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身[寄生]————无射
无射  发于:2008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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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样子你最近过得不错。"他用一种老熟人的口吻对我说,墨蓝色的眼睛里似乎含着某种不辨善恶的深意,毫不客气地径直走进来。
何远飞冷冷地注视着他,手里摆弄着一把银色外壳的"沙漠之鹰",比起一般手枪,它的贯穿力大得惊人。
他看到何远飞时微微一怔,然后留意了我们的餐桌与客厅,惊诧而又讥讽地叫道:"你--你居然和人类同居?天,这真是全宇宙最荒唐的笑话!跟这种弱小、龌龊、毫无智商可言的低等生物一起生活,你的神经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上次自体分裂时基因畸形了吗?"他激动得颧骨泛红,冲我咆哮,"你也沦落到跟某些自甘隐藏身份混在人类中生活的寄生者一样了?你完全迷失了本我!你忘了我们是什么!人类又是什么!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我对他歇斯底里的情绪波动已经见识过一次了,不用理会他自然就会平静下来。但是何远飞可不这么想,他被他话语中莫名其妙的人身攻击激怒了,枪口直指非法闯入者,寒气逼人:"滚出去!"
不速之客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开枪啊,然后我会让你看看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奇迹。你准会惊讶得目瞪口呆,或者像另外一些人类那样精神崩溃,这实在是一种有趣的消遣--"
"闭嘴吧,Z!"我一声厉喝。
这个罗嗦又情绪化的家伙简直比人类还烦人!
"他就是那个Z?" 何远飞的脸上满是冰冷与敌意。
"特里·泽诺,我这副身体的名字。"他轻蔑地撇过脸,似乎不想让视线在这个企图用武器攻击他的人类身上多停留一秒,然后对我说:"看到今早的新闻了吗,那艘造价10亿美元的光帆航天器,可爱的‘飞跃者号'?那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只是交易品而已。"我冷漠地回答,"你混进了NASA?我就怀疑,依照人类科技发展的进程,这种航天器的制造成功至少是一百年之后的事。"
他得意洋洋地笑起来:"就因为施舍了他们一点低端技术,这些人类把我当成伟大的天才科学家了!他们还在做梦想着明天的星际旅行呢!如果没有空间跳跃装置,这种航天器连家门都出不了!--喂,你答应我的东西呢?可别食言啊!"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发现何远飞不露声色地听着,手指在枪身上无意识地画着圈。
[我会带着它去找你,顺便把裴越带回来,现在你可以闭嘴了!]我直接向他发送神经电流。
[......你不想让这个人类知道什么?我们的交易还是你的小秘密?如果这样的话很容易,让他的意识彻底消失就行了。]
[你要是这么做了,就永远别想拿到东西!]
我想这是我第一次对同类露出森寒刺骨的目光,他愣了一下,讪笑起来。
[放心,我不会为了个人类跟自己过不去,你就尽管护着他吧。只要你现在跟我签定契约就行了。]
按照母星上的规矩,一旦我们定下了某种约定,就让本体互相触碰一下表示绝不违约,对于习惯精神交流的我们来说,这种仪式虽然不太情愿却必不可少的。
我点点头。
何远飞似乎觉察到我们在无声地交流着什么,不快地蹙起了眉。接下来他看到的情形更是让他怒不可遏地朝泽诺派送了两颗玛格努姆手枪弹。因为我们的签约仪式在他看起来像个亲吻,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秒钟。
那两颗大威力子弹镶在泽诺引以为傲的大脑里。修补宿主身体,他屡次嘲笑我的事,很快也得降临在他自己的头上了。
我忍着大笑的冲动把他踹出门去,心情好得不得了。
何远飞脸色铁青地瞪着我,枪一丢朝我走过来。
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他想干吗?

17
何远飞盯着我,脸色不善。他的一只手握紧我的肩头,另一只手抹去我脸颊上的几滴血迹。那是Z留下的。他搓了搓指尖鲜红的粘液,"他不是人类!......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看来是瞒不过了。我想了想,回答他:"是同类。"
一阵呼吸困难的沉默之后,他的声音艰涩地响起,如同上好的瓷器出现无法修补的裂痕一般充满了悲伤的意味,"......和人类不一样的,相同物种是吗?你们有共同的思考与生活方式,所以可以是同伴,甚至是情侣是吗?......你向来排斥我的接近,我以为那是因为你天性冷淡,可你却可以若无其事地和他接吻!因为我和你之间横着一条名叫非同类的海沟,而你和他之间就他妈的毫无障碍,平坦得像亚马逊平原!"他的脸上并没有太多怒火燃烧的痕迹,但一双眼睛里却黑沉沉没有一点儿反光,他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某种危险的情绪,但它仍然在他的每个神经元上尖利地叫嚣着,试图挣脱理智的束缚,"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做爱的?用人类的身体?你有什么感觉?会产生冲动、快感,既而达到高潮吗?"
我想告诉他的是,他的想象力过于丰富了。但他没给我开口的时间。
"人类身体的话,我也可以!"他低吼着,猛然间堵住了我的嘴唇。我能感觉他的手指掰着我的下颌,强迫我打开齿关,泄愤似的在我的唇上啃噬,我尝到了宿主血液的甜腥味,那味道并不坏。灵活温润的舌头滑进了我的口腔,掠夺与品尝着唾液与每一处角落,疯狂地追逐纠缠着我的舌头,热烈而绝望。
许久之后他离开我的脸,目光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在绝望与反噬之间挣扎不定。"为什么不抵抗?接受,但不回应,这就是你对我的心情吗?还是说,你觉得这一切都无所谓?"
我抿了抿唇上的血,有一种灼烧舌尖的刺痛感。正把我压在地板上的这个人类男人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存在,我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生物电流、磁场,他的质量、密度、温度、气味以及一切细胞的构成形式,但又充满了不可预料的变数。--那些往往是来自于精神方面的、所谓的人类感情,它们就像无数缤纷的火焰一样交替或同时燃烧着,靠近时会有灼热与冰冷的感觉,例如现在。
他的身体火热而紧绷,流露出欲求不满的气息,紧贴着我的部位带着明显的性暗示。我对他的这类行为与其说是厌烦,不如说是无法理解。人类性交是为了繁殖后代,但我确定这在我们身上绝不可能实现,即使我是人类也一样。两个雄性,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以生物发展的进程来看,这是浪费时间的无意义行为。
"你想和我性交吗?为什么?这么做不会繁衍后代的,也没有任何结果。"我问他,不甚明了地看着他瞳孔中沉淀着的深深的欲望。
"为什么?"他笑起来,嘴角微微扭曲,看上去更像个悲哀的哭相,"你竟然问我为什么?!我不是同性恋,在你之前我和成打以上的女人做过爱,被你折磨得快疯了时候也试图跟男人上床,但是无论怎样都有一种不满足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填补这里--"他拉着我的手捶在胸口,"这里始终空荡荡的。你不明白吗?这种焦躁痛苦的渴望无关繁衍,甚至不完全是性上的,这是、是--"他哽咽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如何用合适的字眼表达。
但是我知道,有时候他不用说出口,我也能知道盘绕在他大脑中的某种情绪和思想。那一瞬间我有种奇怪的念头,我想拥抱他。而我的双臂甚至在没接到大脑的指令之前就环上了他的肩膀。人类过高的体温第一次没有让我觉得难受,真是匪夷所思,难道我的本体已经被污染到无可救药的程度了吗?
我想我正被某种能量强大的病毒入侵与吞噬中,在地球上、人类中,尤其是这个人类的身体里存在的病原体。我的免疫系统经过顽强的抵抗,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因为它们强烈、深沉、不畏打击,并且永不消亡。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马上就可以离开这个病毒污染源了。阻隔着人类无法想象的空间与时间的距离,我相信它对我的影响将逐渐减弱并彻底消失。
在那之前,我想我可以完成这个人类的某些愿望,作为对他这一段时间以来始志不渝地帮助我的补偿。
"我同意。"我认真地对他说。 z
他愣住了,有点茫然地看我。"什么?"
"你想对我做的事。" y
他的神情非常古怪,像是惊讶到无法置信。他的脸上至少变换了四种以上的表情后,我终于辨认出来,那是欣喜若狂,虽然其中混杂着不明显的阴影。
"明昊!明昊!你再说一遍--哦不不,你还是别说,就当我听错好了!"他紧紧抱着我,绷直的身体一动不动,语无伦次,"可我真的听见了,你说你同意......你愿意和我做爱?"
"是。"我清晰地回答他。 z
"......天哪,这简直--"他没能再说下去,剧烈起伏的胸膛压着我,激动的喘息近在咫尺。他迫不及待地脱去我身上的衣物,以至于到了后面几乎变成粗暴的撕扯了。他吮咬着我的喉结,粗糙濡湿的掌心在我身体上充满情欲地摩擦,揉弄着所有敏感的地带,乳头、腰侧、大腿根部和性器。
我并不太清楚人类做爱的具体过程,尤其是同性之间,所以干脆交给他引导和掌控。被揉捏阴囊和套弄阴茎的时候,宿主的身体本能地颤栗着,有一种细小密集的电流流窜全身的感觉,这大概是人类所谓的快感。身体仿佛暂时脱离了控制一般,抽动、喘息,发出模糊的鼻音,我的意识则清醒和好奇地接收来自身体的各种反应,如同隔着布帘窥视外界。对人类而言那好像是一股由无数微妙的感知觉混合在一起的、欲死欲仙般的快感,尤其是射精的时候,快感像潮水涌到最高峰后的一片耀眼空白,令他们的大脑无法思考。--反正裴明昊的大脑本来就无法思考了。
宿主的身体像绷得过紧的弦突然松懈下来,在潮水的余韵中微微喘着气。何远飞的脸上却呈现出越发明显的急迫和压抑,肌肉在情欲的渴望和驱动下轻微痉挛,他分开我的双腿折叠在腹侧,手指沾满了粘稠的精液,按摩着肛门口的褶皱,小心地插进去。手指带来凉意与压迫感,括约肌本能地收紧了,排斥外物的入侵。"......放松点......放松,亲爱的......"他语不成调地安慰着我,手指抽动着。
我没什么好放松的,不放松的是宿主的身体。当然我可以控制那一圈括约肌,让它立刻松弛下来,但我更想看看他会怎么处理。我的本体饶有趣味地猜测并等待着。
他分外辛苦地用其余手指扩张着入口处的容量,指尖在肠壁上摸索,试探性地按压,当括约肌终于略微松懈下来的时候,猛地把自己的性器顶进去。
我看见他脸上瞬间变化的表情,猜想快感一定像汹涌的海潮将他彻底淹没了。他猛烈地抽插,兴奋地摇晃着身体,狠狠撞击身下的肉体,大口喘着气,发出无意识的呻吟与低沉含混的叫喊,渗出的汗水滴落在我的皮肤上。我接收到疼痛的感觉,不过比起骨折、动脉破裂之类的轻微多了。
"......明昊......明昊......"他在唇齿间碾磨宿主的名字,但又好像是想穿透宿主的身体呼唤着某种不知名的东西。谁知道呢,反正他现在精虫冲脑、意识发昏,他死死地嵌在裴明昊的身体里,享受着性欲带来的无限快感,并呢喃重复着他的名字,谁知道他真正在呼唤什么?反正不是我。
我没有名字。 z
人类的性交是个漫长的过程,并且间歇性地重复了好几次。运动地点从地板挪到沙发,又从沙发转移到卧室的床上,直到那个男人筋疲力尽地睡着了为止。我想他已经够满足了。
热水浴带走了身体上部分的疲倦酸软,我穿戴整齐,拨开一点窗帘的缝隙往外望去,夜色沉沉地笼罩着。
我走到客厅,用手机拨通了某个号码。
"Z,我现在带你要的东西过去,不过我要亲眼看到它被安装进光帆航天器。"
另一端穿来愉悦的笑声,"没问题,到休斯顿航天中心来吧,你的新身体也在这里。--不过,我想未来的日子你大概不会需要他了......"
我对此表示赞同,并及时掐断通话制止了他滔滔不绝的发挥。我觉得比起我来,他更适合伪装成一个人类,虽然他本人并不这么想。
我回到卧室,去取保险箱里的小箱子。床上的男人含糊地咕哝了几句,翻了个身后没有动静了。
我忽然想到,他知道我彻底离开以后会有什么反应。这种明显不合适宜的想象力无法抑制地蔓延开来,弄得箱子沉甸甸的几乎脱手。我向他熟睡的身体附下身去,很想跟他说点什么告别的话语,可是就在这一刻丧失了语言能力。
可我总得说点什么,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他说话的机会了。我痛恨Z,为什么他过于旺盛的语言能力就不能分给我一点儿?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找到了只言片语:"......好好活着。"
那是记忆中曾经有人对我说起过的分别话语,我还隐约记得当时拥抱的温度和耳边的气息,[阿昊,你要好好活着,你是我在这世界上的唯一希望......]
床上的人像在梦中经历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似的,露出无自觉的不安神情。我的指尖轻抚过他额上紧蹙的纹路,那里如同大气旋涡般具有巨大的引力,但我终于挣脱了它,转身离开房间。
城市的夜景明亮而迷离,我走在通往目标的最后一层台阶上,--那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如今却不知为何心情沉重。
但我没有回头。我将离开人类行走的大地,在我眼前铺展开来的,是延伸到无穷无尽的天空。


18
得克萨斯州。休斯顿市约翰逊航天中心。
"明昊·裴......"访客接见处的小姐嘟囔着不太标准的中文发音,在一大叠资料里翻来翻去,最后对我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对不起,预约来访资料里没有您的名字。如果您要见泽诺博士的话,请填好这张表格,我们会帮您安排具体的访问时间。"
我皱了皱眉。Z这家伙搞什么鬼?
"不用了,谢谢。"我转身走出大厅,准备再给Z打个电话。
一个金色卷发的女人朝我走过来,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裴先生?--不,您不需要打电话,泽诺博士正在他的私人实验室等您。请跟我来吧。"
我跟着她乘坐电梯,穿过走廊,拐了七八个弯,来到一扇门前。她朝我做了个请进的手势之后就离开了。Z的私人实验室在整栋大楼比较偏僻的角落,而且他不希望我的名字出现在来访登记里,看来比起他漏风的嘴巴,大脑明显要谨慎得多。
我推开门走进去,里面一尘不染得像洁癖者的卧房,空气中充满杀菌剂的味道。Z在操作台前坐得笔直,眼睛盯着超大的液晶屏幕。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屏幕上不是什么飞船结构或是太空模拟图,而是人类基因组。我记得他向来对人类不屑一顾,怎么会有心情研究这个?
"嗨,你来了。"他转过头,笑眯眯地打招呼,指了指旁边的座椅,"请坐,亲爱的。我这没有准备待客用的沙发什么的,或许硬邦邦的金属椅子坐起来不是太舒服,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的。--本来我该出去迎接你的,但我的研究已经到了最后阶段,你看实际上--"
"我还以为你对即将发射的‘飞跃者号'会更上心一些。"我打断他的话,坐下来,把箱子放在脚边。
"哦哦,那当然。它会准时、顺利地发射升空的,毕竟那是你--我们期待以久的不是吗。我们的目标很快就会实现了,是的,很快!"他墨蓝色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可不知为何我有种异样的感觉。
紧接着我明白了这种不安感的缘由,他的手在控制台上飞快地触碰了几个按键后,我坐的椅子的扶手上弹出两圈银灰色的环扣,将我的手腕牢牢钉在上面。我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脚踝也被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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