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八贤王————景文[中]
景文[中]  发于:2008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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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准微笑:"好吧。这烫手山芋我接了。"
"哎呀,大人玩笑玩笑。"御史台丞听他说得这样无忌,急忙打哈哈。
寇准大笑。
自从吕端下狱,他就已经明白,自己再不被元僖信任。一份折子,一场大狱。五十余人,一起被贬。这其中牵扯多少利益关系。又有多少人正等着自己一脚踏错。这个棘手案子来的还真是时候。
不过越是这样,才越是有趣。
他负手淡笑:"不是玩笑,寇正某求之不得呢。"
御史台丞见他笑的莫名,连打几个哈哈,拱手告辞。
寇准转而望向东宫。这也许也是他的愿望吧。
天幕上乌云雷滚,眼看暴雨将至。
元僖低头,倔强地跪在上书房里。
皇帝微微皱着眉,望着他轻叹一声,冷冷道:
"你就不该胁迫吕端。身为皇子,却防碍国法严正在前,不分轻重求情在后。元僖,你真是让为父失望。"
"父亲!"元僖望着皇帝,立起身,急着辩解,"儿臣知道错了,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皇帝却挥挥手道:"不要说了,你下去吧。这个案子交给吏部,你就不要过问了。吕端官复原职,还是留在开封府。"
元僖望着父亲,顿时如坠冰窖,眼神里俱是失望与震惊。
皇帝却不再看他。
他的神色终于黯淡下去:"儿臣告退。"
退出上书房,只觉得心头也好似这天气一般,乌云罩顶。心里压抑长久的不安终于翻涌上,几乎吞没他。
渐渐狂风突起。内侍上来伺候元僖上轿,却被他一把推开。一个人甩开轿乘,失魂落魄的往宫外走着。
脚下的路本来那么熟悉,现在却好像分不出方向。四周是一样的红墙黄瓦,一样的乌云压顶。
闪电撕破天空,雨点开始砸落下来。
脸上感觉到第一滴雨水时,他发现头上多了一把伞。一把四十二股的紫竹伞,握伞的手,白皙而纤长。扭头看,身侧正是那个长眉斜挑,秋水明眸的八贤王。
心头的怒火突然涌上,伸手就想去打开他的伞。却不知他怎么轻轻巧巧的翻手一晃,伞稳稳的落到另一只手上。自己推出去的拳头,却被他牢牢扣住手腕。
元僖惊讶,看他文文弱弱,自己竟然丝毫挣脱不动。
"你想怎样?"他急了。
德芳望着他,轻声道:"雨太大,还是进去避一避。"
元僖抬头,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东宫门口。顿时觉得狼狈不堪:"我要不要躲雨,几时轮到你来管了?松手!"
德芳一把拉住他,冷声喝道:"只要你一日还是我弟弟,我就不会放手!"
他的眸中竟然是少有的严厉之色。顿时气宇深沉,威仪逼人。元僖只觉得眼前一晃,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发怒时的伯父。心思一恍惚,就被德芳拉进了东宫。
大雨终于噼里啪啦的盖了下来,满园的菊花被打得凋零惨落。
"喝茶。"
元僖心思烦闷,懒得与他委蛇。直接冷哼一声道:"胜了一场,就来耀武扬威么?"
德芳轻笑摇头,随即叹息了一声:"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孩子脾气。依然这样沉不住气。"
他这一句,说得语重心长。倒叫元僖一时无从着手,只是冷冷的看他。依然还是碰也不碰那茶盏。
"二弟,陛下这样待你。你都不懂为什么?"
元僖瞥他一眼,冷道:"如果不是你以色惑主,父亲怎么会这样偏颇。"
德芳呆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道:"你要是这样想,那就真是蠢的无药可救了。"
怒气冲上来,元僖瞪他:"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蠢?"
德芳摇头叹息:"这几年你在朝中身居要位,朋党庞大。你以为陛下都不知道么?这一次陛下借机打压你的气焰,其实也就是要你收敛。连这都不懂,你将来怎么统率群臣?"
元僖心中一震,无语望他。
"吕端忠心事主十余年,你却嫁祸给他。用人无道不说,从头到尾都只知进,不知退。又如何能成大事?我说你蠢,难道冤枉你了?"
德芳立在窗前,回头看他,语气森严,眼里却是一片清明。元僖一时呆住,不知该说什么。
"你以为我是你的威胁,其实陛下不过是借我的手打压你。若是你时时刻刻都以为自己将来一定是太子,不知进退,那你就犯了皇家的大忌。"德芳淡淡道,"任何帝皇,都先是一国之君,然后才是父亲。同样你也不能忘记,自己永远都先是臣子,然后才是皇子。"
元僖愣愣的低头。心思如同屋外的闪电,霎时雪亮起来。
德芳低声道:"喝茶吧。待到雨停,就离开东宫。"
元僖端过茶杯,忽然抬头道:"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德芳淡笑:"因为你是我弟弟,而且同时也是竞争者。我今天就是要告诉你,如果你一直这样蠢。太子位,我是不会拱手相让的。"
元僖看他,心中颓唐一扫而空,豪气大增:"哼!胜负未分,你凭什么说相让二字。"他抬手,一气喝干茶水,放下茶盏道:"不论你今日说这番话是什么用意,我都先谢过你。我定然有一日,会教你收回今日的评价!"
德芳笑了:"那我等着看。"
元僖望着他,突然才发觉,他的笑容真的像一个心满意足的哥哥。心里不知到底是什么滋味。难道他们真的还有兄弟情分么?
突然间,只觉得眼前人既可怕又可亲。
元僖走了,东宫里只剩了德芳。
他坐到案边,斜靠椅中,闭目沉思。
也许刚刚自己那番话已经传到皇帝耳朵里了吧。他长出一口气,唇边浮上笑意。
管他呢!他要猜忌,不少这一条。他要真的信任自己,那也不多这一条。能点醒元僖,就算担点猜忌,也无所谓了。
毕竟这东宫的主人,始终也不可能是自己。
突然想起已经下狱的庞籍。德芳立时惊醒,坐直身子。以他的能耐,断然不会随便招出幕后内容。只有一个收受贿赂的罪名,却只能打草惊蛇。
想到这里,不禁头痛起来。整整十年,都没有找到他通敌的证据。今次他也只是下狱待审,若是伤不了他身后的情报网络。所有苦心还不是白费。
越想越没有头绪,他撑着额角,只觉得头痛欲裂。
身后被披上了一件轻裘,起身回头,正落进皇帝的怀里。被紧紧的抱住,只听耳边传来低语声:"谢谢你。"
他唇角淡笑:"谢我什么啊?"
"谢你对元僖说的那番话。"
他果然知道了。这宫里果然是到处都长了耳朵。见他明说,心里倒也安慰。德芳伸手推开他,轻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是在帮他?我其实也很想这太子位的。依照金匮之盟,毕竟我才是第一继承人。"
话说到最后一句,嘴角虽然还含着笑意,眼神里却是认真的看着皇帝。
皇帝的眼里闪过一丝寒意,拥着他的双手僵硬了一下。不过是一瞬,却逃不过他的眼睛。
心中立时冰冷--果然还是这样。
脸上笑意再挂不住,他一把推开皇帝。
56 设计
手腕却被牢牢的抓住。
皇帝拉回他,重新拥入怀里。耳畔的声音带了些许笑意:"原来你也是会生气的啊。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在乎我的态度呢。"扭头看见皇帝的微笑里竟然带了幸福的意味。呆了一呆,人已经牢牢的抱在皇帝的怀里。
"不过是逗逗你罢了。我怎么会不信你?"
恍然间只觉得痛苦异常。那样的眼神,那样的反应只是逗逗自己么?
存心逃避的心绪,终于明明白白的露在自己眼前。
原来...连这样轻微的怀疑都已承受不了;原来...逗一逗就可以让他霎时失控;原来...原来是自己...也开始陷进去了么?
愣愣的望着眼前的人。
皇帝何等心细,早已发现他神色有异。那双眼中再不似清水幽潭,看着自己的眼神没有躲开,反而是清清楚楚的波涛汹涌。
"德芳?"声音掩饰不住心里的激动。
听见唤声,他一惊。垂下眼帘,渐渐盍上。
最终唇角还是微微弯起一道弧度:"我也是试探你而已。"说罢,抬眼凝望皇帝,眸中一片水光潋滟:"我只是在意,真的很在意。"
皇帝没有想到,他竟然坦然承认了。一时间只觉得心神俱荡。
"德芳......"
"嗯。"他轻轻答着。
突然的就被堵上了双唇。前所未有的激烈程度,让德芳有些吃惊。本想推开他的双手,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落回了身体两侧。
算了......
既然已经打破,那么就随他吧。疑问谁也不愿面对,猜忌谁也不愿坦白,那就先不提了。就这样埋下去...或者就当他是信赖自己的。
那么多的心思焦悴,实在压得太累。就全当是回报他十余年的执念好了。
想着想着,便任由他拥抱,双臂慢慢环绕上去。皇帝有些不敢置信:"德芳?你......"
"唔..."他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
这一下回应,让皇帝一把将他揉进怀里,几乎有泪水想要涌出。心思翻腾,伸出手去扯德芳腰间的鸾带。
德芳环在他颈项间的双手立时僵住了。皇帝手上的动作不禁停了下来,转而看他的侧脸。
轻叹了一声,最终还是松弛下来,将头搁在了对方的肩上。
层层叠叠的衣袍被解开,散落在床边。
气氛里流淌了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始终还是在怀疑,他是真的回应了?
不由自主紧紧的拥住他。看那淡淡的胭脂颜色,渐渐染红他白皙的脸颊。轻轻颤动的喉结,浅浅的喘息,连带微颤的睫毛都让他近乎喜悦到疯狂。
逢迎不再是强自忍耐的委曲。因为温柔而舒展开身体的拥抱,使他的抚摩力道不自主地持续加重。俯下双唇探询着更多的回应,双手紧紧扣住了他的腰。
轻轻叹息,闭上细长的眸,不再看他...
"睁开眼睛,"忍不住在他耳边低低呼唤,"德芳...你看着我。"轻轻撩开他额前的乱发。
眼帘轻轻颤动,却只是轻轻一笑:"你还要怎样?"
"睁开眼睛,告诉我是真的..."声音带着急切。
慢慢张开的琥珀色眼眸里,是从来都没见过的湿润。只是这样看着,都让人血液开始沸腾。而那纤长的手指慢慢抬起,轻轻碰触到他眉角。
一霎那的失神......
再不需要言语。这一个小小的动作,终于撩拨起来势汹猛的熊熊烈焰。不再犹豫,将他的双腿分开带向自己的腰际,无法忍耐的收紧了停留在他腰间的手。
一切都在激烈的喘息间燃烧起来。
第一次放弃一切意识,随他在欲望之海的波涛中翻滚。原来疼痛也可以成为至上快感的一部分。这么多年的坚持,这么多年的心防,就这样都付与了这一场燎原的大火。
不论是否为了信任......渐渐明白...没有自以为的无情,也没有自以为的坚定。原来已经在不自觉的时候,开始变化。这绝望的深渊,无底的地狱......他终于还是如约定,沉沦下去。
这一场纠缠对与不对,谁能知道......
这一场孽缘如何完结,又有谁能预料......
醒来的时候,大雨早已停了。秋月如勾,挂在林稍。翻身穿衣,赤足踏在地毯上。凉风吹透中衣,撩起披散的黑发。回身盖好皇帝身上的暖衾,缓步往外间去。
外间的桌案上,早已由内侍点着了烛台。
眼光落到案卷下压着的笺纸,轻轻抽出来看。那是自己抄的寇准的词:
"密约沉沉,离情杳杳,菱花尘满慵将照。倚楼无语欲销魂,长空黯淡连芳草。"
犹还记得抄写时的心情,如今却被自己抛做镜中水月。
虽然明白,不让他牵扯进这一团已经理不清的乱麻,才是对他最好。看那诗笺慢慢凑近烛火,看它慢慢卷起化为轻蝶随风散落。恍然间忽然觉得,寒意逼人。
只是一霎,秋天已逝。由秋入冬,原来只需一弹指。
庞籍端坐在牢房里,安定自若,好似只是坐在自家庭院。
寇准看着,心里也不禁暗暗钦佩他。一堂审完,他只是轻描淡写的交待了行贿受贿之实。于是再无多言,只说等待结案。
寇准淡然一笑。果然是个老狐狸。
若是就这样结案,那个东宫的呆子必定又要心思烦闷,不知道会郁闷成什么样子。想到这里,不禁一笑。招手叫来狱卒,轻声交待几句。待那狱卒离开,他随即上前笑道:"庞大人,终日在这牢中,可嫌气闷?"
庞籍转眼看他:"难道寇大人要带我出去散步?"
寇准笑道:"正是此意,不过我可没有这么大权力。是千岁殿下想要见你。这牢里肮脏,不好让他移步。所以想大人往东宫去一趟。"
庞籍起身轻拍袍袖,笑道:"那请带路。"
狱卒将他扣上枷锁,随行押送到东宫。寇准走在庞籍身侧,待他客气有礼,倒似往日无二。两人一路闲谈时,寇准突然叹息了一声,颇为烦恼的说:"庞大人在牢里安安生生,却不知外面搞的是满城风雨啊。"
"不过是个受贿案子,能怎么满城风雨?"庞籍笑道。共事多年,他早知道寇准生性豪放,说话常常不多顾忌。于是并不怎么在意,淡淡接了一句:"大不了庞某辞官回乡,闭门思过就是了。"
"大人知不知道坊间评书?"
"怎会不知。那些说书者最爱穿凿附会,无中生有,但求故事精彩嘛。"
"是啊,如今大人的案子,就是坊间最热门的故事呢。"
"哦?"庞籍扭头看他,有了些兴趣,"都说些什么?"
"嗨,那就是上天入地的胡吹呗。说什么那三家商号是大辽奸细开办。商路发达,正好人神不知的运送情报。而大人您就是幕后主持,特意介绍他们给许王殿下,就是为了给他们大开方便之门。总之是怎么离奇怎么讲。你说外面老百姓都信了这个,我这案子还怎么审。散布这种谣言,不是存心把个小案搞大,与我为难么。把你编派的无所不能,倒显得寇某无能。"
庞籍随他淡笑两声:"果然夸张啊。"
"就是啊,最可恶的是,还说您这次被我严刑逼供,就要弃暗投明什么的。嘿,你说他们这 是赞我还是在毁我?你知道我已经得罪了不少人,这样造谣生势,颠倒案情,不是存心害我么?日后结案,我怕是少不了要吃弹劾折子了。说我审查不细,包庇同僚。"
庞籍望着他愁眉苦恼的模样,只是一笑,不再搭话。
寇准一路继续抱怨,一路暗暗打量庞籍不大自在的笑容。心里暗笑,凭你掩饰的再好,我就不信你能天衣无缝。
走到东宫门口,却见一个内侍迎上来。
"寇大人,陛下刚刚传千岁往熏风殿去了。千岁叫奴才在这儿候着您,给你报个信。说是明日再请你带庞大人过来。"
寇准有些意外:"哦?千岁几时去的?"
"就刚刚,还不到一刻呢。王师傅亲自来传的旨意。"
寇准点头,回望庞籍:"嗨,这下真成了散步了。庞大人,我们还是回头吧。"
回到牢房,庞籍独自呆坐,一直到天黑。
栅栏外的桌上,点着一盏忽明忽暗的烛火,衬的他眼中火光闪烁。寇准说这些,什么意思?他决不是在闲聊。那么他是在暗示,还是在布陷阱,还是想故意打乱自己的阵脚?
正在心思纠结,却忽听外院一阵混乱。突然锣鼓齐鸣:"有人夜闯!各方戒备!"牢中狱卒立刻操刀冲出去,只剩一人立在门口守望庞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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