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木顿时脸色一变,本能地想挡在晴子面前。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晴子这时刚好走在靠近街道的那一边,她轻轻地"啊"了一声,向他倾倒了过来。
樱木一只手抱住了她,另一只手拔出了枪,朝那辆车胡乱开了数枪。那辆车猝然开走了。
他低头看到鲜血从晴子额间慢慢地渗出,顿时心中一片冰凉,几乎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一时之间,他甚至失了语,连晴子的名字都叫不出来了。
"晴子!"他把头埋在晴子细软的发间,好不容易哽咽着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一声呼唤,有如受伤的野兽哀号。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恐惧感从他心底一直漫延到了全身。
洋平和高宫他们快步走到樱木面前。樱木这时抱着头蹲在医院急救室的门口。他的衣襟上都是鲜血,让人一见触目惊心。
突如其来的巨大打击把这个简单的人给弄懵了。
他只是记得,在那颗子弹射过来之前,他曾经离自己想要的幸福很近很近,可是,瞬间之后,又变得很远很远了。
然而现在,他只要晴子能活着就好,哪怕他永远都得不到她,哪怕她这一生会和流川在一起。
"怎么回事,樱木?你不是说,晴子小姐今晚约你吃饭吗?"高宫问。
"是啊,出来的时候,一辆车突然开过来,有人开枪,晴子就倒下了。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真的不知道。"樱木喃喃地说。
洋平神色凝重地看着几乎被这飞来横祸击垮了的樱木。会发生这样的事,他的确一点都没想到。在接到樱木电话之前的那一刻,他还在想,真是太好了,樱木终于可以得到幸福了。
然而,现实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无情摧毁那些原本就为数不多的美好幻想。
他已经猜到是河田下的毒手。
他这时愤怒地想,为什么要针对无辜的晴子呢?为什么?
每当他面对着如水晶般纯真可爱的晴子,就觉得这个世界真是美好,最好什么坏事都不会发生在这个总是微笑着的女孩子身上。
然而,最终,不是别人,就是他,给晴子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
他都不知道怎样面对赤木和泽北了。
就在这时,只听到一阵嘈杂声,好些人从走廊那边走了过来。
只一会儿功夫,洋平他们便看到晴子那个铁塔般高大壮硕的警察哥哥赤木如流星赶月般地向他们逼过来。他的脸色乌黑铁青,显得异常可怕。
"谁是樱木花道?哪一个是樱木花道?"赤木瞪着他们五个人,沉声问道。
"我就是。"樱木站起身来。
赤木立刻向他冲过来,速度之快,令洋平等人猝不及防。
赤木身后的木暮、宫城和越野连忙叫住他:"赤木!"
赤木走到樱木面前,当即一掌拍过去,即便是人高马大的樱木,也被他这一掌括得向后踉跄了几步,倒在了地上。
"你是警察,怎么可以随便打人?"大楠说。
"你这个混蛋!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我要你记住,我妹妹要是有个好歹,我要你偿命!"赤木没有理会大楠,对樱木大声吼道。
樱木这时已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赤木上前还要再给他一巴掌,樱木也没想要避开。他这时闭上了眼睛,心想,打死我吧,打死我就一了百了了。
就在这时,洋平突然挡在了他面前,于是被赤木一掌打倒在了地上。
"洋平!"樱木等人大叫了起来。
赤木看着洋平,冷冷地说:"你就是水户洋平吧?我不管你是黑社会还是正当商人,要是让我抓住了你的把柄,哪怕你有万贯家财,我也要你认罪伏法!"
木暮、宫城和越野这时连忙拉住了他:"赤木,冷静点!别在这里和他们一般见识!"但他们都知道,晴子是赤木最宝贝的妹妹,简直就是他的骄傲,而现在晴子凶多吉少,赤木怎么能不难过,甚至是发狂?
洋平被赤木那一掌打得眼冒金花,但想到无辜被伤害,如今生死未卜的晴子,心想,他受的这一掌又算得了什么?
他站起身来,高宫担忧地看着他:"洋平,你怎么样?"
"洋平,你怎么这么傻?干嘛要替我挡着?如果晴子出了事,我宁可就这样被他打死。"樱木说。
"我没事。"洋平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之际,看到了刚刚赶到医院的仙道、泽北、流川和彩子。
泽北这时双眼寒如冰剪地看着洋平。
他当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晴子出了事,是该怪洋平更多一些,还是该怪他们三个更多一些,一时之间,他也很茫然。
然而,只要一想到仍在抢救中的善良而无辜的晴子,他就不由得心如刀绞。
(六十五)
"学长,晴子现在怎么样了?"彩子低声问木暮。
"不知道,还在抢救中。"木暮黯然摇了摇头,意即不容乐观。
彩子看向急救室紧闭着的大门,心想,老天......你到底还讲不讲道理了?竟然连晴子这么好的女孩都不放过?
"大律师泽北荣治先生,你能不能解释一下,我妹妹是个律师,怎么会认识那种三教九流的家伙的?"赤木这时把愤怒的矛头指向了泽北。
"我......"泽北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站在他身边的流川见一向稳重可靠的赤木这时几乎失去了理智,心里也很不好受。
泽北心想,赤木这时就是也给他一拳甚至是杀了他,都不过分。毕竟那时,晴子是出于对他的尊重才同意一起去赴洋平的宴会,因而认识了樱木,也因而有了今天。
他这时真是恨不得中弹的那个人是他。
"对不起,赤木,我......"泽北说。
"对不起,对不起......一声对不起,能救得了我妹妹吗?她信任你,敬重你,爱护你,为了你到处去求别人,遭受了多少白眼,你可知道?这就是你对她的报答?"
仙道在一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只好开了口:"赤木,事情变成这样,泽北也不想的......"
"我当然知道他也不想......"
赤木还想再说什么,洋平这时打断了他:"赤木,这件事错全在我一个人身上,你别怪别人了。晴子小姐要是有什么不测,我愿意以命抵命。"
"洋平你......明明是我的错,你抵什么命?"樱木连忙说。
"樱木,你别说话。"洋平转身径直走到泽北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泽北,你现在还是我的律师吧?"
泽北在他佯装冷静的眼神里读出了某种近乎绝望的疯狂,一时猜不出他这么问的意图,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你......"
"你还是不是我的律师?"
洋平定定地看着他,重复了一遍。
他这时想,水户洋平啊水户洋平,如果到了这种时候,你还在幻想你和眼前这个人会有美好的将来,那么,你不是疯了,就是傻了。事到如今,你能保全他就已经是万幸了。
他这时心中冰凉一片,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感觉从头到脚控制了他。然而,不管怎么样,泽北这时自然流露出的殷殷关切还是令他觉得有些温暖。
泽北终于点了点头。
"那么,樱木录口供时,请你陪在一边。如果可以保释,多少钱都没问题。拜托了。"洋平说完,从仙道身边走了过去。
泽北呆呆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同时发觉自己的手心都是冷汗,但想说的话却只能哽在喉口。
"洋平!"仙道忍不住替他叫住了洋平。
洋平略一迟疑,但终究还是没有回过头。
高宫、大楠和野间也跟了出去。
"仙道,洋平肯定会乱来的。"流川低声说。
"我想也是。"仙道看了看像石像一样沉默着的泽北,暗暗叹了口气。
他很清楚,事到如今,能让洋平冷静下来的恐怕也只有泽北了。可惜的是,泽北自己这时也没有了主张。
他想,不会吧,事情真的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该把樱木花道带回警署录口供了。"赤木这时说。
"赤木,这件事我们去做就行了。你还是在这里等着吧。"木暮说。
赤木点了点头,看着木暮、越野、宫城和樱木走远,把彩子叫到一边:"彩子,你叫三井和神去盯住水户洋平,我想他一定会有所行动的。"
"我明白了,学长。"彩子点了点头。
赤木这时想到了一件事:"对了,彩子,有件事我想麻烦你。我不想让我父母知道晴子出了事,麻烦你打个电话到我家,就说晴子今晚在你家过夜。"
"好的,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彩子走开去打电话。
赤木坐到长椅上,双臂环抱胸前,如老僧入定般地陷入了沉思。
仙道、泽北和流川这时走到了走廊转角,仙道说:"泽北,洋平恐怕会铤而走险,你真的不管了吗?"
"他的事,我管不了。我现在要去保释樱木。"
"樱木更会乱来的。泽北,我看你还是别把他保释出来。"流川说。
"不如让南烈去看看吧。"仙道说。
"也只能这样了。"泽北说。
"流川,水泽是不是到现在还没找到河田和高头有联系的证据?"仙道问。
"嗯,还没有。"流川回答。
"难道说,真的只能用暗黑手段解决那些混蛋了?"泽北说。
在车上,驾驶着车的野间侧头对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洋平说:"洋平,不如我找个人把美纪男干掉吧。我们应该给河田一点教训,他实在是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没错。我看那个肉丸人就不顺眼。他们简直不是人,竟然连晴子都不放过。"大楠说。
"但这样做,恐怕会把那个秃头猩猩惹毛的。你们别忘了,他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高宫有些迟疑地说。
"高宫,你是不是怕了?"大楠侧头盯着高宫问。
"我不是怕了。洋平不是一直说,我们最好别和河田一样吗?我们又不是黑社会。"高宫说。
"就算我们不想惹他,他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对了,洋平,你真的要让泽北把樱木保释出来?樱木要是自由了,会做出什么事,我简直连想都不敢想。"野间说。
"是啊,为了晴子,樱木恐怕连河田都敢杀。"高宫说。
洋平一直在一边沉默地听着他们三个说话,这时正要开口说什么,电话响了起来:"洋平吗?我是泽北。"
"泽北......你先别把樱木保释出来,让他就在警署里呆着。"
"好的。洋平......你现在想干什么?"
"我......你别管了,我会为晴子讨回公道的。"
"你准备怎样讨回公道?是不是以身试法?你的聪明都哪去了?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回头了?"泽北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我的话,对你一点影响力也没有吗?你在做傻事之前,有没有想到过我?水户洋平,你别让我觉得,我看错了你,行不行?"
怎么会没有......
洋平心想,如果不是想着能再回到你身边,我早就不做挣扎,直接对命运投降了。
但到了这种时候,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很抱歉,泽北,我要说,你的确是看错人了。"他说着挂了电话,沉默了一会儿,对野间说,"野间,找个人干掉河田美纪男。我不能让河田再这么嚣张下去了。"
"是。我知道了。"野间说。
高宫和大楠看得出来,洋平这时的脸色很难看,于是都没有多说什么。
南烈看着美纪男上了那辆巨型车,缓缓开出,于是也慢慢跟了上去。
事到如今,他当然已经猜到,河田就是那个出钱雇他杀藤真的人,也是那个下令杀他的人。
不过,他也知道,无论是藤真,还是仙道、泽北和流川他们,都希望能在法律的框架内解决这些社会败类。所以,他现在没想要出手杀美纪男,只想找寻相关证据。
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响了:"南烈,我是藤真。"
"藤真,你......"在这种时候突然接到藤真的电话,南烈不免觉得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也许是弥生告诉藤真的。
虽然那个时候藤真表现得无比决绝,令他几乎要绝望了,但他内心深处仍然不相信藤真会真的那么对他。
事实也果真如此。某种程度上,现在的藤真可以说是和他站在了同一条战线,只不过,他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查案的方式完全不同罢了。
"水户洋平是不是准备采取行动了?南烈,我希望你听我一次,把已经掌握的线索提供给警方,让河田雅史能早一点进入警方的视野,这样对水户洋平也有好处。"
"你怎么知道河田雅史的?"南烈觉得藤真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
"我找到了你学弟辉男。还有,这个电话号码也是他给我的。"
"他对你说什么了?"南烈没想到辉男竟然会把河田的事也告诉了藤真。
"你别怪他,我想他会告诉我,肯定也是希望能在法律的框架内解决你和河田之间的恩怨。我不知道你和水户洋平有什么关系,但如果你也为了他好,还是劝他早一点和警方合作会比较明智。"
南烈心想,他和水户洋平是没什么关系,但仙道、泽北和流川他们,和水户洋平似乎颇有渊源的样子,否则,仙道也不会要他以跟踪美纪男的方式时刻留心洋平可能会有的疯狂举动。
"好,藤真,我答应你,一有证据,我就立即提供给警方。我不能再让你失望了。"
"南烈,你想到哪去了。"藤真冷冷地说。
"你难道不是......"南烈想说,你难道不是收回了先前那些决绝的话么?但他担心藤真听了会不高兴,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只是想把那一系列案子查个水落石出。还有,我也想知道那时是谁买凶杀我,就这么简单,你别想太多了。"藤真说完挂了电话。
南烈握着电话呆了半晌,回过神来,忍不住摇头苦笑。
(六十六)
警视厅拘役所里,樱木在拍门大叫:"你们这些混蛋,快放我出去!泽北荣治,你死到哪去了?洋平不是叫你来保释我吗?为什么还不来?"他犹如一只身陷囚笼的困兽,声嘶力竭地嚎叫着,仿佛整幢大楼的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彩子、流川、宫城和越野这时站在拘役所外面的走廊里。
"要是把这个家伙放出去,一定会血流成河的。"越野叹了口气。
"看不出来,那个粗人竟然是个多情种。我想,他应该还不知道晴子可能会......"宫城说着说着渐渐压低了声音,"永远都醒不过来那件事吧?"
"应该还不知道。那件事还是先别告诉他才好。你看,连赤木都整个人垮了。"越野再次叹了口气。
"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绝不饶他。"彩子眼眶发红,咬牙切齿地说。
"三井和神他们有进展了吗?"宫城问。
流川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水泽走了过来,对流川说:"学长,你过来一下。"
流川依言和他一起走到了走廊的转角处,水泽说:"我找到武藤正帮高头洗黑钱的证据了。但对于河田和高头相互勾结的证据还是一筹莫展。学长,你看......"
"先把知道的告诉牧吧,由他来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流川心想,高头再怎么说也是警视厅的高层,要是稍有不当,说不定就会弄巧成拙,所以,还是慎重一点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