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散尽,我们已经置身于那个号称属于我的城堡。
"他们应该暂时不会想到这里......"我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涟:"我干爹呢?"
"阎王说他要去监视鹘。"
鹘?那个自恋狂反映很快啊,马上察觉鹘不对劲了。但现在去找他未免多余。鹘只是等的不耐烦了,试图摆我一道,继续穷追猛打不符合他的处世美学。算了,不管他了......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是谁在你身上施的这个糟糕的障眼法?"我把手放在他的脸上,放出灵光,他的脸马上起了变化。等我把手拿开的时候,对方绿色的眼睛在眼前闪亮。
"我一早看出端倪了......"见他疑惑地看过来,我一记暴栗扣了过去,"演技太烂了!涟每次见到漪都会低头唯唯诺诺地说一句‘对不起......'何况这次他真的给漪添了大麻烦......可是你从头到尾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干爹演过的皓连我都能骗过,当然不会是他......"
看看眼前愣愣的木头,我禁不住开始赞叹涟的才华:"其实涟要是多点自信的话,一定是个非常了不得的魔王。完美的演技,完美的咒语。最惊人的是,他竟然想出了这个计中计......"
"风,这次你夸错人了,"海指指自己,"是我的主意。"
"什么?不可能!你这种笨蛋怎么可能有那种智商?!"
"风,你太过分了!"伴随沉痛气恼的话音,印在唇上几乎窒息的长吻。模糊的视野中,望见一双令我心惊胆寒的眸,像是要把我吞下去一样。没给我任何反抗的机会,他的手已经游移至我颈项又拧又掐,牙齿更是放肆地在我唇上不断地噬咬......
"你想揍我?我才不怕!"终于松开之后,看着我怒火中烧的眼睛,他口气强硬得很,轻轻梳理我长发的动作却温柔得虚幻。
"你自找的!"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揍你吗?!我整个人向前一冲,手一推,将他扑倒的同时,自己也跌进了他的怀里,两人一齐跌倒在地上。趴在他身上,强忍了很久的情绪一下子全部冒了上来,我突然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对不起......我不希望自己总是你的负担。"他坐起身来,垂下头说。
他竟然......在向我道歉!认识他那么久了,他打死也不低头的个性总是让我头痛。往往为了他劳心劳力到最后搞砸了还是我说对不起。"是我自己太冲动了,没有静下心好好思量,上了鹘的当......"我为什么又要道歉?条件反射?真是奇怪!既然他先道歉了,就代表是他的错!"别说废话了,我好累,让我好好睡一觉。我稍稍积蓄一点灵力打开冥界之门。对了,记得叫醒我哦,时间拖得越久,我们的处境越危险......"说着,也不等他回话,就枕着他的大腿闭上了眼睛。
有手指轻柔地磨娑着我的脸颊:"放心睡吧,就算你一睡不起,也会有个英俊王子救醒你的。"
我不由地挽起了嘴角。自 由 自 在
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童话,偏偏有那么多人相信,还不厌其烦地反复吟唱。在那个古老的童话故事里,公主在城堡里睡了几百年,任由天荒地老,日出日落,她永远年轻美丽。当她被王子吻醒后会不会气恼后悔?一个吻就夺走了平静和永恒,怎么想都是不合算的交易。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阎王那一句"海是你的障碍"......
睡美人在醒来以后,会不会其实是憎恨着王子?
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错愕之间,对上那双专注的没有尘垢的清水绿眸。相互吸引和裹挟的,是两双年轻寂寞的眼睛。
于是我们再不愿意说话,只是收紧勒在对方身上的手臂,放任舌头舔舐着对方唇上苦涩的甜蜜......
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打破了久违了的静谧和诱惑。
"不是我!" 海红着脸死命否认,可惜没多少说服力,那声音很不合作地再次响起,这一次清晰到让人想假装不注意都难。
"你担心我,一直都没吃东西对吧?"我不自觉地伸手爱怜地轻抚他的发际,又好笑还有一丝无奈,"会饿是自然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去帮你弄点吃的,好不好?"
他连忙拉住我:"算了,现在那两个魔王的手下正在到处搜捕我们,还是不要自投罗网比较好。"
我一愣,笑笑:"海,你变聪明了嘛。"
"睡你的觉!"他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我继续乖乖地闭目养神,很快,他的手轻轻覆上我的额头,"风,除了你的身边,我哪儿也不想去。"
"哼,你也无处可去。"我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风......"
"嗯?"
"真的要去冥界?阎王说你一定要在魔界找到最重要的东西。"
"算了,还是安全第一......"我随口答着,睡意已经有些浓了。
笨蛋!最重要的,不正在我的身边吗?!
18.家中小憩
"让我进去,我是小阎王。"我平静地解释着。
莫名其妙,不就是模样稍稍改变了一下嘛,竟然连我都认不得了。我从大门绕到偏门,偏门的守卫还是不相信我。
"你是小阎王?骗谁啊......"守门的士兵大笑起来,"虽然你长得有点像他,但是小阎王如果有你这么漂亮,老早不是小阎王而是阎王大人的新宠了,阎王大人也不会成天追着那个凶女人了......"
海在一旁捏着我的手指,捂着肚子笑到几乎岔气。
"看,你的同伙也承认了吧。"他们得意笑得前仰后合。
怒气在胸口腾腾地烧,我甩开海的手,咬住下唇,抬起右臂,五指微张,白光一闪,冰炎从手心喷薄而出,冰凝剑一瞬握在了手中,左右两下,在空气中划出"咝咝"作响的恐怖线条。"轰"地一声,阎王殿古旧的偏门少了一个角。
"认得这个吧?"我持剑而立,冷冷地问。自 由 自 在
"冰凝剑......小阎王饶命。"刚刚还在嘲讽讥笑的小鬼们跪了一地。
"啊呀呀,你们怎么这么胆大啊,竟敢拿小阎王开玩笑,气得他弄坏了这么庄严肃穆的大门。你们吃白饭的吗,也不知道拦着?应该把你们送去牛头马面那里受受刑......"一黑一白两个面容相似的身形走了过来。一样清朗俊逸的脸孔,挺直的鼻子,尖瘦的下巴,亮若晨星的眼眸。不同的是开口说话的那个白衣人的眉毛略嫌娟秀,微翘的嘴角,若隐若现的笑容,都显得他有些留滑。
阎王殿的两大得力干将之一--白无常朝身边的同僚微微一笑:"......小黑,你说是不是啊?"
黑无常面色阴沉,长眉飞扬入两鬓,声音平板而没有起伏:"对。我正好要去牛头马面那里,你们跟我来。"一看就知道是个实干派的。
"不要啊,不要啊......"凄厉的惨叫求饶声开始肆虐我的耳朵。
"小黑,那也太过分了吧......"我扫了一眼地上的哀鸿遍野,有些不忍。
"就是啊,人家小阎王都没说什么,你瞎起哄什么?"白无常嗔怪道。
可怜的黑无常莫名其妙挨了训,闷闷地说不出话来。
"这个,你们说的那些过分的话我可以原谅,但打坏东西负责赔偿是天经地义的。对不对?"我展开笑容,蹲下身一脸和气地征询道,"要不你们为冥界免费工作500年?500年以后工资照发,好不好?"
"好好好......"一地感恩地磕头如蒜倒。
笑面虎,最早听到这个词,是从鹘的口中。我在冥界温柔亲善的待人处世一向不是因为心地善良一样,而是必要的手段和心计。
等我们进了门,远离那些看门的小兵,白无常柳眉微微蹙起,托着下巴对我做研究状:"真不愧是小阎王,做事滴水不漏,上次和你提过的那个偏门太烂没钱装修的事没想到你还记得。现在可以少发好几份工资,资金就不成问题了。"说着,他欣慰地点点头,一副精打细算滴水不漏的样子。
我也不反驳:"老规矩,给我一成的回扣。"
黑无常的脸顿时黑得媲美他的衣服:"为什么每次都是你们做好人?"
我和白无常不约而同丢给他一句:"谁让你面相不好?!"
"果然还是小白和我比较投缘。"我冲着白无常默契地点点头。
小白的眼睛瞄向海,眼光在海身上骨溜溜乱转,"这位是?"
"他是我的人,麻烦先让他好好吃顿饭,再替他收拾一个房间,"我一把将海揽到身边,大声宣布道,怕他有异议,我在他耳边低声威胁道,"以前在魔界我们是栓在一根绳子上的两只蚱蜢,现在在冥界,我站稳脚跟,你就在我的掌握了,懂吗?"
海也不答话,只是亲昵地在我凑近的耳朵上咬了一下。
暧昧的场景,看得一边的白无常心旌摇曳,耍赖般地扯住黑无常的袖子囔:"小黑,我也要!"
黑无常恨不能把脸埋进衣服里,飞也似地逃走,连撕裂在白无常手上的衣袖也不要。
冥界版的断袖之癖?
把海交给白无常后不久,我自己独个儿躺在自己的房间里酝酿睡意。
门口传来清脆的敲门声。自 由 自 在
打开门,抱着枕头的海出现在那儿。更要命的是,门外不远处还零零散散聚了几个看热闹的小鬼。白无常更是兴奋地直朝我挥手,旁边拽着满脸不情愿睡眼朦胧的黑无常。
轻声一笑,我有点不知所措了。该怎么回答?说你是不是醉了?不行,他又没喝酒。还是一脚踹过去,捎带一份冷冷的呵斥?
对他横看竖看上看下看,他的脸上没在暗色海洋里,变换着温柔的鲜明的光影,抱着枕头歪着头的样子可爱的我恨不能伸手捏一把。凝视了他许久,我眼中笑意淡淡,良久方吐出一个"好"字来。
"过去一点,海,我没地方睡了。" 看见他张手张脚躺下,一下子占去了我大半个床,我马上后悔自己的一时心软。
他不甘不愿地稍微移动了一点,等我上了床调整一下姿势躺得舒适了点,他又整个人像牛皮糖似地贴上来黏得死紧。
"海!"
"好冷......为什么冥界会这么冷......"他摆出一副打死也绝不放手的决心,手脚并用像八爪章鱼似地缠上来。
"真是的!"最受不了他眼中偶尔浮现的受伤悲哀的柔波,一看见就心软,我只能宠溺地摇摇头,然后任由他紧紧缠绕住自己。
"唔,好像暖和多了......原来冷血动物也有体温啊......"他低吟着,更加贴近我。
白痴,笨蛋,生前骂我冷血动物还没骂够啊?!是我在缓慢燃烧自己的小部分灵力,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那么暖。谁让你说冷呢......我的同情心都快发酵了。
"饿不饿?"我怜爱地蹭蹭他的发丝。
"有你在身边,不饿。"
"我就这么让你倒胃口?"
"......"
"海,真的不饿?"
"我刚刚吃过饭了。"
"是吗?那你干嘛咬着我的脖子不放?!"
"你好香......"饥饿的吻从脖颈一路下滑到前胸。
"香你个头,喂,你想干什么?!"
"这样比较暖和......"
"住手!"自 由 自 在
"风,你可别忘了,"他一翻身,手支撑着,深刻的五官出现我的正上方,绿色的眼眸中尽是窃喜的影子,"你当众宣布我是你的人哦,现在就算他们听到点声音,也不敢来打扰你的好事......"
"混蛋!住手!"
"......"他竟然对我充耳不闻!
"你......唔......"
楚亦风生前死后最大惨痛经验--泛滥的同情心绝对要不得!
19.醉生梦死
冥界的气候,一成不变的阴冷。微有几丝风,拂我的脸。清爽,冰凉的感觉直沁着心脾。
从阎王殿,到冥界三巨头之一--觥的住处,只有一步之遥。出阎王殿正门的时候,小兵恭恭敬敬地给我开了门。昨天大闹一场,还砸了阎王殿的门。一夜之间,整个冥界知道了这个唇红齿白,银发蓝眸的我就是他们往日寂寞苍白的小阎王。
由于这栋楼里的住客,尽管它地处偏幽,平日里还是少不了访客。但现在是凌晨,甚是清静。空空净净的路,容不得半点人声的嘈杂。通报之后,穿过森严的守卫,我走进一个有些凌乱的会客室。
大到空旷的房子四壁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酒坛子,空气中酒香四溢。
"一大早就打扰你,真是抱歉之至,觥大人......"
觥搂着一大坛子酒,陷在松软宽大的椅子里斜了我一眼:"据我所知,小阎王一向没有早起的习惯,何况刚从魔界回来一路辛苦,你该不会是专程来为阎王办事的吧?"
觥的指摘正中标鹄,我多少有些不悦,干脆开门见山:"冥界三巨头--昊,霸气而太过残暴;謦,超脱又不喜俗务;反观觥大人,虽然有些贪杯却乐善好施,深得人心......难道觥大人愿意眼看着昊日渐坐大么?"
"哼,昊?"
以前,冥界三巨头一直相互牵制,情形对表面上安于现状的阎王最为有利,可现在昊野心勃勃,不断地招兵买马,扩充实力。继续下去,只怕手无兵权的阎王的计划还没画完蓝图,一早被昊给拔草除根了。为了阻止此事,阎王需要比邻觥的力量。若能让觥和謦了解到昊的潜在危害性,再稍加夸张,不但能将危机化解于无形,还能顺便卖个人情给他们。
但是,觥却突然大笑起来,笑得满屋子的酒坛子摇摇欲坠。一眨眼的瞬间,他手里的酒坛已经被置于他的椅子,他的脸刹那逼近了过来。
"我是不喜欢昊和謦,但我更讨厌你。"
他直接了当的说法,我想勉强以笑容回应也失败了。早就料到,觥绝非是容易妥协的人。
"当初我纯粹是欣赏你的办事能力,现在不是了......"他醉红的眼中划过不容忽略的气愤,"冥界谣言说是三巨头把小阎王逼得无路可走,你才会去魔界......还说你到了魔界我们也不放过你,串通了几个魔王谋害你......阎王还真是擅长造谣生事、拉拢人心啊......"
"觥大人,谣言而已,都是些小鬼闲着没事瞎掰的,你何苦为这种事生气?"
"你少装蒜!我不是傻瓜,你以为我没听说过魔界灾星的名号吗?哼,阎王用了你,就不怕反被你吃了?呵呵,看到时候阎王怎么收拾残局......"他盯着我的脸,笑得越发嚣张。
"所以,我明白地说了,小阎王,或者叫你魔界的风比较合适,你和阎王如果能把昊搬倒,对我来说再好不过了。最好来个两败俱伤......"觥转身抱起酒坛,张狂地倾倒进嘴里,大大吐了口气,"你们想踢落昊,还想借用我和謦的力量,那可真是痴人妄想了!"
我沉默着,像是咀嚼着自己的失算。
"谈判破裂了啊,真可惜......亏得冥界中人都说觥大人宽以待人,有求必应......"我有些怨艾地说着,一副我见尤怜之态。
"你要是不觉得我是在打发叫化子,可以随便挑一坛酒回去。"
真是慷慨的馈赠啊,我若不是正为此而来,我一定会把酒坛子砸到他的脑袋上,好好羞辱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