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krisenfest
krisenfest  发于:2008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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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自己已沦为阶下囚,就不知那人还有什么可图了。
"月华......"
一只手径直伸过来扶住,月华被这力道顺势一带,旋即倒进了一个坚实熟悉的怀抱里。
月华心头猛然一震,下意识的挣扎,可觉得箍住自己的手臂渐紧,心知躲不过,索性不再动弹。
那人见他如此乖顺,就放松了些,一手抬起,顺着他的鬓角缓缓梳理,一下一下的,温柔备至。
半晌沉默。
耳畔萦绕炽热的气息。
许久未曾蓄积的对于温暖的渴望,擅自蔓延泛滥。
月华有些茫然。这样的时光,这样的怀抱,这样的人......
曾经是他全部生命所为所企的光芒。
如今近在咫尺,于暗无声息的牢狱之内......竟变得这样的可笑而难耐。
月华抬起头,就着昏暗跳跃的火光冷然说道:"二王爷,月华如今已是戴罪之身,王爷这般作派,难道就不怕外人说闲话么?"
齐修云盯着月华黑色的彷佛流宝的眼眸,轻笑道:"谁敢说三道四,只怕是不想活了。"可话是这么说,他到底放开了月华,手掌抚上月华瘦削的面颊:"月华......本王,很惦念你。"
明知眼前人说话十分倒有三分是假,月华依然觉得心里一痛,他转开脸冷笑道:"王爷,您有什么要月华做的,但说无妨,又何苦总是这般相逼?"
齐修云闻言一楞,旋即看着月华眼底浮现的含着嘲讽的笑意,胸腔中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怒气,手微一用力,钳过月华的下颚:"月华,好好看着本王!本王有话问你!"
月华清冷冷的眸光,就真的依言静静投向齐修云。
他抿紧了嘴唇。
面容染了橙红的火色,凭添出些媚惑的绯红。
齐修云心下一动,俯首含住他的唇,恣意挑逗舐咬起来。
翘开牙关探进去,甜美的味道销魂如昔。
可却久久得不到回应。
彷如对面这人的魂魄已腾了九霄之外,躯壳便空了。
齐修云抬眼看去,月华未见丝毫情动,眼睛倒越发冰冷。
他难以抑制的感到怒火中烧,一个耳光狠狠扇过去:"谢月华!你老实告诉本王!你是不是爱上齐澈了?!"
第34章月华只觉得脑袋里面一踏乱响,脸颊火辣辣的疼,可还容不得他说出半句,又被齐修云扯了头发揪过去:"月华,难道你想背叛本王么?"
月华吃痛的抬起头,近在眼前的俊秀容颜,明火投暗染了斑驳,竟显出狰狞的味道。
他眼波一转,神色甚是妩媚,苍白的脸颊上却透着清寒:"王爷,您也看到了,现今的月华已是废人。既是这样,倒不如拿这命来换王爷个恩德可好?"
齐修云久久的看着月华,目光彷佛要穿过那没有生机的躯壳刺入他的内心。可月华只是在笑。那般无所谓的笑容,直就是副生无可恋。
齐修云心里百味掺杂,沉默了会儿,待开口时,语调放的极柔:"月华,你想我赐你一死?"脸色忽的一暗,狠狠把月华往地上摔去,"谢月华!齐澈究竟有什么手段,为了他,你竟宁愿去死?!"
月华死命压住胸口一股翻涌而上的血气,缓缓支起身,眼眉低垂,再不肯说话。
齐修云重重坐在方才抬进来的软椅上,有些失神。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见了月华这样子,格外觉得气恼,以至于失态。更想不到一个昔日的男宠变心,会让自己愤怒到这个地步。
当初,他并不单单因为喜欢月华俊逸不凡的相貌才收他在身边。毕竟人心难测,齐修云长在朝野这乱流之地,更是不会轻易信任任何人。可他却相信,举目世间,唯有情爱炽烈方能把人变得痴傻。
而他始终知道,那个自己身后跟随的少年,常常在眼神中流露出赤裸的仰慕。
仰慕,本是离爱离忠诚最贴近的一种感情。
盲目而可怕。
所以,齐修云曾经何其自信的认为,任天下都背叛,也还有一个月华,除非自己不要他,是绝对不会选择离开的。
果然,即便受了那么多生不如死的折磨,废掉武功,为妓三年,男儿该有的尊严志气统统被践踏干净,再见时,他对自己也只有一腔情深。
苦寒霜冻百花残,坐拥怀暖清风瘦。
那夜,他们在张天陵的府邸颠龙倒凤重温旧梦,他自是有自己的思量,想要在床第间辨别那人是否真的还是如往昔般迷恋自己。
他太了解月华。
平日的冷静自持,一到这时候分外显出些孩童般的脆弱和无助。
他细细吻尽那一身雪白,看月华蹙眉咬牙,忍不住轻吻下去。唇舌交缠,初初的审视便化作细雨般的沉溺,丝丝相扣,甘之如饴。
恣意进出间,满室细碎的呻吟,似乎从来没有如此安心的感觉。
眼角零落不绝的泪,听他唤自己修云。
修云。修云。
一声断。一声续。
这名字,是自己难得纵容下亲口许了他。
"月华,以后若没有外人,你就叫我修云好了。"
凤台晨明,他轻轻抚摸着月华一席如水般的青丝,流云般从指缝中滑过。
凝视那一脸绯红残晕,润湿的眼睛呈现着激情过后的空茫。
心底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他伸手缓缓环过月华纤细的腰肢。
情欲在肌肤碰触的刹那悠悠而至。
他起身覆了上去。
"王......呜......"被轻轻咬了一口。
"叫我修云。"
"修......修云......修云修云修云......"春水雨幕,哪里是天涯?

天涯不尽,弱水三千。
可惜,弱水有三千。
你并不是我的唯一。
"修云......听说你要娶妻了?"垂手站在身边,眼底满满溢出哀伤。
"大胆!本王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来探问?!"
应声碎裂的茶杯,一地碎片。
"......修......王爷......月华再也不敢了。"
齐修云看那人惨然跪下,他一转身出了房门。
"恩......月华还跪着?"
"是的,王爷。要传他来侍寝么?"
"不用了,就昨天送进府里的那个小倌好了。"
月华......明珠有泪......月无心......
这一夜清华,到底不过落叶浮尘。
本王得尽天下美人为伴,你又凭什么能够在本王心中留有余地?......
齐修云恍过神来,不远处阴影里的人仍然一动不动。
静静坐着。
偶然一点星火般的光坠进那双琉璃眼眸中,也是入了死海。
再没有丝毫涟漪。
齐修云忽然笑起来。
"月华......想不到齐澈他真的能对你动情。"
月华的身体猛地一震。
转过头,死死盯着齐修云。
齐修云居高临下的姿态,甚是莫测高深。
月华满心满口的问题,就在这样的逼视甚至怨毒的目光中,强自吞了下去。
他低首,声音清冽:"王爷说笑了。月华不过太子府的一个侍妾,哪里谈得上令太子动情?"
齐修云冷笑道:"哦,月华,你也未免太低估自己了。本王当初既然选择送你去齐澈身边,自是有些道理的。"
月华听得一惊,浑身便开始不住的颤抖。
他不想听到,不想看到,甚至连想都不愿去想的,就是这么一天。
纵然身为棋子,愚蠢的厮杀拼搏,也好过有朝一日被人告知,自己那仅仅与人为乐的命运。
他竭力蜷缩起身体。
想要抱紧自己似的姿势。
眼前一阵灼人的疼痛。
齐修云冷冷的看着,又继续说道:"月华,你知道太子澈为了你,已经被圣上勒令回府自省了么?"
"什么?!他......"月华失声叫道,一双本来无神的眼睛突地有了光彩。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哼,方才赁死也不肯说话,听到他的名字立刻就有了反应,想必还真是爱的紧了。也难怪齐澈会为了你做到那个地步。知道你被打入天牢就不顾军令从边关立返,更在崇和殿外跪了一夜,要圣上收回成命。这里子面子为了你一个小小的侍妾,全都弃之不顾了。"
齐修云的话如同一场烈火,把月华的五内都焚尽了。
齐澈他居然为了自己回来了......他回来了......回来了......
月华忽然发狂的站起来,一头撞上了牢门的围栏,急喊道:"来人,我要见圣上!让我见圣上!!全是我勾引太子的!全是我一人之过!求圣上赐小人一死!求圣上赐小人一死!"
声音凄厉至极,在幽深的甬道内空落落的回响。
齐修云想不到他竟能如此,气恨上前,拉住他的手一把扯到光亮一点的地方,果然已是血流满面。他劈手就是一掌:"想死?!本王偏不让你死!谢月华,若你死在这天牢,我保证你就是做鬼也会后悔的!"
月华听了这话,也就不再挣扎,任齐修云把他抱住。
全身彷佛都失了力。
齐修云紧紧的抱着月华,手指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背脊,语气又转低了些:"本王不是故意要恼你,不过你刚才实在气人......本王知道你其实从未变过,等过了这些是非,本王一定接你回府......一定......"
月华痴痴的看着齐修云背后那一方黑的不见底的浓稠夜色。
心里模模糊糊的浮起另一个人的样子。
剑眉星目,风神俊朗。
嘴边总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月华,在我身边,就是你的家。
月华,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
月华,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你也绝对不要伤害自己。
......
齐澈,若我信守承诺,你也一定要答应我。
今生就权当我谢月华已死,不要再为了我放弃更多本该属于你的天下。
第35章门咣当一声,沉重的铁链缠绕而上,如星火的微弱光线终于熄灭了。
月华静静躺着。
一动不动。
他觉得恍惚。就连意识都被吞噬般,全然失去的空茫。
只剩下被浑浊的黑暗逐渐扼紧的气息。
一点一滴催生出死亡的影子。
他并不怕死。
只是,因为贪恋这人世的一些温情,所以固执的活了下来。
这条命,这个身子,破败到这样的地步,他却从来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应该做的,不过三尺白绫,或者一盅毒酒。
或者就是一柄最利的剑。
刺入心脏,把那些污的秽的,齐齐放个干净。
然后清清白白,转生重来。
其实,他最大的错,不过是爱了不该爱的人。
齐修云,齐澈......
这两个决定他人生曲折的男人。
有心,还是无意。
他负了谁。
又被谁所负。
时至今日,还有什么可计较的么......
自齐修云走后,月华就没有再吃任何东西。
也不是刻意而为,不过平白没了食欲。
盯着头顶浓的化不开的墨色。
他的心思浮在空中。
飘飘荡荡的。
彷佛看到青空。彷佛看到碧海。
眼前红艳艳的亮色。
落花纷繁。
亦似晨星。
他想着,该再有些时候,就能够真正解脱了。
又不知过得多久,耳边竟然异常嘈杂了起来。
铿锵击剑,脚步纷呈,划破了夜阑的静谧。
那响动越来越大,月华不禁有种奇怪的错觉,也许......这便是所谓回光返照吧......
他于是闭上眼睛。
这一生,双手染满血腥无数,更是痴傻不可救药,只怕地狱也下不得,直接投入牛马牲畜般的轮回。
想到这里,竟觉得有趣。
待要自嘲的笑笑,突然一声巨响传来。
还没等月华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人业已被一把拖起,紧接着就往牢房外面拉。
可月华几日不曾进食,哪里有力气,腿一软,眼见就要跌倒。
便听得一人抱住急问:"怎么了?!可是伤着了?!还是他们用了刑?!"
月华只觉得这不过一场梦。
上苍怜他痴心,最后送来的一场美梦。
他紧紧的拽住面前人的手臂,眼睛紧闭起来,呐呐说道:"能见着你,我死也知足了......"
这番话,若搁着平时花前月下,来人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他等的盼的,不就是这一句真心?
可当下情势危急,有什么也要等着脱了这险头再说,他一使力,便把月华负上了背,匆匆说道:"你且抓紧了,千万不要松手。"
转头打了个响哨。
身侧的三个正与守卫缠斗的黑衣人开始往门口移动。
月华死死扣住他的肩膀。
身体轻贴过去。
鲜血纵横中。
四处流淌着微微腥甜的气息。
什么人无声的倒下。
这一切,近在咫尺,却和他再无关联。
他的世界,复活在一个完整而坚毅的背脊上。
而那个背脊,曾经夜夜相依的那个背脊......
"太子......"
身下人极微的抖了一下。
反手一剑,挑断靠近一人的筋脉。
长剑重重的坠落在地面,发出金属的钝响。
他回头。
一点点的光亮映照着那张被黑布隐去了大半的面容。
余下一双晶亮透黑的眼睛。
眉梢惊鸿。神采翩飞。
月华展颜一笑,苍白的脸颊上突然有了湖水山色般的洋洋气色。
"太子......"
齐澈看着他。
心底泛起一股柔情。
方才入牢,见月华尚在人世,一直悬着的心,好歹稳住了。
但抱他的时候,感觉到那过分纤瘦的身体。
不盈一把。
眼圈深深的塌陷下去。
整个人那般死气,几乎已是气若游丝。
齐澈心头痛楚。
他不知道月华吃了多少苦,才能在短短的日子里削瘦至此,可那样一个明媚的笑容......
却依稀当初,还是没有丝毫改变。
两年前的二王爷府。
他便是被这全心全意的笑容给虏获了去。
那时,这笑容属于齐修云。
如今,他知道,这笑容是全属于自己的。
齐澈嘴角一挑。
这一番龙潭虎穴,他闯的就算是有勇无谋,收获却如此意外。
这么多天的忧虑烦躁恼怒......竟都随之烟消云散了。
想着前些天,他才到边关,就收到何福的飞鸽传书,说是皇上下旨把月华打入死牢。
便真的乱了阵脚。
本以为,父皇不过听从母后的建议,想要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却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招后着,让他连救人都是鞭长莫及了。
齐澈知道自己若是起折子,恐怕更会加速月华的死期。父皇既然铁了心要治月华的死,自己在京里的那些人也是早恨自己被他所迷,靠他们劝诫,只怕无益。
左思右想一夜,苦无良策,竟是坐立难安。

他从来没有对谁动过真念,可这唯一的一人,既然决定要生生世世,势必不会放手。
齐澈横了心,把督军的信物往军营帷帐里一放,只身回了京城。
途中,他心乱如麻,几日连走下来,马也死了不知几匹。
待一入城,齐澈便直接去了文帝的寝殿。
文帝见他居然胆敢妄顾军纪,私自回来,已是震怒的说不出话来。
齐澈梗着脖子跪在那凉地上两日,口里反复一句话:"请父皇体恤皇儿一片情真,还皇儿月华。"
文帝恨极,一脚踹去,骂道:"你这孽子!居然为了个娼妓......为了个娼妓......"话未说完,就咳的吐了血。左右上来搀扶,却又被一把甩开。文帝痛心疾首,怒声道:"传旨,太子澈私自回京,已然触犯国法,现令其回府思过,三月不准入宫!"
齐澈心知再无商讨的余地,起身叩了个响首,退了出去。
身后传来文帝苍老的声音:"澈儿......不是为父狠心......不过那个妖孽不除,迟早会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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