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几个千年了。
我已经忘记了。
无论是谁，不可能永远都赢，但是，可以永远不认输！
这是东海漩涡最深处，神界的天牢。
这里冷到神仙都受不了，只有我不觉得冷，因为我知道，原本我应该是这里的主人。
我也是其中一名囚犯，只是我被关的时间太长，已经没有人注意到我。
日子很无聊，我又没有力量可以出去，所以一直盼望看到一些新鲜的东西，直到有一天。
对面的牢房里来了一个奇怪的人。
他本身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奇怪的就是，他是人类。
千年来，被送到这里来的都是犯了大错的天神，往往是关了几百年，然后受不了，然后认错，然后去投胎，而他，只是区区一个人。
他的头发很长，泛着紫色的光亮，像海藻般在水中飘动。他被冰冷黑暗的海水冻得瑟瑟发抖，蜷成一团，可是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光，他的旁边，斜插着一把暗红色的剑，仿佛要被冰冷的海水熄灭一样，微微闪动。
他只是个人，却比我所见过的所有天神更顽强。而且他身旁的剑是我千年来看到的唯一火性的法器，也许可以解开我身上所缚的结界。
于是我决定和他说话。
正当我站起来向栅栏边走去的时候，他霍地站起来，"你是谁？"
身量很高，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清秀而冷漠，冰红色的眸子，额头的绛色法印隐约可见魔化的痕迹，体内的阳炎由于内心忽然的警觉而浮出体表，形成淡淡的红雾，却在瞬间被海水吸收了。
我知道，不出几个时辰，他的灵力就会被海水消磨殆尽，既成不了仙也成不了魔，变得连凡人都不如，像所有被关在这里的人一样。
"别人都叫我玄冥"
"你是水神玄冥？"他显得非常惊愕。
"如何称呼你？"
"玄霄。"
我点点头，"想不想逃出去。"
他却沉默了。
我知道，他在思考我话的可信度。
"是不是想成魔？"
他的双眼射出寒光。
"我可以帮你得到比魔尊重楼更强大的力量，你如果相信我，就把你的剑借我一用。"
他抬起右手，暗红色的剑飞到他的手中。
"时间无多，你体内仅剩的灵力很快就会消失，我没法和你细说，只能提醒你几个关键点。我会附着在那把剑上，那把剑会拥有我的法力，但你要多加练习才可以使用自如，获得天地间最强大的力量之后，不会受六界任何一界的辖制。我必须在剑内自我封印，闭关修炼千年才能复原，所以千年之间，无法和你直接交流。"
"代价是什么？"
我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说"这个天，这个地，也是到了该改改的时候了。"
他却明白了，"你是因为这个被囚禁在这里？"
我笑了笑，"如果真要说代价，那就是，你在这千年内不能死，无论如何一定要熬过去，你是这把剑的宿主，你若死了，剑就会陷入永远的封印，我也就不会有复出的一天。"
他闭上眼，再次睁开的时候，充满了决然。
我握住剑身，任凭锋利的剑刃割破手掌，褪下沉重的躯壳，将自己的魂魄注入越来越亮的剑光之中。
从今天开始，我将变成他心中的看客，看他如何熬过千年。
ＮＯ。２逃离东海
玄霄看着手中烈焰弥漫，如烙铁般通红的的羲合剑，刚才的经历恍然如梦，被海水吸取的力量正重新聚拢起来，心里暗暗发誓，从此以后，天上地下，再没有可以束缚自己的人。
他拿起羲合剑砍向栅栏，万年寒铁冒出丝丝白烟，然后如软化的蜡烛一样坍落，玄霄决定把其他被囚禁在这里的琼华弟子们救出来，重建琼华是整个计划的第一步。
玄霄将羲合剑收入体内，离开了海底。
漩涡里水流激荡，天旋地转，可是以玄霄为中心一米见方的区域里，却是无一丝波澜，甚至可以见到漩涡黑色的洞口。玄霄没费多大力就找到了关押其他琼华弟子的地方，透过栅栏，却发现他们如同悬浮在水中的尸体一样，圆睁着眼睛，毫无反应，内心不由绞痛万分，但知道自己不宜在此处多留，转身离开，浮上海面。
此刻，天宫之中，正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气象。
玉帝枕在嫦娥的大腿上，懒洋洋地听着九天玄女的汇报。
"......琼华众弟子已被打入东海漩涡之中，思过之后令其转世。"
"可有异动？"
九天玄女思考片刻，仍然如实汇报，"有个叫玄霄的，死不悔改，立誓成魔，儿臣已经将他打入漩涡最深之处，不出片刻，他体内灵力就会消失殆尽，永无出头之日。"
玉帝推开嫦娥，正襟危坐。
"朕刚刚感到天格震动，恐有异变，你速速查明。"
"儿臣遵旨。"
ＮＯ。3 重建琼华
昆仑之巅。
琼华派已经完全覆灭，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一道白影滑过天际。
"御剑之术？"玄霄有些惊讶，难道琼华派还有漏网之鱼？
会不会是慕容紫英？他是琼华派唯一得到赦免的人。
来不及细想，玄霄也施展御剑之术追了上去。
正是紫英。
他在山下一处植被茂密的森林里听了下来，玄霄记得，这就是琼华派以前的伐木场，建造楼阁殿宇所用木料皆出于此处。
"师叔？！"紫英瞪大了双眼，"您不是......"
玄霄抬起手制止了他的发问，"这个以后会详细告诉你。我回来是为了再建琼华，重现昔日荣耀。"
紫英非常惊诧，一是未曾想到师叔这么快就逃了出来，二是师叔现在身上并无煞气，与常人无异。
"建造之事由我来做，你专心招收弟子，扩充门派，顺便把天河也找来。"玄霄发话。
"是，师叔。"
"我回来之事不可声张，除了你和天河，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连梦璃和菱纱也不可以？"
"菱纱阳寿将尽，无需涉入其中，梦璃已为妖界之主，身份特殊，还是不知为宜。"
"师叔，弟子还有一事相告。"
"说。"
"天河已经双目失明，不知师叔可有医治之法。"
玄霄沉吟片刻，道，"方法倒是有，神器之咒自然由神器来化解，只要毁掉那张后羿弓，施加在天河身上的恶咒也就不存在了。"
"凡人如何毁灭神器？"紫英蹙眉。
"你先去把天河带来再说。"
看着慕容紫英离开的背影，玄霄挥袖，火光闪过，飞石四溅，一片参天大树应声而倒。
紫英，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会安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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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河，出来一下。"慕容紫英小声说，他发现菱纱刚喝完药，已经睡下了。
"是师父！"天河披上毛皮，摸索着从小木屋里走出来。
"玄霄师叔从东海回来了。"
"真的！我要去告诉......"云天河大叫起来，却被紫英一把捂住了嘴。
"师叔不希望其任何他人知道他回来的事。"紫英再次压低声音，只有两个人可以听见。
云天河虽然疑惑，却仍然点点头。
紫英放开了手，却不想被天河一把拉住手腕，"紫英师父，带我去见他好吗？我有很多话，想和大哥说......"
紫英的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滋味，但很快就被自己的理智冲淡了，他刚想点头，却想起来天河是看不见的，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好。"
"我见过大哥，就回来照顾菱纱。"天河的声音里，浸透着喜悦。
紫英的心里渐渐平静了，渐渐被菱纱即将离去的的淡淡忧伤所占据。
"天河，不要抱这么紧好吗？"f
因为天河看不见，无法辨识方向，紫英只好载着他御剑飞行，却不想天河在身后一直紧紧抱住他的腰。
"紫英师父，我怕掉下去啊。"天河的声音有些嗫嚅。
也许看不见了身体的平衡感也会变坏，紫英找了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继续忽略心里怪异不适的感觉，专心飞行了。
昆仑山巅的琼华旧址上，堆满了巨大的古木和分割好的石料，背阴处搭建了一个临时的简易小棚，玄霄正在里面，手中拿着一块木炭在青石板上比画着。
紫英万分惊讶，玄霄师叔是如何在自己离去的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好这一切的，正想开口发问，身后的天河由于感受到了玄霄的气息而大喊起来，"大哥--"
玄霄丢下手中的木炭，转过身来，清俊的脸上沾染了一些尘土，向两人走去。
天河准确找到了玄霄的位置，一把抱住了他，把头埋在玄霄的颈窝里，久久不愿意松开。
玄霄任由他抱着，双手环上他的背部，安抚着他，渐渐感到了衣领被浸湿。
"天河？"玄霄讶然。
一旁看着的紫英眼睛有些发涩，转身欲离开。
"紫英。"玄霄仍然环抱着天河，却叫住了紫英。
"师叔有何吩咐？"紫英颔首。
"我把琼华派的复原图画在了石板上，但是有些地方记不得了，你去补充一下，画完了我照着重建。"
"大哥要重建琼华派吗？我也是琼华弟子，我也要来帮忙！"
"你的心意大哥领了，不过相比较而言照顾菱纱比较重要，不是吗？"
"大哥--我......"
"大哥以后会一直在这里，你想来的时候，大哥会让紫英去接你，你安心照顾菱纱吧。"玄霄收回环抱着天河的手臂，不动声色地替他拭去还未干涸的泪水。
"大哥永远不走了吗？"
"是的。"
"师叔，我画完了，增加了两处高台。"紫英走了过来。
"送天河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做。"玄霄御剑离开。
"大哥--"，天河对着玄霄离去的方向发呆，喃喃自语，久久不愿离去。
数月后，菱纱去世，紫英帮助天河安葬好了菱纱后，再次带他来到已经初步复原的琼华。
紫英现在是名义上的琼华掌门，玄霄一直在深阁之内闭关不出，可是琼华灵气日盛，甚至超过了昆仑诸派中灵力最强的峨眉，虽然新招收的弟子数量暂时远不及以往，欲往琼华修仙者却是与日俱增，要不了多久，就会重现旧日盛况了。
玄霄却悄悄去了云梦泽。
天宫。
九天玄女，"父皇，儿臣已查明玄霄从东海漩涡中逃出，连带着水神玄冥一起消失了。"
"哐--"玉帝手中的琉璃茶盏掉落在玉阶之上摔得粉碎，"你说什么，玄冥消失了？"
"父皇怎么了？儿臣这就把他们捉回来。"九天玄女有些惊讶于父皇如此失态，玄冥在神界的阶位并不高，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角色。
"你有所不知啊。"玉帝长叹，"玄冥有一个无人知晓的身份，他是六界的缔造者之一，因为生性散漫，无相于形，并不愿意为统治者的身份所缚，缔造六界后以水自居，以彰其性，逍遥世间，随着几位创世之神相继隐退，渐渐就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可是九千年之前他却不知为何要毁灭他亲手创造的六界之中的五界，分别是神、仙、魔、鬼、妖界，只留人界。五界力量已经日臻强大，当然不甘被灭，联合起来将他封印于东海极阴之地......"
"儿臣糊涂，居然不知此厉害关系，一时为玄霄言语所激怒，寻思世上何为最险恶之境，唯有东海漩涡，就把玄霄打入了那里，父皇，难道是玄霄把水神玄冥给救出去的？"
"极有可能......"
"儿臣立刻把玄霄捉回来严加拷问！"
"不妥！"
"为什么？"
"这就是我们当初为什么只能封印玄冥而不能消灭他，玄冥想真正解开封印至少需要千年时光，此时必定以玄霄作为宿主，命灵完全系于玄霄一人，若玄霄受到任何伤害，激怒玄冥，则天上天下之水会完全干涸，六界必遭覆灭。"
"居然如此！"九天玄女大惊失色，"当初封印玄冥之时为何没有激怒他？"
"玄冥即使处于封印之时，却仍然是神格状态，不忍见生灵涂炭，而此刻他已经抛弃神位，完全以灵体状态生存，千年之内没有完整的意识，行事也会无所顾忌。"
"那儿臣应该怎么做？"
"玄霄本是凡人，即使水神附体，也只能发挥出不到一成的能力，撼动不了六界的平衡，你可以命鬼界冥王勾去他的阳寿，即使凭借玄冥之力可以苟活于世，必会体虚气短，力量更弱。至于玄冥，千年之后在他封印解除，离开宿主的那一瞬间，会毫无力量，即使一个下神，都可以毫不费力地再次封印他。"
"儿臣明白该怎么做了。"
"即使如此，仍不可大意。"
"遵旨。"
ＮＯ。4 紫云花开
妖界，幻冥宫。
"族主，本界力量又开始无端流失了。紫晶石也出现了衰竭的征兆。"梦貘入宫禀告。
妖界之主柳梦璃心底一沉，但仍然镇定问道，"可知道力量流失的源头？"
"力量流失处分布甚为广阔，以云梦泽为甚。"
"云梦泽是妖分布最广的区域，力量流失比别处大似乎并不奇怪。"
"属下也这么认为。"
"你还是带人去云梦调查一下。"
"属下遵旨。" 梦貘正准备告退。
"等一下，人间可有异状？"
"慕容紫英似乎正在重建琼华。"
"紫英......琼华......"梦璃沉吟片刻，琼华曾经为了飞升而吸取过妖界的能量，那是很卑鄙的做法，但现在琼华由紫英掌管，紫英不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何况即使是琼华，但力量流失的处所却不是那里。
梦璃一时也没了主意。
也许该去找紫英和天河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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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怎么这么久也不来找我啊？"
天河刚刚吃完了烤肉，躺在树荫下乘凉。
紫英把剩下的烤肉用油纸包好，准备带回去晚上用灶重新烹煮一下，说实话，他对烤肉无甚兴趣，主要是天河喜欢，但他的眼睛看不见了，又老是惦记，时时提起烤肉就会口水直流，何况他也久久没有出来透气了，紫英只好抽个空带他出来野餐一顿。
没有听见紫英的回答，天河有些无趣，"大哥好像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呢。"
紫英也有同感，他对玄霄师叔的归来有很多疑问，却一直没有问清楚的机会，师叔虽然答应闭关结束后就帮天河想办法恢复光明，但看样子他并不着急这件事，闭关已经接近一个月，没有一点动静，连水饭也不要送。
"紫英，背上有些痒，帮我挠挠。"天河说着就很自然地把头枕到紫英的大腿上，一副慵懒的模样。
"......"紫英无奈，只得拿手探入毛皮之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抓着，菱纱去世后，天河好像全心全意依赖自己，如宠物一样乖巧温顺，而自己虽然有时会嫌烦，却也很惬意这种依赖下完全的信任感，天河失明后和自己的距离几乎一点也没有了，如今，对自己的称谓已经从紫英师父彻底变成紫英了。
"好了没？"
"再一会......"声音几不可闻。
"昨天不是刚洗过澡吗？"
一阵轻微的鼾声传来，原来天河已经睡着了。
"起来。"紫英轻轻捶他两记。
扭动两下，仍然紧紧抱住紫英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