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表哥陈浩————宇宁(夏日日夏)
宇宁(夏日日夏)  发于:2008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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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忍耐了几天死气沈沈的日子後,我的怒火终於爆发出来,我把手中的饭碗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别吃了,都别吃了!要死一起死!"
我奋力地站了起来,他依然在我脚边坐著。
那天张嘉懿所说的话还在我耳边回荡著,陈浩从小被虐待,我无法相信那样一个孩子怎麽能承受得住一个成年男人的蹂躏,这段记忆是他心中的一个阴影,一个疮疤,可张嘉懿却毫不留情地把这个曾深藏在陈浩心底的从未让人见过的伤疤揭了开来,你以为它愈合了结巴了,可是别忘了,伤疤永远都是和血肉结在一起的,它让你永远无法忽视它的存在,即使只剩下一个伤疤......
"我们都把它忘了好吗,永远都忘了,永远都不再提起?"我蹲下来,企求地看著他。
陈浩终於有了反应,他转过脸来看著我,"我好想死。"
我一把把他抱在了怀里,陈浩瘦骨嶙峋的骨头硌得我痛,但却不知到底是身上痛还是心痛。
"不,我们都好好活下去,我来照顾你,你想怎麽过就怎麽过,好不好?"我轻晃著陈浩的身子,"好不好,我绝不逼你。"
陈浩任我抱著,双手却无力地自然垂在身下,让我感觉我真的只是在抱一个死人。
"陈浩陈浩......你回答我啊!"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这个噩梦什麽时候才能结束,我们如同俘虏般被关在这里,空气中腐烂的味道在一点点腐蚀著我和陈浩的心。我觉得如果我们再一直这样被张嘉懿关下去,终有一天我们会真的死去。
每天晚上我都会做噩梦,我尖叫著惊醒,在看到陈浩那死灰一般的脸再沈痛地睡去,我不知道这种日子什麽时候才是尽头。
张嘉懿已经派人把所有的窗户和门都用木条封了起来,黑夜和白昼我已经不太能分清,房间里的昏暗和死寂每一天都持续著,直至我忘记时间......
"吱──"一声门响,我以为又是送饭的,我躺在冰凉的木地板上,没睁眼。
缓慢的脚步声在我耳边清晰地响著,好像不止一人,我心生疑惑,平常来送饭的都只会是一个人而已。
"啪"的一声响。我的神经终於从萎靡不振的状态被这一声厉响激了起来,我清清楚楚地听到那是皮鞭抽在人身体上的声音。
我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来,是张嘉懿,他又来了,而且手上还拿著一条皮鞭,躺在地上的陈浩背上已经明显被鞭子抽出了一条血痕。
"你这个王八蛋!"我冲上前去,想去夺张嘉懿手上的鞭子,却被随他一同来的一个大汉拉住了。
是的,这才是张嘉懿,是这个如玫瑰般美丽的男人所真正想要的,陈浩肉体精神上的痛苦和我面对这一切时内心中深深的自责和无力感。
鞭子像蛇一般一遍遍舔噬著陈浩的身体,鲜血成了它最好的衬托,它似乎也为此变得更疯狂了,越抽越快,越抽越凶。
我真的无法再看下去,感觉那鞭子抽的似乎是我,陈浩沈默著,我替他尖叫。
"张嘉懿,你这个杂种!"我朝身後那个一直阻拦著我的人的胯下狠狠踢了一脚,然後朝陈浩奔去。
皮质的还带著血的鞭子抽到了我的身上,我的肩膀上立刻像起了火般火辣辣得疼。这是从我和陈浩被关起来我第一次被打,我知道其实是张嘉懿不舍得打我。
"滚!"张嘉懿愤怒地看著我说。
"除非你停下!"我坚定地站在他面前,毫不退缩。
"我让你滚!"张嘉懿的脸色越变越难看,"不然下一鞭子抽的还是你!"
"我更情愿你打的是我。"我不知道我为什麽要惹怒张嘉懿,但为了陈浩,我只能再搏一搏。
一计响亮的鞭子真的抽在了我身上,这次已经不是仅仅是火辣辣的疼了,我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好像在沸腾似的,额头上也开始冒出冷汗,口唇正在发麻。
我相信这一切都落在了张嘉懿眼里,我从他眼里看到了自己发白的脸。
可我还是依然在那站著,未动半分。我知道这是我和张嘉懿之间耐力的较量,如果我忍住了,张嘉懿肯定不会再下得了手继续打我和陈浩,如果我输了,陈浩身上的鞭痕只会更多。
我直视著张嘉懿,我不会放弃,绝对不会,即使你在我身上再抽上十几鞭,我也不会放弃。
这场较量最终真的是我胜利了,张嘉懿甩手把鞭子扔在了我身上,愤然地离开了这里。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我一定会胜利的。我把一直躺在地上的陈浩抱了起来,却突然间号啕大哭,泪水滴滴流在了陈浩脸上,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助和害怕。
第二天来人送饭的时候,我让他转告张嘉懿我想见他。我必须要把这事做个了结,我已经计划好,如果张嘉懿再不答应放我和陈浩走,我就准备带著陈浩一起逃走,就算可能会被张嘉懿再抓住,但这也至少比在这一直等著受折磨强。
晚上的时候,我就如愿被张嘉懿"召见"了,我被带到隔壁的一个房间,终於看见久违的阳光。
我进去的时候,张嘉懿正站在窗口,乍来的光线让我简直睁不开眼,只能模模糊糊感觉到有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阳光下,背对著光,注视著我。因为太刺眼,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他那浑然天成的五官和俊秀的面孔却让我为之心悸,看著他,我差点忘了我进来的初衷,他真的是个危险的男人,不仅是他的面貌还是他狠毒的心。
"听说你找我?"他冷静地开口,听不出有任何感情的波动,只有他轻柔的头发随著窗口吹来的风微微浮动。
"我希望你能放了陈浩。"我也冷静地开口,我不能让张嘉懿看出我心底的慌张。如果能说服张嘉懿,当然比我们逃跑来的好。
"你觉得你凭什麽要求我放了陈浩?"他慢慢朝我走了过来,身体一旦离开了阳光的照耀立刻变得阴沈下来,就像圣经中所提到的那个堕天使露西弗。
"够了一切都够了,不是吗?"我看著他,看著他一步步朝我走来,"当初黑毛的死陈浩并不知道,一切都是郝一凡做的,而他现在也已经被你们除掉了不是吗,你还想要怎麽样?"
"我不想怎麽样,其实关於我弟弟的事,第一天我和陈浩就已经算完了。"张嘉懿已经完全站到了我面前,我真的无法把他毒辣的心和他那美丽狭长的眼睛联系起来,而他又接著说:"那天的鞭子只是我私人的事罢了。"
我没懂他的意思,依旧看著他。
他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你说你想让我放了陈浩对吗?"
他凌厉的气势逼得我喘不过气来,我被迫与他对视著。
"好,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麽?"我艰难地从嘴里吐出这两个字,张嘉懿的手用力得我想开口说话都感到困难。
"我想要你的心,你明白吗,我想要你的真心。"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著,每一个字都深深刻入了我耳朵。
"我想要你的心,你明白吗,我想要你的真心。"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著,每一个字都深深刻入了我耳朵。
16
这就是张嘉懿想要的吗,他想得到我的心,他喜欢我。当然这也是我更愿意看到的,只要张嘉懿还喜欢我,那我就有足够的砝码换陈浩出去,这个条件我会无条件地接受。
我朝张嘉懿看著,他用眼神蛊惑著我,其实完全没必要,我早已做好了决定。我慢慢掂起了脚跟,朝他吻去。
他湿润的唇在与我接触的那一刹那,我真的有一刻为之心醉,甚至以为自己真会爱上他,但我迅速想起了陈浩身上那丑陋的疤痕,而那些疤痕就是站在我面前的这个男人一鞭一鞭抽出来的。
但为了讨好他,我努力摈弃掉这种想法,我只能用自己换取陈浩的自由。我吻的很用心,很动情,但张嘉懿却丝毫未动,任我在他嘴上厮磨著。
就在这一瞬间我从张嘉懿的脸上突然看到了一抹冷笑,接著胸口就传来一阵刺痛。
我看见自己的胸口上靠近心脏的地方插著一支短小的匕首,虽不深,但血还是一点点在往下流。
"你......"疼痛让我说不出话来。
"我告诉过你,我要的是你的真心,现在明白了吗,林佳,是真正的流著血的心!"我不敢相信张嘉懿的话。
他是一个恶魔,他不爱任何人,他的眼中只有仇杀,只有报复,我终於明白看著我和陈浩痛苦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他的眼睛紧紧看著我,我因胸口上的那把匕首痛地弯下了腰,他突然走上前,把我抱在了怀里,我原本就开始发冷汗的身体此时更害怕地开始发抖。
他把手伸向了那把插在我胸口上的匕首,"林佳,你知道吗,我终於想通了,如果得不到,毁掉则是最好的办法!"那把匕首又向我体内深入了些,我疼得咬紧了牙。
"你必须要为爱上陈浩而没爱上我付出代价。"如同爱的宣言却血腥得令人作呕。
我连同那把插在我胸口上的刀一起被送进了医院,张嘉懿知道我肯定不会逃走,因为陈浩还在他手上。
在医院住了两天後我就回去了,因为我实在无法忍受看不到陈浩的日子,我无法想象在我不在的这几天里陈浩会受到怎样非人的折磨,胸口上的伤口虽然才刚刚愈合,但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回到那个充满了血腥味的房间里。
走进房间的一刹那,唯一让我感觉欣慰的是陈浩身上没再有新伤,但那纵横交错的鞭痕看了仍让人心痛。
我又回复到以前暗无天日的生活,那把刀已让我深切明白到要说服张嘉懿只是个空想,现在只剩下一条路──带著陈浩逃走。
我没和陈浩说,只是在心中一直筹划著这个计策。
那是一天傍晚,张嘉懿的手下来给我们送饭,我把手中的饭碗在他的转身的那一刻砸在了他头上。
我因为用力过猛而再次牵动了胸口上的伤口,一阵刺痛一直传到心口。
"快,我们走!"我强拉起呆坐在地板上的陈浩。他任我拉著,却没反应。
伤口又一次被拉开,鲜血透过衣物渗出来。
"就算我死在这,你也不介意对吗?"我抚住伤口,强忍住痛。
他煞白的脸终於朝我转过来,"你走吧,不要管我。"
我真的好想在那张我曾为之无比心疼的脸上狠狠揍上一拳,我强拉起陈浩的手把它放在了我心口上那块刀伤处,"陈浩,这里已经被人划了一刀,你如果还想要再在上面划上一刀,你就来吧!"
陈浩的眼睛在我的注视下无处遁行,这就是我要的,我要让你知道,在这场战争中受伤害的不仅仅只有你,也还有我。
陈浩最终被我成功拉起,一个月以来他第一次直立地站在地面上,那一刻我感动得差点哭出来。
我和陈浩顺利地逃出了那里,但一切都太过於顺利,看著熙熙攘攘的街道和穿著各式各样色彩衣服的人,我不敢相信我和陈浩真的逃了出来。
这会是一个阴谋吗?我一遍一遍重复地问著自己,这一个月来所发生的事让我每天都提心吊胆和诚惶诚恐,最基本的安全感也已所剩无几。
我和陈浩身上都没有钱,我们趁乱搭上了一辆拥挤的公车被带到了郊外。
陈浩背上的伤痕开始发炎,而我胸口上的伤也一直血流不止,但我们却相当幸运,在近海的地方找到了一间破屋,我猜可能是从前在这看海的管理员住的。
我们顺利地住了进去,但对我们接下来的去向我却完全没有了主意。
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都住在这,张嘉懿总有一天会找来,他既然能从这个地方一直寻到遥远的南方,就一定能再次找到我们。
但我和陈浩那天晚上却睡了这一个月来最为安稳的一觉,梦里不再有惊醒,不再有痛苦的呼喊声,可张嘉懿的脸还是出现在了我的梦里。
第二天我醒的时候,陈浩已经起来。他站在窗口,看著窗前的大海。
"陪我出去走走好吗?"他突然转过身对我说。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陈浩带我去了海崖边,刚开始我以为他是想不开要做些冲动的事,当我看到他择了块岩石安静地坐下来的时候,我终於放下了心。
我在他旁边也找了块大岩石,就著他坐了下来。
清晨的海风很凉,还带点腥味,但闻进鼻子里却很舒服,全身上下像被洗礼了一番似的。
"我和一凡曾经也来过这,也是这样一个早晨,带著点微风,我跟他说好凉,他就脱下了衣服为我披上,自己却甘愿冻著。"陈浩轻轻地说著,"林佳......你说郝一凡是不是太傻?"
我看著远处的大海没有说话。
陈浩又接著说:"我从来没告诉过一凡那件事,他只知道我讨厌别人碰我,讨厌所有的人接触我,甚至是他,我真是太自私了。"陈浩轻笑了出来。
海风依然吹著,浪一计一计拍到岸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我看见陈浩摸了下眼睛。
"从我出生开始就是一个错误,郝一凡因我而死,你也因为我......"
"别说了,别说了陈浩!"
夹杂著咸腥海水的风吹拂到脸上,突然间我感觉到眼睛有些发涩。
"真是感人至深的一幕!"一个声音突然在我们身後响起。
张嘉懿穿著笔挺的西服正站在我们身後,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一个。我知道他迟早会来,可我不知道他竟会这麽快。
我从地上跳了起来,站在了陈浩身前,而陈浩并没我这麽惊慌,他镇定自若的好像早已知道张嘉懿会来。
"林佳,没想到你这麽喜欢跟我玩猫捉老鼠的游戏,陈浩倒是比你乖的多。"张嘉懿并没有看我,而是把目光定在陈浩身上。
"你说什麽?"
"说什麽?"张嘉懿一步步朝我们走过来,"我一直以为你比陈浩聪明的,没想到我竟错了,你比陈浩傻上一千倍一万倍都不止。你以为你们能跑得掉,告诉你当你们跨出那座大厦第一步我就知道你们在跟我玩什麽了,你还拼命带著这麽一个残废人到处跑,他妈的真是太可笑了!"
张嘉懿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陈浩就比你聪明,至少他在看到我後没再选择继续逃走。"
"什麽,你说什麽?"我不敢相信他的话。
"你不知道吧,昨晚我就一直站在那间木屋的窗口看著你呢,你睡的可真香可真甜啊,连我吻了你,你都不知道。"
我感觉到身上一股战栗,昨晚那梦中的张嘉懿的脸是真的,他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过。
"为什麽,为什麽这一切就不能这样算了?"我哭喊著。
张嘉懿捏住了我下巴,我又再次被迫与他对视。为什麽每次我们都要以这种姿势相对?我觉得心痛。
"不能,永远不能!"张嘉懿的回答让我感到绝望。
"林佳......"被迫与张嘉懿对视的我忽然听见陈浩在身後叫我,我转过头才发现陈浩正站在崖口边,我不敢想象他这样做的企图。
"陈浩──"我挣开了张嘉懿的钳制,奋力地朝陈浩冲了过去。
"我欠你的......下辈子我再还给你!"这是陈浩留给我的最後一句话。
我不敢相信,我真的不敢相信陈浩跳了下去,咆哮中的大海海面上什麽都没有,陈浩在崖边消失的那一刻,我甚至没看清他的身影。
一切都结束了吗,真的结束了吗,我朝海面呼喊著陈浩的名字,可海面上只有呼啸而来的海风,我痛哭出声......
一个星期,整整一个星期才找到陈浩的尸体。因海水过分浸泡而浮肿的脸已辨不清陈浩本来的面目,我用手摸著他的脸,无法想象这就是一个星期前陪我一起坐在海边的陈浩。
但我却感觉没自己想象中的那麽悲伤,泪怎麽也流不出来,我依然记得那天陈浩在崖边消失的一刻,他仿佛不是在与我说永别而是在和我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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