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可是天地会总舵主,什么人需要他如此客气.韦小宝捺不住心中好奇,正巧棺材因为韦小宝匆忙没有盖严实,还留了一线没有盖实.韦小宝小心的屏住了呼息,自缝里悄悄的向外瞄去.却见着一个年青人正背对着自己,那背影似乎有些眼熟,韦小宝心里正犯着嘀咕,却猛的发现那个年青人一边跟着自己师父讲话."嗯,我来..."一边却悄悄的将手背在身后,猛的抽出一柄匕首已然向着师父刺了下去.韦小宝心里一惊,失声喝道:"师父,小心!"
以陈近南的武功修为,本来可以轻松躲开,可是一来行刺之人是他不曾想过的,二来却是被韦小宝一声惊叫给分了神.居然没有躲开.郑克爽一击得手,本想再补上一剑,却猛的听见一声自己绝不会错认的声音.一个少年自棺材里猛的扑了出来,带起一道尖锐的利器破空而来的声音.郑克爽本能的闪在一边.却看到那个自己一时一刻也不曾忘记过的人,郑克爽心中一痛,自己也曾听过陈军师收了一个弟子,可是,自己却不曾往心里去过.现在,郑克爽傻傻的拎着匕首,若是眼光可以杀人,自己一定早就被眼前这个人给千刀万剐,碎尸万断了.自己从未在一双眼睛里看到如此之多的恨意.总是灵活流转如山涧小溪的眼波,象是被瞬间击碎的冰河,片片碎片四散开来,刺痛着自己的眼,一直痛入骨髓.康熙知道吗?韦小宝是陈近南的弟子,他是不是一早就算准了,让自己杀了陈近南,从此也再不能近得韦小宝身边.好个歹毒的一石二鸟之计.
韦小宝也顾不上理他,赶紧上前一步扶住陈近南,却见陈近南胸前一片血泊,连忙慌张的伸手压住伤口,心里乱糟糟的,自己在还未曾见过陈近南时,就已经对陈近南充满敬仰之情.把陈近南当成一个举世无双的大英雄来崇拜的!没想到自己竟可以成为陈近南的弟子,可以说是就是在最美妙的好梦也不敢去梦到的啊.在韦小宝心中可以说早就悄悄的把陈近南当做自己的父亲一样,他之所以拼命维护天地会,也可以说大部分是为了陈近南是天地会的总舵主,否则他不会在与康熙闲谈时的也是不着痕迹的替陈近南说尽好话,只望万一事发,也至少可以保住陈近南的性命.可是现如今,现如今,陈近南没落在康熙的手里,却,却,韦小宝眼里恨得滴血,脑子一热,想也不想,松开陈近南,一握靴筒里惯藏的匕首,就要和身扑上去与郑克爽拼了!
陈近南挣扎着一把死死将韦小宝抓住,艰难的低声说道:"不要!小宝,不能杀!"
"可是...他...你...我...啊..."韦小宝看着无力的伏在自己怀中的陈近南胸前的几乎横剖了上半身的仍自血流不止的伤口.想碰又不敢碰,又不知如何是好,心中又急又怕,猛的放声大哭起来.
"不行...二公子杀不得,答应我,小宝..."陈近南含糊的说着,紧抓着最后一丝神智坚持着,"我,我答应我绝不杀他便是."韦小宝无措的看着陈近南,猛一咬牙,心中暗想,我便是不杀他也多得是法子让他生不如死.
"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好孩子,师父没事,你就别...别...哭了..."陈近南安慰一笑,费力的抬起手仿佛想要替韦小宝擦拭眼泪,举至一半,却猛的无力的摔了下来.
韦小宝无助的捧住陈近南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只觉得心中仿佛崩裂塌陷了一角,一时间只痛得张大嘴,长吸一口气,以后再没有师父给自己依靠,再不能听见师父温言教说敦促自己了,为了自己,不论自己有多累也先替自己解毒的师父没了,千里奔波前来救援自己的师父没了,会在吃饭时挟上一著红烧肉给自己的师父没了,再也不能看见听见摸到了,泪自眼中汹涌流出,只是哭声却是因为韦小宝伤心过度竟是闷在喉咙里出不来.
天地会众人此时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赶来一看,却只是看见陈近南嘱咐韦小宝不得报仇便逝去了,而韦小宝却已是一付受刺激过大似乎有些不妥的样子,光是面上泪水汹涌,可是偏偏却发不出声音来,脸色竟是已然变得发紫.众人也是一阵慌乱,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只得分了几个人看牢了郑克爽,团团围住韦小宝一迭声的唤着韦小宝的名字,却也与事无补.眼见着韦小宝一副就要气闷而死了的模样.风际中猛的拨开人群,上前一步,皱了下眉,对着韦小宝说声:"韦香主,得罪了!"用力一巴掌掴在韦小宝的脸上,韦小宝被打得扑在一边,手中仍死死的抱着陈近南,却终于"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口中也呛出一口血水来.
风际中见状连忙上前躬身说道:"韦香主,属下冒斗胆犯上,一时情急,力气过大了!伤了香主,实在该死."
"没事,我只是咬到了舌头,不关你事!"轻柔的放下陈近南,韦小宝慢慢的走到郑克爽的面前,阴冷的看着郑克爽,猛的将匕首插进郑克爽的手臂,边上站着的青木堂弟兄连忙上前制住郑克爽怕他奋起反抗伤了收小宝.而郑克爽却只是直直的站在那里一声也不吭的动也不动,若不是由手中传来的肌肉难以控制的抽搐抖动,青木堂的几个弟兄还以为自己抓得是个不会痛的木头人.
"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我不喜欢你,我恨你,我恨不得你死无葬身之地,将你千刀万剐,可是师父不让我杀你,你放心,我保证--你以后一定会比死还惨!"韦小宝靠近郑克爽的耳边阴声说道,恶意的握紧手中的匕首轻轻的转动着,郑克爽低下头怜惜的看着韦小宝的眼睛,手指动了一下似乎想碰一下,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放弃,张了张嘴,郑克爽还是苦涩的轻声对着韦小宝柔和的说:"我现在已经身在地狱,还能如何?"你的眼里满溢了对我的恨意,你的唇舌吐出你的恨意,已经比什么刀剑加身更令自己痛彻心骨了.自己如果一早就知道陈近南是韦小宝的师父自己怎么也不会杀他的.就算是明知必败,自己也会带着天地会和康熙拼了,至少自己可更接近小宝一点,可惜!张了张嘴,郑克爽还是放弃的闭眼苦笑,事到如今,再辩也是无用,小宝今生再不会原谅自己.只是自己却不甘心啊,因为这样的理由被小宝敌视仇恨自己怎么也不会甘心的!
韦小宝见郑克爽居然毫无反应,恨恨的拨出匕首,举手就要准备再刺下去.却突然听到剑气破空之声,还来不及反应,郑克爽已经猛的睁开眼睛,将韦小宝一掌击了出去.韦小宝惊吓之余却见郑克爽边上的一个弟兄已经被一个中年男子一剑刺死.来人却是有些眼熟,韦小宝仔细一想,来人正是郑克爽的师父--冯锡范.冯锡范见杀不了韦小宝也不恋战,伸手挟起郑克爽就击破屋顶,破空而去.郑克爽茫然低头,却见自己胸前一片血迹,下面天地会的人有的向自己扑了过来,有的则扑向小宝.小宝不会有事吧,心中猛的揪了一下,却看见韦小宝已经爬起身来,恨恨的将手中沾血的匕首向自己投射过来.方才醒过来自己胸前的血迹是韦小宝在被自己推了出去的时候用匕首在自己身上划的.小宝没事就好,郑克爽眼前一黑,在沉入最后的黑暗前,出现在在自己的眼前的却是小宝可爱的笑着对自己说,其实你人也蛮不错啊!以后再也不会看到了吧,小宝将永生不会对自己露出半丝笑意了吧!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倒不如那一次便死在小宝手中倒还好了.
人生的许多事都是没有办法重新来过的,当郑克爽自一片昏暗中清醒过来时,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但是,可以报复!郑克爽冷冷的笑了起来,你不仁我不义,也许报复并不能帮自己得回韦小宝,但是谁还在乎,在韦小宝恨自己的那一刻,自己就已经明白自己与小宝此生再也无缘!人都会变得很残酷,只要他尝过幸福的滋味!康熙,我要你后悔今日所做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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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没了师父,天地会对自己来说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韦小宝在想尽方法风光大葬了师父以后,才自一片混乱脱身出来,回了自己的爵爷府中稍稍歇了下来.纷乱的脑子也总算是开始想些事情.毕竟有些事已经逼到眼前,到了再不想就要出人命的地步了!前天,青木堂的弟兄的意思竟是要捧自己为天地人总舵主,自己事自己知,韦小宝很清楚自己决不是那块料,而且,成为天地会总舵主,就是要与康熙正式为敌的意思,就是要想方设法除掉康熙的意思了.用力甩甩头,韦小宝根本连想也不愿意想,虽然当时的确是被自己以诸多借口推脱了去,可是瞧那些弟兄们的意思象是并未罢休的模样!自己若不是快些想个法子,只怕下次就没有上次那么轻松了.还有,自从自己从云南回来,康熙一直都没有召见自己,这一点也很是奇怪.毕竟建宁和吴应熊应该进宫面圣过了,康熙不可能不问自己为何没有回宫复命,可是自己这一阵子,忙糊涂了居然也忘了着人去宫里告假.可是,康熙居然也没有下旨召见自己,这真是让人想不透了,倒底是为了什么呢?韦小宝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想不到任何一个问题的解决方法,反而想得头都大了几圈.正烦着,府里下人匆匆进来禀报,宫中来旨宣韦小宝入宫面圣.真是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谈鬼,韦小宝愣了一下,才想到康熙,康熙就让人来宣自己了,韦小宝连忙跳了起来,一迭声地唤人为自己换上朝服.便直奔皇宫里去了.
韦小宝心里嘀咕盘算着康熙唤自己来的原因,一路轻车熟路的自己径直去了上书房.韦小宝一进门,就先跪下请安,却迟迟不见康熙要自己平身."怪了,平时康熙甚至于会拦着自己不让跪安啊,可是...今天是怎么回事?"韦小宝心中大呼不妙,又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者说自己到底哪一项罪名给暴露了出来.又不敢抬头观察康熙的表情,只得辛苦的自眼角瞄着康熙的脸色却也看不真切.心里又没什么底,只得抖着嗓子说道:"皇上,有些日子没见您,臣可挂念得紧!"心里盘算着不管怎么样先哄上两句然后再说.再这样沉默下去,自己一定会闷死!
"挂念!"康熙玩味的重复了一遍.突然话锋一转沉声说道:"忠义堂前兄弟在,城中点将百万兵!"
韦小宝这一阵子在天地会里操办陈近南的丧事,整天迎天送往,这些暗语切口早就烂熟于心,闻言条件反射性的想也不想就回答:"福德祠前来誓愿,反清复明我洪英。"按照天地会的规矩,这两句暗语一念完,对方便当自报姓名,所属堂口和会中职位.韦小宝这几日最常做的便是此事,当下想也不想就接着说道:"不知兄弟是哪个堂的,烧得是几柱香..."话未说完,韦小宝猛的醒了过来,腿一软,已是跌坐在地上,慌张的看着康熙,只是心中却总有种似曾经历的感觉,居然不觉得十分的害怕.只是一时也顾不上为何会如此,韦小宝不安的看着康熙的脸.不知他要如何发落自己.
"韦香主,比韦爵爷听起来可威风得紧啊!是不是啊?韦香主?"康熙见韦小宝脸色发白,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心知不可逼得太紧,连忙开口说话.而不是继续保持沉默来威吓他.只是却也不可以让他太轻松了,不然,要是韦小宝一个冲动去做了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天地会总舵主可就真的有些不知所谓了,自己一定要乘陈近南已死这个机会帮韦小宝斩断这个碍事的牵绊.
韦小宝跌坐在地上,脑中一片空白,魂魄早不知飞去哪里了.哪里还说得出话来.闻言只是僵硬的结巴道:"我,臣,小玄子...小玄子饶命啊!我,我可从来也没敢做过对不起皇上的事啊!"
"你别以为你总可以靠着你我的一段情谊就可以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罪!可知,朕先是康熙尔后才能是小玄子!哼,若不是见你的确是不曾想要害我,便是你再有功劳我也不会放过你!"康熙森然说道,见着韦小宝被吓得越发白得发青的脸色,心下又有些不舍,想着这一阵子,也着实累坏了小宝,口锋一转,终于还是冷冷说道:"不过,念你平日里也算忠心,我就给个机会让你将功赎罪!"
韦小宝正自心死如灰,一听还有转机,顿时如蒙大赦,精神一振,只是转念一想,康熙一定没有那么简单的就放过自己,只是,再如何只要没立刻杀了自己就证明还有翻牌的机会,俗话说有赌未为输嘛.于是,韦小宝振了振精神,重新跪好了恭敬的说道:"是,是,皇上鸟生鱼汤,赛过诸葛之亮。奴才尽忠为主,好似关云之长。"
康熙心中顿感无力,这小子,死到临头还是口无遮拦天马行空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若不是自己实在是爱他入骨,凭他的犯下的事,换做任何人,哪怕是皇后也要被剁成狗肉之酱,死上上百次有余!哪里还轮得到他在这儿胡言乱语!"好!既然如此,你就带人去杀了天地会一众叛党!"
韦小宝一怔,苦着脸说道:"皇上,这个,换一个好不好?微臣本领低微,只怕难当此重任啊!"
"你也太谦了,"康熙冷哼了一声,"你韦小宝的本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可是,我不是连皇上的一根小手指儿也不如嘛,您瞧,如果说我象孙悟空,那您就象如来佛,就算再怎么着,可总也跳不出您的手掌心不是?"韦小宝见康熙语气愈加缓和,更是壮着胆子嘻皮笑脸插科打混想要蒙混过关.
"要你做点儿事,就推三阻四,好大的胆子!"康熙绷住了声音,决定对这个蹬鼻子就上脸的小混混还是不要太客气了,否则还真制不住他.
"这个,有倒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皇上这个价要的也太高了点,奴才当然就只好大着胆子还上一还了!"韦小宝何等人物,见着康熙既然肯说话,那就定有商量的余地,哪里肯轻易放过.
"那好,就拿你的命来抵他们的命吧,嘿嘿,你这命也算是值钱了,一条抵上几十条!"康熙头大的看着韦小宝,好气又好笑,面上的神色可就愈加的冷上几分,果然这个小猴子不可稍假颜色,一不小心就要爬上头来,只是太严厉又会吓坏了,自己又舍不得,这其中关节拿捏可着实让人头痛!
韦小宝面上方自一喜,又听到清了康熙的出价居然是要自己的老命,只得做出一副可怜相对着康熙说道:"皇上这价也还得太凶了点!不如...皇上大人大量,再升升?"
"再升升?"康熙歪着头看了韦小宝一眼,点了点头,说道:"也是,你救了我,又救了父皇,救了太后,我要是杀了你,你一定不服!是不是?"
"皇上圣明!别忘了皇上亲口答应过,不杀奴才的,皇上金口玉言,可不能说话不算话!"韦小宝见康熙主动提起,索性老着脸皮认了下来.连着以前埋下的伏笔也一起给提了出来力求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
"你到奸诈,一早先安排好了,"康熙冷哼一声怒道:"那好,我便升上一升,就切了你的下边,入宫做个小太监吧!"
"这,这,皇上,你这,这哪里有升啊?"韦小宝委曲的叫了起来,切了下面进宫做个小太监对一个男人来说,只怕是惟一一件比砍了上面还要痛苦的事吧!
"这也不行,那也不愿,韦小宝!你当真想要抗旨?!"康熙怒从心起,陈近南已死,韦小宝为什么还不肯回宫,果然还是应该剩早把小宝逼回宫里,否则再过上几年,心还不更野了,更不肯耽在宫里了!事到如今,索性就不要逼小宝亲自出手了,反正自己也早料到小宝心地仁厚,定然下不了手.早就另行做了安排,反正自己也只是要让小宝明白自己是名正言顺的杀了天地会的逆党.以免小宝以后对自己产生怨忿之心,现在目的已达,也就无谓在这个问题上再做过多纠缠,省得小宝更不开心.见韦小宝面上现出惧怕犹豫的神色,康熙自桌上拿起一张图纸对着韦小宝展开说道:"其实我也不用你出手,你瞧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