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表哥陈浩————宇宁(夏日日夏)
宇宁(夏日日夏)  发于:2008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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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的遗体被缓缓送入火化炉的时候,我、爸妈还有其他一些亲戚连同陈浩都站在殡仪馆大厅里,说实话我当时的心情并不是非常低落,倒是殡仪馆里那死寂的气氛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就在火化炉即将被关上的那一刻,站在我身前的陈浩突然"啪"的一声跪了下来,殡仪馆里所有的人都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而吃惊不已,随後重重的磕头声在整个殡仪馆里响起来。头颅和僵硬的大理石地面撞击的声音深深震撼了我的心,那一刻我甚至觉得我的心上有千万个刺在戳著。
晚上我陪陈浩出去喝了酒,但只喝酒,不说话,任悲伤在我们之间流淌。啤酒一瓶接著一瓶,直到我们不醒人世。我们相互搀扶著走出酒馆的时候,已经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夜色缓缓洒下来,浸透了我和陈浩两个人的脸。那时候已入深秋,微凉的空气扑到脸上,我瞬时感觉清醒了几分。
有人说祸不单行,这句话用在陈浩身上更是贴切。
回去的路上要经过一条小路,到晚上时人烟更是稀少。就在我们将近走到尽头的时候,突然从前方冒出了一个人,声音和脸色都没有什麽异常,长得也清清秀秀的,"是陈浩吗?"他只问了这麽一句。
我和陈浩都喝的有点高,根本没从刚才的酒劲中缓过神来。陈浩只愣愣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举起手臂在空中乱挥了一下,"是我,怎麽了?"
话还没说完,从路边突然又冒出了几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拿了根又长又粗的木棍。我和陈浩终於反应过来是怎麽回事──黑毛那般人来寻仇了。
我和陈浩都还没迈开步逃,木棍就已经打上来了。我首先被打中的是脑袋,我立刻失去了知觉和任何的反抗能力,眼前开始变的模糊,还有一种血腥的液体正沿著我的鼻梁往下流。我努力想睁开眼睛看看陈浩怎麽样,但无边的黑暗却向我压来,我昏了过去,但隐约间我仍能听见木棍打在身上闷哼的声音,却丝毫不感觉到疼。那一刻,我以为自己会死。
不知到底过了有多久,我终於醒过来,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人,一切都安静得可怕。我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处寻找陈浩,我颤抖这用手从地上支撑起身子,害怕自己找到的会是一具冰凉的尸体,在整个黑暗的巷子里嘶哑地叫唤著陈浩的名字,但每次随之而来的寂静,让我绝望无比。
我终於在离我不远的一处墙角找到了陈浩,看到他趴在地上的身体的时候,我高兴地差点再次晕了过去,但同时我的心脏也在剧烈地跳动著──如果,如果是一具尸体怎麽办?
我一步步朝他逼近,直到最後我忍受著身体的疼痛在他身边蹲下来的时候,我终於惊喜地发现──陈浩还是活著的,他的手还在抽搐。
"陈浩!"我呼唤他,想把他从噩梦中叫醒,然後告诉他一切都结束了。
他躺在地上没有反应,膝盖处正血流如注。
我原以为那是噩梦的结束,其实那才是噩梦的开始。
我把陈浩送入医院後,虽然生命已经没有什麽危险,但陈浩却整个人都委靡了下来,因为他的一条腿......从此瘸了。
那是我看过陈浩最为颓废的一段时期,他不吃也不喝,每天只是呆呆地坐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短短的两个星期,陈浩遭遇了两次人生的劫难,我默然地对著他什麽都说不出,陈浩不知道,其实在很多次夜里我为他都流下了眼泪。
陈浩让我不要把他瘸腿的事告诉郝一凡,看著他坚定的眼神,我答应了。
两个星期後,我随爸妈回去,临走时,我在他的病床前悄悄告诉他下个星期周末我会回来看他。
我如约做到了,我省下了一个星期的零花钱,又把我平时存在银行里的私房钱也都拿了出来,刚好凑出两张往返的机票。我告诉爸妈,因为学习紧张,这个星期留在学校不再回家(我们住的是寄宿学校)。爸妈也没怀疑,我顺利达成了我对陈浩的那个承诺。
陈浩已经从医院搬回姥姥家,我敲门的时候,陈浩拄了根拐杖过来给我开门。一个星期的离别让我备加思念他,我从未想过那是种什麽样的感情。
看著他失血的面孔和无神的眼睛的时候,我差点没忍住一把抱住他,但我还是忍住了。
陈浩什麽都没说,他静静地转身,打著石膏的腿畸形得像後天才安上似的,我不禁眼睛一涩,我抹了抹眼睛,不想让陈浩看到我哭。
陈浩走到沙发边,把拐杖放到了一旁,然後手撑著沙发扶手,缓缓坐了下去。我想上前去帮忙,却没鼓起勇气。陈浩把人安置到沙发里後,整个身子都朝後背上躺去,头靠在沙发上,我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房间里的空气在我们之间流动,我突然想起陈浩那张被我"偷"去的照片──陈浩咧著还没开始长牙的嘴,笑得像春天里开得最灿烂的花朵。我一阵心酸,起身站了起来,"我去倒点水。"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在陈浩面前哭出来。
我离开沙发,把自己藏进了厨房,一串眼泪很快落了下来。我用冷水狠狠扑了扑脸,想扑醒自己的眼睛,也扑醒自己脆弱的神经。
晚上,我替陈浩做了晚饭,屋子里的沈寂一直持续著,没人说话,只有悲痛的哀鸣在我心里呐喊。
陈浩一瘸一拐的身影不停地在我眼前晃动,直到深夜我睡去的时候也无法抹去。这次是陈浩睡的床,我睡的沙发。
第二天,我出门想去买几包泡面的时候在大门口意外碰见了郝一凡。
他显然已在那伫立了好久了,地上满是烟头。
"我是来找陈浩的。"他看见我也满是惊讶,"他在家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因为当初陈浩告诉我不要把他瘸腿的事告诉郝一凡。
"你告诉我,陈浩是不是现在就在家?"郝一凡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他抓住了我的手臂,拼命地摇晃我。
我根本还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已经朝楼上奔了上去,我跟著他也追上了楼。
猛烈的敲门声在我上最後一层楼时传到了我耳朵──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我看见陈浩把门打开,然後整个人惊讶地伫立在门口,他以为是我。
"陈......陈浩?"郝一凡的声音似乎在发抖,他把目光移到陈浩那条被打断的腿上,接著整个身子也不禁颤抖起来。
随後我就看见郝一凡把站在门口的陈浩抱在了怀里,哭声震天动地。郝一凡远比我勇敢,他敢於在陈浩面前哭,敢於在陈浩面前表达出任何他想要表达的感情,而我却什麽都不敢做。
郝一凡把站在门口的陈浩抱在了怀里,哭声震天动地。郝一凡远比我勇敢,他敢於在陈浩面前哭,敢於在陈浩面前表达出任何他想要表达的感情,而我却什麽都不敢做。
7
陈浩任郝一凡把他抱在怀里,这一次他没有躲开。
"为什麽不开门?"郝一凡说,指节因过於用力而泛白。
陈浩什麽都没说,只是轻轻把他从身边推开,然後无声进了屋。
"一凡,我有话想对你说。"陈浩端坐在沙发上,缓缓开口,"林佳......你出去一下好吗?"
我轻轻为他们关上房门......
在附近的公园溜达了一圈,并在一处偏僻的地方找到了一个无人的位子。冰凉的石凳、萧瑟的秋风,我一个人坐在落叶下,任寒风吹打到脸上。
当环卫工人开始打扫时,我才发现我该回去了,太阳早已落山。
回去的时候,郝一凡已不在,陈浩躺在床上,背对著我,不发一语。我没有问他和郝一凡谈了什麽,因为那不是我所该问的。
第二天临走的时候,我一时忍不住,对陈浩说,跟我走吧,去我家。我知道陈浩不会答应。
陈浩立在门口,开口道,我不会走,我要替这条腿找黑毛报仇。陈浩说得很坚定,我看著他,无语。
对,这件事还远远没有完。
我一个人回到了学校,继续我先前的复读生活,但这中间发生了一件事,我不得不提。
我在一次自习时意外认识了一个叫周志强的男生,长的很清秀,短短的头发,薄薄的嘴唇,看了很招人喜欢,他对我好像也特别有好感。我们没见过几次面,他就开始主动约我出去吃饭、打网球,当然那时候我根本就没考虑过周志强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对我有其他企图。虽然也曾朦朦胧胧知道点陈浩和郝一凡之间所可能存在的那种关系,但同性谈恋爱在我来说还是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我和周志强之间的感情迅速升温,当然这期间我还一直给陈浩打电话,问他些近况,直到有一天周志强终於面对著我说出了喜欢我的话,我这才发觉自己跟著周志强走过了多大一段弯路。我让周志强给我几天时间考虑考虑,周志强答应了。那天晚上,我把陈浩的那张照片翻了出来,望著照片中的他,突然觉得心口有些堵。我想我该试试,试试同性之间的爱会是怎样一回事,於是第二天我就打电话给周志强告诉他我答应了。
我和周志强就这样在一起了,那也是我人生当中第一份与同性之间的爱情,虽然我没为之倾注过多少东西,但毕竟是我的第一次。我们一起吃饭,一起自习,甚至接吻,我没任何反感,甚至觉得很美好。最後我和高志强甚至都发展到身体上的接触,他为我手淫,但我从未为他做过。周志强没有为此生过我的气,我对此也一直缄口不语,他不问,我也不提。
在和周志强交往的这段时间里,我和陈浩还一直保持著联系,每个礼拜我都会打电话给他,他似乎也从姥姥的过逝和自己的瘸腿两重阴影中走了出来,我为此感到欣慰。
周志强有一次在我们寝室玩的时候意外发现了陈浩那张照片,他问我是谁。我把照片抢了过来,重新又把它放回书里,没说话。周志强又问我,是你以前的朋友?和他在一起那麽久,我早已知道朋友这个词在这个圈子里所指的真正含义。我没有点头,却也没有为之否认。
而那一次也是我第一次开始正视自己对陈浩的感情。
离高考只剩下一个礼拜,我觉得这一次我更没有希望考上大学,而我和周志强的感情也开始渐渐变淡,我越来越不愿理他,但却对陈浩的思念越来越重,整天浑浑噩噩聊以度日。回首过往的一切,感觉到自己真的变了好多,从认识陈浩的第一天起一直到现在,每一天我都在变,演变到最後我已变成了一个GAY。我开始只对学校里的男生感兴趣,而把全体女生全弃之为废物,不仅如此,我还不断地总喜欢把我所看中的那些男生与陈浩相比较。
我无可就药,我对自己说。爸妈也感受到我的变化,面对著他们我沈默不语,不再有以前的活泼与乐观。
高考的倒数第三天,这种情绪被我推到最高峰,我终於再也按捺不住想见陈浩的冲动。
那天晚上我早早地就上了床,但躺在床上却怎麽也睡不著,一直失眠到深夜两点,於是我爬起来给陈浩打电话。电话铃不停地有节奏地响著,却一直没人接,我的心脏也越跳越快。陈浩拄著条拐杖能去哪,莫不是──被黑毛抓去了,我为自己突如其来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陈浩身边有郝一凡,他一定会好好保护他的。
第二天一早,陈浩的一通电话终於让我从一整晚的慌乱之中平静下来,他的口气还相当愉悦。
"林佳,昨晚你找我的?"我给陈浩留了电话留言。
"你去哪了,我找了你一晚上!我按捺不住自己焦躁和微愠的怒火,我找了他一晚上,而他实际上根本什麽事都没有。
"没什麽,和郝一凡出去庆祝了!"
"什麽?"我被弄得莫名其妙。
"哦,我没来得及告诉你,黑毛他妈的已经被我们摆平了!"
"什麽时候的事?"我问他。
"就昨天!"
我没想到事情会这麽快被摆平,陈浩报仇的速度著实让我吃惊。虽然仍感觉到有点不可思议,但我还是接受了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你他妈怎麽也不等等我,连我头上那道口子都还没结瘀呢!"我夸大其事地说道。
"要不......你今儿就来?"陈浩试探性地问。
其实刚一开始我只是随口胡乱说说的,并没有真的想去,但被陈浩这麽一说,这种情绪就完全被他调动了起来,就如同小猫抓心,这回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
"来就来,明早我就过去!"我信誓旦旦地说道。
电话挂了之後,我跟爸妈就说了。爸妈是坚决地反对,说高考之前一定得静下心来,这样才能在考场上发挥出正常水平。我心里嗤笑,别说发挥出正常水平,就算超水平发挥,也没一个高等学府敢要我。
第二天,我没再跟爸妈说,绰起书包就离家出走了。
第二天,我没再跟爸妈说,绰起书包就离家出走了。
8
"林佳?"陈浩站在门口,吃惊地看著我,"你真的来了?"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我佯装发怒。
"呵呵!"陈浩傻笑。
陈浩已经可以脱离手杖独立行走了,不过行动起来仍有点不便,走路也一瘸一拐的。
"你们把黑毛怎麽了?"我忍不住好奇问他。
"呵呵,让他给老子磕了几个响头!"陈浩一跛一跛地走到长桌前替我倒了杯水。
"不会吧!"我难以想象嚣张如黑毛竟会愿意跪地求饶。
"怎麽不会!千真万确!"陈浩无不自豪地对我说。
"他甘心?"
"有什麽不甘心,要不磕头,要不也让我把他一条腿打断!"
帮派之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深刻体会到这一点。
"郝一凡帮你的?"光凭陈浩,我决不相信他会有这麽大能耐让黑毛如此乖顺地降服於他。
陈浩没有说话,而我登时就开始觉得难受。
"这件事也就这麽算了吧,毕竟是你先把他的手砍下来的。"真的希望这场纷争能够尽早结束掉,而不愿再看到陈浩为此断掉一条腿或是其他什麽。
"他若不来惹我,我自然不会再去惹他!"陈浩说完就回房了。
原本一场高兴的碰面竟发展成这样,我不禁怅然,其实我只是有点心烦,我想......我可能是在嫉妒。
下午,郝一凡来了,我们三人一起去外面喝了酒。郝一凡其实比我们大不了多少,但却已在一家律师事务楼担任主律师职位,黑道白道有头有脸的人也认识不少,所以上次才能那麽轻松地把我们保释出去而没出一点差错,而且又帮陈浩轻松地摆平了黑毛的事。
陈浩现在和郝一凡的关系似变好很多,之间虽然也有矛盾,但至少不像我第一次见到他们时那麽激烈。我看得出来,其实大部分都是郝一凡在让著陈浩,如同包容自己的弟弟一样包容他,但郝一凡眼底的温柔却让我难受。
回去的路上,三人沿著马路齐声唱起了曾流行一时的张学友的《如果这都不算爱》,不管路人对我们投来怎样诧异的眼光。
如果这都不算爱
我有什麽好悲哀
谢谢你的慷慨
是我自己活该
如果这都不算爱
我有什麽好悲哀
你只要被期待
不要真正去爱
oh no
还要怎麽的表白
才不算独白
都怪我没能耐
转身走开
难道牺牲才精彩
伤痛才实在
要为你流下泪来
才证明是爱
繁荣都市被黑暗笼罩著,而我唱著唱著,竟发觉自己有点鼻子发酸。我轻笑,看著满眼的繁灯亮景觉得恍若隔世,而最喜那句"你只要被期待,不要真正去爱"。
回到陈浩的住所後,三个人都醉瘫在沙发上。
"我去洗个澡。"心情低落异常,真的很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凉水冲打在身上,泪,潸然而下......
穿好衣服,跨出浴室的时候,我看到了惊人的一幕,完全措不及防。
郝一凡把陈浩压在身下,两个人的身体正紧紧地贴在一起。
"不要,郝一凡你放开我。"陈浩在抵抗,但郝一凡仍把他压在身下,丝毫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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