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麻烦的开始他,秋同书,是宇国四大家族的庶子。他,厉无伤,是煊赫巨富的长子。他第一次哭是因为他只把自己落下。那时,他和他五岁。他第二次哭是因为他为自己摔倒。那时,他和他七岁。之后,就有了第三次,第四次......
直到人家告诉他: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个"人家",其实还是他。他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他的泪只有他见过。
他第一次走进相思里的时候,他在他身边。他迎来第一个侍妾的那一天,他也在他身边。之后,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他知道,很多次就代表没有任何一次。所有人都只能看着他的时候。只有他能碰。那时,他和他十六岁。
在他被人称为末江第一美男子的时候,他却遇到了他。官涅予。
--一个平凡而有才华的人,对所有人温和地笑着,从来不掉眼泪。他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让他们见面?他想哭,他却不在身边。
--为什么,他永远都不知道,对所有都好,也就是对任何一个人都不好呢?他想笑,他却听不到。他的世界里多了他,他的世界却慢慢消失。 某天,他突然来找他。
把头搭在他肩头。 "你自己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的。" "下一句是‘只是未到伤心时'。" 那是他第一次哭。后来,他说。 他笑。 "你笑什么?" "没有。"
他的泪不是为自己而流。 ......还是给我了不是?他看看自己润湿的肩头。厉无伤,你还是要把我的泪水还给我的不是?于是,故事才开始...... 1
初 耽业场,满佳堂。
我和厉无伤相对而坐,我们的旁边站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当然,这个女子不是满佳堂提供的特殊服务,如果是的话,怕这满佳堂早就被人拆了,因为她正在指着鼻子骂人--不是我的,而是厉无伤的鼻子。
千娇百媚的女子骂起人来,词汇一如她头上的珠钗般丰富,"厉无伤,你这没种的下贱男人,居然放我鸽子,本小姐垂青,是你几世修来的,你却在这里和这......小妖精......"
小妖精?是在说我吗?不得而知,只是厉无伤已经在一边暗笑了。我担心他笑叉了气,好心在桌下踩了他一脚,让他马上停下来。
"无伤--人家要吃菜~~~"我说。我才不会和她讨论我的性别问题呢!只有白痴才整天强调自己的性别不是吗?
这种时候,厉无伤是最上道的。他立刻用箸夹起菜,缓缓的,小心的递到我嘴边,从千娇百媚的女子眼前经过。
千娇百媚的女子脸色刷白,"你"个半天说不出来。
这时,满佳堂上一阵嘈杂,无数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出现在我们旁边。--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无数,给她们的书信是由书童砚台代笔。我想,厉无伤还不至于同时有无数个女人吧?
人家说三个女人一条街,那无数个女人就是无数条街,难怪这么吵!
"无伤,香满亭的贱人怎么在这里?"
"你才是贱人!无伤,我们走。"
"不要脸,无伤别理那女人!"
"无伤~~你信上不是说要为奴家赎身嘛?--"
"厉大爷说取我才对。"
......
呵呵,我发誓我没有指使书童这样欺骗这些美女的感情。
厉无伤刚才还镇定的脸色有些难看了,是无法消受美人恩吗?亏我还煞费苦心,找那么多美女来陪他呢!
"无伤--"我打算帮他解决目前最大的麻烦,"既然你心有所属,那我--告辞了!"说完,我一个箭步,冲上满佳堂的窗棂,纵身一跃而下,落在街当中,抬头送恋恋不舍地追出来的厉无伤一个甜美无比的笑容。--他目前最大想解决的麻烦就是我了。我很体贴吧?
--这样一来,他应该有三个月没办法在相思里出现了。这也是为他好,科考快开了不是?
没入耽业场汹涌的人群,我并不急着离开。我喜欢热闹的地方,只在人群中随波逐流。
拥挤的人群,接踵磨肩,难免有些磕磕碰碰。但,某只"刚好"放在我腰间的爪子,显然意图不良。又把我当姑娘?我优雅抬起手肘,微微轻快地往后一拐,爪子的主人自然就斜斜飞出去,连闷哼的机会都没有。
不想爪子的主人命好,临着地前居然拉到一个垫背的。那垫背的替他惨叫一声。我于心不忍,忙上前把那可怜人扶起来,还替他报大仇,狠狠补了"凶手"一脚。
之后,才好人做到底地把垫背的扶到路边树下休息。
垫背的是个瘦削,苍白的少年,约莫也就十五、六岁。他的衣饰、长相都很平凡,属于那种丢到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只是,他的一双眼睛,狭长而干净的眼睛,不是很明亮,却很单纯,像平静的湖面,彻彻底底的分明。
我有点羡慕他的眼睛,恨不能把它们剜出来!因为--我不喜欢自己的眼睛,厉无伤说,那里面总有些什么东西,看不透。
心念带动言语,我的话说的像黄鼠狼给鸡拜年。
"兄台可好?"我问,挤出自己最自信的笑脸。
苍白少年在那么一瞬间似乎有点察觉我的险恶用心,忙解释自己很好,还连声向我道谢。我受之无愧,大大方方再劝他同我回府,请个大夫看看伤势。
少年受宠若惊之余,被我高超的笑面特技煞到,终于落入我的魔掌--不,是被我带回家。
为什么把人带回家呢?当然是因为我那太好的眼力看出他其实伤得不轻;因为我太好的心肠无法容忍他昏倒在街头,被人当垃圾扫掉。--亏厉无伤还整天说我铁石心肠呢!真是诽谤。
大夫看过后,确定他伤了腰,没十天半月的休息决复原不了。
"看,把你带回来是对的。"我昭示着自己的神算,"兄台先躺着,汤药马上好。"
干净的眼睛盈满感动地望着我。
假如他是一位美人,我不反对他暂时不顾自己的身体,花上几个时辰来看我,可惜......
我立刻打断他的目光,"让兄台受伤,是在下的不是,兄台再不休息,在下可要内疚了。"
呃......苍白少年尚无法理解,为何他无缘无故被人撞到是我的"不是",只是看我说得严重,便再敌不过伤后的疲倦,安静地睡下去。一会儿,已沉睡。
苍白少年刚刚睡去不久,便派上用场。
气急败坏的厉无伤"杀伤"我无数家丁后,大脚踹开我房门。
"秋同书--"
嘘--我好整以暇,对厉无伤打了个手势,指指榻上的伤员,立刻扼杀他的怒火。
他一脸惊讶地看着我的善行,眉眼写满"不相信",可见他实在不了解我善良的一面。随即,厉无伤开窍,笑得像只狐狸一样冲我说:"同书,你该不是以为有人在,我就不敢对你怎样吧?"
我自然是冤枉,"厉无伤,你实在太过分了,"我说得凄楚,"居然,把人家说得如此不堪。"真枉费他和我还合称京畿双侠,竟这样误会我。
不知是我们声音太大,还是苍白少年自己睡饱了,这时,他悠悠转醒。正巧,和探头看他的厉无伤视线相交。
自此,厉无伤的眼睛再无从苍白少年脸上移开。
果然,他也喜欢那种眼睛。
只是,厉无伤,你不是这么没品位,和一个小孩子玩一见钟情吧?那真的玩笑开大了。
一见钟情,连别人是人是鬼,千年妖精、万年怪都弄不清,真的很蠢的!所以,厉无伤,不要再玩了。我现在,看得只想一棒子把他打晕,帮他结束一段错误。
厉无伤没让我失望,他当然不玩什么一见钟情,他说:"兄台,我们定曾见过,面善得很。"
呼--我哑口无言。竟然是"二见倾心"。不过,厉无伤这次恐怕要失望了。聪明、机警到几乎看穿我用心的少年,虽然人长得不怎样,但,无论如何也比那些八岁以上,八十岁以下的女人家要强点,怎么能这么简单就被这种九流色狼搭讪用的话拐到?
谁想苍白少年一脸认真的思索起来,还颇为抱歉的看着厉无伤,说:"或曾见过,亦未可知。只是在下实在对兄台无印象,望谅解。"
哈哈,厉无伤"淫笑",满脸得意,让人怀疑他这种计谋不过是第一次成功。我遂得知,苍白少年的大脑果然和他的脸色一样抱歉,难怪会被我几句话诓来。
这时,熬了许久的汤药好了,丫鬟端上来,我顺手接过药碗,半点不客气地推开堵在榻边的厉无伤,阻断他肆无忌惮地打量别人的视线,然后,才发挥我仁爱之心,给伤员喂药。
比起厉无伤那种只能勾引烟花女子的粗鲁相貌,本公子自是儒雅许多,苍白少年一时为我所迷惑,只顾看着我,也不吃药。我心下大感安慰,不住劝药。厉无伤在一边嫉妒的用眼光企图谋杀我,--唉,我真是太聪明了,不看也知道他的意思。应该说心有灵犀,单方面的,成立。
半晌,少年红着脸,小声道:"兄台,你......喂的太快,在下......吞咽不急--"
一旁,厉无伤笑出人命。
我瞪了他一眼,再柔声问伤员要不要喝粥--本人照顾人的本事可不是说假的。
苍白少年自知无法消受我的大恩,婉拒,说自己没有胃口。我想也是,他刚负伤,便不再勉强。却是厉无伤竟然枉顾人家的本意,擅自大声吩咐我的家奴去准备人参粥,吓坏了虚弱的伤员。
"真的不敢再麻烦两位公子,"少年说:"天色不早,在下再不回家,便要家人担心了。"
厉无伤满脸堆笑,提出要送人家一程,还借口什么‘以弥补劣友之过。'天知道我什么时候有过失?
我当然不能眼看大好少年落入虎口,挡在他身前,自荐做护草使者。苍白少年面有难色的同时拒绝了我们俩,想必是怕得罪看来高大,凶残的厉无伤。
留人不成,厉无伤又使出他那些见不得人的招数,问:"敢问兄台贵姓,台莆是?"
哼!我真是看错人了,真佩服他还敢自称京城花街第一采花大盗,居然连连使这种连三岁小女孩都骗不了的把戏。接下来,人家定是如是说"你我萍水相逢,何必......"
未等我想完,一个清楚地带点变声期式沙哑的声音打破我的猜想。
"在下官涅予。"那声音答得干脆。完全无视我‘美丽'的目光。
完了,我想,就凭厉无伤的本事,多半顺势缠上,说些诸如"好名字!"之类的......硬是要把人家说出一朵花来。
"官涅予?"厉无伤说得兴奋,仿佛真的要--
"宫里的官涅予?"我也加入厉无伤的行列。
宫里有个官涅予,传说是天才,传说是某个宫妃的情夫。至于宫妃的情夫为什么还能住在宫里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
情夫之类的,我没见过。但官涅予若真的从事此种职业,我想他绝对可以颠覆所有人心中原先的印象。有谁看过营养不良到惨白,相貌平凡到没有特点,表情单调得只会笑的情夫?
那个情夫笑得温柔,说:"多谢公子丈义相助,他日涅予定当涌泉相报。今日就此别过。敢问公子贵姓?"
我怕自己身份吓到他,正犹豫。不料一边的厉无伤理解能力低下,硬是以为人家在问他,想也不想就抢先一步开口:"在下厉无伤,这位是秋同书。"末了,他还厚颜无耻地再补一句,"不知官公子可记得,你我去年中秋在主上的夜宴上曾有一面之缘。"
官涅予听了,面上笑容更柔和,眼睛像猫儿一样眯起,不置可否的答:"京畿双侠,如雷贯耳。"
见他一笑再笑,厉无伤色心不死,盯住猛看。让我对他的审美观完全死心。
谁都看得出来,官涅予不是美人不是?
然而再怎么仰慕人家的美色都无济于事,官涅予最终还是独自上路。临走是,他说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