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舞--朱雀之绯————秋叶影
秋叶影  发于:2008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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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有个哥哥吗?"凌不经意地道。
  "嗯,双胞胎哥哥,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和你一模一样?"凌忍不住笑了,"有你一个已经很叫人头痛了,再多一个,那你们的父母一定非常辛苦。"
  "才不是呢。"夜皱着鼻子斥道,"晨的脾气一点都不像我,他很安静的,不太爱说话,也不太爱笑。"
  "哦,是吗?"凌很难想象,眼前这张爱哭爱笑的脸如果安静下来会是什么样的。
  夜眼波一转,又笑了:"不过,晨和我长得真的是丝毫不差,如果我板着脸和他站在一起的话,你一定分不出来。"
  "总会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吧?"凌有心不在焉地应答着。  
  "绝对没有。以前只有妈妈认得出来,就连绯雪都是后来靠这个来分辨的......"夜说得兴起,顺势指向自己的脖子,但马上,他似是想起了什么,表情僵硬住了,动作也顿了下来。
  凌看到了夜手指之处,在洁白如玉的颈项上有一道长长的、殷红似血的痕迹。
  "很奇怪的胎记。"
  "不是胎记。"夜勉强一笑,用手捂住那道血痕,"是伤疤......我一时忘记了,算了,不提这个了。"
  凌拉开夜的手,俯下身,直视着夜,沉声道:"是谁伤了你?"
  "我都说不提这个了。"
  "是谁伤了你?"凌仿佛没有听见夜的话,再一次重复问道。
  夜迎上凌的目光。凌的目光结上了冰,透明的冰将褐色的眼眸亦染成了透明,看不见丝毫感情的色彩,只有跃动的寒光似森冷的利刃。
  "你为什么要问呢?"夜轻轻地道。
  "我要杀了那个人。"凌的声音平静而阴戾。
  夜抿了抿嘴唇,缓缓地伸出手抚摸凌的眼睛:"你知道吗,你现在的眼睛......像冰一样冷、像剑一样利,和那个时候的绯雪很像呢。真奇怪,你们明明是两种截然相反的人,却会有相似的地方。"
  凌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不要老是提起那个女人。"
  "是你问我的呀。伤我的那个人当时就被绯雪杀了,所以你不必为我担心了。"
  凌沉默着,握住了夜停留在他脸上的手,握得很紧、很紧,生怕一放手,夜就会从他的身边消失不见。颈上的伤痕红得甚是刺目,那是致命的伤,差一点,就不会见到夜了。突然间,有一种虚空、惶然的感觉摄住了凌的心。
  "凌。"夜的手顺势滑向凌的颈后,勾住,将他拉向自己,抱紧了他,把脸偎在他的胸口,吃吃地笑,"我有时候觉得你很坏,不过偶然呢,你还是蛮好的。除了哥哥和绯雪之外,再也没有人会对我这么好了。"他慵懒地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唔,真想窝在你这里不走了。"
  夜缠绵的黑发搭散在他的手臂上,温润而柔顺,如丝。夜芳甜的气息拂过他的耳鬓,弥漫在他周围的空气中,越来越浓郁,熏人欲醉。但夜的话却让凌醒了过来。
  "不行啊,我后天就要离开了。"
  "咦?"昏昏欲睡的夜猛然睁大了眯眯的眼睛,"你要去哪?"
  凌勉强掩住心中浓浓的失落,竭力用平静的语气道:"我要回白虎国了。秋祭结束了,我也该回去了。后天早上,你过来送送我吧。"
  "不要。"夜的表情明显地暗淡了下来,沮丧地道,"要走就走好了,我才没空理你。"
  俩人之间又沉默了下来。夜将身子蜷成一团,缩在被窝里。凌发现,这样的夜看上去显得格外的弱小无助。凌很想伸住手将夜拥入自己的怀中,那么美丽、那么温暖的太阳光,很想一直拥抱着。凌的手伸出去了,可又迟疑地收回来了,不行,就要走了,很快就要离开有阳光的地方了,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去拥有什么,也许,真正无助的人是他吧。沉沉的夜幕中,冰冷的黑暗又一点一点地回到凌的心底。  

 

第五章
 
天微微有几分阴,云彩被绞碎成了厚厚薄薄的丝絮,软绵绵地缠绕在一起,捂住了阳光,将天空染出了淡淡的青色。风掠过宽广的原野,将草叶的味道散发到空气中,清清涩涩。
  凌勒住了马,转过头望了望,遥遥地,依然可以看见长离的宫城,却见不到夜的影子,他果然还是没有来。
  侍从们静静地侯着,有意无意地与凌保持着一段距离,凌大人今天的心情非常地糟,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平时的凌大人固然冷酷无情,可是他的脸上始终保持着高深莫测的冷漠,无喜亦无怒,而现在的凌大人的脸色却明显地阴沉着,恍如肃杀的秋意般凉彻心骨。所以,虽然像这样走走停停地已经半个时辰了,侍从们仍然半声都不敢吭。
  风越来越大了,狂乱地纠缠着银色的发丝在空中扭舞着,凌乱如麻。凌轻吁了一口气,催动了跨下的黑马,缓缓地向前行去。已经离开了,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等待的了。也许,想见的那个人早就忘记了自己的事了吧,即使现在还记得,迟早有一天好是会忘记的。他们是属于两个世界的人,明媚的阳光和苍茫的风将无法存在与同一个天地间。
  马蹄声特别沉、特别缓,一下又一下,敲打在寂寥的空间,还是寂寥。
  隐隐地,有一种马蹄声似乎快了起来,打破了固有的韵律,越来越大声了。凌恼怒地皱眉,回头方想呵斥,却以外地看见了一骑红色的影子从远处驰来,凌的心漏跳了一拍。近了,近了,看见马背上那人灿烂的笑容了,亮丽的黑发在风中飞扬,阳光也随之明媚了。
  夜还是来了。凌下意识地抿了抿嘴,抑制住将要浮现的笑意。
  侍从们识趣地闪开了一条道。
  夜近前,停下了马,气喘吁吁地抱怨道:"你走得真快。我特意起了个大早去驿宫找你,他们却说你已经出发了,害得我累个半死,早知道就不来了。"
  "其实你也不一定要来。"凌强作平静地道。
  "喂,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我辛辛苦苦地来送你,你就不能表现得高兴一点吗?"夜拨马凑近凌,探过身,伸手拧住凌的腮帮子向上挤,"来,笑一个让我看看。"身子斜得太厉害了,冷不防整个人向下滑去。
  "小心。"凌眼疾手快,捞住了凌的腰,将他拉到自己的马上,好气又好笑,"夜,你就不能够稍微安分一点吗?"
  侍从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素有"鬼刹"之称的凌大人居然会纵容有人对他如此放肆,这种事如果传回白虎宫,恐怕很难有人相信。
  凌注意到了侍从们异样的表情,他挥了挥手,示意侍从们驱马先行。
  待侍从们走远后,凌低头看了看被他楼在怀中的夜,却见夜皱着鼻子,不悦地瞪着他。
  "怎么了?"
  "我在生气。"夜扁着嘴咕哝。难得他好心来送行,凌连一句感激的话也没有,还要责备他不安分,实在过分。
  "别生气。"凌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其实我一直在等着你来。"
  夜眨着眼睛盯着凌瞧了一会儿,又展颜吃吃地笑了:"好了,就算你是在骗我,我也不追究了。"
  阳光并不大,眼前却格外地明亮,太阳的影子是看不见的,当它照在身上时,身体的每一份肌肤都感受到了那分悸动。夜在笑着,黑水晶般的瞳眸跃动着天上晨星的光泽,那是一种清澈而耀眼的光。凌想起了阳光下那漫天的枫叶,浓艳如火,美丽得让人心颤。他抬手轻轻地拢过夜的发鬓,枫叶曾经飘掠过,是否还残留着那绯红色的痕迹?
  夜有些茫然了,在凌的怀中蹭了一下:"怎么了?"
  凌没有作声,眼中的神色瞬间千变,纷杂的念头走马灯似地转着,理不清头绪,只是有些许惶然。
  "喂,到底怎么了嘛?"夜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凌的胸口。
  凌毫无预兆地抱起了夜,轻易地举手一托,将夜送回了他自己的马背上。
  夜吓了一跳,幸亏两匹马挨得很近,他手忙脚乱地抓住了缰绳,稳住身子,恼怒地喝道:"西翮凌,你这是什么意思?"
  凌故意侧过脸不去看夜,他沉声道:"夜,我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必须马上走了。"
  "可是......"
  "我有急事,不能耽搁,就此作别吧。"
  明明眷恋着那分温暖,却硬生生地从怀中推开了,一刹那,空虚如潮水淹没了他。在汹涌的潮水中挣扎着抓住最后的本能,逃走吧,在阳光完全融化他的理智之前,逃得越快越好。
  离别的惆怅布满了夜的脸,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了,呆呆地道:"呃,这就走啦?"
  "保重。"凌头也不回,匆匆策马而去。
  "哦......保重。"
  马蹄扬起淡淡尘烟、浅浅草末,聚了,又散了。夜发了怔似地望着,凌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仍然那样望着、望着,直到座下的马儿开始不耐地刨蹄子,夜才惘然若失地调转了马头。
  原来,这就是离别啊。心头沉沉的、甸甸的,风从身畔卷过,却怎么也卷不走那压抑的气息。离别之后呢,是什么?应该是想念吧。真可笑,人才刚刚走,就开始想念了。看着天边的那一抹流云,想起了凌坚毅明亮的眼睛,听着旷野的秋风,想起了凌清冽冷静的声音。
  为什么要想念呢?明明是个无聊又无趣的家伙啊。虽然他受伤的时候,凌会小心地呵护着他;虽然他哭泣的时候,凌会为他拭去眼泪;虽然他胡闹的时候,凌会包容地对他轻笑;虽然......
  "啊!真烦哪!"夜想得脑筋直打结,苦恼地仰天大叫。
  悠悠地溜达着的马儿被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不满地轻鸣了一声。
  "烦啊烦啊烦......"夜无意识地碎碎念叨着,软绵绵地趴在马背上。
  寂野空旷无人。偶然,天空有落单的鹄鸟飞过,似乎可以听见羽翅扇动的声音,然后,便又是安静了。
  懒洋洋地趴着,任凭马儿不紧不慢地走着,真没劲。
  不知何时,身后又响起了马蹄声,很急、很急,像是在追赶着什么。是谁如此行色匆匆,夜懒得去看。急促的马蹄声往这边来了,越来越近了,到了身侧。夜不经意地回眸一瞥,却怔住了。
  马上的骑士居然是凌。
  夜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已经被凌拦腰抱起。
  "啊!"夜一声惊叫。凌的黑马还未减速,呼呼的风声从耳畔掠过,被人单手拎着,在马背上颠着,夜的头都快晕了,他又踢又抓,挣扎着,怒喝:"你要干什么啊?"
  夜的脚踢到了马肚子,马儿受了惊,掀起了前蹄,"咴、咴、咴"地鸣着。
  俩人同时向下摔去。凌紧紧地用双手将夜环在怀中,护着他。
  落到地面,刹不住的身子顺势在草地上滚动。天在旋,地在转,在凌的怀中,一切都在摇晃着。待停下时,夜已经晕得睁不开眼了,耳边恍惚传来凌的声音:"你还好吧?"
  "唔。"夜勉强撑开眼皮子,迷迷糊糊地看见凌伏在他的身上,支着上半身,俯视着他。
  "你还好吧?"凌的语调出乎意料地温和。
  夜两眼发花,有气无力地答道:"一点都不好。"
  凌轻轻地将夜凌乱的黑发拢到他的耳后,依旧温和而平静地道:"夜,我想了很久了,还是没办法-我想要你,跟我走吧。"
  "啊?"夜怀疑是自己头晕,所以听岔了。
  "我想要你,跟我走吧。"凌一字不差地重复。
  夜的眼睛睁得又圆又大,目不转睛地盯了凌许久,然后,扬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甩了凌一记耳光。
  "啪!"鲜红的手掌印清晰地呈现在凌的脸上。
  凌面不改色,若无其事地道:"很好,看来你终于明白我的意思了。"
  "明白个屁!"夜气得口不择言,"西翮凌,你这个疯子、白痴、猪......唔......"
  凌成功地用嘴堵住了夜的怒骂。
  空气骤然变得稀薄了,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唇齿都被凌所占据着,连气都喘不上来。也许是已经习惯了凌的吻了吧,找不到厌恶的感觉,只是憋得慌。想呼吸,吸到的却是凌的气息,想挣扎,身体却因窒息而无力动弹,意识都要凝滞了。
  许久,凌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夜。
  总算没被憋死,这是夜反应过来的第一个念头。他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双手无意识地揪着凌的领口。
  夜的腮颊红嫩得像是抹上了一层胭脂,浓艳欲滴。双唇水汪汪的,隐约有淡粉色的珠光流转。眼中蒙上了一片氤氲的薄雾,带着茫然的神色。凌忍不住又在夜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咳、咳。"夜开口想骂,一时转不过气来,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你没事吧?"凌小心地抚着夜的胸口。
  "你、你、你......"夜气急败坏,"你有没有搞错,我......"
  "一点都没错。"凌非常平静地接口,"你是个男孩子,身材平板乏味,脾气又坏,动不动就发火,还莫名其妙地哭哭笑笑,除了这张脸之外,几乎一无是处......"
  "你、你,我、我......"夜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被自己噎死。他抬起身子,张口重重地咬住了凌的肩膀。
  很痛。凌皱了一下眉头,伸手捏住了夜的下颌,将他拉开,补充道:"还有,你喜欢咬人,这也是个不好的习惯,不过......"他停顿了一下,下了结论,"我想我还是可以勉强忍受你的。"在遇见夜之前,他从来就没有觉得阳光会是温暖的,现在,既然他已经发现了属于自己的阳光,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他放弃呢?舍不得、放不下的话,就将夜带走好了,其实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没什么好犹豫的。夜是他在朱雀国里寻到的一片最美丽的红叶,他会好好地珍藏起来的。
  夜的下颌被凌捏住,想咬、咬不到,想骂、骂不出,让他愤怒得浑身发抖。居然会有男人对他说"我想要你",居然还声称"勉强可以忍受你",凌以为他是谁啊?一定是刚才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把脑壳子摔坏了,才会语无伦次地乱放厥词。恨得牙根痒痒,真想一口咬死凌。
  "那么说好了,我们回去吧。"凌将夜抱起,放到马背上,自己亦骑了上去。
  夜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说话都结结巴巴的:"回、回去?去哪、哪里?"
  "你是我的人了,自然要随我回白虎国。"凌理所当然地回道。
  "西、翮、凌!"凌尖叫。整个人被凌牢牢地束缚在怀中,他空自咬牙切齿,却动不了凌分毫。有气无处出,夜只能一头撞到了马脑袋上。
  可怜的马儿受了痛,"咴咴"的叫着,撒开蹄子向前疾驰。
  漠漠的草原寂寥如初,只有一匹被主人遗忘的红马不知所措地呆呆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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