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掐掉电话,"别犯傻,你要不想五年的马拉松跑现在就结束,就别告诉石娟。"我以过来人的经验警告靖,黎瑶站在一旁一脸的不自在。
爸回来时,看到屋里的黎瑶也愣了一下,就觉得眼熟,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黎瑶嘴甜,叔叔前叔叔后的帮我爸拿脸盆、买盒饭,弄得爸不好意思,把我打发出病房,非要我陪黎瑶在周庄逛逛。
周庄,江南水乡,风景如画。
"呐,这就是享誉中外的双桥,我们这儿最著名的风景之一,你从这个角度看,是不是像一把钥匙。"我指着前面一横一竖建造的两座桥说。
"双桥?那就是情人桥喽,如果我们从桥上跳到水里,是不是就叫鸳鸯戏水啊?"我还共浴爱河呢,就知道这人没个正经话,只会瞎杜撰。
刚走上桥,黎瑶作势就要推我下水,我忙一把抱住他,要下也一块下,让你也做做落水狗。
黎瑶轻笑:"不会推你下水的,把我抱的这么紧,你想我还不想呢。"这个混蛋!
下一秒,他又冲我挤挤眼睛:"不是不想和你鸳鸯戏水啦,是没有衣服换,你的衣服太小,你弟弟的又太没品位了。"就他有品位!
其实我的个头也不算矮,一米七六,黎瑶和我弟弟差不多高,一米八二的样子,安彤和若希都是八五,危辰一米八,只有叶昶略矮一点,一米七八。一群傻大个!
"你弟弟和你不大像呢,他该不会是抱来的吧。"黎瑶又在废话,我瞪了他一眼,他知趣的换了个话题:"开玩笑的啦,不过,我记得你的履历表上填的是单亲,只有父亲和弟弟,你这个妈是......"
我叹口气,说起家里的事。
11
"爸妈是在我上高中时离的婚,那段日子,妈整天无理取闹,爸又面临着下岗,失意加上落魄,让爸忍无可忍的签了离婚协议书。
离婚一周后,才从前来兴师问罪的舅舅那儿得知,妈查出了脑癌,这种癌细胞会慢慢侵蚀脑部神经,使人疯狂,也就是人们通常说的精神病。
外婆当年就是同一种病去世的,生前折磨一家子人十几年,外公和几个儿女都是苦不堪言,这种病究竟会不会遗传,医学上并没有定论,但妈的确得的是同样的病。
妈不想拖累爸和我们,才用了这种方式逼爸离婚。
自 由 自 在知道实情的爸好后悔,但再怎么求,妈也不肯复婚。爸的赎罪唯有拼命赚钱,给妈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最多的时候爸一天兼过四份工,让我和小靖看得好害怕。
我的班主任知道我家的情况后,就在学校发动同学们为我们捐款,这原本是一件好事的,可后来有学生家长闹到了校长室,说他们也面临着下岗,自己都快交不起学费了。
那件事闹得我的班主任很尴尬,好象还受了批评,后来看到我也很不自然。
从那件事后,我和小靖就发誓:一定要用我们自己的钱、用我们自己双手挣来的钱救妈,但我们能做的工实在太少了,又必须瞒着爸,还要按时回家,于是我们只好在学校里想办法,帮同学写作业、代跑1000米、做值日、跑腿、打饭......
你也不要哭丧着脸嘛,虽然听起来挺辛苦的,其实那个时候还是蛮愉快的,整天都忙忙碌碌的,上课也更专心了,因为不能做错作业。而且学校里有钱的同学也挺多,大家也很愿意让我效劳,并不像你想的那样糟。
我上大学后,为了省车票钱,几乎都不回家。也是因为这样,家里的家务没人做了,我妈才回来,帮着洗洗衣服、做做饭什么的。
我和小靖分别在学校里争取奖学金,我还兼做家教,而且只做高薪家教。大三那一年,我因为和一个乡村来得新生争奖学金,在学校里轰动一时,最后还是我得到了那个名额。我把钱分了一半给那个同学,却被他丢了回来,他骂我‘假惺惺'。
我会和他争,因为我可以分一半给他,但我不能保证他也会分给我。
别人说我虚伪也好,势力也好,都无所谓,我就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五十多岁的爸,每天还要起早贪黑的给人踩三轮、送牛奶。
我需要钱,只要取之有道,我不怕得罪任何人。
这就是我们家的故事,其实也是很普通、很平常的故事,在医院里每天都在发生,有的甚至更悲惨。"
黎瑶安静的听我说完,带着怜惜和怪噌,伸出手托住了我的脸:"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们,随便我们哪一个都能帮你的,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辛苦?!"
我笑的无力:"你们凭什么帮我,我只是你们的经纪人,除了工作关系,我们什么都不是。"
黎瑶有点激动,把我按进他胸口:"谁说我们什么都不是的!我们现在是了,可以是情人、是爱侣,就是同性我们也是可以结婚的!"
"又说傻话,我们要是接了婚,翎怎么办,不要告诉我你一点都不在乎他们。"
"我当然在乎他们,但我更在乎你,我不要你一副总是被欺负的小媳妇样。"
我把他推开一点:"拜托,一直欺负我的就是你好不好?"
"有吗?那是我爱的表现阿,我们有五个人嗳,不这样你哪会注意我。"老天,我还是直接昏倒算了。
"丹丹,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告诉我,我可以让你依赖的。" 黎瑶在我的耳边轻喃,温柔又坚定,像这片悠远又古老的水乡。
靠在黎瑶的怀里,我有种感觉,这个年轻的身体真的可以去依靠。谢谢你,黎瑶,谢谢你让我依靠,尽管这个依靠来得有点迟。
"也不知道安彤他们这会儿在做什么?"在黎瑶怀里我舒适的闭着眼睛。
"他们?这会儿差不多也该到了吧?"黎瑶玩着我的耳垂答的漫不经心。
"什么?"我拍开黎瑶的手,仰视:"你说什么,你们下午不是有个电台节目吗?"
"开天窗呗,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黎瑶说的可真是轻松。
我脸上青筋横飞,你到底靠不靠得住啊!
客厅里,不速之客坐了一屋子,爸和小靖正忙着倒水,小靖用胳膊戳戳我:"喂,那个乔惹希的睫毛是不是假的,哪有男人长这么长的睫毛?"哼,最好连这一屋子的人都是假的才好呢。
"你们都跑过来干嘛?"我口气不佳。
"来看看叔叔和小靖阿,我们老听丹丹提起你们。"惹希脸不红心不跳的当面撒谎。
爸信以为真,咧着嘴笑:"是嘛,我们家小丹工作还努力吧,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你们多担待他,这孩子有时是少根筋的。"
"爸--"我恼火,干嘛在他们面前这么说我,我哪里少根筋了。
"我们都知道,已经习惯了。"危辰冲我挤挤眼睛。
"丹丹,你和叔叔不太像哦,叔叔这么结实,你怎么长的跟豆芽菜似的,一定是小时侯不肯好好吃饭。" 叶昶继续调笑。
爸笑着接口:"呵呵,丹丹不是我们亲生的孩子,我和他妈哪有这么好的遗传啊,不过长大了,左右邻居都说神情和我很像呢,呵呵......"
屋子里顿时就沉默了,翎相互看了看没说话。
自 由 自 在爸注意到大家的不自在,连忙圆场:"没事的,没事的,这事在我们家不是秘密,也不是禁忌,左右邻居们也都知道。"
然后又转头对我说:"带你的朋友去逛逛吧,坐在家里很无聊的。"
"噢。"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搞了半天是回来给他们做导游来的。
当晚就回公司了,老头子坐在我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诉说这年头当领导的难处。
"行了,行了,我保证一年内不会再请假了。"
从周庄回来,我和黎瑶之间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收起了灵牙利齿不再把我气得半死,却变成了一只无尾熊把我缠得透不过气来。
我做饭,他就赖在厨房里递勺端碗,也不管帮的是不是倒忙;我看电视,他就在旁边一躺,拿我的腿当枕头,这个时候,安彤他们就都各自回房,我忍不住推了推黎瑶:"喂,他们怎么都怪怪的。"
黎瑶用脑袋在我腿上揉了揉,找到最佳的位置:"留下来才怪呢,做飞利浦啊。"
"难道他们都看出来了?"
"没有。"我刚松口气,他又接了一句:"是我说的。"
我一把把黎瑶拖起来:"你干嘛要说!"这是一个感叹句。
黎瑶一脸严肃地看着我:"因为这样才能断了别人对你的非份之想,还是你想做地下情人?"
"我......我不是想做地下情人啦,但说出来很丢脸哎......"
"做我的人很丢脸吗?"黎瑶扑过来,把我压倒在沙发上,手脚开始不老实起来。
"本来就丢脸嘛,我大你8岁哎,啊--你摸哪阿,这里是客厅。"
"那到你房间好了。"黎瑶不由分说的打横抱起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现在还不想睡觉,我要看电视,我的Kinki Kids,呜~~~~~"黎瑶要是能被我说动,那就不叫黎瑶了。
12
"嗯,嗯......哎呦......"趴在床上,我忍得好辛苦。
"很疼吗,丹丹?"黎瑶停下动作,伸手摸了摸我的额,一手的汗。
我吐出一口气:"废话,你在下面试试。"作势就要把他掀下来。
黎瑶闷笑,原本撑著床的两手一松,整个人压到我身上,又把我压了下去。
"哎呦,你想压死我啊。"这小子瘦归瘦,还真是沈阿。
"谁让你动歪脑精。"
自 由 自 在"呵,这年头到底有没有天理阿,凭什麽我就要在下面,论年龄、谈辈分、说资历,怎麽看也应该是你在下面!"我极力维护自己的权利,现在不争取,以後就别想翻身了,"老是我疼,我不干了!"
"我也疼啊。"黎瑶张嘴咬上我的肩,轻一下重一下的啮磨,"是心疼。"
"你要真心疼,那我们就换换。"
"这个,哼,你休想。"黎瑶又继续动作,不过力道轻柔了很多:"明天我去问问惹希好了,看有什麽不疼的办法。"
"你敢!你要是把这种事说给别人听,我就把你从18楼踹下去。"开玩笑,你不要脸,我可还想见人呢。
"那......就只好咱们俩自己去揣摩练习了。"黎瑶的口气听起来非常的愉快,我是不是又著了他的道了。
......
一觉睡醒,已是中午12点,我的老天,都是黎瑶那个混蛋。
扶著腰下床,浑身酸疼,咦,门上贴了张便条:闹铃我关上了,你好好休息吧,今天的新歌推广我们会乖乖的。
挠挠头,呵,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在客厅里绕了一圈,没什麽事干,打个电话回家吧。
是小靖的声音,在电话那头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妈没出院,第二天就转进单人病房了,医院还请了位很著名的脑科专家来,问负责办理手续的人,只说是受你朋友的委托,怎麽也不肯留名字,也叫我们不要告诉你......我想,应该是他们吧。"
挂上电话,客厅里一片寂静,翎往日的欢声笑语就像这屋外的阳光洒进我心里,轻柔而又温暖。
推开翎的房门,还是老样子,一个比一个乱,这些孩子,什麽时候才能长大阿,可为什麽我又觉得很可爱呢。
傍晚,饭菜都已上了桌,今天的新歌推广下午就能结束,翎差不多也该回来了。自从周庄回来後,他们就闹著要吃万山蹄,今天就犒劳他们一下吧。
坐到沙发上打开了DVD,一边看一边等。一部电影放了大半场,居然没有一个人回来,墙上的锺已经八点十分,我拨了个电话给黎瑶,听筒里传出的却是语音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不在服务区内,请稍候再拨。
奇怪,再拨给安彤,也是一样的提示音,惹希、危辰、叶昶一个个的拨过来,没一个能打得通,搞什麽名堂!就是平常录音,他们的电话也是有专门的人保管的,从来没有拨不通过。
直接找到负责今天行程的周恒,电话那头显然愣了一下:"六点就结束啦,翎说要去买东西,没跟公司的车一起回来,怎麽,还没回去吗?"周恒的声音开始有些紧张了。
"啊,不是,是我还没回去,不知道你们结束了没有,所以问一声。"我忙改口。
"噢,不要吓我嘛,难得今天一天都很顺利,翎今天很合作呢,那没事我挂了。"
周恒是安心了,我坐在家里可是心神不定,买东西会买到手机接不到讯息?上海有哪家商场频壁啊。
我不敢再打电话到别处去问,万一被老头子知道了,他非报警不可,翎也不是小孩子了,应该不会出什麽事的,不过他们到底死哪去了,也不说一声,害我在家里急得抓虾。
我等的心急如焚,脑子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会不会被绑架了?他们一个个都是名门子弟,这种可能不是没有,不过──要一下子绑五个人,岂不是要出动一个小分队。那会不会是被打劫了?应该也不可能,翎个个都是打架的好手,劫匪碰到他们,指不定是谁劫谁呢。要不就是出车祸,这个比较常见,但是到现在还没接到医院或警察局的电话阿,他们是名人,没可能不认识的。那还有一种可能的就是被关在电梯里了,所以频壁嘛,电视上不是常演吗,可是,可是为什麽我会这样的坐立不安,心怦怦乱跳。
翎的电话一直处在无法接通的状态,已经九点五十了,我犹豫著是不是该告诉老头子。
"铃──铃──"电话铃骤响,一惊之下,忙冲过去接起来。
"丹丹......"
自 由 自 在"你们在那儿,出什麽事了?"我的声音自己听起来都觉得恐怖。
"丹丹,冷静点,听我说,你去药店买些纱布、棉垫、消毒水、酒精、碘酒、消炎药......还有什麽,先这些吧,我们半个小时後到。"
拿了钱就冲出门,中途换了五辆计程车,特地绕到远一点的区,去了四家药房,分别去买黎瑶要的东西,是谁受了伤,伤在哪里,又为什麽受伤?一路上我思绪万千,越想越害怕。
回到家,他们还没到,已经过去四十五分锺了,时间变得更加难熬。
18层只住了翎,此时的走廊上静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终於,电梯"叮"的一响,好一会儿才从里面艰难的走出三个人,惹希和安彤架著叶昶,一步步地移过来,叶昶耷拉著脑袋,腰上扎著谁的一件长袖T恤,看不出哪里受了伤。
危辰从旁边闪出来,快步走进屋:"东西呢?"
"沙发上。"
危辰麻利的把东西拿出来,惹希和安彤已将叶昶放到床上,黎瑶呢?我慌乱的四周看了看,向电梯跑去。
电梯里,黎瑶光著膀子蹲在里面不知在擦什麽,"黎瑶......"
黎瑶惨白著脸抬起头,看见是我,露出虚弱的笑容:"幸好......是到了电梯里才滴下来,要是滴在楼下大厅就完了。"
黎瑶手上拿的正是他的上衣,上面一片猩红的血迹。我把黎瑶拉起来,紧紧抱住他:"没事的,一定没事的。"黎瑶轻颤的身体慢慢平静下来。
惹希解开叶昶腰上的T恤,剪开贴身的衣物,血一下溢了出来,浓稠的鲜血让我一阵眩晕,黎瑶从後面扶住了我。该死,我在干什麽,他们都是一群孩子,我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装熊。
定了定神,我走过去把按住伤口的安彤换下来,"你和黎瑶压住叶昶,不要让他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