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断残阳————北色[上]
北色[上]  发于:2008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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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这话起了效果,卫暮迟的刀法一滞,露了破绽。玉笑琴当即猛攻,卫暮迟侧身补防,却不想这只是虚招,玉笑琴不等招式用老,已经收剑跃出林家高墙。
      卫暮迟不假思索地跟了出去,还没站稳,一片泥水溅起,刺痛了他的眼睛。待他抹去泥水,只见玉笑琴和另外一个人骑在马上,狂奔而逃。
      虽然地面湿软,再加两人一马重得很,但毕竟超过了人的脚程。卫暮迟眼睁睁看着他从手中溜走。
      其实玉笑琴也很茫然,预料中逃至院外,必将还有一场恶战,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之后,自己就莫名其妙被拎上了马背。
      看清身后的人,竟然是关庭风,想也不想就直接把剑压在了他脖子上。
      “干什么?”关庭风惊道,却仍然驾马飞奔,好像丝毫不相信他的剑会弄伤他。
      他的从容,令玉笑琴想到了木难,心中难免一痛。木难总是把逼在胸口的剑,视若儿戏,而眼前这个与木难截然不同的人,竟有同样气度。
      “你还问干什么?你害我!把我约到这里自己又不出现,林家的人是不是你杀的!”
      关庭风低头了看了他一眼,眉间疑云密布,一脸忧色:“……我在来的路上受到袭击,我怕你也和我一样,所以匆忙赶来,幸好你没事。”
      玉笑琴愣住了,这时候才发现他浑身都是伤,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血已经染红了衣衫。看来他的遇到的敌人比自己遇到的要来得强劲。不是他?是他在撒谎,还是他也被人利用陷害了?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减了三分。

      “总之,我们先得找个地方疗伤。”关庭风说完,又狠狠抽了下马鞭。
      十二
      “我不想进去,你给我放手!”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过是进去避避风头,难道还怕我把你卖了不成?走吧,别扭扭捏捏的!”
      “你……这种地方……我……”
      被玉笑琴称为“这种地方”的叫做云楼,淮安云楼是这里数一数二的欢场,不同的是这里倚门卖笑的都是娇嫩俊俏的男孩子。之前对于木难和萧禾知去欢场应酬的态度,也是极为鄙视,更别提现在莫名其妙被拖进去。

      至于他讨厌“这种地方”的原因,据不可靠情报说,是因为以前他进去玩乐的时候,都被里面的客人当成出来做生意的,甚至出现几个纨绔子弟,一掷千金就为买他一夜的现象,令他差点拔剑相向,春宵一夜变成血飘一夜。

      虽然他现在戴着面具,但心中难免有不可磨灭的阴影。
      在瞥到关庭风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的脸后,玉笑琴停止了挣扎。正当他想问为什么疗伤要到这里来时,关庭风已经熟门熟路带他进了一间厢房。
      这个房间显然是嫖客留宿用的,粉色的主色调,轻纱幔帐,葡萄纹的梨花桌凳,不经意流露着脂粉气,只有屋角那盆君子兰,透着几分高雅脱俗。
      玉笑琴皱了皱眉,看见关庭风忍着伤口被再次撕裂的疼痛,扯开已经与血液凝结在一起的衣服:“你还好吧……”
      “把司雾叫来。”关庭风吩咐着一脸骇然的侍童。
      “大公子正陪人喝酒呢。”
      “跟他说我来了,叫他快点把那些人打发了。”
      好霸道的口气呀,难道整个云楼就赚他关家大少一个人的钱不成?玉笑琴暗骂,口上问道:“那个叫司雾的,你是他的入幕之宾?”
      关庭风突然露出个讨好的笑容:“来久了,自然就熟了。”
      “你们关家的家教还真是别具一格啊!”玉笑琴翻了他一眼。
      关庭风苦笑着撇了撇嘴,他爹爹关岳鸿管教甚严,但是严厉之下,却压不住他一身的野性,反生出强烈的逆反心理。要是关岳鸿知道他儿子是这类风月场所的熟客,不打断他腿才怪。

      “关大少。”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玉笑琴向门口望去,一个俏生生的人站在那里。刚才那个侍童不过十岁左右的样子,已长得颇为俊秀,可见这个云楼的水准。眼前的这个更是相貌出众,明眸皓齿,粉面朱唇,配上莹绿色的衣衫,媚而不俗,宛如春发的嫩芽,只是眉目间的风尘味,令人不禁扼腕叹息。

      司雾看到玉笑琴,微笑行礼,再看到一身血污的关庭风后,熟练地从柜子里翻出药膏,命侍童去打热水。
      这个关庭风,该不会是一在外面打架惹事,怕回去被爹爹责骂,就躲到这里来疗伤的吧?
      “这位小哥长得真漂亮!”玉笑琴看着司雾,忍不住赞道。
      司雾脸微微一红,还没来得及说话,关庭风已插嘴道:“司雾可是这里的红人!他和司月、司云、司雨可是云楼的四个招牌。”司雾在听到这些话后,身形明显一滞,显然他并不愿意听到别人这么说他,但他很快收敛情绪,尽心地替他包扎伤口。关庭风只顾关心自己的伤势,对司雾的变化浑然不觉,玉笑琴将之一切收入眼中,低声骂道:“呆子!”

      关庭风没有听清他的话,刚想问他说什么,司雾插了进来,一盆干净的热水放在了玉笑琴面前:“公子您也洗下脸吧。”
      雨水,血水,汗水,已将他弄得肮脏不堪,玉笑琴犹豫了一下,背着他们脱下了人皮面具。
      “关大少真是荒唐,成天打架胡闹,要是下回缺胳膊少腿地回来,司雾可没本事给您接上去呀!”司雾毕竟是欢场的老手,见房里的气氛太过冷清,随口一句笑语就如春风化开了冰雪。

      “什么啊,我可是办的正经事。”关庭风委屈道,“再说了,你大少爷一身武艺,谁有本事敢动我?”
      “怎么就没有啊?不是司雾吓唬您,前段日子您不在这,也没回家,结果关老爷派手下找到这里来了,幸亏他为人厚道只是来问问人跑哪去了,是不是出事了。大少您再乱来,早晚有天被关老爷拆了骨头!”

      原来他爸早就知道他的风流韵事了,当关庭风兀自惊惶的时候,司雾看到了搁在桌上的风华宝剑。宝剑通红如灼烧的赤铁,他眼中流露出艳羡,忍不住好奇地伸手去摸。

      “别碰我的剑!”玉笑琴及时出声,夺过风华剑,抱在怀里。
      司雾愣了一下,抬头一看玉笑琴,差点惊呼出声。
      这个还是刚才的人吗?这张脸精致俊美,气度傲人,即使脏乱的衣服也难掩他卓绝的本色。
      关庭风听到异样,也看向这里,看到玉笑琴时,也不禁愣住:“你……”
      玉笑琴厌烦地拧着眉毛:“什么你你你的?”
      “这把剑真的是你的?”关庭风也收起了玩劣的笑容,一脸正色地看着他。
      玉笑琴心中早已算到,他应该已经认出这把剑,并知道他是谁了,毕竟以这把剑在江湖上的出名程度,不会连关家下任家主都还不知道。
      “当然是我的。”看到关庭风眼中闪过一道异色,玉笑琴继续道,“我就是玉笑琴。”
      “什么?你是姓玉?”关庭风大惊,异常的表现显然出乎了玉笑琴的意料,按照正常的逻辑,听到他报出自己名字后,应该若有所思,顶多恍然大悟,完全不应该如此意外。

      “难道你手中的剑是风华剑?”关庭风的问话再次让玉笑琴意外,初见面时他的乾坤鞭就放肆地卷上宝剑,不就是因为他看出了端倪吗?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驱鬼的桃木剑?”玉笑琴抽出风华剑,红色剑身闪着精光,剑上的锐气连司雾都能感受得到。
      关庭风反倒沉静下来,看到玉笑琴一脸戒备的样子,笑道:“不用这么提防,我对你的剑没有兴趣。”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玉笑琴的真面目后,他反倒不像以前那么容易紧张了,那双眼眸尽管还是这么惊心动魄,但他已经能够安然直视了,只是眼中的笑意更加深了。

      “没有兴趣?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诓我到望仙坡,我又为什么会遭到袭击,那林家全家被屠又是怎么回事?”
      “你还认为是我在骗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袭击你,我也被人围困住,差点回不来。”
      “那你叫我去那里总有目的的吧?”玉笑琴不会自恋到认为这位大少爷纯粹是想见自己才盛情邀约的。
      关庭风定了定,沉声道:“林家的死我是有预料的。事实上我约你来,就是看林家会不会有危险,看能不能救他们全家。”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玉笑琴的神情开始凝重。
      “这话还要从两个月前说起。曾有人求助我关家,希望能抓到那两个采花贼,于是爹爹就派我去。调查之后我见是卫暮迟代表官府主持捉拿两人,我本想放心不插手这件事,免得江湖上人说我关家势力大好管闲事。但是我在无意中发现卫暮迟的目的似乎不是要抓那两个人,而是要杀他们。虽然他被皇上钦点为中原第一捕快,有先斩后奏的权利,但是我认为他根本没有必要立即正法。我认为其中有蹊跷,所以我才一直跟着他们。上次的情景你也看到了,就是因为卫暮迟的出手,原本已经被我抓住的人才会死的。”

      “你是想告诉我,林家上下都是卫暮迟杀的?”玉笑琴一副听到笑话的样子。
      “我可没有这么说,我只是觉得卫暮迟行动古怪,再说见你似乎和他很熟,所以想提醒你一下。”
      谁跟他很熟啊?躲他还来不及呢!“我凭什么相信你这些话?”吃一堑,长一智,他玉笑琴不是傻瓜,若不是一味地相信萧禾知,他又怎会像现在这么惨?
      “我可没逼你一定要相信我呀。”关庭风很无赖地笑着。
      玉笑琴极力忍住拔剑的冲动:“再说了,卫暮迟想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做,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关庭风耸了耸肩,也不反驳,似笑非笑地盯着玉笑琴。
      “你看什么?”
      “想从你脸上找点线索,看看你到底真的是传说中的玉家唯一的遗孤,还是个西贝货。”
      见他满脸堆笑地说出这些话,玉笑琴心中猛地一寒,却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盯着他深邃的眼眸,想看出些究竟,见他只是一味地笑,似乎又像是戏弄自己,一阵恼意就要发作。

      “关大少,你就不要捉弄玉公子了,你看把人家唬的。”司雾见气氛尴尬,连忙插嘴。
      关庭风打蛇随棍上:“诶,司雾,你可是越来越大胆了,是不是久没来看你了,心里已经没有大少爷了?”
      “无聊!”玉笑琴怒喝,握紧风华剑,剑与剑鞘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可不是随便跟你说说的,我听说玉姓传人有块玉字玉佩,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拿出来证明一下你的身份?”此刻关庭风已经完全收起了笑意,风流之下的锋芒尖锐如针。

      司雾从没见过他如此严肃,已吓得不敢出声。
      玉笑琴冷冷地看着他,也是一身戾气。自从关庭风知道他的身份后,便不像之前般亲热,笑容不再单纯,言语中也时时带着刺探,令他暗自窝火。那块玉佩早已被他摔碎了,哪里还能拿得出来。

      “我可没逼你一定要相信我!”玉笑琴把新学的话塞了回去,把关庭风噎了个半死,甩手就准备走,既然他都摆出了这种姿态,留在这里也没意思。
      “哎,别走啊!”关庭风见他要走,当即慌了,不舍得他走,连忙拦住,又拉不下脸面认错,心思转了好几个圈,“我跟你开玩笑呢……别往心里去……”言语刺探出于他理性的考虑,拦住他却又出于他内心的冲动。

      “哈哈哈,很好笑啊!”玉笑琴夸张地怪笑了几声,弄得关庭风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此后,两人一夜无话。尤其是关庭风,怀着心结,整夜辗转反侧。
      十三
      几天来,玉笑琴与云楼里的人混熟了,逍遥自在,好不快活。反倒是关庭风像霜打的茄子,没有什么太大的精神,不时地看着玉笑琴,也不出声,待伤势好了大半,就整天不见他人影。

      玉笑琴非常钟爱司雾这边的桂花甜酒。
      据司雾说,这种自家酿的酒还有些来历,必须用碧潭泉水酿成,以百年唐桂入酒,精选待放之花,入坛密封三年,酿得的酒色呈琥珀,香甜醇厚,桂花香气浓郁芬芳,一旦开启,百步以外就能闻到酒香。

      “奠桂酒兮椒浆”,桂花酒醉不倒人,人却往往沉醉于桂香。
      司雾的桂花酒与司月的芙蓉糕,司云的菊花茶,司雨的玫瑰露并称为云楼四绝,也不是寻常宾客可以享受到的。玉笑琴也不知是沾了关庭风的光,还是司雾特别青睐他,足足开了三坛酒,喝得双颊绯红,酒香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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