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春桢----vagary[下]
  发于:2008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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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到面前的巧克力。女孩明亮腼腆,充满期待和忐忑的眼神。被女友推搡着走到四人组的餐桌前。
"鬼束君,我喜欢你,请多多关照。"
那天真是出奇热闹,夜一和春桢都来同他们一起。夜一神情不惯地低下头,春桢握住他的手轻轻一笑。
瑶二搂着南南瞪着这一幕发呆。
佳奈夹一小块鹤帮她除掉刺的鱼肉尝了尝,若无其事,"这个姐姐的台词和我一样。"
鹳瞪着她。佳奈微笑,"因为紧张,没办法创新。"看看鹤,眼睛闪亮,"不然改天我也在这儿再来一次?"
鹤咳嗽起来,赶紧喝了口茶镇定,喃喃道,"可不用了。"

那边葵已经窘得手忙脚乱出不了一个字。女孩脸孔愈涨愈红,一咬牙把精致小礼盒放在桌上,转身就跑。女友连忙追上去,临走前狠狠翻给葵一个白眼,"真差劲。"
"喂!"
一拍桌子想说我怎么差劲,差点把巧克力震掉,悻悻坐下来,一看周围大群人怪异眼色,忍不住又跳起来大吼,"都他妈的看什么看!"
没人跟他介意,一片哄堂大笑。
桌上自己人已经吃的八九不离十,佳奈用双手捧着茶杯对夜一道了声谢,甜甜地喝了口梅子茶,慢条斯理放下,开言道,"葵哥哥不喜欢冬青姐姐么?"
葵埋下头拼命往嘴里塞食物,不说话。瞟了一眼巧克力,又一眼。
鹤微微地笑。
南南睁圆眼睛,"葵哥哥喜欢冬青姐姐么?"
"谁说我喜欢......"
"葵哥哥不喜欢么?"
"鹤你给我管管你这小丫头!"
鹤无奈地皱眉,"别说这种奇怪的话。"回头看南南,"你们下午还有课吧,还不快带佳奈回去。"
瑶二用筷子敲着耳朵,姿势有种莫名奇妙的优雅。"别理他,他心里暗爽呢。"
"闭嘴!"
鹳拍拍手,"葵你脸红了。"
"少唬我!"
夜一安静地说,"是真的。"
葵坐立不安,摔下筷子抄起外套转身就走。剩下一桌人有点不安,南南看瑶二,"......生气了。"
鹤微微一笑,"放心。"
大家的目光集中在桌角,冬青送来的巧克力不知何时已消失。
鹳呀一声,"小葵手倒是快。"
"葵哥哥喜欢冬青姐姐?"
瑶二揉着南南的头发,嗤笑不答。
"冬青是好女孩。"鹤微笑,"可惜。"
可惜,葵喜欢的不是她那一种。
不需他说破,大家都晓得原委。他未必生气,私底下高兴才对。谁被人认真追求取悦能不得意,就算他不愿承认。
"他喜欢的......是那种成熟妩媚的人。"
成熟,安稳,雍容,透彻。妩媚的气质,清冷的眼睛。看不透,又离不开。年轻男孩迷恋着的那一种风致。
春桢低下头微笑,唇边有一丝淡淡的苦涩。

白色情人节到的远比想象中快。午休时鹤笑问葵有没有回礼。葵咕哝一声把书本盖到脸上。
他不是看不见,冬青远远的失望的脸。
"去道个歉。"
"凭什么。"
鹤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
鹳伏在窗台上,忽而咦了一声,"Inuki。"
葵刷地抬头。
鹤眉梢一挑,"今天没有他的课。"
"他在郁金香园那边......哎?人呢?刚才还看到个侧影来着。"
"掉到花芯里去了。"瑶二懒洋洋插嘴,听到的人轰然大笑。
葵慢悠悠蹭过来,视线所及只一片妖娆花海。
"刚才就在那边,发呆似的站了一会儿。"
鹤安静地问,"穿什么?"
"一身都是白。他那么瘦,瞧着像要飘起来似的。"
瑶二呼了口气,"搞什么......又这种事。"
鹳做了个奇异的鬼脸,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回头叫竹田,"上次你看到穿白的Inuki,在哪里?"
"训练场吧......好像。哎?不是,是在......"狠狠摇了摇头,男孩抱歉地笑,"奇怪,记不得了。一晃眼就不见了,他身手真快。"
"再想想,好好想想,在哪里?"
竹田瞪着鹤,皱眉拼命思考,半晌,仍抱歉地摇了摇头。"真的记不得了......"
鹤慢慢垂下眼帘。忽然听到夜一的脚步从身后传来,他回头笑了笑,"今晚不来一起玩?"
夜一的脸微微一红。
鹤看着他很久。鹤很少压低声音讲话,他的音调本就习惯低微温和,有种与生俱来的文雅气质,这点足以把他和鹳区分。而这一刻,他放任自己的嗓音沉湎成一线游丝缓缓送入夜一耳中。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知道。"
夜一凝视他片刻,"所以,我从不去想这个。"
鹤目送他离开,微微闭了一下眼睛。

春日的夜晚,樱花在风中沉醉之后飘落。雪白靡丽花瓣,如雨纷落,衬有薄雾飘零般奇异幽蓝。
春桢枕在夜一赤裸的胸上,静静凝视窗外奇异美景。夜一轻轻抚摸着他,自额角到唇边。春桢握住他的手指吮吸,柔软嘴唇包裹上来,夜一不自觉地战栗。唇齿间的灼烫湿润和血液有着相仿温度。他用另一只手轻轻盖住春桢的眼睛。那双眼有时明亮得像要完全幻灭。
"你在想什么?"
"那个女孩子......冬青。"
夜一感到手心下的眼球温暖均匀地转动。他放开手掌,再抽出湿漉漉的指尖,在春桢胸口轻轻划出一些刺激的线条。春桢如他所愿地蜷缩起来,抱住他的手臂。
"别闹,别闹了。"
"想她干什么?"
"想......她明白我们明白的事么?"
夜一沉默。
"杀死,或被杀死。"春桢翻过身,捧住夜一脸庞轻吻,"那是真的。真实的......你没杀过人,对不对?我知道。"
夜一把双手交叉在他温暖细腻的背上,慢慢收紧。"那是什么感觉?"
"那种感觉......死掉。"春桢滑下来,吻他胸口,某个容易动情的角落。
那种感觉,就像亲手把自己的咽喉折断一样。
生命飘离的同时,我们一起死在了岁月里。
但如果我不说出来,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春桢舔吻着那一片温暖光滑的皮肤,这样暖,体温交融在一起时带来幻觉。闭上眼睛,一切就不存在。耳畔只有樱花飘落的声响。细微的,潮湿的,气息泛滥,微弱呻吟。好像窒息在一片洁净温和的土壤中,滑走和摸索,明明被活埋也不感到任何恐惧。短暂的幻觉。闭上眼的黑暗。直到他把夜一的兴奋完全操控在手里。
"把手背过去。"
被恋人轻微地指挥着,夜一把双手交叉到头下。这个姿势其实很舒适,甚至让人产生过分的优越感。春桢抬头对他微笑。他再次看见那妖艳的唇角和眼梢,洁白得如同晴朗天空下的樱花的身体,柔软而放纵的动作。他闭上眼睛,屏住呼吸,体味每一刻的悸动,心甘情愿地把自己拜托出去。他信任春桢。春桢懂得如何令彼此快乐,比他更熟练也更令人不安。
那仿佛是一种直觉。
直觉勾勒诱惑。
夜一到底还是忍不住睁开眼睛,凝视跪坐在他身上的春桢。黑暗中轻轻颤抖的轮廓。汗湿发丝垂落。舌尖偶尔探出一点点,飞快掠过润湿嘴唇。春桢的头向后仰,那种神情像是试图摆脱什么一样。快感以迷人的速度累积。夜一咬住下唇,勉强克制着不想叫出声。他看到春桢秀丽的眼角有泪水缓慢流淌下来。
那让夜一打了个寒噤。

那无声的哭泣直到高潮退却夜一把他抱紧在怀里也没有停止。夜一沉默着吻他,冰凉的泪水和温热的脸颊。爱欲的味道熄灭良久。春桢轻轻摇着头。"我什么事都没有。"
夜一在黑暗中深深点头。
"夜一。"
"嗯。"
"你记得吗,我是怎么来到这儿的,筇园。"
夜一沉默半晌。这个问题出乎他意料,但更惊人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答案。他努力回想,那个时候他们都在一起。他记得葵,记得双胞胎和瑶二,甚至记得景树和敏代。
但那些记忆里没有他,春桢。
他凝视着怀里这张秀美的脸,镇静伤感的神情。春桢知道很多事,自己没有触及过的一重世界。但夜一并不好奇。
春桢安静看了他半晌,贴上来亲吻他,低低说,"没关系的。"

我们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呢。倘若没有值得为之努力的东西。什么都好,信仰,爱慕,迷恋,困惑,憎恨,悲哀......对,即使是悲哀也好。如果有人说若得真情哀矜勿喜,那么......还剩下什么呢。
每一天都给自己找一个可以令自己对自己有所感觉的理由。像此刻依偎在温暖的胸膛,即使被欲望所侵蚀和摧毁也无所谓。
"紧一点。夜一。"春桢喃喃地说,"抱我,紧一点。"
他把手指插进夜一的头发,气息吹拂着恋人的嘴唇。
"如果我不是我,你还喜欢我么。"
夜一腾出一只手抓着他后颈,把春桢的脸按到自己锁骨上,贴着他头顶正中低低重复那句话。
"我喜欢你。"
"我也是。"
已经被预感中无法得到的东西折磨了太久,直到我遇到了你,这选择不是谬误。
可是,我能不能纠正从前走过的路。
或者,能不能找个理由,让一切都不再荒谬。

白色情人节之后的第二天冬青没有在课堂上出现。点名时Inuki挑起眉,一个习惯的骄傲姿势。意外地没有人出面解释。冬青最要好的女友露出莫名神情,"昨晚我还有看到她。"
Inuki咕哝一声,"希望小姐下午能给我个好理由。"他拍了拍手下达指令。
课间休息时有女孩跑来问葵是否看见冬青,葵横眉立目,没等说话就给鹳一把按了下来,让鹤去应付。如果再被骂差劲大概葵是真要生气的,虽然鹤知道那盒巧克力他一直没舍得吃。
不过从同学奇特神色里,鹤闻出某种不对劲的味道。
"她不在寝室。手机没有人接。"
"我们会查出她在哪儿的。"鹤叹了口气。无论是根据随身携带的卡片还是手机讯号来源,在筇园之内找出一个失恋女孩的去处还不是难事。
他转身想对葵说几句无伤大雅的风凉话。
然后他们一齐看到向训练场驶来的车子。戒备森严的警卫专用。一队警卫以某种令人不安的姿势跳下车。领队笔直向坐在一边的Inuki走去。
葵跳了起来。
Inuki站起来,肩上的米色衬衫滑到地上。漆黑妩媚的眼睛微微带点惊愕地睁圆了一点。
面无表情的领队似乎完全没有看到这一切。他敬礼,"Inuki教官?"
在得到确认回应之后他走近了几步,"您刚刚派人告诉我们去寻找的女孩我们已经找到了。她已经死了。"
他几乎毫不停顿地说。

二十六 暖玉烟

Inuki慢慢站直身体。
"什么女孩?"
他的声音有点冷,无可惊动的冷静。那种音调让附近的几个孩子打起寒战。
四人组聚拢过来。夜一也走过去。
领队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做个手势。黑色裹尸袋被拖出车厢。拉链刷一声干脆利落地打开一半。
那个皮肤白皙的女孩,有着圆圆的脸和大大的眼睛。然而此时这些全都不存在了。
布满割痕的脸上沾满了干涸的鲜血和泥灰。有一些破碎的面部肌肉粘在她凌乱的头发里。
"冬青!"鹳发出低低的惊呼,退了一步。
Inuki微微眯起眼睛。
没错,那是冬青。
然而判断出这点不是从容貌,而是从她身上还算整齐的衣物。心口的一刀是致命伤。在此之前她受尽折磨。脸上惨不忍睹的划痕足以证明。
Inuki缓慢抬头,"谁通知你们去找人?"
警卫让开一点,女孩从车上灵巧地一跃而下,笑意璀璨。"我啊。您记不得了?"
鹤笔直盯着她的眼睛,"菅野绿名......"
女孩毫不在意地耸肩,"嗯哼。"
警卫领队凝视着Inuki的眼神令葵极不舒服,他上前一步挡住那视线,直视绿名,"怎么回事?"
绿名耸了耸肩,"就这么回事。"
"这位同学三个钟头前汇报说莲班教官下指令给她,叫她通知我们到竹林附近搜索一名女生。于是我们找到了这个。"
人死如灯灭,甚至不能获得平等称呼。
Inuki看着绿名,"我叫你通知的?"
三个钟头前,那时他们还没有开始上课。
绿名睁大眼睛,"您为什么这么问啊......难道,您想赖帐不成?"
"菅野绿名!"几个人同时怒吼起来。
葵不喜欢警卫领队陡然盯紧Inuki的那双眼睛,充满审视猎物的蛇一样冷丝丝的透明质感。
Inuki轻轻摇了摇手,"夜一。带他们回莲楼去,下午课程暂时取消。"他再看绿名,"你们上午没有课?"
绿名又耸了耸肩,不答。

回到房间之后葵坐在桌边发了会儿呆,拉开一个抽屉。
小小的,系有玫瑰色丝带的心型银色包装盒。葵用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捧出来,放到桌上凝视,然后用一根手指轻轻摸了摸精致的丝带花结。
"鬼束君,我喜欢你。"
请多多关照。
我喜欢你。葵。
他拆开包装,把嵌在精巧凹型里的小块巧克力拿出来,整整齐齐摆在桌面上,看了一会儿,拿一块放进嘴里。
很甜。
椅子被陡然站起的力道掀翻,葵走进卧室,一把扔开枕头,拎起惯常放在那里的匕首。腰带上别了许久没用过的柳叶刀。他转身出门。下到二楼大厅,便看到坐在沙发里的双胞胎和瑶二。从那三个人的姿势看得出他们绝对带了不止一件武器。
瑶二微微笑着,"决斗提前?"
葵嚼着巧克力,吊儿郎当地眯起眼睛,"我可没说。"
鹳一声唿哨。男孩们自楼梯上涌下来,AB组的十几个人,安静围着四人组。没有人说笑,空气中却有股说不出的压力。
鹤轻声说,"夜一去柳岸打听消息了。"
葵面无表情。"那丫头回来了?"
"是。"
"很好。"
葵说着走出莲楼,一径向樱楼走去。正值午休,小广场上各班孩子穿梭,好奇观望。葵目不斜视,径自走进去。有人发出低低的惊呼。瑶二和双胞胎,以及身后的一群莲却停在广场中央。瑶二懒洋洋地笑了笑,对围拢过来看热闹的同学打个响指。
"准备好玉米花和果汁吧,这戏很好看的。"
他话音没落,砰的一声巨响,二楼大厅的落地窗碎了一半,一张小沙发跌下来。大家清楚看见葵手里攥着一个男孩喉头,按在剩下那半扇窗子上,一点点向玻璃尖锐边角蹭过去。
楼下看热闹的孩子尖叫起来,一塌糊涂。
鹤轻轻皱一下眉,"小心点。"
这句话之后葵陡然掼开手里那个樱,旋身闪开,那男孩站立不稳,向窗口直跌过来。身后突有人抓住后背衣服用力拽他回去,向后一甩。葵让开那一步,飞快自身后逼上来。那人闪身想躲,角度却已给锁死,索性翻身掠出窗口,利落地跳了下来。
瑶二拍了拍手。
那姿势看来是个高手。
葵随后也跳下来,在空中翻了个跟头,两人几乎同时落地。对方姿态轻盈,抬起头来,秀丽脸庞略微苍白,正是春桢。
鹤又皱起眉。

"鬼束君!"
葵盯着春桢,"菅野绿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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