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寒》续--月黄昏————秋叶影
秋叶影  发于:2008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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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晨刚刚迈入院门,耳边就响起了柳芙音的声音:"你回来了?"
  洛晨一惊,定睛看去,柳芙音正立在屋檐的阴影中望着他。黑暗中,柳芙音的脸显得有一些憔悴。
  "你怎么知道今晚我会回来?"洛晨忍不住问。
  "这三天晚上,我都在这里等你。"柳芙音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疲惫。
  洛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回来就好,我......"柳芙音眼波一转,咬了咬下唇,"我先回房休息了。"她像是在逃避什么,匆匆走了。
  夜风吹过,拂乱了洛晨的长发,青丝纠结在一起,恰如他此际的心乱如麻。
  明月转朱阁,低倚门,今宵应无眠。
  * * * * *
  寒风肆虐地呼啸着,发出呜咽的悲鸣声,鹅毛般的雪片铺天盖地席卷耳来,将天地掩成了一色的纯白,这是一片茫无涯际的水晶世界。
  在玄冰岩砌成的石殿中,依旧可以感觉到冰天雪地的寒意,而东御东御司华的眼神却冷得让人忘记冰雪的存在。
  "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他转世为月魄之体。"东御司华铁青着脸看着盘坐在冰床上的黎羽桑。
  雪雾中,黎羽桑清秀雅致的脸庞苍白得近乎无色,一双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瞳眸也像冰一样透明。
  "告诉你了又能如何?"
  "那我就会带他离开朱雀族。"东御司华的眼中含着无法隐匿的痛惜,"我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你太过自信了。其实,你根本无法为他改变什么。这三年来, 他与你近在咫尺,你却一无所知,说到底,你们的缘分也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东御司华愤然反问,"我整整等了他一千年,这样的缘分是‘不过如此'?"
  "一千年前,你与他的命运之絮便已断开了,今世的他本不该与你有任何瓜葛。我碍于先祖之命,才破例托付宓兰让你与洛晨见上一面,这已是泻了天机,你为何还是纠缠不休?"黎羽桑的声音平缓而沉静,像一泓无波的潭水,没有任何涟漪。
  东御司华冷笑:"这一千年,我只为他而活,到如今,你叫我如何能休。"
  黎羽桑摇头轻叹:"从来没有人允诺过你,千年的等待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天命轮回是不可逆转的,你还不明白吗?"
  东御司华长笑一声,傲然道:"什么天命轮回,我东御司华要做的事情,就算是老天爷也不能阻止。"
  "你如此一意孤行,难道要重蹈昔日的覆辙?"
  "你闭嘴!"东御司华脸色大变,一把拎住黎羽桑的衣领,厉声暴喝。
  侍立在一旁的黎羽晴风大惊,抗声道:"你怎可对族长如此无礼!"
东御司华犀利的眼神扫过黎羽晴风,晴风被那森冷的阴戾所怔住,将后面要说的话生生咽下。
  东御司华深吸了一口气,放开了黎羽桑,低声道:"对不起,我太冲动了。其实,我本应感谢你才对,若没有你,我可能这一辈子都不知道他在哪里。"他顿了顿,语气又转为坚决,"只是,我心意已决。从我再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无法回头了,你不用多言。"言罢,他转身飘然离去。
  黎羽晴风此时方敢出声:"族长,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帮助这个人。"
  黎羽桑的脸上浮现出悠然的笑意:"一个人如果付出千年的时间去等待,却得不到任何补偿,这个世界岂非太不公平。"
  "可是,天命轮回是不可逆转的,您方才不是这么说的吗?"黎羽晴风睁大了眼睛提醒他。
  黎羽桑透明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此话原也不差,只是,你知不知道,轮转之中另有异数,一种超越于既定轨迹之上的异数,那是连身为先知者的黎羽族人都无法预见的东西。"
  "异数的存在能够改变命运的安排吗?"
  "我不知道,但我想试试看。"
  黎羽桑衣袖一挥,摆放在他面前的水镜泛起了一圈圈细碎的波纹,在水波的荡漾中,水面浮现出一个女子美丽而忧伤的容颜。黎羽桑虽然看不见黎羽云梵烟的脸,但耳畔却响起了她临死前最后的话语。
 "他一定会得到幸福的。黎羽氏的后人啊,请代替我帮助他吧,帮助我所深爱的人,这是我此生唯一的祈祷。"
  "希望如你所愿。"黎羽桑喃喃地道。
                   第二章
  夜愈沉,天愈黑,细碎的小雪开始从天空中旋舞着降下,落在兰竹阁楼上,在浅绿中缀上了几点素白。
  雪夜闭门,挑灯阅经,自是别有一番清修养性之意,只是稍显落寂了些。洛晨正想掩上经卷,却见柳芙音进来。
  "这么晚了,你还没安歇吗?"柳芙音柔声问道。
  "嗯,"洛晨继续埋首看书。
  柳芙音怔了怔,贝齿咬了咬下唇:"你......你为何总是对我如此冷淡?"
  洛晨抬首看了看柳芙音,见她楚楚欲泣的神情,心下有几分不忍,道:"我生性如此,你莫要放在心上。"
  柳芙音虽然名为洛晨的侍女,在朱雀族中的地位确是不低,同时亦是朱雀王派来监视洛晨的人,纵然她在洛晨面前温柔可人,洛晨还是不愿与她亲近。
  柳芙音强笑了一下,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予洛晨:"这是公主殿下写给你的信。"
  "哦,"洛晨有些奇怪,生性不拘细节的南昊绯雪会正儿八经的写信予他,这倒是头一遭。洛晨展开信纸,看着看着,脸上慢慢地露出了菀然的笑容。
  洛晨向来很少笑的,至少在柳芙音面前是这样。此际,柳芙音看着洛晨难得一见的笑颜,觉得心怦怦直跳,她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宫里有什么喜事?"
  "嗯,小夜和绯雪成婚了。"洛晨眼底满是掩不住的欢悦。
  "什么?"虽然柳芙音早已知道洛夜与南昊绯雪已有婚姻之约,但闻言还愣了一下,"怎么这么仓促?"
  "是呀,小孩子心性,对待自己的终身大事也是毛毛躁躁的。"
  柳芙音笑盈盈的鞠了一躬:"如此说来,恭喜你了。"
  "多谢!"洛晨的语调也不再似平时的冷漠。虽然不能回去参加弟弟的婚礼,难免有几分遗憾,但这件婚事带给他的喜悦很快将遗憾冲散了,他对柳芙音微笑道,"我要备一份贺礼,烦你准备一下,明日托人带回去。"
  "是。"
  柳芙音方想出去,忽然门外响起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顷刻之间,一群披甲持剑的兵士闯入,柳芙音认得是朱雀宫中的殿前侍卫,不由得吃了一惊,娇叱道:"你们要作什么?"
  为首的侍卫朝柳芙音一拱手,道:"柳芙音大人,我等奉陛下之命来带洛晨回朱雀宫,失礼了。"
  洛晨心下一沉,脸上却毫不见惊慌之情,只是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漠然,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柳芙音身子一侧,有意无意地挡在洛晨面前,道:"是陛下当初亲口应允让他居于此地的。难道你们不知道,以他的体质,是不宜回到长离的。"
  侍卫沉声道:"陛下有令,不管死活,先将洛晨带回再说,马车已在外间备好,即刻起程,请大人不要阻拦。"
  柳芙音无奈地看着侍卫们将洛晨带走,禁不住柔肠百结,不知该如何是好。
  * * * * *
  朱雀宫。暖琳殿。
  芙蓉纱帐裂成了数断,翡翠夜光杯滚落在地毯上,檀香木的屏风也七倒八歪的,原本华美的寝宫此刻却是一片狼籍。
  "过分!实在上太过分了!"南昊绯雪尖叫着,娇艳如烟雨海棠的脸庞上笼着浓浓的怒意,她衣袖一挥,紫铜烛台"当"地一声掉到了地上,"他怎么可以当着我这个新娘子的面跟着别的男人私奔,这叫我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南昊修玉远远地倚坐在角落里的藤椅上,俊美的脸上甚是平静:"我记得公主殿下您当时还是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为什么两天后的现在才开始生气?"
  "因为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南昊绯雪走到南昊修玉面前,忿忿不平道,"我南昊绯雪美丽、温柔又贤惠,你说,我哪一点比不上那个臭男人,为什么小夜不要我而要他,这岂不是故意让我难堪吗?"
  南昊修玉想笑却又不敢笑:"要说你美丽倒是不差,可至于温柔和贤惠,呃......我想......还是有待商榷的。"
  南昊绯雪顺手敲了南昊修玉一记脑壳,"啐"了一声:"不许胡说。"
  恰在此际,柳芙音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进来:"公主......公主殿下......"
  "什么人?"南昊绯雪正在气头上,转身见是柳芙音,怒喝道,"放肆,你胆敢擅闯本公主的寝宫,该当何罪?"
  南昊修玉出言:"适才侍女已通报过了,是你自己的声音太大了,没有听见。"
  南昊绯雪瞪了南昊修玉一眼:"小鬼,不要你多嘴。"
  南昊修玉不悦道:"我只不过比你小了两岁而已,不要老是叫我小鬼。"
  南昊绯雪眼珠一转,咯咯地笑了:"小鬼就是小鬼,我偏要叫。"她刚刚还是怒容满面,眨眼之间却又是笑颜如花,实在令南昊修玉哭笑不得。
  "咦?"南昊绯雪忽然想起了什么,指着柳芙音道:"你是和晨一同留在雁泽吗?怎么又跑回来了?"
  "洛晨已被陛下令人带回朱雀宫,此刻正在贺阳殿中,公主您不知道吗?"柳芙音急道。
  南昊绯雪的脸色骤变,来不及再说什么,匆匆忙忙地冲了进去。
  * * * * *
  贺阳殿中灯烛通明,一派富丽堂皇的景象,但气氛却是压抑沉郁的。
  洛晨蜷在地上,虚弱得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一靠近朱雀的王都--长离,他的月魄之体便无法忍受这里的阳炎之气了,针刺般的灼热侵蚀着洛晨周身每一寸肌肤,直至深入骨髓,令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南昊离云持着一支金黄亮泽的长剑,仪态悠闲地踱到洛晨身边,将他从地上扯起,轻笑道:"洛晨。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难受呀?"
  洛晨迎上南昊离云的目光,眼里并没有南昊离云预料中的惊慌与恐惧,他那深黑色的瞳眸依旧如秋水般清澈平静。
  南昊离云眯起眼睛,残酷地冷笑着,将手中的长剑架到洛晨的脖子上:"这把剑是用你的弟弟的血铸成的,到时候,我会用它来割断你的咽喉,很有意思吧?"
  日魂之剑接触到洛晨的肌肤,带来了烈焰燃烧般的热度,他的身体不禁颤抖了一下,津津的汗水从额头滚落,洛晨觉得整个人都要被熔化了,他无力地闭上了眼睛,神志渐渐离他而去。
  "我看你这个样子,好象也撑不了多久了,那怎么行?"南昊离云故作惋惜地"啧"了一:声,"死人的血对我来说是没用的,这么珍贵的月魄之体可不能浪费了。"
  "南昊离云,你快点放手!"门口传来南昊绯雪的娇叱。
  南昊离云抬眼见南昊绯雪进来,冷笑一声,松开了手,洛晨向后倒去。
  南昊绯雪身形一闪,跃到洛晨身边,恰好扶住了他。南昊绯雪触手之际,便感觉到洛晨身上炙热的体温,她心中一紧,同时亦注意到了洛晨赤红得异样的脸色。
  "修玉,修玉!"南昊绯雪回首叫道。
  随后进殿的南昊修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应道:"怎么了?"
  "快去藏珍阁替我把北海玄冰取来。"
  "不许去!"南昊离云喝道。
  南昊修玉看见南昊绯雪对洛晨的关切状,心头很不是滋味,站着没有动。
  南昊绯雪急了:"你还不去!"
  "他的死活与我何干?我不去!"南昊修玉将头扭开。
  南昊绯雪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道:"南昊修玉,我数十声,你要去还没将玄冰取来的话,我以后永远不和你说话了。"
  "你......"南昊修玉愣了一下,无奈地叹了口气,身影随一道红光一闪而没。
  "绯雪,你怎么这么任性。"南昊离云皱着眉头道。
  南昊绯雪不理会南昊离云,她轻轻拍打着洛晨的脸颊,小声唤道:"晨,晨,你醒醒......"
  洛晨一点反应也没有,呼吸渐渐地微弱了。
  南昊绯雪方自心急如焚,红光乍闪,南昊修玉出现在她身边,气喘吁吁地递给她一片蝶翼般大小的黑色寒冰,问道:"没有超过十声吧?"
  南昊绯雪将玄冰置于洛晨的胸口,玄冰的寒气抵散了部分炎力,洛晨的脸色慢慢地恢复了常态。南昊绯雪这才松了一口气,抬起头,瞪着南昊离云:"南昊离云,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侍立在一旁的井宿长老实在听不下去,出言制止道:"绯雪公主,陛下怎么说也是您的兄长,您怎可如此出言无状?"
  南昊绯雪皮笑肉不笑地"嘿嘿"了两声,"那么,皇兄陛下,麻烦您老人家解释一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南昊离云倒不气恼,从容自若地道:"日魂、月魄之血乃天地之间难得的灵物,用其铸成的利刃,具有天神之威。我自然是要用洛晨的血铸一柄月魂之剑,你何必明知故问?"
  南昊绯雪秀眉一挑,愤声道:"当初父王在日,亲口答应过我不再伤害洛晨和洛夜,况你已有了日魄之剑,还不肯放过他们?"
  "三年前你执意说要嫁与洛夜为妻,先王才不便再为难他们,如今洛夜既已弃你而去,我们也用不着再顾及情面了。"
  井宿长老领首道:"陛下所言极是。洛夜不念公主的一片真情,做此背信弃义之事,分明是不将我朱雀一族放在眼里,公主您切不可再执迷不悟。况且,如果我们同时拥有日魂、月魄双剑,便能够威慑北方的玄武和西方的白虎,凌驾于诸国之上。"
  南昊离云赞许地笑了:"连长老都这么说了,浸雪你就不要再与为兄争执了。"
  南昊绯雪放下洛晨,长身立起,冷冰冰地道:"你当真要和我过不去吗?"她那一头金红色的长发无风自动,褐色的眼眸中闪动着骇人的怒火,隐约的红焰围绕着她的身体,贺阳殿中的温度陡然上升。
  南昊离云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日魄剑,厉声道:"绯雪,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要与我为敌!"
  南昊修玉与井宿长老大惊,同声叫道:"王上,公主,请息怒!"
  一阵银铃般娇脆的笑声传来,打破了贺阳殿中僵持的气氛,一位盛装华服的艳丽女子带着一群侍女从后殿翩然而至,她眼波扫过殿中的情形,掩口娇笑道:"陛下您何必动怒呢?公主年少气盛,言辞纵有不当之处,但毕竟是兄妹至亲,切不要伤了和气啊。"
  南昊修玉与井宿长老躬身为礼:"参见太妃。"
  南昊离云亦收起了日魂剑,见礼道:"母亲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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