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我看起来哪里像采花贼了!要让人知道玉笑琴是因为误认为采花而被抓起来的话,不是太丢人了?
当玉笑琴正在懊恼自己多事的时候,几人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吸引了。
一位华服青年带着几个手下走进了这个茶馆。那青年神采飞扬,星眸剑眉,手里握着一捆长鞭,如天之骄子,众星拱月,玉笑琴几乎要以为他身上散发着烈日般的光芒。
他看到卫暮迟,微笑地点头示意。卫暮迟虽然也礼貌性地回礼,但显然并不愿意看见他,气氛僵硬。
“卫大人四处奔波追捕逃犯,真是辛苦了。不知道战果如果呀?”
如果有成果,还会在这里喝茶吗?
玉笑琴心中暗道,观察这个青年,举手间有些骄傲,看人的眼神略带挑衅,只不过还不至于太碍眼。
那人注意到了玉笑琴,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冲他点点头,没有太在意。
“多谢关大少爷关心,追捕犯人的事情我们做捕快会尽心尽力,不用劳烦大少爷亲自出马。”
玉笑琴听不懂他们说什么,百无聊赖地准备走人,在卫暮迟还没把他当采花贼抓起来之前,还是尽快做重要的事吧。
走过青年身边,那人不经意间瞥了他一眼,突然手一抖,鞭子如闪电般甩出,缠在风华剑上。
一惊之后,玉笑琴当即回神,借着鞭子的力道把剑往前轻轻一送,打在对方腹部。
那人身形略微晃了晃,松开了鞭子,惊愕地看着貌不惊人的玉笑琴,显然在惊讶玉笑琴的武功之高。
“干什么!”玉笑琴挑起凤目,有些愠意。
这一眼,顾盼生辉,无意中流露的神采使万物黯然失色,即使带着面具也挡不住四散的光华,把对方看呆了。“在下关庭风,公子尊姓大名?”他很快恢复过来,眼角仍然看着玉笑琴手上的剑。
名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玉笑琴意识到卫暮迟还在旁边:“……风……笑……”取风华的风,玉笑琴的笑,他自称为风笑。
关庭风心中念了遍他的名字,微笑地拱手道:“请问无极教水教主是公子的什么人?”
“我不认识他。”玉笑琴一阵莫名,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冒出这样的问句,虽然无极教水教主声名远扬,但也仅限于听说而已,与他没有任何瓜葛,“我可以走了吗?”
关庭风显然十分迷惑,但还是让开了道路。
还没走出大门,就有一人冲了进来,差点撞翻玉笑琴。这人冲到关庭风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关庭风当即崭露笑颜,颇有深意地望了卫暮迟一眼,然后带着众人离开了。
卫暮迟不为所动,坐地稳如磐石,慢吞吞地吃着点心。
突然外面一阵喧哗,听到有人怒骂不休,玉笑琴一张望,看到关庭风的好几个手下正困难地压着一个壮汉。
原来是那个采花贼!
玉笑琴不禁奇怪,卫暮迟坐在里面还纹丝不动,怎么这么关庭风已经狗拿耗子管起这种事情来了?
壮汉吼叫着,挣扎着要逃,关庭风手臂奋力一扬,在空气中甩出三个鞭花,落在壮汉身上,痛得他嚎叫不止,伸长脖子瞪出了眼。
才有机会好好看关庭风施展鞭法的玉笑琴认出了他手中拿的是兵器谱上排名第七的乾坤鞭。能穿过簇拥在采花贼身边的手下,准确地打到里面的人,可见他技艺之精湛。
关庭风嘴角噙着傲气的笑,似乎把一切都踩在了脚底下,鹤立鸡群般昂然挺立。玉笑琴耸了耸肩,不得不承认这人有笑傲的资本。
几乎只是一瞬间,耳朵捕捉到了一个微弱但尖锐的声音,划破空气。在任何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采花贼暴发出如困兽般的怒吼,力量仿佛顿生十倍,甩开压住他臂膀的人,直朝玉笑琴冲来。
以为是头发疯的野兽朝自己狂奔而来,玉笑琴骇然地退了半步,手紧紧拽着剑柄。就在要撞上的刹那,野兽像撞到墙一般定住了。
已经是近在咫尺的距离,玉笑琴只觉手心里捏出了汗。一把钢刀森然插在对方胸腔,卫暮迟缓缓抽出破天刀,而关庭风的乾坤鞭也死死地缠在这人脖子上。
采花贼像一块石头似地倒在地上,没有了气息,玉笑琴发现对方的一只眼睛里嵌着一枚石子。原来那个声音是石子飞击的声音。原来这就是他突然暴走的原因!
是谁?为什么?目标是玉笑琴?还是这个采花贼?
“你还好吧?”卫暮迟和关庭风两人异口同声道。
玉笑琴有点恍惚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混乱中,他看到关庭风正冷冷地盯着卫暮迟,而卫暮迟也毫不客气地回视,脸上有种似有若无的笑。玉笑琴眨了眨眼,再看他们,他们正神情自若地吩咐自己的手下。
“卫大人真是好功夫……”关庭风另有一番意味地说道。
“关大少客气了,彼此彼此……”
是自己眼花吗?玉笑琴努力揉了揉太阳穴,的确有些晕眩站不太稳……
心里总有根弦绷得很紧,所以一点点细微的动作都能够刺激到他。当玉笑琴睁开眼睛,看到卫暮迟拿着毛巾要替他擦脸,猛地跳了起来。
“我自己来。”他接过毛巾,庆幸没有被他发现身份。
卫暮迟不疑有他,粗鲁地把他外套扔在他头上:“快起来,我们还急着赶路呢!都被你耽搁了!”
玉笑琴扯掉衣服,瞪了他一眼:“我昏迷了多久?”
“一天一夜。吃完饭我们就要走了,如果你还要住在这里,房钱就要你自己付了。”
哼!我还不愿意跟你们住一个屋呢!
玉笑琴穿着衣服,却想到了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为什么自己会晕倒?
当那汉子向自己冲过来的时候,明明想躲开,却发现四肢无力迈不开步。这种乏力的感觉逐渐蔓延到了全身,不可控制地失去了意识。
虽然记忆中的当时,他很清楚自己没有闻到任何异味,但现实清晰地告诉自己,他中毒了。
看着卫暮迟先一步走出去的背影,当时离自己最近的就是他了,难道是他在动手脚?
如果是他,他的动机何在?捕快抓逃犯,天经地义,他何必如此做作一番?如果不是他,那又会是谁?这一切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吗?
七
磨磨蹭蹭地下楼,卫暮迟三人竟然已经吃完饭,丢下自己先走了。玉笑琴一边抱怨着,一边慢吞吞地咀嚼米粒,直到那个一身光鲜的人坐到自己身边。
“你怎么还没有走啊?卫暮迟他们已经出发了,你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玉笑琴懒得看他,随口问道。
“本来我的确是打算继续跟着卫暮迟,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发现还有件事比捉拿采花贼更重要。”
“关大少爷好有闲情逸致啊!”玉笑琴挑着眉毛,似笑非笑,“那个犯人不是已经被你们两个就地正法了吗?”
“这一系列案件的主谋有两个,一个已经死了,还有一个尚逍遥法外。当然要把另一个也抓起来才算完。”
不过是两个采花贼,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这句话,玉笑琴差点就问出口,可转念一想,昨日两人对那采花贼举动,均不合常理,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关庭风自信满满地笑着:“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对这两个犯人这么执着?这个道理嘛,其实说来也很简单……”他神色忽然一变,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真的叫风笑?”
玉笑琴眯起凤目,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名字本来就是身外之物,真真假假不过是口上说说而已,关大少爷见识过人,何必在对这种小节斤斤计较?”
关庭风豁然一笑:“说得好,庭风失礼了,向你赔个不是。”眼角毫不掩饰地望了眼风华剑,“接下来你打算去哪儿?可不可以允许我与你同行?”
玉笑琴看了他一眼,不回答
又是这个眼神!只不过一眼,就夹杂着笑意,置疑,惊讶多种复杂的情绪,看得旁人惊心动魄,意乱情迷。关庭风低头避开他的目光,懊恼起自己的失态,明明长得平凡无奇,为何有夺人心魄的力量?要是与他同行,还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情!
“咳咳,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也不等玉笑琴的正式回答,他抢先说道:“这样吧,虽然不知道你和卫暮迟是什么关系,不过我们约定一个月后在淮安城东三十里处的望仙坡上见。到时候我让你看样东西,保准不会让你失望。”
一个月?一个月的话足够来回跑趟法域寺了。可干嘛要那么轻易答应他赴约呢?不甘心,但是又对他说的东西感到好奇!
“好吧……”斗争了半天,吐出了两个字。
“既然如此,一个月后我就在望仙坡恭候大驾!”关庭风泰然自若,只要不盯着玉笑琴,他依然是那位翩翩公子。
为防途中出其他岔子,玉笑琴日夜兼程地赶路,大约再有四五天的样子,就能到法域寺了。
他像往常一样,在街上购置些随身的物品,无意中发现了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画有特殊的标记。
这个是天刹门的集合标志!
离开天刹门还是不久之前的事,也正是因为萧紫陌的提醒,才使他做出了去法域寺的决定。那次去找萧禾知,他人已不在,这次不知道是不是他招集部下,有所行动呢?
玉笑琴按了按腰际,象牙扇还好好藏着。自认是个爽快的人,想要去找他,不需要任何借口,只想和他面对面,把一切都问个明白。
虽然能认出天刹门的标志,但是具体的含义,玉笑琴并不能做出准确的翻译。他若无其事地隐在一旁,看到两个打扮寻常的人,在看到标志后相互对视了下,于是他便尾随那两人而去。
两人七拐八弯进了一座大宅,玉笑琴也翻身跃过了高墙。
萧禾知果然在里面,一派掌门,端坐在首位,神情傲然,听着属下一一汇报情况。看来是时间还没有到,玉笑琴藏在屋旁的一棵大树上,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屋内大部分位置,凭他灵敏的耳目,里面的对话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似乎在追捕什么人,萧禾知正吩咐他们要如何布下眼线,打听那人消息,听他的口气,似乎是这个人住在这里附近,如果一旦抓住他,就当场将他灭口。
“门主,这个人有这么重要吗?需要您亲自来下令追杀?而且是要当场灭口?”一个看上去有点身份的人问道。
萧禾知口气有些不悦:“叫你们做的你们就好好做,不要问这么多。”
玉笑琴听他言语谨慎,似乎真的是很紧张的事情,虽然还没有亲眼看见过他杀人,但是他在江湖上的狠辣还是有所耳闻的,不知道这次又是谁撞在了刀口上。
一番叮嘱后,萧禾知遣散了众人,独自来到庭院,艳阳下他高大的身躯更显气宇轩昂。
他应该早就发现自己的存在了吧?
玉笑琴暗自一笑,却还没有现身在他面前的意思,而萧禾知也不动声色命人上了些点心,一壶酒,坐在树下不远处的石桌旁独自斟饮。
于是一个人在树上,一个人在树下,彼此心照不宣,看谁先忍耐不住开口。
回到记忆中,玉笑琴不禁冷笑。每次跟他闹别扭,总是他低下头送点东西来讨好他,无论对错,自己的脸色是他的晴雨表,时间长了,竟也安然于他的纵容,喜欢看他窘迫,喜欢看他一脸无辜却又不得不认错的样子
可现在的他却坐得稳如泰山,丝毫不为外物所动,像只守候猎物的狼,等待万分之一秒的机会,冲上去咬开喉管。正是他这份从容不迫,让玉笑琴一度非常欣赏。
不过,这一次是不同的,的确,任何装腔作势都不需要。
好恨,那晚的侮辱是他一生都无法容忍又无法忘记的烙印。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的命明明是自己留给他的,他却利用自己对他信任,狠狠地从背后刺了一刀,玷污了他的感情。
玉笑琴微微侧身,轻轻落在地上,没有扬起半分尘土。
萧禾知缓缓端起酒杯,笑对方终于忍不住了:“累了吧,坐。”他看了树下的人一眼,向他对面的位置扫了一下。
玉笑琴侧着头直笑,看来他还没有认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