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无伤————君玩
君玩  发于:2008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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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会有期的时限是多少?三天。
      秦老夫子带来一个苍白,平凡的少年,说他是新来的学生,也是新来的夫子,指导古琴。
      这个新来的,自然就是官涅予。
      科考将近,官涅予也是考生,自不方便再住在宫中惹人非议,此来,一为备考,二为避嫌。我们的玉麒书院是做这种事的首选。
      玉麒书院是全宇国最"大"的书院。它的大就在于就读者的背景都很大,不是富商巨贾,就是王公贵族。所以,与其说玉麒是书院,还不如说是一个微缩的官场。官场,便有官场的规矩。有位于底层的,就有位于上层的。我没空愤世嫉俗,因为我就位于这个官场的上层,顶点。具体来说,是我的家族立于宇国的顶点。

      --挺好的。虽然我和家中并不是很合,不是性格不和是政见不同。但是,他们碍于亲缘关系,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把我奉养在这遥远的京城。
      我们家的人都分得清楚,什么是血亲,什么是外人,哪里是家里,哪里是外面。他们知道,我身在京城时,心却离他们最近。
      --因为,我想离顶点最近,就必须离他们最近。
      立于顶点的我,甘之若饴。
      证据就是,在官涅予出现后,着实引起不小风波,人人都想问他是什么身份,想知道他和吉妃的关系......在别人都只能想的时候,只有我在问。
      我晒笑着把厉无伤阻止的目光逼回去,问:"官夫子,学生们都想知道,宫中是怎样的生活呢?"
      语惊四座。想知道的人都一付心虚的眼神盯着我,怪我说了"学生们"三个字?不怪他们,从某种意义上说,官涅予也处于官场的顶点。最可恶的是,厉无伤猛地向我"抛媚眼"。

      "厉无伤,你不用急,"我冲他娇笑,"人家不是正在问嘛?"
      呵呵,他总是和我站在同一立场的咧!
      学生们的疑问在官涅予面前毫无杀伤力,他指尖琴音不绝,神态自若,淡漠又富含感情的言语自他皓齿间流泻,"吉妃对涅予之大恩,涅予虽粉身碎骨,不足以报。"
      他话声刚落,厉无伤大喊一声"好",双手抚弄琴弦,竟然一上场就是一曲《思邪》,正是官涅予正弹的那曲。
      不得不承认官涅予这个人很聪明,如果不现在说明身份,今后更要麻烦。
      "涅予能在宫中有栖身之地,全赖有我主大恩。无以为报,只有入士一途,"说到这里,他按下琴弦,缓缓起身,继续说:"涅予将一展所长,与在座一争高下。"
      哦、哦,他的外表和语言相差很大呢!少年人好战可不好。
      厉无伤像是被官涅予的话迷住魂魄,停下动作,眯起眼睛,该死的一副欣赏的表情。现在的士子,大都‘含蓄',即使雄心勃勃也三缄其口,详作谦虚,以免锋芒太露,官涅予反其道而行之,我就知道,厉无伤一定会欣赏的。因为......我很欣赏。

      从这一天起,在厉无伤的努力下,玉麒书院三人组--不,应该是两人一犬,同进同退。厉无伤在官涅予在场时,只是一只听话的小狗。
      第二章 祸不单行这三人一行,就是数年。任谁,也想不到。五年变化犹如沧海桑田,官涅予已是宇国有史来最年轻的内阁大学士,厉无伤升刑部司,我却入主吏部。
      "同书,在想什么呢?"趁我不注意,官涅予站到我身边,着实让我吃了一惊。近来,他正因某些缘故装病在家,却又担心政务,时常会借我之口了解早朝的事情。堂堂宇国内阁大学士频繁出入我这小小的吏部司府邸。嗯......我慵懒地看了看他。相识五年来,他丝毫没变,我君的山珍海味都未能使他苍白的脸色变得让人欣喜一点,这样走出去,不会让他国之人误以为我朝贫困潦倒吗?官涅予习惯我的审视,只作不在乎,自行在我对面坐下。
      "操心朝政为何不自己去上朝呢?"我瞪他一眼, "我不记得你是如此徇私的人。"
      "不是还有同书你吗?"他笑,五年来,脸皮厚了不少。我颇为赞同他的说法,于是建议,"蒙大学士厚爱,下月同书将代领大学士大人的薪俸。"
      很奇怪,只要和官涅予在一起,我的废话就特别的多,多到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刻意欺负他,不只我,连厉无伤也这样认为。--我们两人很少有共识呢。他苦笑,但我知道他没有把我的故意为难放在心上。官涅予也明白,我们之间不叫朋友,而是一种基于同类的认同。他的身上,我可以看到自己的样子,反之,亦然。
      "为了科考弊案?"我结束废话,问他。官涅予静静的笑自嘴角荡开。科考作弊常有,不值得操心。这次的弊案却特别。因为,作出那舞弊之事的居然是此次科考呼声最高的仕子。呵呵,就像历史重演。这种怪事虽特别,却不是第一次,是第二次!
      "官涅予,"我慷慨陈词,"你可以上告斐竟演剽窃,本官为你做主。"
      五年前,科考第三天,大雨。空气清清冷冷。主考是当朝的宰辅公叔允大人,正龙行虎步地在我的地字三号房外来回走动。累得他身后达伞的侍从手忙脚乱,加之大人身材高大,想必那矮小的侍从手和脖子都很痛了吧。公叔允是出名的大公无私,已连任三界主考。凡他主试的科,从无舞弊。也是,得罪了他,何只不用指望仕途,连生活都会受影响。毕竟,公叔允可是宇国四大门阀之一,雄踞北方的公叔世家的当家。雨帘掩不住人世的动荡。不久,主考大人就带领几个侍卫押着个考生从我号房前经过。还真是有不怕死的呢!被带走的考生高高瘦瘦的,身子很单薄,全身灰蓝水墨氲染似的长衫,乌发用一条白色的缎带盘起,过长的带子余下的部分在风雨中摇晃。那身型,怎么看都像是官涅予。会是他吗?信誓旦旦要与众人一争高下的人怎么会做这鸡鸣狗盗之事。即便是他,凭他的智慧,也不至于被人当场捉拿才是。--这点,我还是很有信心的。事实上,就是他,官涅予。舞弊!而且是在公叔大人眼皮下夹带。夹带上的题目与试题一般无二。后来,同窗有好事的绘声绘色地告诉我。
      "说时迟,那时快,官涅予自以为手脚麻利,却仍不及宰辅大人电眼如神......"向东来摆出说书人的架势,说得有如亲眼所见。他的周围自然是一班虔诚的听众。我是不用去凑热闹的。因为我的热闹在别的地方,现在,八成在宰辅府。热闹自己来找我。向东来突出人群,挤到我身边来。"同书,你平日和官涅予走得近,你可知道他为何舞弊?"
      他这一问,所有人的目光转到我身上。 "他并非舞弊,"我沉稳地环顾,笑。"他久居宫中,那试题,本就出自他手笔。"
      众人倾倒。唯一没有拜倒在我罗衫下的人拨开人群走进来。 "同书,我去过宰辅府,涅予已经被关入天牢。"厉无伤面色不好,想是久未去相思里寻欢,积压太多。
      "涅予少有天才之称,此翻夺魁呼声亦高。断不会自毁前程。想必很快便可水落石出,还他清白。"
      厉无伤对官涅予有绝对信心,脸上立马换上痞笑。若无旁人,高谈他厉家大少爷助人心得。"我已买通天牢狱卒,嘱他们善待涅予。宰辅处也说了实情,公叔大人明辨是非,也以为舞弊事有蹊跷。至于其余官员,均唯宰辅大人马首是瞻,自不敢妄言。"
      说完,他还大笑三声来助兴。"呐,同书,怎样?" 周围听众大都随声附和,以为他的分析入情理。 "漏洞百出,"我说,暗中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找碴。
      "何以见得?"向东来兴致勃勃转问我,满眼期待,连鼻头上的豆子都在发光。 "官涅予不是笨得连做弊都不会,更不是被人无声无息陷害的白痴。"
      聪明人,文章固然一流,作弊更是一流。决计不会恁的简单落人口实。莫非另有隐情? 5
      事过五年,斐竟演自然也不是笨蛋。他出身贫寒,少有才名远播,然不骄不躁,苦读十余载。更难得的是,他还是个孝子,父母在,不远游。直至家中二老仙逝才踏足仕途。时年二十有五,是今科夺魁不二人选。听说连当朝四大门阀都对他令眼相看,寓意揽入麾下。--自从被我们的少君使计削弱后,四家又在试图扩充呢!我无奈。案卷整整齐齐摆在书桌上,其上有大红朱批一行,"魁首于其人,如探囊取物,何为鼠窃?!"是我君亚冥的亲笔,字丑如其人,倒是一针见血。官涅予这只瘦狐狸,竟然未经我同意,就给本少爷揽下这么一件棘手案子,自己躲亚冥躲到羌国去了。真是不可原谅,他也不怕我来个无中生有,把罪责冠到他头上?正想着,厉无伤擅自闯了进来,走得急,带起一股劲风,吹得我差点风寒。
      "同书!千万不可去羌!"
      我睨他一眼,不做声。天知道他怎会以为我要去羌,难道他脑袋里除了相思里的姑娘就没有其他东西吗?明知我不可能去见那个有前科的好色之徒,羌王夕诀。又或......他是担心我?有点期望咧。--真的,只是一点点。
      "涅予近日动身往羌,你若再不在,我君极可能追过去,"厉无伤顷刻扼杀我那一点点期望,杀人不见血,居然仍是一副忠君爱国的模样。"现下四海安定,凌夜殿下仍在羌国为质,我君早有接回之意,无奈羌主拒不应允。涅予屡访不果,我君毕竟年少,不知哪天会按耐不住亲自前往,有你在还可以劝他两句,换作旁人,也无人敢触怒他。"
      他说的有理,我拍手称赞。凌夜殿下是我君唯一的兄弟,因两国交战而出为人质,已逾三载,是为我君心病。官涅予数次交涉均无进展。
      "那你这刑部司就是高枕无忧哩!"我笑不出来。
      "物尽其用。"厉无伤突然换一副撒娇用的嘴脸,粘上来,双手支着下巴爬在我案上,"怎能让亚冥那小子去追涅予不是?他是我情敌,你是我兄弟,呐--"言下之意,我倒成了他们三角关系的工具?我忽然笑得出来了,"你何用担心?我君尚不至于为一人误天下,而我,也没有任何理由非随涅予入羌,只要--"
      "怎样?" "你我接下此案,"我把案卷一摊,看着厉无伤惊讶的表情,发现他果然玉树临风。烫手山芋抛过去,我心情大好,终可报五年前之仇。
      我预料有差,官涅予作弊技巧有待加强,连撒谎都不及格,对自己舞弊一事供认不讳。很快人犯要在刑部过堂,事态严重。书院中诸学子义愤填膺,纷纷声讨官涅予。不知是谁牵头,说是要联名上书,要我君把官涅予凌迟,然后,大家便开始探讨古往今来各种酷刑。现在已说到"腰斩"。向东来听到能听得眉飞色舞,好不开心。最后,他还把我扯进去,问:"同书,你叔父是刑部司,你应该进过刑部吧,里面是什么光景?"
      嗯......刑部那地方,鬼才会去。--不过我不会这么说的,看向东来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我突然找到一个赚银子的好办法。在座的所有人无论才学有无,这‘财'是不少了。于是我说:"改明儿,我替大伙打点一下,让大家也到刑部逛逛。各位亲眼所见,才做真不是?"话从我口中说出,像是在讲要逛庙会般简单。向东来听得一楞一楞的,一脸崇拜看着我。说实话,保守估计,他这京城第二富豪的公子哥儿,真的只有脸蛋还能看。不过我不怪他年少无知,毕竟什么话,只要一出自秋家人口中,分量完全不同。仅凭我姓秋这点,我的信徒又增加了。厉无伤适时开口"同书,你可否央你叔父,让我们私下见涅予一面?"
      此话一出,全场驺然安静。私入天牢是大罪,可在在场一干学子眼中,根本只是场刺激游戏。他们大多数都或多或少有这能力,所以,我明白他们是想看热闹。
      "好。"我答,接下烫手山芋,感觉它的热力烧灼,"只是你见他做什么?"
      厉无伤笑,"涅予供认罪状,才是最奇怪的事。一来,他无须舞弊亦可位列三甲;二来,他闯这么大祸,吉妃那边却无动作。不合常理;他何来夹带之物,此其三。"他转向众人,朗声道:"单这三点,诸位不感兴趣吗?"
      他一语中的,终日无所事事的公子们果然兴致奇高,加之他又是当朝宰辅义子,京城首富长子,众人也乐于从他。厉无伤不愧为宦海沉浮的好材料。
      "其中定是有天大阴谋!"个子娇小的向东来豪气干云,"来、来、来,我做庄,大家开盘下注,赌官涅予舞弊是真是假。"
      唯恐天下不乱!我瞪他一眼。不过,好像眼神出了错,让他以为自己受到了我的鼓励。他冲我猛笑。 "我买‘假'。"厉无伤参一脚。 6
      不知这一次,可有人为斐竟演下注?我和厉无伤奉旨只是暗访。事隔多年,再次踏入玉麒书院。当时的院长已换过,几个夫子也各有际遇,人事全非。学子们只敢偷偷看看我们两人。眼神是羡慕也是嫉妒,更有愤怒。我们年纪轻轻,位高权重,值得他们任何的评价。厉无伤坦然朝偷窥者微笑点头,俊逸的脸仰起美好的弧度,高高在上的距离刹时消弭。学子中有几个年少,稚嫩的早已红着脸低下头,我一时救不了那么多人,只好把其他望向厉无伤的视线冻结在空气中。唉--厉无伤瞬间又绞杀几颗少年的心。现在国风开放,男男之爱犹如男女之情般寻常,人群中有英俊挺拔者,自是不分男女都趋之若骛。厉无伤虽不及本少爷俊美,却也英气不凡,不是人人都能抵挡的。而且他常出入花街柳巷,造诣颇深,普通男人怎能望其项背?我一不小心陷入幻想,直到厉无伤催促,我才记起此行目的,以祝书院百年寿诞为由,来探斐竟演为人,因他赴考前曾在书院落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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