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条巷美人(兄弟)————海绵仔
海绵仔  发于:2008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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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骆吃东西倒是斯文,不像买东西时候那么恨。长长的眼睫覆在眼睑,亚银眼镜棱角不明显的脱色,近处看微微干燥的皮肤,令他感动。为什么就会感动呢,好象是明明地知道了这是真实存在的人,这样真实存在的哥哥,与他同桌。
那样真挚的视线,不知道南骆有没有发现呢。哥哥只是一直在吃着饭,保持着消化器官的运动,却不看他。这么多天来,都是这样。为什么不看看他呢,其实哥哥应该连他手机号码都没有,如果只听父亲说打工,一定连他是在M记都不知道,然后会不知道他这么多年一直很喜欢吃哥哥当年买的那些东西,额角的疤被头发遮住是淡淡的肉痕,可以摸得到手指感觉得到头感觉不到心可以感觉得到。他想说点什么,终究没有开口,口腔中羊肉的余味显得苍白而索然无味。
南骆却似乎已经吃完了,站起来的时候椅子在地面上发出了摩擦的声音。把吃完的饭菜一番收拾,消失在厨房里面。过了一会又出来,手上拿着白色的抹布。大大的手按在软棉抹布上面来回擦着,指端透明的白色皮肤下充混着红色的存在。桌子就一点一点干净了,抹布上原来飘散的雾状热气也渐渐消失了。然后哥哥直了直身子,抹布搭在手上又往厨房去。
于是哥哥今天的任务就又算完成了吧。
哥哥进去厨房的时候就会听到厨房开水洗抹布的声音。
然后屐着拖鞋离开厨房上楼,到了楼上拿了衣物进去浴室。
关上浴室。
水声。
水声停止。
衣服穸挲一阵,门打开。
再回到卧室,过一会卧室的门会被打开,然后又会屐着拖鞋下楼出现在客厅,只是已经穿好了西装。
如果看见客厅里那个吃好了饭却还坐在那里的人,就会轻轻说一声"我走了"。
然后转身。
从鞋柜里面拿出鞋子,弯腰穿好。
起身时候必然拍拍西装。
打开门会有风吹入。
啪咚。
厚重的门就又关上。
留他一人。
这样的过程啊,他都会背了。
这样的无视,却变得不能容忍!
他不要!
"东条巷美人!"

那个向厨房走去的背影一下子震住了。
然后回过头来,那样的脸孔上又是愕然又是吃惊。
这样的表情,熟悉的直视,又多少年没有见过了呢。最终他还是看向他了。
他又怎么可能害怕这样的视线,这样又熟悉又真实的哥哥。所以他迎上他的眼睛,心中坦荡而温柔。
这么多年还是不会变的,少年的身体怎样长大,那双微微上吊的眼睛,双眼皮很深。轻轻地,睫毛扫了下来,那个人就笑了。
"很久没人这样叫了呢。"
哥哥苦笑着说。
哥哥啊,只有苦笑的时候才是真正的感情对他。
知道那是真,所以他也笑了。
多希望一笑泯恩仇,自古以来。
南骆那晚啊
还是没住家里。
周五时候照例回家了一趟,到家时候父亲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菜。
其实父亲在他的年纪应该是很不俗的了,然而这么多年下来都一个人带两个着孩子,自从兄弟二人住校生涯的开始,他就一个人守着冷清的家了。其实原本不必,很想说爸啊再找一个吧,但这话谁来讲,有人没立场讲有人没那个闲情讲!唯一能做的就是周五回来,一家人一起吃顿饭。
父亲在饭桌上调侃了几句说阿存给哥哥养胖了呀,兄弟两人也只是笑笑不答话,仿佛昨天晚饭的尴尬完全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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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曲翔打工要早退,于是硬被拖着一起走了。
绝对不想跟购物狂人曲翔一起逛街,所以立刻有防备地说啊,要午觉了。曲翔虽是刁蛮却不霸道,似乎是知道对南存睡觉最大所以也没有非要勉强他一起去。回到家中其实并不是很困的,但是对通情达理的曲翔撒了谎,想着如果不睡实在有点对不起那样的曲翔,所以下午2点的时候就又上了床,不一会就又睡着了。
"嗒嗒嗒嗒嗒......"微微睁开眼睛,看见有人坐在桌子前。
想是看错了吧,于是又闭上眼睛。
可是还能听见电脑的运行声。
再睁开眼睛,果然是有人坐在电脑前面。
从下方看仰视的头,镜片反射出电脑屏幕的色彩。手上一会不停地嗒嗒
嗒敲着键盘。
"......哥哥?"他揉了揉眼睛。
"恩,是。"南骆轻轻看了他一眼,仍然继续工作。
差不多二十分钟以后南骆又开了口:"先到这里......醒了么,起来吃饭吧。"然后就起身离开了房间。
他也早就清醒了,只是半天在床上没起来。这会穿了衣服走到客厅,闻见了饭香。其实从中午就没有吃了,这会儿闻见最喜欢的虾仁的味道只觉得感动。
等他坐下来的时候南骆已经把菜都端上来了,饭也盛好了。感激地拿起筷子夹起一个虾仁送入口中,圆圆滚滚晶莹剔透,鲜美的味道一下子刺激了淡然的消化器官。哥哥的手艺真的很棒啊,将来温柔的妻子的烹饪技术要能有这么好就好了。
陶醉地品尝着虾仁的时候似乎感受到视线,抬起头来却见哥哥仍然低头吃着饭。
"......今天开始的话,因为资料全在家里的机子上面,所以我会要住在家里。"吃了一会的时候,哥哥突然开了口。
"啊......那我睡沙发就好了。"也不算太迟钝吧,听到哥哥这么说直接反应的就是这个问题了。
不料哥哥却摇了摇头,"这几天的有一些东西要赶着弄好,应该没有几个小时能睡的。如果你不嫌电脑吵的话这几天还是你睡床吧,我在沙发上眯一会就可以了。"
吵倒不会很吵。z
"不会麻烦吗?"所以还是能睡在床上好一点吧。
"不会。"哥哥说着,摇了摇头。y
很少听哥哥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也是第一次听关于哥哥工作的事情。
"会很辛苦吗?"b
"......"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哥哥半天才开口说,还好吧。
要说哪里不一样了呢,同样慢节奏的对话简单的言语,是觉得空气中那种拔箭弩张的紧张感消失了吧。
晚饭过后哥哥收了东西就进房间工作了,他一个人在楼下客厅里面看碟子。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陷在里面,看的是恐怖片。不过这种东西对有点迟钝的他来说后知后觉反而大大降低了可怕程度。房子中的灯已经全部关掉,电视蓝阴阴地闪着光。
蜷缩着身子抱着膝盖,终于明白某个情节时候的惊耸感觉也被二楼有人的充实与幸福感冲淡。

半夜的时候想上厕所,挣扎了一会爬坐起来,看见电脑还开着。电脑前那个人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上厕所的时候想这怎么办好,秋风从透气窗吹进来,身子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赶紧跑了回屋,一进屋,卧室那种似有似无的暖意立刻让战抖的身体平静不少。
而那个在电脑前睡得沉的男人,怎么办好。g
走过去看了一下,七七八八开了一大堆窗口,竟然还有一个窗口在养宠物。不过大略看上去重要的窗口的东西都保存过了,几个孤立的文件大得惊人。底下的数字显示已经3点40了,手边的咖啡也只残留一小口。 "哥哥......哥哥。"摇了摇那个人,"到床上睡吧。"
摇了半天那个人才半睁着朦胧的睡眼,乜乜地说:"哦......"然后摇摇晃晃地起来,重心不稳地往床上一倒。
这样,根本连鞋都没脱。
叹了一口气,他只有走过去弯下身来,把哥哥的拖鞋给脱掉。幸好哥哥晚上洗澡的时候已经换过睡衣,不然真够戗。从那个人身体与床的空隙插进手去,半抱地把他的身子移到了正中间,拉过还有着自己体温的棉被给他盖好,不忘把脚处的裹叠,再把颈口处的掖好。
一切都弄好的时候,自己又怎么办呢。
睡沙发吗。卧室门一开一股诡异的冷风吹进来,反应缓慢地想到了今晚那部恐怖片的可怖之处。想到要睡在沙发上再捂一个冰凉的被窝都觉得寒冷。所以立刻关上门,卧室又回复了安宁。
站在床边还有微微的犹豫,不过都被秋日的寒意拍扁了。
掀起一角,轻轻说着"哥哥,哥哥,往旁边去点。"那个人就艰难地唔了一声,游游蹭蹭往里面挪了一点,然后又没了动静。他苦笑着,爬上床来进了被子。
南骆果然是工作了一夜,即使他刻意保持了距离,被子中另一个人的手足冰凉仍静静侵袭着他很快就暖和下来的身体。
只知道南骆现在在外企做,具体搞的也只知道是管理一块。搞管理要这么辛苦么,他翻了身,看见哥哥长长的背弧,黑暗中颈项苍白。
除了那次,还是第一次与哥哥如此贴近。想着贴近,又往哥哥那个方向挪了挪,靠上那个冰冷的身体。
连胳臂都是冰冷的,他把自己暖和的手搭上去,顺着帮哥哥焐下去,用自己宽大的手包住了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腿也轻轻碰上南骆的腿,隔着睡裤给那个人送去温度。
哥哥早已全无意识,这时的他,不会躲没办法藏,就像默认着自己弟弟的亲近。
把脚送到那人脚底帮他暖着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确是要比哥哥高了。轻轻摩挲着那双脚,落寞地想着,现在的自己,已经不能用可爱来形容了吧。
不论是从结构或者触觉,男人的身体都是和女人有着大大不同的。
哥哥的后背,和他所有的女友都不一样,不是熟悉的柔软和弯曲,而是韧直而冰冷。为了把它弄暖南存只得整个人都贴过去,直到两个人之间没有空隙,无措的手轻轻环放在南骆的腰腹,南存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的时候,那个僵冷的背才会慢慢慢慢缓和,回复温度。
不仅是背,还有胳膊,腿,脚。每天3,4点的时候南存在床上就像一张暖和的膏药,"啪"地紧紧贴过去。因为不能放着那个工作到早上的人不管,所以这一个礼拜来都是这样的情形。抱得那么紧,哥哥工作的时候又会要喝咖啡,所以总是担心会把他弄醒。不过哥哥的体温回升的时候自己的心又不禁渐渐安定下来,仿佛自己纯粹地为哥哥取暖,是在做一件好事。
自己也是个很奇怪的人吧。
那种同性的身体,他没有觉得恶心。
那种哥哥的气息,反而让他将他搂得更紧。
哥哥似乎是睡着就很难醒来的类型,这时候的他啊,又平和又亲切,纵容着自己弟弟的接触,这样的事情,只要哥哥醒着,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吧。所以这样的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可贵。
幸福这种东西之所以可贵,在于它哪里轻易可以让人得着呢。
小时候哥哥有一套蓝色书皮的童话集,被父亲偷偷搬到阿存的房间去。阿存兴趣缺缺地翻看,8本中能留下印象的除了那几个泛滥人口的,在于少数。倒是有那么一个印象算比较清晰了,说的是一个小猪变的王子。哈,猪怎么能变王子呢,好象是因为他先是王子,然后变成猪,然后又变成王子的......讲的是什么什么,最后王子的妻子去救他,在王子的床上躺了三天,第三天王子从坏人的诡计中醒悟,救了妻子,两人又幸福地在一起了。当时想着"真巧啊......",吸引力全被王子人猪乱变吸引过去了。
不过现在想来,如果王子在最后的第三天都没有醒来呢。那完蛋了,他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妻子来找过他,要乞求他的原谅,历经艰险希望渺茫。不会知道有那么一个人那么执着,找他是唯一信念。不会知道躺在身边的人是用怎样的心情陪着他,用怎样的眼神看他,用什么样的心情爱他。
这个故事,有点可怜呐。
不过为什么又突然想起这个故事呢。
"阿存明天下午在家吧?"周五吃早饭的时候哥哥突然问。早饭吃的是稀饭,白花花的。
"啊,恩,应该会在的。"回答的时候就抬起了头来,停下了筷子。
"大概3点左右的时候能保证吗?"哥哥吃着饭,视线始终在稀饭和菜上逡巡。
"那个时候......恩。"打工的话,中午就能结束的。
哥哥抬起头来哦了一声,对上他的视线又别开眼睛,说,"明天下午三点的时候上次看中的那个床会送来,我明天会有事,到时候你在家签收一下吧......"
哥哥还说了什么,他却没听进去了。
的的确确把自己的床的事给忘了个干净。
"......所以,只要今天再拼一把,连工作也能结束了。"哥哥的脸上,难得地挂上了微笑。
所以说,完了,全完了。
大脑中的记忆似乎后退一样地飞奔着,然后就撞到了那么多不想去回忆的事情,然后停在那个王子和他妻子故事的地方。像个坟一样安静地在那里。
那些可怕的预想就出现了。
当然那是夫妻之间。
兄弟之间不存在。

越是烦乱,竟然越快入睡,连自己都不得不认为自己是妖怪。
果然醒来的时候,南骆又趴在电脑面前睡得昏死过去。而他仿佛调整过生物钟,每天总能这个时候就醒过来。
摸一摸,哥哥又是冻得生冷。
本想喊醒哥哥到床上,不过看到哥哥那熟睡的脸庞,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把那个人打横抱起了。
看着那个微仰的面庞,顿时有种抱得美人归的成就感啊。
不过很重啊,真的很重。来不及做一些传统奇怪举止,阿存只有加速把哥哥抱到床上放下。轻揉自己酸痛的手臂,看见哥哥还是一副安然的睡脸。难道哥哥每天晚上加进咖啡的白白的粉末,不是伴侣而是安眠药么。苦笑着帮哥哥调整好睡姿,自己也进入了那个被窝。
刚刚自己离开时的温暖还在,一下子把两个人舒服地包围住。
轻轻拉过哥哥的手,用身体的一侧慢慢靠近,贴合,直到两个人都成侧躺的姿势,顺着哥哥的睡姿而蜷缩。
黑暗中,他大大睁开着眼睛。这会反倒很难睡着了。卧室中微微的光线,仿佛提醒着他黎明将至,于是烦躁与不安。
撑坐起来,露出被子的部分冷飕飕的,哥哥的后背想必也灌入了风。想到这里,只得撑扶着贴靠哥哥。
这样照顾哥哥也是最后一次了吧。说什么照顾不照顾的,哥哥并不知道吧,如果知道了接不接受还是个问题呢。这样看着,觉得哥哥真是个不容易打动的人啊。直线条的鼻梁拉展着眉毛,眼角深深的颜色。干燥而温和的皮肤,连嘴唇的形状都很完美。一个男人怎么能长那么漂亮呢。这样想着的时候,伸出手轻轻抚上那眉弓。
又想起那个故事,靠得这么近的两个人那么远的距离。
我存心来救你,最怕你拒绝。
如果那个王子根本就是装睡,第三天终于被妻子烦到不耐,猛地爬起坐身大声告诉妻子,他不走了!他跟这里的女人们玩地很尽兴,没人施法没人陷害,他根本就没打算要离开!她,她肚子里的孩子,他当初做过的事他们在一起过的日子,真烦,那个王子一把拽过被子翻身继续睡觉。
童话越古老越脆弱,破绽百出。
当然那也是夫妻之间。
兄弟之间,反倒显得不伦不类了。
那现在的自己,又在做些什么呢,轻轻来回触碰着哥哥的眼角的自己。
那张全无防备的睡脸,其实有许多话想要问哥哥啊。
比如自己住在这里是不是给他造成很多不便。
比如现在的生活幸福吗。
比如还恨不恨自己。
比如当初为什么还是把自己背回来了呢。
比如,
"哥哥啊,"他伏下去,将那个冷冷的身子紧紧拥入怀中。
可不可以永远陪着我呢。
是了,如果这样可以触摸把哥哥弄醒,那么多么希望他睁开眼,不要再仿佛看不见。
不过哥哥啊,不要醒过来。那么多的问题啊,其实害怕你的答案。
所以他轻轻地,轻轻地吻上了南骆薄薄的眼皮。已经温和的眼皮,那么真实而生动,仿佛都可以透过它感受到哥哥的生命与眼珠的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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