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抗拒,也无从抗拒。
灵活的舌因为反复的追逐变得麻木不堪,感到白玉堂发僵的嘴角已无力闭合,展昭恋恋不舍的松开那张饱受肆虐的唇齿,环手温柔圈住怀里的人。
"玉堂,展昭决不允许自己死在你前面。"
也决不允许,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独自寂寞。
直到后来了结完所有事情的那一天,白玉堂站在夕阳渐沉的大路上,突然之间就想到了这句话,想到说话的那个人。
那个映在晕晕烛光中,融融有冰雪化开的隽永身影,清晰明瞭的对他说出一个近乎誓言的承诺,口气绝望的,一如死别。
明明当时一片浅浅的昏暗,看不清展昭的表情,他眼前还是浮现出那双澄如明镜的眼眸。
熟悉......好似永远蕴着一丝笑意的眸子。
却悲若寒潭。
沧海为水巫山作云。
白玉堂等不及展昭的沉吟,悬在半空的双手就势回抱相拥。
生涩的,平生第一个情生意动的拥抱,和展昭。
那样的氤氲不实,然而极富温情。
展昭的身体反而僵硬起来,不能自已的屏住全部呼吸,然后极慢、极慢的,错开两人紧贴的下颌。
漫长如同六年不曾分离的峥嵘岁月,遥遥相望,爱的、恨的,都在怀中。
跨不出千山万水。e
他赫然嘲笑起自己的伤感,胸口却更紧的向对方靠近,贪婪的挤压,似乎要把这一刻更深的烙住,再不会消失。
也再不是一场虚幻不可及的徒劳想象。
"展昭......你......"
剩下的话语伴着胸口的震颤嗡嗡传递上来,即使靠得如此之近,心跳的回音还是盖过了一切,听不清其中说了什么。
展昭轻轻拉开圈在腰身的手臂,侧头凑上前吻触了一下白玉堂的嘴角。
似笑非笑的唇沿,挂着一抹淡色的血印,眼梢懒洋洋的半挑着,透出不同于往日凌厉的些许倦意,却令这张匀停饱满的面容平添了不少柔和,有一种细致的妩媚。
展昭移开视线,低头取下了自己的发带。
腰间的结扣无声的散开了,手指经过的地方,布帛慢慢从肌肤上脱落,均匀无赘的骨肉平滑柔韧,微弱烛火中,颈肩上的皮肤发出细闪的珠光,蜜色的,润泽如玉。
一直温情脉脉的探索开始变得急切,手指,理所当然的四下游走。
白玉堂微微仰起下颏,骄傲的,又带了几分愉悦,欣然迎接。
浅浅碰触,一扫即过,却令人心痒的渴望更多。
展昭的双唇自上而下,无比温柔的蹭过那张微醺的脸颊,在下颌处轻点流连,白玉堂的头微微一动,身体放松的向后仰去。
枕上宛转铺陈出一片发的海洋。
展昭闭上眼,深深的吻下去。
如饥似渴。
直到两人自沉沉浮浮的快感中呼唤更为迅猛的激情。
伸手扶起白玉堂的腰,他转而挑战更大的诱惑。
第六章
起伏的胸膛上有两处小小突起,暗色苞芽被反复的舔弄吻咬,渐渐开始充血挺立,硬硬的,刮过展昭粗糙的舌面,一股无法控制的电流在他口腔中蔓延。
展昭情不自禁的哼声出来,继而更猛烈的一口咬住,他发觉自己几乎不能控制的想咬掉那颗珍珠,仿佛所有理智都在坚硬的牙齿下荡然无存,只有肆意奔涌的袭击。
白玉堂热的像是已被融化掉,许是交缠的身子太久没有得到发泄,展昭粗暴的撩拨让他越发敏感清醒,汗珠,细细密密的溢出每一处毛孔,水光滟泽。
而身体已如满弓般发出颤栗的嗡鸣。
等是不能再等了,展昭甩头抹去刺目的汗水,强硬撬开白玉堂紧紧攥住的掌心,慢慢把自己火热的灼物送上去。
滚烫的,在白玉堂手心挺进,抽动,爆发出蓬勃的生命力。
那是一种不可捉摸的汹涌快感。
看着眼前炸开怒放的火焰,白玉堂喘息着想要捕捉,想要和他一同跌入那个极致的热浪之中,直至沉沦灭顶。
云瑞恰在此时"啊"的惊呼了一声。
白玉堂风卷狂潮的迷乱顷刻退了个干干净净,起身裹了一旁榻上的衣袍,他暗呼口气向外走。
门外静悄悄的并没有人来过,整座府邸传来的都是一派井然有秩的平和,这个时辰早过了纷扰的更点,府里众人应是一如既往的各自做事,收尾一天积攒下来的案录卷宗。
稳妥的仿佛能听到各个屋角的草动之声。
他低头笑自己的幻觉。
和瑞儿朝夕相处六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习惯了突如其来的扰攘,习惯了无时无刻不被念叨的叽喳,习惯了那种一刻不见的......挂心。
又向前踱了几步,他回头看屋内昏蒙蒙的烛火。
读书、习字,偶而云瑞会站在椅子上,把竹简在桌面上极不耐烦地来回拖动,发出沉重的哗啦声。每到这种时候,他就毫不客气的把人一下拎起来,抬手一扬,瑞儿圆蹾蹾的小身子好似皮球一样滚进被铺,然后,咯咯大笑的嚷着"再来再来"。
把瑞儿不负责任的丢给公孙策,丢给......展昭,他想,是不是做错了也未可知。
毕竟,由于当初在......母体内的不足,瑞儿天生的比常人缺失一脉,习不得武也罢,偏偏......能不能平安渡过十二岁还不确定。
尚有近七年的时光。
他仰头望天,月色晦明不定的若隐若现,落在脸上,冰凉如霜。
还有几天便是中秋,看这情形,今年的秋赏怕是难免有些遗憾了。
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
来年之事,好像总能在老早前,就有所征兆。
白玉堂默不出声的吁出一口气,心道......如此也好。
仲秋间的夜风不比以往,他刚刚感到一丝凉意,身上悉悉索索的罩上一件密实外氅。
"过几天就是十五了。"
展昭站在他身旁,和他并肩抬头看天。
"这几年你没在,府里就连重阳都没人张罗了。"
"禹王台的传统菊花宴也增添了不少新品种,去年先生还撺掇着大家一起去来着。"
"可惜玉堂你降不住那种膻腥味,不然可以尝一下那道羊脂爆鱼皮,听说味道极其特别。"
他皱眉,这只往日清冷的猫儿怎得突然变得婆妈起来,而自己......竟然也暗暗希望着,听他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下去。
"卢大侠他们年年都会送来成筐的膏蟹,和你在府里的时候一样。"
"丁家还是年年派人来催,说是......月华姑娘已经二十四岁了。"
"她等的自始至终都不是我,玉堂你是不是也......"
看他还是没有半点回应,展昭无奈的苦笑数声,俯身替他拢了拢被风吹开的下摆,打住话语。
这个举动不过是徒劳无功,很快,刚刚押好的衣摆被一阵穿堂疾风再次掀开,猎猎飞舞,犹如一只暗色之蝶。
白玉堂艰难的动了动嘴角,他所想的,完全跟不上展昭七拐八拐的步子。
那句卢大侠,不期然的让他念起许久未见过面的四鼠,还有总是捉住他的痛脚起劲敲的大嫂,仿佛就站在眼前,满脸打趣地围着他穷追不放。
已经躲了太长时间,那种情形,简直不能想象的一团混乱。
除了尴尬、激动,怕更多的,是他无从抵挡的刨根究底,令人脱力到不能面对。
不过以大嫂的高明医术,公孙策必定不会隐瞒瑞儿的身世,想来还有七年的时间,足够寻找到根治瑞儿痼疾的办法,以及对他这个顽劣兄弟不告而去的......愤恨。
※※z※※y※※z※※z※※
"猫儿?"
"嗯?"
"五爷明天一早动身。"
语气中干巴巴的没有一丝水分,只觉得倦意深重。
展昭慢慢把目光锁定白玉堂,冷风吹起几绺鬓发带进眼角,疾剌剌的,扎的他瞳仁生疼。
"好。"e
白玉堂似乎早就等着这个回答,冲他展颜一笑,再开口已经多了几分淡定。
"瑞儿都和你们说了吧?"口气肯定的不等展昭点头,他继续说道,"赫连鹏这个老不死的怪物前段日子找过我,还动手......打了一场,后来又提出了一个约定--中秋夜赴陵山一见。"
说着他唇角绽开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眼神冷戾的凝视前方漆黑的一团树影,"他以为五爷怕了他不成?是人是鬼,白爷爷都便宜不了他!"
最后一句委实说的阴厉了些,院子里没有掌灯,几片落叶正正的被风卷起来,寒气四冒。
展昭皱了皱眉头。
却破天荒地察觉,自己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这个人,从来都是倔的令人头疼,可偏偏,再无理的事情放在他身上,也自然的令人......无法拒绝。
真是被他潜移默化太久了,展昭有些沮丧的盯着前方。
"你......"
听到他一下顿住,展昭疑惑的转头看过去,那双眼睛,晶晶亮闪着几分期待。
白玉堂觉得舌头好似猛地打了一个弯儿,急忙别了眼岔开思路,"......你有空的时候带......瑞儿出去转转,那小子虽然有点吵,不过心眼倒是挺机灵的......他头一回来京城,怕是管不住自己的性子,逢年过节的时候也别由着他胡闹......"
这话磕磕巴巴的起了个头,白玉堂忍不住哀叹自己的啰嗦,竟然还是放不下那份强烈的牵挂,"瑞儿喜欢热闹,到端午节带他去看赛龙舟吃肉粽,别忘记买条丝线系上,小孩子是要避五毒的,这样才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一番话,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究竟说了什么,越说越乱,挂心儿子之余,又着实有几分气恼展昭的不动声色。
展昭静静听他说完,目光无声的沉吟许久,才淡淡回答,"好。"
之后只剩下风扫枯叶的沙沙声,还有衣袂翻摆的抖动作响。
已经出来太久,白玉堂揉揉冷掉的腮帮子,刚想着回神进屋,展昭抬手握住他的手臂,用力紧了紧,"我会的,还有你。"
他站着没动,突然觉得手心黏黏的,好像有汗液汩汩的往外冒。
做贼心虚,似乎还有点不打自招的意图。
把瑞儿交给和他有着血缘纽带的......亲爹,不知道日后大嫂会不会把他从坟地里揪出来,再跳脚追杀展昭一百遍。
好在所剩下的时间并不多,或者自己能逃过此劫。
只是身旁这只猫的反应,会不会如自己所想的那般?
他有些庆幸,兼坏心的想。
第七章
白玉堂走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他说:猫儿你看时辰还早你再睡会儿,白爷爷就欢喜看你这只懒猫儿打瞌睡,睡吧睡吧......
他唱小曲儿似的在屋子里来回转着嘟囔,展昭后来索性不去理会,自顾自的往窗子外面瞧。
天色暗蚴蚴的,透着近乎于墨色的蓝,一眼望过去,除了高墙还是高墙,好像就连整座宅子都饱蘸了那个颜色,一大片一大片,纠结着糅在一起,走不出去。
这次还能走到哪儿去呢,又不是湖光山色花醉人迷,任你白老鼠通天的手段还能放下就忘?
展昭安之若素的喝茶,看天,偶尔真如懒猫般的动动四肢,就是不应白玉堂。
白玉堂也不着恼,凑上前变着法儿的去撩去拨:猫儿你再不说话五爷还以为你要溶进这墨斗里去了呢,要不......白爷爷陪你比划比划?
说完,隔着桌子他拳脚生风出手狠辣,一招一式挟裹着心如止水的无情汹汹而来。
是可忍而孰不可忍。展昭兵不血刃的见招拆招,誓要用拳头教训教训这只猖狂的白老鼠。
破风的呼呼声越来越快,出最后一招时,白玉堂双手横劈疾扫,擦到面颊的那一瞬,展昭平平把身体向后直仰过去。
头上猎猎袭来的掌势瞬而春风化雨,他闭上眼。
相距很近的气息,有淡淡微波荡漾。
隐隐可以窥见对方的期待。
猫儿,别太念着你白爷爷。
要走快走......不送。
嗤的一声轻笑过后,又过去不知多久,展昭慢慢收身坐起来,寒露深重,冲着大开的窗子,他煞风景的低斥一句,"......又不记得走门......"
那人早没了踪影。
天色,浓墨中绽出一丝瓦蓝。
出城前,白玉堂专程绕回到隆福客栈后院,他本想悄无声息的拉马就走,不料摸透他八分脾气的青阳早早就堵在马厩,嗔着一张寒冰俏脸也不言语。
白玉堂见她包袱款款的寸步不离,料想着她也是不会罢手,只能歉意地看一眼秦福来沉默的身影,掉头走出客栈后门。
一路西行,奔驰在几乎没有任何沟隘的官道上,白玉堂知道,他身后有着陆地上最平直的天际线,数十里坦荡的原野上,山树屋墙的轮廓曲折交错,在苏醒的晨幕中比次而现,不差分毫。
白玉堂并不急着赶路,距离中秋之约尚有七八天的时间,他打算先取道洛阳府,数月前他曾听江湖传闻,洛阳知府潘大年有一手家传绝技"五行针",能打通常人身上闭合的七经八脉,就是不清楚对云瑞的顽症起不起作用。
管不了那么多了,哪怕是用强的也要迫到他点头为止。
白玉堂冷冷一抿嘴,打马松开手缰,箭一般向前疾驰而去。
绕过洛水河,官道依然笔直,只是起伏渐次多了起来。两人赶到洛阳郊外已过申时,白玉堂撒马到水草丰茂的河边,自己寻了处干净的空地坐下。
青阳默默打点好手边的食物,看着白玉堂凝神不语的样子,迟疑了一会儿,问:"爷......不打算进城?"
白玉堂接过递在手边的水袋,想了想说,"进,当然进......等晚间的时候。"
自唐时起,洛阳一直沿循着夜不闭城的惯例,来往客商车马劳顿多在此地中转也是这个缘故,故而洛阳亦有"不夜城"一说。
青阳放下心来,嘻嘻笑着摇头,"常言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青阳以前体悟不到,但是方才看爷这神态,马上就想起瑞少爷安静下来的表情,一样的......让人看了心里没底儿。"
白玉堂微微一乐,脸上总算有了几分轻快的笑意,"嗯,天天对着我,不像也难。"
青阳惊讶的问,"爷都是......一个人带着瑞少爷的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那......"青阳有些局促,呐呐的呆住片刻。
她看到,她的爷脸上露出一种令人不忍注视的神情,不是悲伤,而是那种习以为常的......漠然。
青阳在一边发了会儿呆,就听到白玉堂口气平淡的告诉她,"青阳只管记得,五爷还是从前的五爷。"
她木然点头。
歇息够了重新上路,又走了近半个时辰,此时已能看到洛阳府高高矗立的城楼古墙,夕阳余晖,斜映着前方道路红似霞蔚,却格外的开阔。
※※z※※y※※z※※z※※
入夜,潘大年府邸。
烛花挑了又挑,整座宅院早就没了人迹浮声,白玉堂隐在房梁上已静看多时。
书房并不算大,甚至给人一种捉襟见肘的局促之感,仿佛走不了几步就会碰上四面的墙,除了烛火所到的方寸之地有些光亮,其余各处都显得暗沉无色,很明显的,这个房间并没有任何奢侈光华之物。
从他的角度观察,潘大年是个身形清癯的中年人,相貌自不用说的谦谦儒雅,单就那身便服来看,一袭质地良好的竹灰宽袖长袍,找不出半分锦绣纹饰,尊肃且不失随意,倒颇合那三品要员的身份,一派泱泱君子风范。
只是不知道,这人是不是真得如面上看得那般高风亮节。
白玉堂内心打了个思量,目光在那个埋头案牍的身影上来回睃移,直到潘大年仔细收好手中物什,起身来到屋角的书柜前。
他手上捧着一捆发黄的竹简旧卷,白玉堂眼风锐利的扫上去,忽然就顿住了。
二指宽的简片上用秦篆细细烙出四个字--《神农医经》,竹简边角已经磨的圆润适手,显见是主人时常翻阅爱惜之物。
曾经从大嫂和公孙策那里屡屡听闻这本医经的大名,道是传世孤本医家名篇。当下他心中已有了主意,再不留恋,隐了身形悄无声息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