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稀得理你~"乔任梁总是谄笑着慢慢伸过手来,但是运着三成劲儿把他打开。
不过,小乔也离去了,他后来再没有上过天山,他说,因为他没有脸来,这是后话。
但是,王传君一直都没打开过那幅捅着心口的画。就那么揣怀里,在江湖上游走。
......
醉生梦死。
青楼。
王传君在织锦鍛被中躺着,迷迷糊糊。
却在下一刻一把抓住了上面的手腕。
抬眼一看,那手攥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小刀,只三寸长,精美无比。
王传君心念一动,霎时间睡意全无,顺着看去,就看到那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又清澈淡远,右眼底下一滴泪痕,却显得眉目如烟似蹙,让人一见难忘......
王传君没动,他想就算是梦也要长一点时间。
没有一个确切的词能形容王传君此时的眼色,发自内心的惊喜和期待都流露在他脸上。
却见那人已经笑了,清瘦的脸上仍是一脸的褶子,手伸过来掐他。
"哪家的姑娘不光没规矩,长得还这么难看?"王传君顺势把他抓倒在床上,这重量感觉真切多了。
"切,本姑娘还不好看?~"那人掐着嗓子笑着说,手里扔摆弄着小刀"比起这么磕趁的女流氓来......不是好看多了么??"
王传君脸皮向来不薄,此时竟然也觉得微微发烧起来,看来不是做梦,所见的确是井柏然。
他使劲儿地抓着井柏然胳膊,井柏然也丝毫不松地使着内力压着他,手拿着刀贴着他脑门游走,凉凉的。
"狄弟,别乱玩刀,小心伤着手啊~"王传君心情兴奋~
"你没听说么?色字头上一把刀啊~"井柏然笑着说。
王传君猛运了下内力,一下翻过来,井柏然的刀直接掉落在床上,"狄弟~你拿了人家东西,总不还的么?"
井柏然也笑了,揽上王传君的头,就亲了过去。那一阵唇枪舌剑,全不同于女子的柔媚,却仿佛嘶咬般,血腥却又刺激。
井柏然在王传君全无还口之力之时,又翻了回去,说"我看上的东西,谁都别想拿走~"
"哈......"这次轮到王传君绝地反攻了。
两人的话越来越少,动作越来越多。
春色旖旎~
微风不语~
彩蝶流连~
夕阳散乱~
井柏然和王传君都赤身盖着薄被,两滩烂泥一样的躺在床上。
井柏然的手摩莎着那幅画"你拿我的东西。"
"这本是我的。"
"......"
"你是怎么生还的?"
"我是神仙。"
"......"
"你去哪儿啊?"王传君摸着井柏然胸口那鲜明的疤,这是那刺穿胸口的一剑。
"我跟着你啊?"井柏然说。
"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啊?"
"乔任梁不说你要喝遍天下嘛~我要吃遍天下,自己走岂不很无聊?"
"狄弟~"王传君伸出长臂揽过井柏然,井柏然顺势一滚,两个人隔着薄被拥在一起,一凉一热,都觉得对方的身子十分舒服。
"我怎么觉得咱们怎么这么禽兽啊......"井柏然苦笑着说。
"......"王传君说"这多半年你在哪儿啊?怎么变得这么禽兽了?"
"我在仙山~"井柏然下巴搁在王传君头上,"要不然你以为谁能从藏剑塔上拿下龙吟来。"
"你居然认识张家的人?"王传君大惊,龙吟凤鸣,谁都知道凤鸣属于仙山张家,而张家居于仙山几百年来竟然与中原武林不相往来,相传武功自成一派轻功更是极其高深莫测。没想到他竟然认识张家的人。
"你怎么招惹他们?"
"大君你想我没?"
"想你干嘛?"王传君说"问你话你不要打岔......"
却觉得井柏然在他额头亲了一下"没什么关系了......以后跟你讲~"
"是......好......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呐......"
......
井柏然没死的消息,传到乔任梁手里,已经又过了大半年。
当乔任梁终于率军浴血奋战解了北地雁城之围,又乘胜追击夺了几座被匈奴占领的城池。接到王传君画着三枚羽毛的信时候,一打开发现一个寒暑已过。
李易峰看着他神色欣然,不禁问"有什么好消息么?"
"井柏然没死......"乔任梁说。m
"哈......"李易峰说,"那今晚咱们怎么庆祝?"
"怎么庆祝?"乔任梁站起来,勾着李易峰的脖子,就直冲上他嘴唇。"你脑袋里面就没别的~"
"明明是你自己饱暖思淫欲~"李易峰笑道"这好日子也没几天过头儿,皇上已经下令,班师回朝了。"
"哼~"乔任梁冷笑,果然官场比之江湖更是凶险非常,但又有什么办法。
王小熊,你也知道吧?武官不是那么好当的。不过真是谢谢你了。
可是,王小熊你那边情形又怎么样呢?
"你不要溜号行不行啊?"李易峰从乔任梁的下颚向下吻着,乔任梁愣在那里让他非常不满......
"你......"乔任梁说"这次到的信函都拖了半年多,有没有什么唐门的消息??"声音变得有一丝寒意。
李易峰也停下了动作,直直平视着他的眼睛~"无可奉告。"
"张殿菲身上可好了?还没被扫地出门么?"乔任梁整了整衣襟。
李易峰的眼睛也登时情欲退去,又变得十分清亮,"殿菲哥好得不能再好,多谢你关照。"
"哼。"乔任梁甩手坐回书桌前,研墨开始准备写回信了。
李易峰转身甩门出去。
门咣地关上的一刹那,李易峰又是一阵苦笑,看来刚才燃起的欲望又得自己解决了。他就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一提到张殿菲,两人准是翻脸。就像森林里面的陷阱,明知道他就在那里,却每次踩上去,弄得灰头土脸。
乔任梁又怎么不知道这个陷阱,他气的是这个张殿菲虽然害人无数,还偏偏人人都护着他。
他当时去金刀门的当了唐门的棋子,李易峰傻啦吧唧地还在唐门里面维护着他的地位,小时候受尽欺负,身上伤痕累累,百毒不侵;而王家更是损兵折将,最后还弄了那么一出让王家和王小熊成了天下人的笑柄。可是,这俩人还都护着他??!
......
李易峰的话犹言在耳,"乔任梁你怎么那么小肚鸡肠?......你自己也是棋子你别忘了?!!你怎么害的天山派?你才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要不是后来李易峰攻城的时候中了流矢,昏了两天。乔任梁以为他就一辈子不跟这人说话了。
而王睿的话更是让他气的浑身发抖。
"他那是拿你的命去赌,你还替他说话??"
"你别怪他......"王睿面色平和地说,"其实当时我中的并不是什么奇毒,只是身子不能动而已,而这种毒的解药殿菲本就给过我。"王睿浅浅一笑,让人如沐春风"我只是没说话而已。"
"你!!"乔任梁心想亏你还是一个少门主,居然这么做?
......
这个张殿菲,到底有什么好??
他恨不得亲手撕了他,手下不自觉写了个"杀"字。可是他又想如果这样的话,无论李易峰还是王睿,都不会原谅自己。
突然脑海里面划过万剑山庄那一幕,张殿菲的刀电光火石间突然偏了一下没砍向自己的要害,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乔任梁突然对张殿菲印象好了几分。
他披着衣服走到外面,这本是塞北苦寒之地,李易峰在蜀中长大自是不习惯,此时站在院子中也是脸色铁青。
他过去把衣服披在李易峰身上,又从后面搂上李易峰,什么话也没说。
他知道李易峰忍了他,每次发火之后都在院子里面站到气消才回去。
而李易峰也颇惊讶,因为乔任梁很少自己出来和解,尤其是在张殿菲这件事上这更是破天荒头一遭。
他转过去,回抱着乔任梁,脸就朝他脸凑去......
李易峰的脸冻得冰凉发红~
"还说我,切"乔任梁笑道"有些人连饱暖都没有就思淫欲了......"
......
话说王睿凭着金刀王家的势力,把乔任梁推荐给朝廷这件事,当年是没人赞成的,因为当时王家急缺人手,而乔任梁这种忠心耿耿的青年才俊,正是大用之际。
可是五年以后,乔任梁成了功盖一方的武将,甚至连提携他的王家都在朝廷上有了脸面,王家上下还有亲族长辈才觉得王睿当年的决断,再加上王睿这几年在江湖上声名鹊起,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上半年武林盟主付东流暴毙而亡,付辛仲竟然引刀辞退,后来一番明争暗斗,龙吟终于落在了王家手里,乔任梁也正被朝廷派来帅百万雄兵镇守西南。
如此一来,王睿也名正言顺地代理了武林盟主。
人人都夸王睿人尽其用,物尽其才,眼光深远。
王睿却丝毫没有得意,因为他当年只是想小乔在金刀门里,必是潜水藏龙,虽然帮了自己,却也不见得快活。
"你别找借口了~"乔任梁面对着王睿,两人脸上都透出一种经历过风霜的苍劲。"你那时是因为没法面对我吧......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和我在一起了。"
"是......"王睿苦笑了一下,"十年实在物是人非。"
"那五年呢?"乔任梁说"有没有物是人非????!!"
"小乔,"王睿说"你和他不一样,今天就算你挡着我,我也一定要去。"
乔任梁举着剑挡在王睿面前,"你......",但是看着他决然的眼神,最终还是放下剑。"你去吧,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唐门,本就是个强者生存弱者亡的地方。
虽然不能杀,残同门,但是能当上唐门的门主,本身就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厉害人物。
更何况几个月前新上任的唐门门主,心狠手辣,相传没人能活着走近他五尺之内。
所以,当王睿这个代武林盟主执意要按照常理拜访唐门门主的时候,所有人都很忐忑,都劝他不要去。
乔任梁更是从军中亲自跑来拦着他。
只因为,他知道,这个新门主不是别人。
正是~张殿菲。
只是王睿也如他所料,一定要去。
乔任梁心中九分忧虑,却惊诧于自己还有一分欣喜。
......
唐门门主的会客厅,出奇地淡雅,并不阴暗,摆设简单朴素,竟和金刀府里那五年没住人的屋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屋子里面只有另一个人穿着白袍子背着手。
王睿浑身激动得暗自发抖,那挺拔的身材,如刀削般的肩膀,就站在窗前。
"你已经走到了五尺之内,"背着他的人说,"不怕命丧当场么?"
"你要是不想见我,可以给我忘忧。"王睿说"你就不能让我看一眼么。"
那人回头,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脸就在面前,王睿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脚步挪过去。
王睿没想到五年来自己第一次见到他,他的眼睛居然还一样明亮,表情居然还这么风轻云淡,好像两人只不过是一会儿没见,只是午后小憩了一下又相约要一起出去耍而已。
"你不是说只让你看一眼么?"那人笑了,王睿顿时觉得看见了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简直是脚步踉跄,直扑过去,抱着他。
"殿菲......"一抱之下,才感觉到还是有不同,他虽然站的依旧挺拔如参天杨树,筋脉却绵软,身上的内外家功力却是再不可和五年前同日而语。怪不得,无人能走近他五尺之内,因为五尺之内要是高手猛然发难,以他现在的武功,纵使把那见血封喉的毒药用得出神入化,却也是凶多吉少。
王睿想到这里,心下好像被什么东西猛戳,抱着张殿菲微微抖动。
"就你这样,怎么当武林盟主?"张殿菲说,"看到故人就情难自己,空留把柄在别人手里。不如我杀了你直接取而代之算了。"
"息听尊便......"王睿轻轻地说"你以为我愿意当?"他叹了口气"如果我说,我当这个盟主,只是为了找你,你信不信?"
"我信~"张殿菲也轻轻地说"我当这个门主,只是为了你来找我。"
王睿只觉得心中一股热流翻滚。
他受了这么多的伤,在唐门,经历了多少苦难怎么样一步步当的门主。他想都不敢想。
王睿只觉得自己鼻子酸楚,胸膛起伏。
却看张殿菲微笑着,竟然垫在王睿肩头。片刻已经睡着。
屋里种的花是苘蔓萝~无毒,其香气遇血气则剧毒无比。
只是,王睿不知道。
王睿握着张殿菲冰凉的手,良久地站在那里。
五年,为了当上盟主和门主,死了多少人,只为了这场相遇?
只因为,我爱的是这样的你。
......
井柏然后来吃着特色的火腿说"你说为什么王睿不直接去救下张殿菲呢?费了五年的劲儿,值得么?"
王传君喝着上好女儿红,笑着回答"就算王睿肯,张殿菲会肯么?"
"倒也是~"井柏然说,"张殿菲要是成了一无是处只有脸俊的废人,也不是张殿菲了。"
"哈~"王传君说"你说得倒对,那样的话迟早有一天会被抛弃吧?"他喝了口酒"不过你这话真是没良心,要是有一天我为了你被人打残,你就扔了我?"
"嗯~"井柏然拉过他胳膊咬了一口,"我哪舍得啊?"他说"我得天天占便宜,就算腻了也是吃了你,不会扔的你放心吧~"
"你个小没良心的。"王传君抽回手看那圆圆的印子"我当初吃了什么坏肚子了吧,我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因为你"井柏然凑近他,盯着他眼睛,里面洋溢着笑意"本来也跟我是一丘之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
井乔番外
井柏然走到中原偏西的伍祠城的时候。就发现这里的疫情已经很严重了。
接连的村庄都死气沉沉,死尸遍野。
活着的人都逃往蜀中。
又有人死在路上。
现在就连向言路的人家讨碗水,都不是件易事。
谁都不知道,瘟疫是怎么染上的。
井柏然不相信是鬼神附身,却知道这种病连大君也束手无策。
大君说,这病无药可救,只能靠自己挺和那九牛一毛的运气。
可是,大君还在天山上陪他师父闭关三月修练什么绝世神功。
......
伍祠城把守很严,几乎不让人进,
当然再严的城,也挡不住井柏然。
在伍祠城里面的广场上,井柏然被一大群人吸引了。
这种瘟疫横行的日子,还能有这么庞大的人群?
于是井柏然也凑过去。
一看之下倒抽一口凉气。
竟是三四个小孩子,被绑在草堆里面要被活活烧死。
而听道台口风,这家全家都死于瘟疫,却是伍祠城第一家。
可是烧死小孩子?
井柏然还在犹豫要不要出手,人群中已经跳出一个人,两下点倒押解人员,割了绳子,提剑就直冲上道台老爷的脖子。
但是剑没刺到脖子上,人竟然被生生拽后了一尺。
井柏然拽着他的衣服把他往后一甩,低声喝道"别干那没用的,把小孩子救出去,北门。"
那人明显一愣。但还是夹起三个小孩子,运起轻功跑了开去。
井柏然左手护着最后一个稍大的孩子,拽过一个侍从的剑,在人群中一顿搅和。
人多,顿时慌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