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的时候是，不过现在不只了。」华尔克莉关掉磁碟纪录，视线转向窗外的夜景。「斐尔多西，我在想，等这件事结束之後，就把市场管理权完全移交给你......」
「您真的要去当教授？」
「别这麽说。以前我放浪过头，现在该是回归的时候了。」华尔克莉缓缓站起身，转头注视著青年的脸。「斐尔多西，你差不多快四十了吧？以一个人类来说，正是大展身手的年纪。再者，以你的才能，也未必会长久屈居於我之下，不如早点将整个市场交给你，我也乐得轻松。」
「是。毕竟您在这儿有太多不愉快的回忆了。」
「你知道很多事，不过最好别说出来，知道吗？」华尔克莉眼中闪过冰刃般的光芒，让斐尔多西不得不低头避开她的眼神，因为那实在太锋利了。
「听说您从联邦第一大学带了一名少年过来，不知需不需要我们派人保护？」他试图转移话题。「还有布莱·恩特，我可以派人......」
「不用。那孩子是亚斯克·艾芙拉(Ask·Embla)计画的成品，不是普通人类。」华尔克莉简单地拒绝了。「这是阿斯达罗特拜托我的事，没有我的指示就不要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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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尔克莉离开後，斐尔多西像力气被抽光了似地颓然坐下，将身体深陷进沙发座椅中。每次和华尔克莉会面，都给他一种无名的恐惧和压迫感─她那幽深的黑瞳，有时犀利得彷佛可以透视任何人的内心，有时却又虚无得让人猜不著她真正的想法。也许她真正令人害怕的，不是武技或读心术，而是隐藏在她身後、不为人知的恐怖秘密吧。
「诸神的黄昏？哼，那只不过是小说家危言耸听的玩意罢了。」斐尔多西将手指插进自己的红发，强自镇定地按揉著。「我不相信，真的没有任何东西能击倒她？我不相信，我一定要试一试......」
华尔克莉的经历，并不是完全没有疑点的。单从她可以任意变换华尔克莉和耶吉尔两个人格，就够可疑了。斐尔多西动用手下的资源，查出了更多名字和活动区域，让他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无论如何，华尔克莉都曾是斐尔多西的导师。她像训练忠犬一样训练斐尔多西，将黑市管理权交给他，在在都显示了她对他能力的肯定。但她从来不说自己的过去，也从不在斐尔多西面前显露情绪，所以斐尔多西不了解她，也因而感到无名的恐怖。
索多玛的银月，无言地洒落一地微光。对斐尔多西而言，他最隐晦的愿望还藏身在黑暗中，连他自己都尚未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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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八千夜，今天这麽早就开店啦？」
「还不都是这孩子莽莽撞撞地冲进来，海儿芯的店又被山鬼砸了，我不得已，只好瞬间移动过来啊！」八千夜无奈地抱怨著。「你也真是，带著一个什麽都不会的优等生杀来索多玛，难道不怕危险吗？海儿芯的店被砸成这样，看你要怎麽赔偿哟。」
「这是小事，叫斐尔多西去办就行了。倒是兰，你把他带哪儿去了？」华尔克莉游目四顾，的确没有少年的身影。
八千夜抿嘴一笑，银紫的薄唇显得有些不怀好意。「放心，他现在正在参观我的标本回廊，安全得很。」
「〝伐尔斯的圣处女″，OK？今天我付账。」华尔克莉优雅地坐上高脚椅，将鞋跟搁在钢制脚架上。
「那孩子一走进这儿，我就看到他背後的阿斯多拉尔灵光......」八千夜一面倒酒，一面展开话题。「简直就和天使一样。你把奥玛德之剑给他，威力可不得了啊。」
「是吗？但我还没教他怎麽使用灵力，再说他也不是战士的料。」
「战士？笑话，我看他根本就是个战斗白痴，能自保就很不错了。」八千夜把「伐尔斯的圣处女」推到华尔克莉面前。
「不知道为什麽，总觉得好像亏欠那孩子很多......」华尔克莉梦呓似地说。「没能早点教他《亚维斯塔》圣典，也许是个错误......」
「还说你没在找神官继承人，看，露出马脚了吧？」八千夜毫不留情地嘲讽著。「现在再学也来不及了，至少要先让他能自保，要不然你可又多了个累赘。」
华尔克莉低头啜了一口「伐尔斯的圣处女」，彷佛在思考著什麽。「说到这个，最近接二连三派妖兽来狙击我的是谁呢？明知我不会被那些低等生物击败，却不停地...对了，难道是为了刺探我的实力？」
「你慢慢想吧，我去接那孩子回来。」八千夜以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说著，瞬间隐没在空间的黑幕之後。
不过五分钟，八千夜就带著金发少年重新出现在华尔克莉面前。
「华尔克莉小姐！」兰看起来很兴奋。
「怎麽，标本好看吗？」华尔克莉微微一笑，已经猜到八千夜并没有把她的个人嗜好完全拿出来展览。
「嗯，有很多图鉴上没有的生物呢。我还做了笔记，到时候就可以拿回联邦第一大学做研究了。」少年的蓝瞳泛著雀跃的光彩。
「是啊，如果回得去的话。」八千夜一脸看到书呆子的不屑表情。
「八千夜！」华尔克莉皱皱眉，一面示意要兰在她身旁坐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如果兰就是喜欢读书，我们也没必要强迫他学习战斗。」
「天，这是你华尔克莉说出来的话吗？看来你已经跟耶吉尔同调了，我该说些什麽才好呢？」八千夜假装苦恼地说。「也罢，我就送兰一个见面礼吧，免得你老是担心他的安危，又舍不得让他吃苦。」
「八千夜小姐，我可以学著保护自己的。」兰带著一种被刺伤的神情说。从他白皙皮肤上浮现的红晕，可以看出他对自己能力不足的懊恼。
「你可以不必勉强，兰。」华尔克莉淡淡地说。
兰的脸更红了。
「华尔克莉小姐，我希望自己不会成为你的累赘，更希望有一天能协助你，甚至保护你......」他有些激动地说著，金发在乌晶的反射下更加光泽闪耀。「到索多玛之後，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没用。我不能一直依赖你，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拖累你。所以请教我如何战斗，任何痛苦我都会忍耐的！」
「孩子，你把战斗想得太单纯了。」华尔克莉用一种怜惜的口吻说。「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为了耶吉尔，还是为了我？如果你只是想对耶吉尔知恩图报，那大可不必，因为......」
「好好好，你们两个回家再谈吧。」八千夜将一杯饮料放在兰面前，脸上有种得意的神情。「哪，喝吧，免费招待，下不为例。」
「八千夜小姐，我不喝酒......」
「这不是酒，但比酒更难喝。你不是想变强吗？这就是第一关。」八千夜和华尔克莉相视而笑。
琥珀色的液体，悬浮著天使羽毛的幻影，在其中载浮载沉......兰观察著这杯奇异的饮料，低头深吸一口气，发现它散发著白蔷薇的甜香，似乎没有那麽可怕。
「小心，别吐出来。」华尔克莉将手放上兰的颈背。
不管了，喝吧─兰决定霍出去了，低头猛灌一口，打算三口把它解决。不料第一口喝下的液体才到喉咙，立刻火烧般地灼痛起来，一股肉质的腥味也随之反冲。胃部开始痉挛，对这腐烂生物般的液体产生剧烈反应，连食道也抗议似地收缩著，彷佛想竭力抗拒它的进入。
不行，不能吐出来，华尔克莉小姐在看著呢......兰努力克制身体的不适，再喝下第二口、第三口。这下可不只是胃部痉挛而已了，全身像脱了皮似地灼痛著，血液在一瞬间全冲上了脑部。五脏六腑像被千万只手撕扯著，骨骼关节也劈啪作响，发出令人不快的哀嚎。
「忍耐一点，再过一下就好了......」
华尔克莉小姐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後变成了细微的耳语。兰用手肘撑著吧台，尽力不要让自己趴倒下去。
「奥玛德、奥玛德......」彷佛有人在体内纤细地叫唤著。
肩胛骨的部分突然暴痛起来，像有什麽东西急欲穿体而出。那细小的声音还在呼唤，像少女无助的哭泣，回盪在无意识的空间。
「奥玛德，不要走啊！看看我，不要离开我......」
好痛，什麽东西从背上长出来了？好多祈求的哀嚎、绝望的哭泣，这到底是什麽？
第四节 奥亨米拉(Ohimaera)
华尔克莉和兰离开「妖精的红月」时，已经是深夜时分。夜风寒凉，但兰却发著高烧，浑身滚烫。
「只是发烧而已，已经算状况最轻微的啦。我给他喝的可是天使亚布迪尔(Abdiel,神之仆)，脾气倔得很，普通人是禁不住他反抗的。」八千夜刚才就是以这番话送走两位熟客。「只要烧退了，就表示亚布迪尔愿意为兰效命。虽然他只剩一片羽翼，对付普通妖怪却是绰绰有馀。等兰学会驾驭他之後，连阿斯多拉尔灵光都会增强，到时你就不必操心了。」
「亚布迪尔，折翼的战斗天使...不会是找八千夜单挑落败，才被她驯养起来的吧？」华尔克莉彷佛可以想像天使的「惨状」。「这家伙，还没改掉恶作剧的坏习惯啊......」
倒是兰，他撑得过去吗？华尔克莉看著少年汗湿的金发，怜惜地想。这孩子是「亚斯克·艾芙拉」计划的成品，不是父母结合所生的孩子。换一种说法，就是人造人。他十岁以前的记忆，全是模拟输入的，醒来时「亚斯克·艾芙拉」计划已被强迫终止。华尔克莉还记得(那时是耶吉尔)，阿斯达罗特带他参观实验工厂的时候，兰正和其他成品排列在一起，无感地沉睡著。扣掉旁边复杂的维生系统，华尔克莉还真有置身在八千夜标本回廊的感觉。那时他就在兰前面驻足良久，阿斯达罗特还问他要不要带回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