今年的目标是全国大赛后，开始组织训练。
他是个做多于说的人。仙道对此极为欣赏。
等仙道换好衣服出来，只见大家围在球场边，球场上，二年级的宫城和角田正防守着流川，但流川很快就突破他们，真接了当地进了球。
赤木连连点头："快而准！流川真是出色。"
木暮也是满脸喜色："今年一定有希望参加全国大赛了。"
仙道看着流川，他专注于打球的时侯，目光凌利，周身有种逼人的气势，显出非同一般的存在感。和开学式上看到的那个淡漠的流川相比，简直是判若俩人。
仙道不由自主地微笑着，虽然他没有参予两位学长的谈话，但比自己被称赞还觉得高兴。
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至少目前是这样。
也许可以赶在那个期限之前，让一切自然健康地发展。
他想上天让他在这时遇到流川，就是做了这样的安排吧。
流川停下来休息的时侯，彦一跑到他面前："流川同学，你真是太厉害了！我就是因为听说你会进湘南高校，所以从大阪到这里来的。想到能和流川，还有我最崇拜的仙道学长在同一球队打球，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
流川喝着水，听他说到仙道，停下来问："那个仙道，以前也是在镰仓的吗？"
彦一兴奋地说："你真是问对人了。我可是号称大阪第一的情报高手哦。只要是名选手，我都有资料的。" 他翻开手上拿着的本子，"仙道学长啊......他国中是在东京读的。高中才被挖角到神奈川来。至于国中以前嘛，竟然是在群马的中之森读的呢。我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弄错了。"
他看到流川的神情似乎有些古怪，解释说："流川，你也很吃惊吧？咦，对了，流川，据我的情报，你的故乡也是中之森啊。难不成，你和仙道学长小时侯是认识的？可能还一起打过球吧，所以俩人都这么出色。"
流川脸上有一种非常茫然和辛苦的表情。
"不知道。"流川丢下三个字转身走开。把彦一晾在了那里。
彦一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困惑地摸了摸头，也走开了。
仙道在不远处看到了这一幕。流川刚才的神情使他有些担心，不知道彦一说了什么让他恍惚起来。
也许彦一是把双刃剑，还有反效果。
他要留心一点了。
第三周周一的下午，练习前在更衣室里，仙道刚好单独遇到了彦一。
彦一高兴地说："仙道学长，真想早点看到你和流川的配合呢。"
"迟早总会看到的。对了，彦一，那天我看到你和流川好像聊得很开心。听说他是个非常难相处的人，不过，看你们相处得还算不错。"
彦一没有机心地说："流川问仙道学长以前的学校，我突然发现你们小时侯都有在群马的中之森待过。就是说这个。"
仙道心中又是"咚"的一下，嘴上说："真的吗？我怎么没见过他？"
"我还以为你们以前认识呢。真是遗憾。"
"中之森就算再小，也不可能人人都会相互认识吧。"
"这倒是真的。"
同一时间，篮球馆里，越野对流川说："流川，你好像很喜欢转球啊。"
流川有好几次看到他和仙道走在一起，对他还算有点印象："学长，有什么问题吗？"
越野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仙道也很喜欢转球。你们以前应该不认识吧。可为什么动作会那么像的。难道真是巧合吗？"
越野对那天看到的流川转球的动作，不知为什么印象非常深刻，好像不弄清楚会受不了似的，直接问到了流川本人。
流川一怔："是吗？"
越野眨了眨眼睛："你不信，我们来做个实验。你也会吓一跳的。"
过了一会儿，仙道和彦一走了进来。
越野叫了一声："仙道，接着！"
他把一个球扔给仙道，仙道条件反射似地把球在右手掌心一托，右手食指一顶，那球在他的食指上熟练地旋转起来。
彦一羡慕地说："学长真是厉害啊。"
越野看了看流川，眼中是"你看吧"的神情。
流川这时的神色显得相当疑惑。他觉得好像看到自己站在镜前转球一样。仙道这一连串动作的连接，都是流川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因为他从十岁以来就是这么做的。可能还更早就开始了。
但仙道转球动作之流畅和优美，给了流川另一种感觉：这个技巧仙道掌握得比他还地道。自己的动作更像是他的翻版，有某种无法克服的生涩存在着，所以他怎么也无法做到仙道这般的完美。
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仙道觉察到了越野和流川异样的神情，把篮球握回手中，迷惑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