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条巷美人(兄弟)————海绵仔
海绵仔  发于:2008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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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她怎样啦?"闹哄哄的班级,这个讲师镇不住学生。
"谁?"问法没头没脑的。
"你不是在跟大姐姐交往么,"还特地强调了"大姐姐"的发音,"不是她还有谁?"
"大姐姐啊......"南存摸摸鼻子,"就那样吧......"
"什么叫就那样啊,你越来越没激情了么!"怀疑地看着南存,"你们是不是快分啦?你搞什么啊?"
"不是快分了吧......我一厢情愿罢了,你问我我讲不清楚,反正就这样耗着吧。"
"什么叫耗着啊?你做事很寡哎!"看出曲翔都为他着急:"结果到最后不是还是和你以前交往的那些一样么!"
南存呆住了。
"耗着,这样等着人家提分手,然后你再走开,其实你根本不在乎的吧。"
"不是的......"想说是不一样的,但是自己绝望的心态哪里不一样呢?"我留不住他。"
"才不是,是你根本不在乎留不留得住她吧!"
是这样么,耗着,然后等哥哥说结束,是因为自己不在乎?如果是以前交往的对象这么说的话,虽然是真的喜欢过,但分手他也没关系,这就是不在乎么?没关系没关系,可是哥哥不行!他不可能和南骆结束以后说没关系说不在乎,这就是不一样。
"虽然我并不支持那种一脚踏两船的女人,但是因人而异吧,你自己......"曲翔的话还没说完,南存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掏出了手机,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持续地振着,有种严肃的感觉,于是还是打了个示意出了教室接电话。
"喂?"z
"喂,请问是南苑辉的子女吗?"
听着自己父亲的名字用标准的普通话女声念出,一阵疑惑涌上心头,"对,我是他二儿子。"
"这样,你父亲因为一场车祸,现在正在我们市第一医院......"
"什么?!"南存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内容:"我父亲他怎样了?!"
"只是腿部骨折相信很快可以好起来......"南存这才松了口气。"但是南老先生希望你和你哥哥立刻赶往医院来,我刚有通知过你的兄长,他正往这边赶来。"
"好的,我也马上就过来!谢谢你了。"
"不客气。"y
挂了之后南存立刻冲进教室收拾起了东西,简要向曲翔说明了自己父亲进了医院的事情喊她帮忙请假之后便匆匆赶向了医院。
南存冲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了,视线中上下晃动的医护与病人,投以冷漠注视的眼神,自己牵挂的人怎样怎样,不要有事不要看不要乱想。
"砰"地推开门的刹那,倒似乎是吓了房中的人一跳。哥哥眼神诧异地望向南存,父亲显然也愣住,坐在床上与上周五见到的时候并无差别。南叔叔没事,那一刹那的确在心中是这么想的。随即也不懂,为什么这个这么多年未曾喊过的称呼又浮现。因为推门的卤莽而不太好意思的南存有些尴尬地关上门后,快步走到了父亲的跟前。
"来了呀。"父亲微笑一下,眼角的皱纹就褶在一起。
"护士说你出了车祸。"b
"没那么严重,只是碰了一下。"南存顺着父亲的右腿看下去,打了石膏绑了绷带,僵直地伸着。
"还疼么?"g
"不会了,前几天刚撞的时候才要命呢......"
"前几天?!爸你住院几天啦?!"南存吃惊地问道,父亲苦笑着摇摇头却说:"本来同病房的还有几个人,后来陆陆续续走了,今天是最后一个走掉,然后我就找了护士打电话给你们......"
南存疑惑地看向哥哥,哥哥却表情漠然看着父亲的腿,既不看他也不说话,不过也不像知情的样子。
"车子冲过来时候我真是吓了一跳,他那边有点刹不住的样子,我这边也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这下逃不过去了......明明知道逃不过去却一心想着不想死不想死,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想死,真是没用了......"父亲低头讪笑,兄弟二人都是不善言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么些天我都在想,也这么大年纪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有什么事,指不定的......而对于你们,我始终是放不下的。我这一辈子做过不少荒唐事,恍恍惚惚这么多年过下来,亏欠的人太多;最后陪在身边的是你们,每个周五一家能聚在一起,我是真的很满足了,反而又会害怕。
阿存来我们家多少年了?我这几天算了算,大概十二年左右了,还是十三年?骆骆离开家又有多少年了呢,从住校时算来的话,也是十年多了。你们兄弟二人性格差异大,又是聚少离多,我也知道一开始让你们同住是有困难的......"南存的心不禁一拎,不明白话锋为什么会转到他和哥哥一起住的事情上。
"但是又忍不住会想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能像别人家的兄弟那样团结起来的。"父亲看过来,"因为你们都是好孩子,况且你们......本身就是亲兄弟。"
南存背脊一振,心下骇然。父亲也不再开口,空荡荡的病房安静得倒有点骇人了。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最终父亲还是说出来了。想过他会守着这个秘密一辈子,也想过必然是生死离别的刹那父亲才会说出,没想过就在这个阴冷的弥漫着消毒药水的病房,父亲没怎么挣扎地就说了出来,而他们兄弟二人顿时手足无措。
父亲转过头来看着他们,半晌又叹了口气道:"阿存的妈妈叫做安彦。"仿佛失神一样,父亲又把她的名字喃喃地念了一遍:"我先认识的其实是安彦......"南存一愣,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母亲是后来的人物。"安彦很温柔很温柔,我们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冲突,平稳地生活着,所以原先是准备结婚的......"父亲有些尴尬地看了南存一眼,"可是后来我认识了骆骆的妈妈清泽,清泽她......一见钟情很可笑的,我们都执着得过头了,明明大家都明白早已经存在的安彦,可我们还是选择了在一起......可是越幸福清泽就却紧张,到后来我们真的再也切不断分不开了清泽也几乎崩溃了,她的自负不允许她承认离不开一个男人,而淡出我们生活的安彦也渐渐几乎成为她脑海中最大的敌人......"
哥哥只是静静地听着,仿佛在听一件别人的事情一样看着父亲,但南存却注意到他一直在很用力地用拇指掐着食指。南存心疼地悄悄握住他的手,却被哥哥烫伤一样地甩开,这一切面色凝重的父亲却并没有注意到:"我想结婚,结婚就没有事了,可是这也只是最初。生下骆骆后清泽越来越紧张,开始那时候是在家里面不可以接电话,吃饭的时候要说出当天的工作行程这样的事情,我渐渐不能容忍所以我们争吵,到最后激烈地大打出手,她摔碎在我身上的花瓶,盘碟已经说不上来有多少个了,我看着流血的伤口真的觉得我也要疯了,这个婚结的太可悲太可笑,我却无法动她手,就流着血冲着她大吼大叫,就像等她再把那些东西砸过来!到最后就那样光着脚就冲出来,心里很痛苦。但是终究放不下她,也担心家里面的骆骆,再回去的时候她已经哭闹过了,就那么仇恨地定定地看着我,看得我好难受......于是她越来越坚信安彦回来了,又出现了,我无力的容忍对她来说仿佛真的成了认罪,她只相信自己想的,不管我怎么解释怎么说......最后清泽真的疯了,我爱过她恨过她却离不开她的女人,丢下小小的骆骆和崩溃的我疯了。这时候安彦却真的出现。她问我怎样,我说过完了,这一辈子都过完了,然后她又停留在了我身边。我一开始以为她是想玩我,报复我,可是不是。她没有说她等了多久,甚至什么都没有说。谁不想被温柔对待呢,那时我的,甚至没有那个能力抵抗这样......"
"够了!"一直沉默着的哥哥突然叫了起来:"你骗人!别把我妈说得像十恶不赦!她不是那样的!我妈是给你和她逼疯的!她原来是好好的!是你们!"
"......骆骆,不是的,的确是清泽她先疯了,然后我......我也知道和安彦不可以这样下去,我最后还是选择了清泽,然后安彦又一次离......"
"闭嘴!你闭嘴!"哥哥眼睛通红,歇斯底里地冲着父亲喊了出来:"你撒谎!你撒谎!"
"哥哥!"南存试图阻止哥哥撕扯自己的颈项,可是哥哥一边狂喊着骗人,撒谎,一边拼命地挣扎,抓得哥哥白皙的颈部一道道红红的痕迹!父亲在床上挣扎着也想来阻止哥哥可是一动腿又是锥心疼痛,"骆骆......骆骆我对不起你们......都怪我......你别这样,别这样啊......"
"哥......哥都过去了......别......"哥哥却一把推开靠前的南存,惊惧地逃出房门冲出走廊,南存担心地也冲了出去,却听见病房里面父亲急切地喊道:"阿存,阿存!"无奈南存又退了回来,看见父亲无助地撑扶着床缘伸出手:"阿存,让他去吧,你跟去只可能更刺激他......"虽然知道父亲说的不无道理,可南存却担心得焦躁得不得了:"哥哥......哥哥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不会的......"父亲只是摇摇头,"他已经长大了,他有分寸......"
南存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以后,还会将父亲称作南叔叔。隔阂太深了,这么多年,太亲疏了,已经不是一朝一夕的时间可以弥补了。他们和心死的父亲渐行渐远,有血缘的联系,可是已经不能了解彼此了。南骆人是长大了,可还太不够成熟。
"爸,我还是不放心,我去找哥!"说完南存冲出了病房。
为什么要反复念叨安彦呢,其实你爱的到最后还是吕清泽吧,对不起的是安彦,最后还是牺牲了那个有了自己孩子的女人才站起来的吧,这样如今还叨念她的名字......残忍,太残忍了。
所谓男子汉,宁可人负我不可我负人,才是真正的强者。这便是这么多年来,南存唯一坚信的准则。
手机打了却没人接,家里的电话也是这样,不知道哥哥究竟会去哪里,南存打了车还是想先看一下哥哥是不是回家了。结果开了门也没有看见哥哥的鞋子,又不能确定哥哥是不是回来了南存还是上了二楼哥哥的卧室,空荡荡的卧室角里,出乎意料地蜷缩着哥哥。
"哥哥......"一颗悬着的心这下才放下,南存走了过去,蹲下来摸上他的头发。柔软的发质,却是个这么样倔强的人。
"阿存!"哥哥突然一把执住了南存的手,吓了他一跳,"爸,爸他......他撒谎的是不是?!我走了以后他告诉你他说的全是骗人的吧?!"
"哥,"心痛地拉过那个倔强的人,"别这样......别哭......"
"骗我玩儿呢......"怀中的人在耳畔吃吃地道,"明明是他和那个贱人惹出来的事......"
南存仿佛被蛰了一般,"不要喊她贱人!"
"......贱人!贱人!她犯贱!她还回头干什么!她为什么要生你!她犯贱!"
"南骆!"南存愤怒地吼了出来,"够了!别像个女人一样在乎了!"
"怎么不在乎?!怎么不在乎!"哥哥在怀中拼命地挣扎,嚎哭着喊道:"到头来我妈才是第三者!她是自己疯的不是因为知道有你才疯的!那我报复你算什么!你算什么,我们又算什么!"
"重要么!那些都是上一代的事情了,都过去了!"
"你究竟懂不懂我在说什么?!"哥哥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摇着头,"你什么都不欠我的。"
那又怎样?他不懂。上一代的恩怨也好,什么欠不欠的也好,他真的不懂。为什么要死死纠缠在上一辈的恩怨上?那是他们的事情,未曾见过的母亲,始终没有真正亲近的父亲,疯了的吕清泽,他们的过去都不在他思考的范围和行列之中。他所知道的,就是哥哥不要哭就好,过去的过去了,他们还有未来的时间来做很多事,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我们是兄弟......你懂不懂?"哥哥的眼中尽是绝望。兄弟又怎样,他已经来不及思考那么多了,可能远比想象中要早很多的时候就停止思考这件事了。
他没办法回答,但他可以清楚的知道自己想的是给哥哥幸福。他也不知道这样的信念究竟有没有传达给哥哥,哥哥却只是哭得无法直视他的目光。究竟该怎样才好呢,这么执着这么辛苦,哥哥真的明白么?这样哭着的哥哥,像个迷路的孩童一样,让他心疼得不知所措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只有更加地搂住那个其实瘦削的身体,耳畔哥哥撕心裂肺的悲鸣也令他痛地绞然。
"阿存......阿存......"
"我在这里,不要哭,"即使拍着哥哥的后背告诉他自己的存在,他仍然哭着一次次喊着阿存,"别这样,我在这里,你这样我好害怕......"最可怕,是害怕哥哥会像吕清泽就那样疯掉......心下一紧,摸索着紧紧握住哥哥骨节嶙峋的手:"哥,哥!"
这个动作似乎让哥哥愣了一个恍惚,茫然地忘记了哭的模样让南存非常难受,无法表达只能抱紧着他摩挲着哥哥的手。
"......你的手好暖和。"哥哥喃喃地开了口。南存看着哥哥,轻轻伸出另一只手擦拭哥哥的眼泪鼻涕。
"阿存。"
"恩?"
"手套是我送的。"手套......南存脑中哄地一声炸,将哥哥口中的手套和前些时候了的哥哥转送自己的手套联上了线。"我还带她去吃麦当劳,因为想看看你工作的檐子。"哥哥声音很轻很没力气,似乎有点响动这样的声音就会戛然而止,南存心下一片骇然一个字都讲不出来。"......每天送你去上学,因为你是我的东西......我每天都回来很早,也是想和你一起吃饭......明明是个小孩,又不闹又不缠人,我开始是讨厌你的,可是哪有你那样的呢,不肯说话却还盯着我看,我也好奇怪了,"哥哥说着,忽然笑了。"可是我妈她死了!是不是她疯了,她说的话就不对了呢?我记得开始不是这样的呀。
可是疯了......也是我妈啊......"哥哥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抑制不住地从南存指腹滚落,"还特地跑去看工作,一起吃饭......可是强奸过你,"南存一僵,"送你上学,你也见过她吧,你那个女的我也见过......我和你睡在一起,还做爱,她也是对你有那个的吧......我只送过你一副手套,她也送了;她见的得光,我们......算什么......阿存我是不是对不起你?不要怪我阿存,不要恨我耽误你,我受不了......阿存!我们怎么办?阿存!阿存......"哥哥语无伦次地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南存心酸地吻了吻南骆的额头:"没事的,你只是太累了。"
"......累了?"
"是啊,别想太多,睡一觉什么都清楚了,我们会没事的。"
哥哥看看他,最后放弃似的无助地又靠在了他身上,"我好累......"
"那睡吧。"怀里的哥哥渐渐再没了言语,天色一点一点向了暗里渗透,抽噎也平缓了下去。这时的哥哥是安静又无法失去自己的,看着那张纵横着半干的泪痕的睡脸,南存突然也想微微笑,太累了,但是这个芥蒂过去了,也许以后终于可以坦然地幸福了吧。那样安心地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渐渐也失去了意识。

渐渐挣扎着睁开眼睛的时候腿脚也习惯地挪动了几下,看见的便是身旁的人撑着头看着自己在抽烟。他看了多久了呢,南存忍不住嘴角上扬:"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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