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已经浸湿了整件的内衫,面上也是淋淋的汗水。
"王爷!您觉得如何?"一把声音就在耳畔响起。
偏头看去,只见月影一脸的紧张和担忧,正是眼怔怔的望着他。
"我......"白悠用手托起头部,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看着他的样子,月影便知道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王爷,这里是您在宫中的盘龙殿,您在天赐宫昏道了,所以我把您先带到这边来。"
把手中捧着的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汁拿到白悠身面前,轻柔的语气中掩不了那深深的担忧。
"王爷,您昏迷了一天了,御医说您是激动过度,伤了心脉,先把药喝了吧。"
昏迷?
眉头皱了起来,低下头,乌黑的眼睛看着那同样黑漆漆的汁液。
一刹那的空白过后,记忆一点一滴地在回笼,那情景如在眼前再一次的重现。
......苍麒......
是那么安静的伏卧于地上,一动不动,冰冷的气息传不过来生命的波动。
"王爷,您......"在他的面上看出越来越浓厚的不安,月影不禁急急的唤了一声。
"出去!"冷冷的声音慕然响起,把月影没完的话语硬生生地打断。
怔了怔,月影再说道,"御医说您的身子还有点虚,先把药......"
"出去!"白悠低喝着,一点也不给月影时间说完话。
一双眼死死的瞪着身前的那碗药,黑得让他心惊的颜色啊。
"王爷,还是先......"
这次,他只是说了几个字,就见白悠猛的一挥手,那只就捧在月影手中的瓷碗便嘭然摔落,洒了一地的乌黑。
"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手,有那么的一段时间僵在了半空中。
月影的目光从地上缓缓的移到了白悠那散发着怒气的面上,眼中满满的是受伤,可惜的是丝毫不能震撼那人冷冷的心。
"......是......"
垂眼低头站直腰,月影咬咬唇,默默的离开了房中。
一见到月影走出了房间,白悠便跟着下了床。
站起的身形摇晃了下,他伸手扶了扶床柱,一阵虚弱感涌了上来。毕竟练武之人讲究的便是静心,一旦激动过度伤了自身,那可是比受伤更要伤及元气。
琅瑲着,白悠从墙上一暗格内取出一面圆圆的镜子。
这是他藏于原王府的那面噬镜,在王府被付诸一矩的时候,在那一片的焦土瓦砾中就独是它丝毫无损。
雪白的镜面依然是那么的通透冰凉,没有一丝的杂质,也没有一点他想看到的东西。
"......为什么?"
白悠用手在镜面上使劲地摩擦着,试图想要那表层的白擦掉,而找出一点除了雪白以外的东西。
"为什么会这样?你不说过会有机会的吗?为什么连苍麒都离开了?!为什么?"口中喃喃的说着,脑子里满满的是疑惑和慌乱。
为什么会这样?他从来没有想过苍麒会离开的,会象月那般,说走,就走了。
而且,那个「人」不是说过,会有契机的吗?
手下使劲的擦着,渐渐的泛红破皮,渗出了点点的血丝。
但是白悠丝毫没有注意到,还是不断的问着,不断的找着......
手上的刺痛与那心中的空虚比起上来,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啊!为什么就在他以为能有曙光的时候,却来告诉他,其实一切都已经是注定的呢?
雪白晶莹的镜面在白悠的不经意下,被从手上渗出的鲜红染上,渐渐的充斥整个镜面......
缓缓泛起红光的镜面,映着那人一面的疯狂,那么的令人心惊。
突然地,一只秀长的手覆在了他忙乱的手上,轻轻的,似是毫无重量,却是把白悠自虐的动作制止住。
茫然地抬头,首先看到的是一双净蓝的眸子。
一如记忆中那样,是如此的深情和温柔,一种只对着他的温柔啊!
"不要这样!"
轻轻的声音,从那殷红的唇瓣中吐出,充满了无奈和遗憾,"不要伤害自己,燃!"
......月......是你吗?
眼睛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儿,乌黑的眸子更为的深邃,生怕一眨眼,他就会如那梦中一般,消失不见。
那不变的净蓝眸子,那不变的柔情,那不变的水蓝色长发,是那么的清雅和闲静,是那么的让他心神震撼......
不......
有点不一样!
白悠的目光在接触到那人一头长长的蓝发的尾端的时候,顿时换上了一幅见鬼的表情。
在那里,他看到的不是一路而下的蓝,而是那最后的一截乌黑,在一头的蓝发尾端的是一段的黑发,并不是月那一袭的水蓝。
再回头看向那人的眼睛,也不是刚刚自己看到的净蓝,而是一双蓝灰色的眸瞳,是那蓝中带有的一点乌灰色。
而且,在那双眸子中闪烁的也并不是温柔,而是冷漠,一种似乎是不带有感情的莫然。
这个人,不是月!
并不是那个可以为了他而舍弃生命的月,他的月啊......
茫然感再一次袭上了心头,眼中也模糊起来,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梦外了。
唯一清醒的是那种心痛感,是如此清晰的印在了胸膛上,即使是冥界忘川也洗不掉的千年刻印......
紫冥音一手接住了那往下堕落的身体,眉头皱了皱,比想象中要轻了许多啊。
把人轻轻的放到了床上,再伸出手指在他的手碗上探了探。
轻吐一口气,只是意乱之下的气息翻动,只要静心下来便没有什么事的。
移动视线,默默地望着那紧闭眼目的面容,略嫌苍白的面色,蹙起的剑眉,均在述说着主人的凄苦。
"......父亲大人......"
紫冥音喃喃的说了一声,便不再开口了,只是秀长的眉毛蹙了起来。
无声的叹息,这事就是他也不能轻下决定啊。
半响,紫冥音缓缓的离开床边,走到了置放那面噬镜的机案旁。
看着那面本是雪白透明的镜面,如今已被一片血红所染上,尤显得诡异非常。
冷冷的看着,紫冥音那蓝灰的眸子中掠过了凌厉,一股寒意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抬手,碰触那鲜红的镜面,烫手的灼热在碰到他的指尖的一瞬间,冒出了丝丝青烟,镜面红光大盛。
"哼!"
冷哼一声,眼中寒过闪过,紫冥音一扬手,掌心向着镜面便打了下去。
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响起,那面噬镜应声粉碎,片片如水晶般的镜片在触及地面的时候鲜红退却,回复到原本的透明。
望着那洒了一地的晶片,紫冥音冷冷的面容更是寒了起来。
他就说,就算白悠有印誓在身,也不可能把他们逼出来的,一定有人在他的背后指示的。
想不到呢,在千年前的那一回后,「他」居然还是再一次的插手他们两人之间的事,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
月影在殿门外着急地来来回回跺着步子,一脸的担忧不已,但又是毫无办法。
不时把视线投向那严关的殿门,叹了再叹。自被赶出来后,他就一直守在门外,不让其他的事情来打扰大到殿中的人。
王爷的心里有一个结,一个能使他失去冷静和从容的心结。然而,他用尽办法也是不能使他解开啊!
也许是因为,他并不是那个人吧!
想到此处,月影的眼中出现了浓浓的伤感,他始终还是不能进到他的心里,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或是未来,他要的人一直都不是他啊!
抬高头,望向已是日落西山的天际,一未淡霞还挂在瓦上,使得光滑的琉璃瓦泛着美丽的光彩,如此的迷人。
月影一直守在殿外,守着那个他发誓要守护的人,即使那人从来都不会是他的,他也无怨无悔。
只是,他还是不能阻止到那无声进入的身影,甚至是丝毫没有看到......
※※※※
一脸的震惊,左慈望着地上的碎片,一时之间怔在当场。
那面神镜居然在瞬间碎裂,在他还搞不清楚发生何事时就这么在他的手中粉碎了。
怎么会?
他根据族谱上的记载找到了神镜,继而带回祭府恭奉着,时刻参详个中的奥妙,最近才能得以显示。而神镜却在这个时刻,无故的碎裂了。
怎么可能呢?
神镜面如墨黑,只有光明能照耀。
而最后,他也只能看到一道强烈的紫光闪耀过后,镜子便粉碎在他的手中了。
目瞪口呆了半响,左慈慢慢地皱起眉头。
难道和圣兽的离世有关吗?
但天上出现彩霞,应该是吉兆才对啊。
他也是以此来安抚因圣兽崩逝而慌乱的人心的,但,在继圣兽之后,神镜的毁灭真的没有关系吗?还是......
眉宇之间担忧之色更浓厚了,左慈弯身拾起一片乌黑的晶体,居然是冰冷得刺骨,和往时神镜子那温热毫不相同,心下更是打突了。
看来,他要求助于那个人吧。
那个曾在神勇王府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紫冥音......
09 惊觉
再次醒来,头还是很沉重,但身体却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囤结在胸口的郁闷也仿佛被什么散去了一样,呼吸也顺畅了。
茫然地,想要伸手动一动,一股刺痛便漫上了脑际。
什么东西?举到眼前看了看,居然是两手都缠上了雪白的绷带,顺滑的质感让手上的伤口丝毫不觉不适,但伤口的刺痛还是很清晰。
怎么回事?
白悠睁着眼望着头顶的金黄色雕花床幔,慢慢地,好象回忆起什么似的,眼底越来越清晰。略嫌苍白的唇瓣缓缓地往上扬了扬。
他好象见到了月啊。
即使是在朦胧间,但那双眼睛中的独属于他的温柔,是他永世都忘记不了的。
一种很清晰的感觉,他觉得月回到他的身边了。
把手放在嘴边轻吻着,淡淡的药香渗入了心肺,真的是很真实的感觉呢!
望了半响,白悠才缓缓的从床上起来,眼尾看到了地上的那些碎片,目光马上凝在了那里。
那个是......
连忙走前几步,蹲下身,从那一地的碎片上拾起了一块雪白透明的晶片,冰冷的感觉从手心传到了心中。
碎了啊......
他,终究还是留不住啊......
乌黑的眼眸深邃阴沉,看着那块晶片愣了许久。
慢慢地,在他的眼中出现了淡淡的笑意,心中也是奇异地感到丝丝的快意。
那果真不是梦呢!
能有能力打碎噬镜的,也只有他们而已吧!
是你回来了呐,月啊......
※ ※※※
左祭府,位于皇宫的外围,是皇城中唯一不是皇室却能在皇宫建府第的特殊。
此刻,外面依然飘着大雪,厚厚一层把道路铺得满满的,人在上面走过,顿时无所遁形。
左慈坐在祭殿中,一身的黑白服饰显得庄严肃穆,就连他的表情也充满了严肃。
望着手中捧着的一个精致锦盒,里面是整整的一盒乌黑色的晶莹碎片。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晚上了,也曾经尝试动用那得来的异力,却还是感觉不到什么,他始终不能看到神镜会突然碎裂的缘由,就连感应也沉寂了下来,不能有一丝的预感。
这使他十分的彷徨,在圣兽无故离世之后数个时辰,连神镜也失去了,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殿门大开,从殿里可以看到外面的纷扬大雪,一幅纯净的白,没有一丝的杂质。
这是他的习惯,他喜欢把门打开,而不是象一些人那样喜欢在黑暗中干着秘密的事。
他觉得没有什么不可以在眼光底下的事,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也是有在光明下,他才能减轻那曾经的黑暗......
出神地望着殿外的大雪,左慈坐在殿中的椅上一动不动。
看着那从天上飘下的雪花,轻轻地落在了原本就积满的地面上,发出极其轻微的声响。一层又一层的落下,把地上的一切痕迹掩没。
突然地,在白白的雪面上出现了一个淡淡的影子,而且,越是的深,和越是的近了。
怔了一下,左慈连忙抬高头。
只见一人缓步向着殿中而来,一身的淡紫色衣衫在寒风中飞扬,居然是一袭的单衣。
那头从不掩饰的蓝色长发,在尾端那里有一截乌黑,在一天的飞雪中尤为的显眼。
还有那在长长的睫毛下的是一双蓝灰色的眸子,闪动着幽幽的神秘之光。
那是......
不自觉地,左慈便站了起来,望着那人从殿外一路走进了殿中,更在他的面前站定。
"您......"
紫冥音淡淡的笑了笑,蓝灰的眼眸望着左慈有点怔衷的面孔。
视线往下移到了他手中的锦盒上,在看了眼里面的黑色碎片后,紫冥音的眼中不着痕迹地掠过了一抹寒光。
"哼!"轻哼一声,"你一直都相信这个的吗?"
左慈顺着他的视线也看着手中盒里的晶块,听到了他如同讽刺的问话,不尤又是一窒。
"您的意思是......"
再次扯动了嘴角,紫冥音笑得有点诡秘,眸光流转间,他已决定了要把话说清楚。
"你知道为什么这面镜是黑色的吗?"
左慈被问得不知所以,摇摇头。
踏前一步,紫冥音从他手中的锦盒里拿出了一小块碎片,墨黑,温热。
奇异,古怪,诡秘,但却也是意料之中。
"你们称其为神镜吗?"半降下眼帘,把玩着手中的晶片,紫冥音淡淡的说着。"面如黑幕,质如温石,集天地之气,唯光明照耀。"
一面说着,手上恍如无意识地微用力一握,那僵硬如铁的晶块便在他的手中碎成了粉尘,顺着指缝往外泻。
"可惜的是,天分阴阳,地有乾坤。世事万物均有其反面,一面黑,一面白,一面光,一面暗。"
抬眼看向左慈,直视的目光仿佛要刺透人心,"你那么肯定手上的镜子,就是光明的那一面吗?"
定定地看着从紫冥音微张的手指缝中徐徐流落地上的碎末,那细小的黑在外面的白茫映照下,闪动着磷光。
左慈张了张嘴,直觉地要反驳,但随即皱眉沉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