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阿门--感谢耶苏基督......"
"什么?!这也太便宜这小子了吧!"胡冰咋舌,"这哪是惩罚,分明是帮助堕落青年上进嘛。"
"感谢圣母玛利亚,感谢观音菩萨......"
"我给安然洗袜子行不。"江南冲胡冰恶狠狠的说:"这下你满意了吧!"
"感谢玉皇大帝,感谢如来佛祖......"
"那当然,你好过我就不好受。"胡冰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气人模样。
"把袜子交给他洗,对不起我的袜子。"安然一副却之不恭的样子,引来大家一阵笑声。
"感谢安拉真主。总算雨过天晴了,连日的高压空气终于得以缓解。晴天万岁!"韩若水终于把把他的"紧箍咒"念完了。
"去你的,混球!小心晚上你再打鼾我塞你鼻孔。"江南骂完胡冰转头对安然说:"不至于吧,不就是袜子吗?"
大概没人听到韩若水的祷告。
"至于!江南,我要走了,你还去不去自习?"安然拉开门,回头催促着江南,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眼里的笑意有多深。
"去!去!等我啊!"
从宿舍到自习室的路上,安然都没再和江南说话,江南也象正思考什么问题同样一语不发。安然走在江南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自己对江南很惭愧。
他不是呆子,他感觉得出来,在他们那帮子哥们儿中,江南最重视的就是他。虽然有时他看起来有点放荡,行为有些偏激,但他可以肯定江南是个温柔的人。
光从他不再在他面前吸烟就知道了。可是......江南啊江南,你把我当作好朋友,我却无法当你是好朋友,我不习惯也不可能对谁毫无芥蒂的敞开心扉,不可能把自我完全展示给你,我......不,对我来说,你已经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了,只是我永远都不能象你对我那样可以毫无保留的将自我展现出来,对不起......
想到这里,安然又觉得好笑,他又没偷又没抢的道什么歉啊。友情或爱情这种东西有什么对不对得起的,总要有一个人比另外一个人付出的多一些吧,哪有完全的等价付出?
"啧啧,人口大爆炸啊!咋恁多人呐?"自习室里人山人海,转了几圈每个教室都有很多人,看得江南直咋舌头。
"有位子就行了,哪那么多事。"安然看到靠墙的地方还有位子就要进去,脚还没迈进去就先被江南拉出来。
"不如,我们出去玩吧。你整天看书,我都怕你变成呆子。"
"有什么好玩的。况且是你要跟我来的,我可没拿枪逼着你。"
"嘻嘻,全当散步吧。有n久没去遛遛了,腿都快生锈了。"
"可书要放哪?背着挺重的。"
"放自习室里就行了吧。"
"丢了怎么办?你怎么赔我。"书对安然可是命根子,万万丢不得的。如果把书弄丢了,他宁愿去撞墙。
"大不了把我赔给你呗。"
"嘁--你有什么好的。白白添一张吃饭的嘴。"
"说漏个字,别挑我语病。你倒是说,我哪里不好了,我好得很呢。一部活字典,会走路的资料存储器。比手提电脑还方便,不用接电源,不用你提着,也不用担心会丢了......多好啊!"江南象是越说越上瘾,说起个没完没了。
"臭美!你背着吧。你先当物品保管箱吧。"安然将书包丢给江南,自己先行离去,江南在后面一路小跑着追上来。
安然被江南拉着东一圈西一圈的遛达,逛各个地摊,看这的夜景,吃各种小吃。江南一肩背着一个包,手里要么举着一大把羊肉串儿,要么抓着一把铁板鱿鱼,嘴根本没闲着过,好象有多少年没吃饱一样。安然一看到他的样子就咯咯直笑,江南就誊出脚来踢他。安然跑着躲开他,他就跟在后面追。两个人玩的不亦乐乎,回来时差点进不了宿舍大门,跟管理员老爷爷求了半天情才把他们俩放进来。
"弟弟你大胆的往前走哇,不回呀头!哈哈哈......"走上四楼楼道,江南往下看了一眼,不知发什么疯突然引吭高歌。
"喂!已经半夜了,你干吗?"安然已经不记得这歌的名字了,原歌词中是"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是首很老很老的歌。
"哪个神经!大半夜的不睡觉鬼嚎什么!叫春呐!"
安然听了就笑,笑得特放肆,江南就追着他打。楼道里乒乓乱响更是鸡犬不宁。
4
日子淡如水,没滋没味儿的第一学期已近尾声。
再有一门英语就全部考完了。
天很冷,冷得在外面走都觉得骨头里飕飕的发凉。-出门又会看到大四的学姐学长们打包回家,心情会更郁闷。大伙就都窝在被子里爱干什么干什么。
"曾重,瞧你跟那厕所亲的!你爸妈刚打电话来了,他们现在正在学校大门等你。" 胡冰见曾重好不容易从厕所出来,把电话传传到继续歪在床上看《神雕侠侣》,受了韩若水影响,他没迷上漫画倒迷上武侠,尤其是金庸的。
"真是!老大的人了也闲不住。大老远的累不累啊。"曾重往床上一坐,三个人四张床一起上下颠了那么几下。
"来看看你你还不乐意啊。"胡冰继续歪在床上看书,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怎么说话呐你!你爸妈这不是关心你吗。这么好的爸妈哪儿找去!还不快下去。"李铁华也一反常态的训起他来。
安然手中疾飞的笔停住,整只手都在颤。"这么好的爸妈哪儿找去"李铁华的话硬生生敲进他心里,一遍一遍抽得他心泛疼。他爸妈连电话都不曾打过,来看他,那真是痴人说梦,比六月飞雪天下红雨都希奇。安然就象中了咒儿似的喃喃自语着。"是啊,那么好的爸妈哪儿去找......"
"乖乖,我今天惹谁了。各位大爷我马上去还不成吗?"曾重嘴上这么说心里应该挺高兴的,光看他一溜烟儿的跑出去就知道。
江南从窗户看这曾重往校门口呼哧呼哧的"飞奔"跳下床拍拍手说:"突击扫除现在开始,要给咱们的爸妈留个好印象。"
"喔~~~~"
安然晃晃头跳起来跟他们一起打扫。
一阵乒乒乓乓,曾重带着他爸妈上来了。大伙儿一见全都忍俊不禁,安然也轻笑起来。还是江南先回过味儿,忙说:"欢迎曾爸爸曾妈妈,别见怪,这群小子许久没见家里人,把他们乐坏了。"
曾重的爸妈说是来谈生意顺便把儿子接回家,就这么和他们闲话家常到傍晚,留了些土特产就和曾重去宾馆。
早上英语一考完都忙着回宿舍收拾东西,准备离校。只有安然没有动静。
江南就问他说你怎么不收拾东西,什么都不带回去吗?
安然笑了一下,没做声。江南又问了一遍他才说不回了,回去家里也没人。江南问为什么,他就说他们去旅游,过二人世界去了。
曾重下午回来时李铁华和胡冰首当其冲毫不客气的放声大笑。
"哈哈哈,感情你这名儿是有来历的啊。"
"你把身上的肉分他们点儿啊。"
"停,你们两个没大没小的家伙,说说曾重也就算了,别拿老前辈开涮呐,这损友可不是这么当的。"韩若水从床上探头下来,"我还是那话,减个几十斤给这俩猴儿崽子看看。"
"那多对不起我这名儿啊!我爸妈要请你们搓一顿儿,不饿的就别去了,啊。"
胡冰马上从床上跳下来:"那哪儿行啊,期末手头拮据正愁没饭吃呢,这么好康的事我不去怎么成?可不可以打包啊?好在车上吃。"
"靠,这点钱你都想着省啦。真有你的。"李铁华一脸钦佩,做五体投地状。
席间大家都有说有笑,安然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不怎么动筷子,却一上来就拼命喝酒。安然知道江南当他晕车晕迷糊了直把酒当白水喝了。江南说一会儿得找个药店买点儿晕车药怕他回去后又处于半死状态。安然没跟他抬杠,江南更深信他是真的又晕车了。
只有安然自己知道,他难受,真的难受,不是因为晕车,而是他从来没有和全家人在一起吃饭的经历,这个认知让他想哭,心里堵得发慌。
将就着把饭局蹭下来,安然跟曾重妈妈说身体实在不舒服不跟他们诳夜景,就先回去了。
安然站在车站牌前,一辆辆返程的车他都没上看着它们从他面前呼啸而过。直到一瓶晕车药递到他面前,安然回过头,他看到江南眼中的自己一脸委屈。
这时汽车飞驰而过,扬起一片尘砂,掩饰了安然的尴尬:"沙子吹到眼睛里会不会得沙眼啊?"
"我看看。"
说着江南伸手过来要摸安然的眼睛,被他一闪身躲过去顺带捶江南一拳。"注意影响,不怕别人长针眼......害得你也中场退出了。"
"那个啊。"江南把脸一抬没了下文。
安然有些奇怪的打量着他问:"不会又是让我请你吃饭吧?"
江南但笑不语,笑得安然心里发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上公汽。
安然清醒过来时宿舍的人都还没回,只有江南坐在桌子前发呆,看他醒了就笑着说:"晕车晕的这么厉害,你以后住的地方不能离公司太远。"
安然记得在车上时人很多,晕车带醉酒的本来就站不稳,这车还开的不稳,搞得他撞在江南身上就起不来。
安然记得他难受得紧时把江南抱得死紧,就象他以前抱着外婆那样。他记得自己是被江南连扶带架的拖下车的,还记得他吐得乱七八糟,他也真会拖累人。
"给你添麻烦了。"
"说什么呢,太见外了。"江南递了杯水过来,迟疑了一下才问:"你不回家是......因为你和你爸妈,呃,关系不好吗?"
安然默默喝着水,心里想了很多很多种回答,最真实的答案却是他一直回避的。他真的不想提起这些,口气不好的说:"与你无关。"
江南站起来,指着床上挂着的衣服说:"与我无关!与我无关你干吗抱着我哭的一塌糊涂!"
一句话说得安然脸上发烫,还是嘴硬的说:"......我喝醉了。"
"好,醉的真好。"
看样子江南真是被他气死了,搁下话就走人了。
安然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象只乌龟,遇到事情就知道躲起来,逃进自己的壳子里,逃避一切纷扰......
寒假一到新生宿舍楼里人去楼空。宿舍里只剩他一个人,空荡荡的,安然的心也空荡荡的。
今天是除夕,学校里有活动他没去,他宁愿一个人在一旁清净。可这会儿楼里静的出奇。安然坐在电话旁,什么都不做,只是盯着电话,心里一片空白。孤单,漫无止境,压得他几乎窒息。
电话铃响起来,不停地回荡在不大却空旷的宿舍里。安然抓起话筒也不说话,电话那头也不出声,半天都没动静。安然就知道是谁打来的。孤单一下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天一地的凄凉。
他轻轻放下听筒,坐到地上,任地板的冰凉侵进心扉。冷,不及心痛,心象碎成千万片,一片一片脱落,疼到最后已成麻木。
铃声又响起来,安然抓着话筒几乎是吼出来的:"不想打就别打!"
"是我。"
话筒另一端传来江南的声音。
安然哑然,过了一会儿才苦笑着说:"我以为......是我妈。"
"我后天的票,初三下午到学校。"
"你回那么早干吗?"安然觉得喉头发堵,差点儿说不出话。他们才吵架过,他还这么惦着他,为什么他的家人就不能这样对他?打来的电话都不肯吭气。
"嗯,想你啊!"江南在那面夸张的说着,"我爸他们单位组织出国旅游,他们要出去过二人世界闲我碍眼,就把我踢回......"江南忽又不说话了。
"回来吧。"安然当自己没听出江南的顾虑,继续说,"这里几乎没人,怪冷清的。"
放下听筒,安然站到阳台上,空中,礼花绽放绚彩夺缤,他,心乱如麻苦泪已尽。
5
过了一个寒假,人也松懈不少,连安然也是到了九点半才起床。胡冰、曾重还睡的跟死猪一样,韩若水去开会了,李铁华留了张条说可能晚上才回让他们给留个门,也不知他去了哪儿。
安然叫江南起床也没反应,就踩着李铁华的床,看到江南还在熟睡。这小子做什么好梦,连睡觉都还咧着嘴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真恶心。
安然推了他几下,没反应,再推几下还没反应。安然伸出手去捏他鼻子,并在他耳边以不大不小的音量喊完"死猪,还不起来!"就跳下来。
这招果然奏效,江南马上坐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嘴里咕哝什么安然也没听清。
"我去自习了,老地方。"安然说完就走了。
虽说已经到春天,风吹在连上还是湿湿凉凉的,沁入骨髓。要是以前,安然早就冻得不敢出门,现在他倒觉得没那么冷了,原来习惯了就好。
自习室里依稀有几个人,大概是因为刚放完假又很冷都不愿出来吧。安然找了个位子坐下,顺便帮江南占了个座位。再摘抄笔记时钢笔没水了,他只得到楼下便利店去买笔。回来时自己的东西被人动过,他当是有人不小心碰到没太在意。谁知刚翻开书里面一张粉红色的卡片映入眼帘。
卡片上这样写着:
曾经--相遇
进而--相识
如果--相知
希望--相爱
"好小子,手里拿什么东西?老实交代。"
江南从背后把安然一拍,吓他一跳。
"交代什么?"安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拿着它一脸迷茫,四处张望下,有个女生笑眯眯的看着他。
"我叫田静。"女生忽然跑来坐到安然旁边,把安然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啊,哦,我还有事先走了。"江南快速收拾书包就要走,安然在桌子下面抓住他的衣角不让他走。这种情况他没遇到过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希望有个人能替他出主意,他需要有个人在身边可以让他多些坦白。江南连停都没停的还是走了。安然生气的在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下午去图书馆借书,你要来吗?"说完安然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这不是明摆着给人机会吗?他这是干嘛?
"好啊,当然要去。"田静更是眉开眼笑。
"那下午2:30在图书馆门口见。"安然也收拾书包走了,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安然。"
听到有人叫他,安然停下来四处张望,却没看见一个他认识的人--到现在他们自己班里的人他都还没认全。就在他以为自己产生幻听时,一个女生从报纸栏后走出来。
"你是?"
"我是计算机系的,想请你帮个忙。"
"我?我能帮你什么?"安然觉得莫名其妙,他能帮她什么,他又不认识她。
女生犹豫了一下才问他:"那个,江南......他,有没有......女朋友?"
"......想知道去问他自己。"安然本来就有些烦,口气也就很差。今天是怎么回事?搞鹊桥会不成?
女生的脸变得红彤彤,被他说的不知所措。
"抱歉,今天遇到点儿烦心事。"安然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没有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