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离,来......不要客气,多吃一些。还有斯辰也是......"热情地招呼着两位初来乍到的客人,他家的小师妹--齐素晴,似乎心情奇佳,只是齐越与古亦祈互望一眼,了解这丫头脾性的二人,看这副表现实在是有些心头发毛。
果不其然,酒过三巡,他家笑得温温和和的小师妹便举杯道,"再过一月不到,便是我与和风的大喜之日了,此后我便要随和风北上。所以这未名庄商场上的业务怕是小女子我再力有不逮的,今后恐怕还得劳烦几位师兄了......"缓缓将众人扫了一圈,齐素晴将目光停在齐越身上,似笑非笑地补了句,"尤其三师兄经验丰富,要多费心了。"
抬眼,她悠悠然地笑,"来,我与几位师兄满饮此杯,有劳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番话,在情在理,几个被暗整了的人不好也不敢说什么,再说,恐怕小师妹还有更狠的。呜......小师妹果然是不能惹的,再一次印证这个道理......
于是只好嘿嘿僵笑地将酒饮尽。
一顿饭吃下来,没嚼出啥味道,冷汗倒是出了一身。
乘了个空,古亦祈将齐越中毒的事儿说了。担心是自然的,但这些人怕是乐观惯了的,一个个都不曾显出大受打击的模样,而他家那小师妹素晴的回答还真可算是一绝了,但见她沉默了会儿,便一脸认真地道,"越啊,我看这段时间你就操办我与和风的婚事好了,免得一天到晚赖床上把身子骨全养散了,到时师娘与二师兄研究出来的解药怕你都没那体力一一尝试了,岂非可惜?"
说得一众人哭笑不得,小师妹的思维果然是越来越奇特了......
不知不觉在未名庄的日子便过了半月,齐越在这之中昏了两次,毫无预兆地便倒了下去,每次都是一个日夜。
也尝试了好几次的解药,却似乎都没有什么用,秦佑离渐渐地觉得愈加害怕,如果......如果越真得......
不愿去想,却每每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思绪开始凌乱......
呆呆地透过窗口望着院子,内庭的院里很安静,没有什么人。今日越与他大师兄还有李和风一道去城里头置办些必须的物什,再六日便是正式的拜堂之日了。因为缺些东西也弄不成什么,大伙也便歇一天,可这般的无所事事却愈加地让他有空闲来胡思乱想......
甩甩头,秦佑离决定还是去药房那边走一趟,看看......也许会有什么进展也说不定......有希望,总还是好的吧?他苦笑,手刚欲搭上门,却叫一道迅速飞来的黑影晃了下眼,只听"咚"的一声,定睛看时,但见门板上正正地插了一枚七星镖,镖上是一张折得极小的纸条。
展开那纸条,上头只有简短一句话:想救齐越,即刻前来未名庄西侧林中一叙。
一句话,却叫他心神大震......直觉告诉他不应该去的,也许是陷阱也说不定,可是,心却在犹豫,也许,这个不知名的人真得能救越呢?这念头太强烈,他根本无法将它压制下去,只要,只要能救越的话,即使是一点点的希望也要抓住......
很快地做了决定,秦佑离径自朝未名庄西侧的树林而去。
仍青葱翠绿的林,虽已入秋,但南方的林子却没有那么明显的季节递嬗。刚入林不多时,便有人来了跟前领路。
拐个弯,一处空阔的地方便显露出来,一身华服的人立在那里,笑意翩然,却叫秦佑离刹时一惊,万万不曾想到,站在他面前的人竟会是......
"好久不见了,七弟......"那人看着他,淡淡地笑......
"好久不见,三哥。"迅速收摄起心神,他冷淡地回道。缘于多年在那般环境底下训练出来的戒心,在再次见到那环境里头的人时,本能地树起防备。
"呀......七弟莫要这么见外么,怎么?难不成还要防你三哥?"他不动声色地笑,俨然一副猎人的模样。
秦佑离不答话,只道,"你......能救越?"
"呵......若能救,七弟待要怎的?"
"你......要我怎样?"他缓缓地道,凝着他眼。
(四十四)
面前的人却突地大笑起来......
"七弟,真是想不到,你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呢......莫不是,只要能救那人,你什么都可以答应?"
秦佑离不语,抬眼淡淡牵开笑意,"或者......你只是在试探我罢了?其实三哥你,根本不能救越吧?"冷冷的眼,带着淡讽,"那么,恕我告辞了。"
"呵......七弟不必这般激我,我今日邀你来,自是有把握救人。"
"是么?多谢......想来不必劳烦三哥,越也不会有问题。"
"你真得相信,这么短的时间内,你们能将解药配出来么?"叫住作势欲走的秦佑离,他道,"不然......你也不会应约而来,不是么?"
"而你,又凭什么要我相信,你可以救越?"他冷笑,锁住他眼。
他叹,"看来不说清楚,七弟是不会相信我喽?"眼前的人,也并非省油的灯呢。他怎么能忘了,在那样的地方成长起来的人,自然不是他想耍着玩儿就能如愿的呢。
"老实说......我最该感谢的人恐怕是齐越呢......"他轻笑,缓缓开口道。
"原本只是想看看,这个挑准了最好的时机,以最快的方式成名的人,是不是真如外界所传的那般神?若是......那么收来做幕僚也不错。"
"结果呢?"他不动声色,只淡问。是不是内心阴暗的人,总也会将其他人想得那般狡猾?他突地想起那一次在山洞中见到的人,似乎有些眉目露出来了。
"唔......结果么,老实说没让我失望呢,是个人才,可惜也不是会轻易为我所用的人哪。"他摇首,一脸惋惜的样子。
停了一会他忽地笑了,道"然后......我发现了你,亲爱的七弟......"眼里甚至闪过怜惜般的神色,却透着诡异。
"是么?所以打算先‘解决'我再说?"皇室的争斗,永远为的是一件事情。
"呀,七弟莫要说得那么难听么......"他笑,"七弟这不是还好好地站在这里么?"
"但是,越却成了替罪羔羊,是吗?"他冷道。
他但笑不语,半日才道,"虽然没有按着计划进行,不过现在这样,倒也不错......"
果然,猜得没错。隐隐的,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渐渐开始清晰。
竭力压下想要杀人的冲动,他冷然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呵......七弟又何必装糊涂呢。"他冷了声调,"七弟手上的东西,你不会认为真得只有四弟才知道吧?"
心头一震,他敛下心神。半日,他闭了眼道,"四哥......是个好皇帝......"
"是么?我想我会比他更合适......只要,七弟你肯帮我的话......"他冷哼一声,放缓了声调道,"而代价是......我会救你最重要的人......"
"好......我答应你。"他轻道,眼望着不知名的方向,淡淡的无奈的笑意一点点散开。
越,只要你能平安的话,我愿意赌上一切......只要,你能够平安......
******
"啊......对不起。没有撞疼你吧?"在走廊拐角处,和风一样卷过来的人撞成一团。
回过神,眼前是一张淳厚的脸庞,这个人,对了,是叫古若俞,越最小的师弟,年龄最小,排行却是第四,所以基本上越那个师妹齐素晴反而会叫他师弟,他倒也不介意。
很喜欢笑,是个极单纯的人。
"哎?怎么都不说话?是不是真得被我撞伤了哪里,还是怎么样啊?"面前的人开始手忙脚乱地喊。甚至打算上来检查。
他后退一步,"我没事,你不用紧张。"
"啊......真的喔?吓了我一跳呢......"他拍拍胸口,一副真得受了很大惊吓的样子,"不过,没事就好了。"说着又笑开了。
"嗯......"他淡笑着应,"你要去哪里?"这么急急忙忙的样子。
"啊......这个啊,师兄他们很快就回来了,我要去帮忙搬东西,那我先走啦。"他挠着头傻笑地道。
"等一下......"看眼前的人又打算风风火火地冲出去,他忙叫住他,"我也去,好么?"
"哎?好啊......"愣了下,很快高兴地点头。
跟着那人一路连走带跑地朝门口去,心口有着莫名的情绪在流窜,越,我想见到你,就是现在......
(四十五)
远远地见到越他们的马车来了,满满一车的物品,收获不小的样子。
见他立在门口,弯了眉眼。
静静地走上去,也不说话,一起帮忙把东西一一搬下马车。却可以感受到越的目光,那样温暖。
他眷恋着这样的温暖,可是......不得不离开了吧。
果然,还是不能在一起的,不是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的么?可是为什么,心还是那样痛?痛得不知所措......
幸福,果然是会让人变得越来越贪心地企求更多的吧?
他应该知足了,毕竟在他注定好的人生里,出乎意料地多了这么珍贵的一份回忆,不是么?
他应该,知足了的......
心,却静不下来,从越手里接过几盒东西,他冲他微笑,然后转身,微微仰起头......迅速而至的泪意,一点一点地消散在眼里......
不允许落下的泪,只能湮没它的痕迹。无所谓的,寂寞和无奈,是已经习惯的东西。他一定可以的......
只不过,只不过......是回到原来的生活罢了。
"佑离,你......没事吧?"越挂着关心的容颜,出现在眼前,缓缓抚过他眉的指尖,温柔地教他几乎忍不住紧紧握住,永远也不放开。
却只是泛开笑,"没有......"清浅地道,"只是,有点想你......"眼,几乎离不开,很快,就要分开了哪。
眼前的人愣了下,旋即笑了开来,拦腰抱起他来,让他蓦地惊叫出声。
然后只听得古亦祈他们在后头阴阳怪气地喊什么"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
反手紧紧抱住越,深深吸气,想要记住越身上的味道。
越,请你,一定要好好的。
就算,就算......忘记他也无所谓......
"佑离,怎么了?怕摔下去么?"他笑谑,感觉到佑离紧拥的力量。今天的佑离,真得很不对劲。
在他怀里摇头,半日才轻轻地道,"越,今天晚上,我可以睡你房里么?"
"当然可以......"抑下心头的讶异,他笑得一丝暧昧,低首道,"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佑离你,是在诱惑我呢?"
在怀里的身子明显得僵了一下,耳际一点点的红晕泛上来,正想笑闹着带过去,却听到一道小小的声音响起,"如果......越愿意的话......"
果然,今天一定是发生过什么事了吧?不然,佑离不会这么反常。
在心头暗暗揣测,齐越不动声色地笑,"求之不得呢。"
佑离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吧。缓缓叹息,他拥紧怀里的人儿。
"越,等,等一下......"明明,是抱着想要把一切都交给越的想法,可是,刚坐上床,却仍是忍不住地紧张,"那个,你......要不要先沐浴?"
望住他眼,他笑,"好啊,今天出去一天,真得需要好好沐浴一番呢。"
"不如,佑离和我一起洗鸳鸯浴如何?"他笑得邪气,装出一副色咪咪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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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的水流缓缓滑过白皙胜雪的肌肤,有一双手,正在上头制造着火焰,泛开一片一片的红晕。
"越,嗯......"向来清凉的声音,此刻听来却是带着别样的娇腻。
不时轻含他唇,舌一点一点地滑过身下人儿敏感的耳际,颈项......引来阵阵惊喘。
修长的指缓缓来到从来也不曾有人造访过的地方,慢慢环绕包围,无处可逃......
稚嫩的脆弱,仿佛一碰就会碎裂一般,邪恶的指却不肯放过,渐渐加快的节奏,让修长却瘦弱的身形无助地贴向正肆意侵略的人。
白光闪过,早已蓄满眼眶的泪终于滑落,晶莹剔透......
温软的唇吻去他眼角的泪,然后蓦地觉得身上一凉,他睁眼,却见到齐越立起的身形。似乎,没有要继续下去的样子。
"越......你,你......不要么?"疑惑的眼对上他眼。
他笑,"不急在这一时,以后我们还有的是机会不是么?"总觉得,佑离今天,似是带着献祭的姿态。究竟,是怎么了呢?
边说着,边将佑离抱出浴桶,快速而轻柔将他的身子拭干,然后紧着穿上衣物,佑离的身体并不是很好,可不要感冒才好。
自己却完全没顾得上,依旧湿漉漉的,身无寸缕。
"越,我自己来吧。"一直说着这话,却完全被忽略,直到忙着帮他擦干头发的人忽地停下动作,然后"砰"地一声响起,他吓了一跳地回身,但见原本还活蹦乱跳的人已然昏倒在地......
(四十六)
再见了,越......
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给越喂下了解药,以着越昏倒的理由请了古亦祈他们过来,然后看古亦祈啧啧称奇地道越的毒竟不治而解了。
终于放下一颗悬着已久的心,乘着众人聚在越周围的时候,悄悄离去。
转身,不可以回头,这样的结局,他已经该感谢上苍仁慈。
"七弟,你倒是很守约嘛。"门口不远,已有等着接他的马车。车上的男子,笑得倾城。
淡淡凉凉地扫他一眼,秦佑离无言地上车。
终于,要回去了......
一路风尘,回到他生长的地方,也是......那个他无法挣开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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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向来是热闹繁华之地,而这一回更赶上天子生辰,为与民同庆,天子特设了万民宴招待百姓,更是可让百姓在楼台一睹尊容。
当今天子登基方五年不到,却治国有方,因此此次的万民宴自是引起了极大的反应。
"呵......万民宴,亏四弟也真想得出来。"嘴角带嘲的男子,远远瞧着那楼宇之上的人。
"王爷,到时候进去了。"恭立一旁的男子小声提醒道。
他点头,"都布置好了么?"
"是......三万精兵已赶至城门外一里处驻扎。另有凉州五万兵马不刻就能抵达。"
"好......"他笑,淡淡滑出这一句,"说起来还真该感谢四弟配合哪,若不是这万民宴,驻扎在外的将领怕是不那么容易能回京吧?"也许,这是天意也说不定,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