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障————woaihide
woaihide  发于:2008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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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在X的会议大厅里又见到莫雅。
莫雅总是一副睡不饱的样子,缩在衣服里的身体颓废而幽雅。他抬头似有似无的看了我一眼,黑色的眼袋圈在半眯的眼下面。
我点了一支烟,静静的看着窗外那片蔚蓝而刺眼的天空。
第一次看到莫雅是在3个月前。3个月前日头还是有一些瑟缩的,他就揣了两手,立在我面前。他大约是有一些怕冷,偶尔会把手拿出来搓一搓,呵出来的气一瞬间升腾又一瞬间堙灭,象是烟花。他显的冷漠而呆滞,苍白的脸色在初春里冷冽的存在。
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久仰大名。
他点了一下头,仍旧是若有若无的样子,仿佛没有听,又仿佛听的很仔细。我笑了一下,想这X里面就是要这样的人鬼,没有感情的工具。
我将烟头扔在地上,轻轻的踩灭,然后又拿了一支点上,你吸吗?
莫雅缩着的头,微的一摇。
什么时候去?
4点。
我第一次听到他说话,他只说了两个字,声音嘶哑,感觉不到一丝血腥的气味。我以为在X里混的人都会有一点血腥,不论是语气还是眼神,只要一个表情和神态,都会飘出属于X的气息。
这种气息谁也抹杀不掉。一辈子。
莫雅的神经质似的静默略微带着一些病态。
他的这种病态让我想起一个人。那个人也是一个纯粹的疯子,他躲在面具里笑的残忍而美好。
我笑了笑,吐出一团烟。我觉得自己要醉在这些烟里了。
4点,是凌晨的4点。莫雅提了一个人的脑袋站在垃圾筒面前。我记得有谁曾经说过,杀不在数而在质。莫雅就是这样的人。
我亲见莫雅把那人的头割下来,手法缓慢而优美,带着陶醉的几乎看不见的深情。那是所有在X里的人的共同点。
会把杀当做一种美丽的艺术,会把杀当作生存的本能,当不得不变成必需,当命令变成自觉,疯子就变成人鬼。我们都是人鬼。
2.莫雅说,第2次见面了吧。
我哎了一声,仍只是看窗外的蔚蓝和刺眼。莫雅退在阴影里,半睁着眼说,会议散了啊?
哦,你迟了。
又是一些静默。
那么,又要做什么呢?
杀人。
杀谁?
我扭过头去,似笑非笑,
你猜。
莫雅退到更阴影的地方,却也似笑非笑,你要是敢杀他,我就挑了你和X。
凭你?
凭我。
跟你开玩笑。
我看着窗外,似笑非笑。
莫雅的黑眼圈盘踞的眼,也是似笑非笑。
我与莫雅做搭档是上面的意思。我明了上面的"意思"。这个地方会让你永不翻身,即便你是强大的疯子,也敌不过24小时的监控。X里的鸟叫饿雕,X叫绳索。我抽着烟听上面的柔声细语,笑脸以对。
时间久了,我学会似笑非笑,温柔异常。
莫雅拿出揣了许久的手,把资料给我吧,我们定一个时间。
莫雅永远是埋汰和慵懒的,那几张纸转瞬间就由平滑转成一团,伤痕累累的样子。
我笑着问,你那位好吗?
莫雅说,
4点吧。
莫雅走了,走的时候又揣了手,似乎很怕冷的缩在衣服里。看似单薄。
莫雅的男人我曾经见过。是一个冷漠如他的孩子。但冷漠的冰清玉洁,冷漠的神圣不可侵犯。我记得第一次见到那孩子时,我笑的难以自制。我们不过是一些鬼,他却要爱上一个神。他是一个神,却要爱上一个,鬼。
纯洁如斯的大学生,和一个杀手鬼混。我想,怪不的上面要杀了这个孩子。
3。那个和我搭档的男人叫雪,美丽不可方物。
我本来对这个总是似笑非笑的男人没什么太大的印象。我只是隐约觉得这个男人可怜。我自然知道这个男人也是可怜我的,可怜我如同可怜路边的花花草草,廉价而,无聊。
我可怜他只是因为一次偶然的一瞄。那一瞄足以让我明了他总有的似笑非笑。
我的一瞄发生在凌晨4点,在一丝的门逢里我看见一只垂死挣扎的金丝雀。那只金丝雀的垂死挣扎只是为了一丝尊严,就如同我的小鸟一般,竭嘶底里。
X的首脑从雪身上爬起来的时候,沾了雪的血。那些乳白的鲜红的东西从雪的大腿之间淌了出来。
那一瞬间我真的觉得,雪,是美丽不可方物的。
我在门缝后欣赏了人间绝色,一股难掩的笑意窜上来。
我承认我是在幸灾乐祸。但我又承认我是那么怜悯他。我和雪不过只是见了一面,除了眼神在一刹那的交会,几乎是没有任何的交流。但就象我知道他的高傲,我也知道他的脆弱。
雪的眼里,X里没有人,只有鬼。
从他身上爬起的男人在一分钟前把金丝雀强奸。我怜悯金丝雀是因为他的清高。就算杀了那么多人,他也会在半夜时尖叫着从梦中惊起。
他做鬼,做的太不麻木。
外面还是那么冷,这么冷我也想睡。我总是睡不够。
睡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因为我从来不做梦。因为我可以睡的很熟。
因为我从来不害怕,有人会在我睡觉时,取走我的脑袋。
我的小鸟说,他是几乎不怎么说话的,他说,你不会再有痛的感觉了吧?
我恩了一声,便又沉沉的睡去。
我从来不做梦,所以我梦不到我的小鸟,我的小鸟啊......
4。三个月后我在X的大厅里再次遇见雪。
雪一贯的温柔可掬,吸着烟,望向的窗外,蔚蓝而刺眼。
我是一向怕光的。
在见到雪之前我X的首脑擦肩而过。
他是我所见到的最为狰狞的男人。这男人魁梧高大,面无表情的脸上是一道纵贯了整个左脸的刀疤。
我已经记不清,这个男人的出身。我做鬼太久,久到我几乎要忘记我的以前。我只记得乍见到他时,他脸上无声的笑。
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我躲在阴影里,看雪抽了一支又一支的烟。
他的美丽不可方物总是弥漫着尼古丁的香味。这让他平添了一份男人的脆弱的味道。
我突然想起那门缝里的一夜。或许他的身上还残留着那份情欲的腥味。
你猜?他似笑非笑。
我仍旧习惯躲在阴影里,象一只见不得太阳的毒蛇,美丽而阴险。
等待冬眠,我在等待冬眠,和我的小鸟一起。
5。我是不愿意逛街的
街上没有血腥的味道,我会不习惯。可是冰箱里的罐头和啤酒走就不剩下半点。半夜我坐在门户大开的冰箱面前,脑袋一片空白。
冰箱里昏黄的灯光很温暖,冰箱里的空气很寒冷。
矛盾的世界,矛盾的我。
有放声大笑的冲动。
很多的烟和啤酒。
我把这些东西扔到车上时抬头看了一眼太阳。
光明,也会制造黑暗。
你我都有逃脱不了的魔障。
莫雅和他的男人从超市里出来时,我把车盖压下去。
他和从我身边擦过去,目不斜视。
我们彼此只是路人,最多在凌晨4点有目光的交会。然后我和他站在血浆里沉醉死的快乐和生的堕落。
莫雅依旧是蓬头垢面,大学生依旧是冰清玉洁。
莫雅揣着手在高楼的阴影里缓缓踱步,大学生提了大包小包在阳光下利落的前进。
他们隔了半米,犹如最陌生的陌生人;他们竟只隔了半米,就象最亲密的情人。
阳光,真是刺眼。
6.斋万让我过去时,我的烟还剩下了一半。
我在十三岁遇见了斋万。十三岁,以及十三岁以前,花样少年,人间疾苦,一概不知。
那时的斋万,那时的斋万啊......
吐出最后一口烟,问来人,他找我做什么?
来人一副笑眯眯的嘴脸,
你猜。
不必猜了。
也不必问了。
来人来的时候一副笑眯眯的嘴脸,带我去的时候也是一副笑眯眯的嘴脸。
这个人就叫来人。用来人自己的话说,每次斋万喊,来人来人,我就会第一个跳出来。因为我的名字,所以我是斋万最贴身的走狗。
来人只是笑眯眯的问我,
你说我这个走狗做的好不好?
我也总是似笑非笑的说,
好。
我十三岁的时候斋万十七。我26了斋万30。
我在斋万身边的时间已经象不在斋万身边的时间一样长久了。
我在13岁生日时遇见的斋万。那时的斋万脸上还没有伤疤。但他的身上早是战绩累累。他身边的人永远是亡命之徒。因为他就是一个亡命之徒。
亡命之徒闯进了少年的家,在情人幽会的七夕夜。
那晚是少年的生日。
少年在吹灭了第13只蜡烛,微笑的等待祝福。
一些腥而潮的东西喷在脸上,少年惊觉它们是从父母的颈子里喷薄而出的。
少年睁着美丽而猩红的眼,问那个亡命之徒,
这是什么?
血。
亡命之徒,狰狞的微笑。
7.我的小鸟叫康儿。我喜欢和我的康儿做爱。
康儿做的时候会象夜莺一样鸣叫。这样的煽情,总是容不得我的理性。
康儿说,他在22岁的时候遇到了一贯总是揣着手的男人。那男人总是黑着眼圈,一脸的倦容和麻木。
康儿说,他心疼他的倦容,他容不得这样的男人孤身一人,所以他就来了,"我要陪你一辈子。"
我对康儿说好,我只对康儿说过了好,我以前没对任何人说过好。
我说了好,那就不能反悔,那就不能毁约。
我对康儿说,一辈子,你不能离开我。
康儿笑了,一贯了冷漠的脸绽开个出水莲花,可我要是离开了呢?
我闭了眼,睡了。
我只是睡了,不管康儿说了什么问了什么。
一睡便睡到天亮。
我进到X,已经是第10个年头。在这10年里,每一个夜晚或者白天我总是可以睡的很熟。以至于我在杀人的时候总会有一点困惑,为什么我活着呢?后来我渐渐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杀我的人还没有出现。
也就意味着,我必须等待。就象等待千年一开的雪莲,而在这千年里,我只好睡的很熟才能熬过漫长的孤独和苦闷。
我在18岁的时候杀了一个就赵永康的男人。这个男人喜欢在凌晨4点的时候吊嗓。
18岁,正值高考的年龄,那时我有严重的失眠症。在18岁以前我只有在凌晨4点才能有睡的香甜。
但那个男人永远在凌晨4点唱歌,于是我的香甜堙灭了。
在高考的前一天我从半夜12点一直蹲到凌晨4点,把玩那把雕了银龙的匕首。
那时晚归的人几乎没有,只剩下我一个人,在楼道里,在赵永康家门外,静静的让那把匕首反射冰冷的月光在我的脸上。
一个孤儿的脸上,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儿的脸上。
那是件很美好的事情,因为从那以后我的失眠消失的无影无踪,并拐走了我的做梦的能力。
真好啊。
8。我和雪又在凌晨4点见面。
今天的风出奇的冽。习惯性的揣了手,我把匕首藏在口袋里。
风刮的雪的头发凌乱而充满风情。
叽的怪笑了一声,
你的嘴角怎么肿了?
雪瞟了我一眼,叼着烟不言语,不知在思考些什么,也或许什么都没思考。
我想起学燃烟的时候从来不用打火机的。他用最古老的火柴,眯了眼,圈了手,护了火苗,烟头星星的红了,他吸了一口,就满是陶醉的表情。
我认为雪是一个很容易被陶醉的男人,我也承认他也是一个很容易陶醉别人的男人,
比如,斋万。
我不知道雪对斋万的想法。他是个很深沉的男人,太深沉。深沉到可以微笑着看一切的发生,象秋日里的一滩死水,没有半点波澜。
但我可以预见一个结局,就象预见我自己的结局,那将是充满了最深沉的悲哀和最深沉的疯狂的将来。
所有的人都会得到报应。
动手吧。肿着的嘴有一些含混的说。
低头抽了一口烟,他在雾里的表情,还是那样的似笑非笑,但却有一点零碎的悲伤。
9。莫雅的手法一直没什么改变,他用惯了他的匕首。他的匕首上是一只张牙舞爪的银龙。我站在一边看他割下首级,然后木然的站在我面前,我笑了笑,问,什么感觉?
没感觉,莫雅哑着嗓音说,半睁着眼,走吧。
我们今天干掉的人,是莫雅男人的父亲。
看着莫雅用塑料袋遮着动脉血管的喷薄,一些记忆从心底死水的地方爬上来。
"你的脸色不太好啊。"莫雅幽幽的冒出一句。
"我脸色什么时候好看过?"
"你有过。"莫雅把脸斜过来,"在看到斋万的时候。"
莫雅微卷的蓬松的头发在微风里飘荡的令人惊惧。
"有嗜血的兴奋。"莫雅阴沉的笑了一下。
我已经很久没有去恨什么了。我已经忘记恨的感觉了。
在那些还没有麻木的日子里,我曾经被恨折磨的似人非鬼。
而我忘记恨,源于一次斋万的强暴,这不是斋万第一次的强暴,我的第一次崩溃在13岁,七夕节的夜晚。
那晚的印象,除了猩红,就是这个在我身上喘息和射精的男人。他捂了我的眼,兴奋的说,
想杀我啊,那就活着!
于是我就活了下来,陪他上床。16岁的七夕节,我在他的脸上烙下磨灭不去的伤。
他永远不会知道,那些血滴落在我的眼里,使我多么的开心。一团团一簇簇烟火样的昏晕和下体被撕裂的痛感交相辉映,
妙不可言。
这极端的疯狂,在一刹那把我推向恨的顶端,然后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快感中我尖叫着冲破了那层界限对斋万,恨,不过是沧海中决裂情感中的一滴苦水。
我早已经忘记恨的感觉了。
我只是,在等待而已......
每一次见到斋万,一种疯狂的感觉就会从他脸上的伤疤蔓延到我的神经末梢。
"别这样看着我,雪......"淫欲。"我要吃了你,我一定要吃了你!"猥亵。"你这个婊子,你这个妖精,你让我怎么干你?"抽插。"你是我的啊!!"射精......
除了偶尔的几次强暴我会反抗,我都会逆来顺受。因为我也喜欢他在作爱后,抚摩我从左肩一直横过乳头到性器的,宽阔的伤疤。
这个是斋万给我的17岁的生日礼物。他总是喜欢亲吻那裂成两半的乳头。
我也喜欢啊......
10。我的小鸟飞走了啊。
我曾经以为的永远,破碎在一个凌晨4点的早上。
凌晨4点,太阳还没有在黑暗的边缘撕开一道口子。
我们的房间只有一个50瓦的灯泡,在家徒四壁的空间里微微的摇动。
康儿的五官在脸上投下的阴影跟灯光一样的摆动着,绝望着,飞蛾扑火般孱弱。
我看到康儿扇子样的睫毛在颤抖,蝴蝶似的芬芳,美不可言。
康儿,我们去西藏吧,明天就去。
......西藏?
你一直想去不是吗?,高山,冰雪,圣湖,还有神殿,我们都去,一一的顶礼膜拜,就象膜拜我们自己。
......去西藏吗?
明天......
......好啊......
康儿若有所思的抬头,淡淡的笑了。
我的小鸟,我的康儿,鸣叫的声音永远低柔婉转,就象夜莺一样,会酥到骨子里,媚到神经里,烙到心脏里。
我的小鸟飞走了。就象所有逃出牢笼的雀儿,不在空气中留下任何的气味,远远的离开了,远远的,永远不再回来......
中午12点,捏着那张"我走了"的纸条,直视太阳。
我从来都没有直视过太阳,我从来都是躲在阴影里。无视任何东西包括我自己。但我今天就是想看清这个东西的样貌。
因为我的康儿是如此的热爱这个火球,更甚于爱我。
阳光下我的右手就象夜晚里暧昧的发光的红灯笼,透明而有质感,充满了血色和腥气,如此美丽。
当年我用这个右手割下了赵永康的脑袋,今天我便要把我的右手还给一个叫康儿的男孩。
你知道吗?我的康儿是我的小鸟,我最爱的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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