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色————篱岛
篱岛  发于:2008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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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蠕动著身子,低著头,慢慢的缩到沙发後面,拉住衣服的前襟抱成一团,想闭上眼睛,身体却不听使唤,僵硬著不能动。
一定是在做梦......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这就是你说的忙工作?"父亲的语气还是和平时一样,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好象他什麽都没有看到。
大哥不吭声。
"你们两个回家来一趟。"
客厅里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传来关门的声音,不轻不重。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响个不停,背上像扎满了尖刺一般的疼,手脚冰凉。
很久,才感觉到身边有人,正在对我说话,抚摸著我的背。
"没事了,爸爸走了。"
我想说话,可是嘴唇不停的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迷迷糊糊的听著大哥一直在说著什麽"没事,别怕"之类的话,却感觉不到他是在对我说。
身体在被人摇晃,却还是回不过神,没办法反应过来。
爸爸看见了......
爸爸看见了............
怎麽办......
"走吧,快点回去一趟,不要让爸爸等太久。"
我全身发软的被大哥拉起来,套上外衣,穿上鞋子,往门外走去。
"一会儿就好了,不要紧的,你别害怕,爸爸问什麽话,我会说的。"大哥的声音又传过来,带著尽量掩饰著的紧张,明明很近,可是听起来却好陌生,又遥远,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我什麽都想不起来,只是僵著身子被大哥拖著走,不知道是怎麽走的路,怎麽上的车,怎麽回的家。
身体里好象确失了什麽东西,好空,又像是掉进了一个不认识的地方,满心疑惑。
头脑无法清醒,根本做不出反应,只知道一动不动的坐著,浑身发冷。
怎麽会......怎麽会......
想叫......却叫不出声......
眼边飞速後退的景物,似乎从未见过,看在眼里,却记不到心里去............有奇怪的声音回荡在耳边,隐隐作响............
直到被大哥重新拖下车子,吹了一路冷风,进了家门,才似乎清醒了一点。
一旦清醒了,恐惧便扑面而来......这副模样,被谁发现,都没有被父亲发现可怕............家规......家规............会怎麽惩罚?我想不起来............兄弟之间............想不起来......好乱......
我紧紧揪住大哥的衣角,踏进许久未归的家......
虽然已经离开家好多年,却依然留著熟悉的回忆,家具摆设,都跟过去一样,佣人们的模样也没有多大变化。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看见我回家,都露出惊喜的神色,却被古怪的气氛吓到,不敢上来问什麽。
客厅里依然陈列著我小时侯最爱爬的红木椅子,母亲正盖著流苏披肩,坐在上面打毛衣,见我和大哥进门,抬头淡淡的瞥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依旧是那种看不透的表情,既平和又疏远,一副已经什麽都知道的模样。
父亲从二楼走下来,我看见他,连忙往大哥身後躲。
"站出来,躲著也没有用的。"父亲挥挥手示意佣人全部下去,自己在椅子上坐下。
双腿一阵阵的发软,各种事情交织在一起所带来恐惧,要远远超乎我的想象。
"你们自己说吧,怎麽回事?"父亲静静的看著我们,"多久了?"
"爸爸,是我先喜欢青零的,你不要责怪他,要罚就罚我好了。"还没等父亲质问,大哥便抢先开口,把我往後面推。
我想争辩,却发现根本没什麽好辩解的,本来就不是我的错,我是被逼的,如果不是放不下面子,不好意思离家出走了再回来,我早跟爸爸妈妈求救了。
再说,我以前也不知道大哥究竟有没有和父亲串通过,不敢求。
"真的吗?"父亲抬头看著我,深不见底的双眼,似乎要把我的全部都吸走。
我是多麽希望站起来把哥哥狠狠的骂一顿,好好向父母哭诉自己这些年究竟是怎麽过的,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什麽才好,只能呛著眼泪,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离家这麽多年,这里早已不是我避风的港湾。
"如果是真的,那就只罚墨零一个吧。"一边的母亲淡淡的开口,手里的织针不停的翻飞著,"我早就说过,让他们几个住在一起,总有一天要出事。"
出事......大概天塌下来在母亲眼里,也只是"出事"而已吧,小时候我生病住在医院里,她都没有担心过,偶尔来看一次,还是外出逛街顺便的。
"墨零,你没有意见吧?"父亲问大哥,大哥摇摇头。
我心里微微一惊,觉得父亲的口气有点奇怪,抬头看著他们,不知道他们所谓的罚,究竟是怎麽罚。
一根细窄的藤鞭扔在我面前,已经很旧了,狭长的表面上泛著淡淡的光,那是家里用的最久最的惩罚工具,小时侯我们都因为淘气而被这根鞭子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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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上衣脱了,站到墙边。"父亲对大哥说完,又转头看我,"10下,不算重吧?"
我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全身一阵发冷,害怕的轻轻摇著头。
他要我打哥哥......
要我来罚他............
怎麽可能......我来打............
就算再怎麽恨他,我也不忍心做这种事......离开家以後,都是他在抚养我,我欠他的远远比他欠我的要多的多。
好残忍......这样太残忍了............
"爸爸......饶了哥哥吧......我不想............"我小声哀求。
"那就让他打你吧。"父亲冷冷道,"或者说,我来打?我是看你们都大了,再被父母罚也不像个样子,打10下,已经很客气了。"
"我不想............"
"青零,快一点,打完就没事了,你即使这样一直站下去,也逃不过去的。"大哥垂著头,双手支在墙上,轻声叫我,宽厚的背裸露在空气中,泛出细腻的颜色。
藤鞭要抽打在上面............哥哥的背上......我来打............
"我不要............"我摇头。
父亲突然站起来拿起鞭子,向大哥走过去。
"别!......"我赶紧冲上去拉住他,却已经来不及了,随著轻微的风声,"啪"的一声轻响,大哥皱了皱眉,背上已经出现了一道红痕,渐渐泛紫,皮下渗出血来。
父亲的脸上虽然还是没有什麽表情,脸色却已经很难看,微微涨红,嘴角咬的紧紧,既不看我,也不看大哥,只是垂头盯著自己手里的藤鞭,肩膀有些颤抖。
他真的生气了............
如果还让他继续下手,大哥的下场不知会怎样。
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姐姐,不想再失去任何亲人了。
无论是哪一个亲人............
"爸爸......你不要这样......我听话就是......"我小声的开口,拉住父亲的袖子,另一只手主动去握他手里的凶器。
"要多重才算数,你知道吧?"父亲问完,就把那支凶器塞到我手里,"如果我觉得不够重,你就一直打下去。"
一直?我瞪大了眼睛害怕的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还是......饶了哥哥吧............"
"饶?你的意思是说,你们两个做这种事情是对的?"母亲轻声道,小指勾住毛线向上一扯,拉出一段,绕在手边,"还是说,你爸爸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把你们给冤枉了?"
......连母亲都生气了......乙ба溃掷锵刚男灼鳎坪跎蛑氐奈薹ㄎ兆 ?BR>"再这麽拖著,就要加到20下了。"父亲回到椅子上,坐下,点起一支烟看著我。
"零,不要再拖了,你站在那里也没有用的。"大哥回头叫我,眉紧紧的皱著,非常痛苦的样子,刚才的那一下真的很重。
我抬头看著他忍耐的表情,只觉得身体不听使唤的向他走过去,站在他身後,看著毫无防备的後背上那道触目惊心的鞭痕,闭上眼睛,把手里的凶器举高,狠狠的抽下去。
沈寂的空气中传来一记低闷的声响,还混著大哥压抑不住的低吟。我连忙睁开眼,泪水一下子止不住的掉下来,那第二道伤痕比父亲的更可怕,我根本不知怎样拿捏手里的力道,伤口好深好可怕,已经渐渐渗出血来。
大哥转过头,不让我看见他的表情。
父亲和母亲一声不吭的坐在一边,静静的看著我们自己惩罚自己。
"继续。"
不带任何感情的命令如同利刃一般扎进身体。
大哥的背已经被泪水模糊的渐渐看不清楚了,我用力甩著头,又一次打上去。房间里安静的仿佛要窒息一般,只有藤鞭抽打在肌肤上发出的沈闷声音,和我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交替的回荡著,一开始,我还能看见大哥的背脊上,那些越来越多的暗红色痕迹;到後来,什麽也看不清了,只知道机械的重复著残忍的动作,在哥哥身上留下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鞭痕。
不知过了多久,父亲终於说了一句:"可以了。"
我一下子全身无力,跪倒在地上,拿著藤鞭的右手已经僵硬的没有感觉,父亲默默的走上来,把我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慢慢掰开,否则,无论怎麽用力,都拉不走我手里的凶器。
过了很久,那根可怕的藤鞭才终於从手中拽出,我用力把它甩开,甩到很远的地方,一个人跪在地上对著父亲大哭起来。
"爸爸............不要再打............不要再打哥哥............"我拼命揪住父亲的前襟哀求他,只要不再让大哥受伤,什麽都好!
"墨零对你真的这麽重要?"父亲质问。
"重要!我不要看见他受伤!"如此尖利可怕的声音,似乎根本不是从我口中发出来的。
耳边传来父亲和母亲低沈的叹息声,迷乱的心情忽然冷静下来,让我觉得我和大哥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心里一阵抽痛。他们本可以把我们立刻赶出家门,只是挨一顿打,实在是太仁慈了。
离开家这麽久,偶尔回来一次,居然是为了这种事。
真不知道我们回家之前,他们都有过什麽样的对话。
究竟是怎样,才能用如此隐忍的态度对待我们。
"别哭了,起来吧,"母亲站起身,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好好坐下。"
她脸色苍白,刚才在远处我没有发现,已经现出鱼尾纹的眼角湿湿的,淡淡的妆容有被冲散的痕迹。她到底还是在乎这件事的。
这样的母亲越是劝,我的眼泪就越是止不住。
"别哭了!"父亲高喝一声,"我有事情要问你们!"
大哥已经穿好衣服,慢慢的忍著疼痛走过来站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头,他的额角依然渗著一层细密的汗水,嘴唇被已经咬出深深的牙印,披上的白衬衫沾著暗淡的血迹,下面遮掩的是我打下的伤口。
"你们真的不是在玩?"父亲看著大哥,冷冷的问。
大哥摇摇头:"不是玩,我们是认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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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的气氛又是一变,连母亲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哥哥......"我拉著他的衣角,"不要再说了......"
大哥却像根本没听见似的,依旧继续著这个我害怕的话题,他的声音很低很沈,却带著不可抗拒的魄力,就像在与人谈判时的那种力量,而不是恳求或者情愿。父亲和母亲起先阴沈绷紧的脸,也渐渐变的无奈,母亲轻轻的摇头,不停的抚摩著我的头发,我无从打断大哥的话,只能低著头,听著低沈的声音撞击进耳膜。
而内容不外乎就是会好好照顾我,该尽的责任,一样也不会落,帮家里做的工作也会继续,除非是突发事件,否则绝不会靠父母养。
至於条件,就是不要再管我们的事。
看来他是早就准备好如何摊牌,只是没想到事情发生的这麽突然。
父亲和母亲毕竟还是不忍心跟我们翻脸,虽然满腹的话都现在脸上,却没有再说什麽,一开始的盛怒过後,也知道大哥的脾气,是劝也劝不住的,一旦做了什麽决定,就要一路走到底,否则绝不回头。虽然兄弟乱伦绝对不是什麽光彩的事,传出去家里的脸面就全毁了,不过至少不会影响到与其他人的关系,顶多也只是算家事。唯一的障碍,就是接受,以及不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再说,这麽多年的疏远,他们已经不知道怎样的反应才是正确的。
其实,这件事本来连父亲母亲也不会知道的,这真是巧合。
父亲有我们三个孩子住处的钥匙,这我一直都知道,这是当时离家的一个附带条件,说白了也只是一种形式,证明我们依然是他的孩子,而几年来,这把钥匙被用到的次数数都数的出来,大多是父亲顺路经过我们家时想来走走。
今天就是一次。
事情的起因也是因为我,我和尧尧的事大哥已经跟父母全说清楚了,这是拖不得的,既然跟鹿家的生意已经没了希望,就必须尽快找下一个目标,同时还要防止鹿家把我伪装的事泄露出去,事情弄的这麽尴尬,尧尧被骗成那样,难保不会把我的事捅给记者,好好报复一下,而这样做的後果不但会毁了我们今後的计划,毁了我工作的工具,搞不好还会招来过去那些被我骗过的合作者,後果不堪设想。
所以这段时间大哥出门工作的时间变少,就是在注意著外界的消息有没有变化,好随时做出反应。
父亲今天就是恰巧路过我们家,想来看看。
他有钥匙,便不想再惊动我们。
却没想到自己会见到这样的事情。
似乎是命中注定的。
"已经没事了,爸爸虽然很严厉,不过毕竟不是狠心人,他已经原谅我们了。"
回去的路上,大哥一直劝我。
原谅是原谅了,但是也有条件,我还得继续工作,继续伪装,栓住下一个目标。
而且很让我无法释怀的是,事情发展成这样,我已经不能再回头了。如果以後再说什麽不想跟大哥在一起的话,错的就全是我了。
可是......即使这样的事再发生一次,我也没有第二种选择。
即使狠下心肠,一旦看见大哥背後那一道道鞭痕,就怎麽也无法恨他了。
他对我来说很重要......
这样的话,也是我自己亲口说出来的。
我已经没有退路。
没有工夫再去想尧尧的事,我的生活就又回到了正轨,依然是每天不间断的大哥教授的艺术课,无所事事的上网看书听音乐,需要的时候盛装打扮著去出席各种宴会舞会晚会,对著认识和不认识的人笑的天真。许久不见的朋友们见到我,都说我瘦了,来来去去的问个不停,更多的却是觉得我比以前沈静,似乎不疯了,我心里苦笑,不沈静是没办法的,沈静是因为没有力气疯。隔三岔五被大哥往床上压,我身体本来就不好,做了一次就好几天都恢复不过来,干什麽都提不起精神,只想休息。
至於尧尧,他的模样也越来越淡,他本来就是我们家无数目标中的一个,失去了也就失去了,再找下一个,没什麽好犹豫的。一开始我除了完成任务,也是抱著游戏的心态去接近他的,结果却是自己输了,败者当然要离开,快点让伤口愈合,为下一次继续做准备。
而媒体上也没有任何关於我的消息,他应该是没有泄露出去,慢慢的,家里人都放下了心,也不再去想他。
只是我有时还是有些生气,气他总是走的这麽悄无声息,在的时候,这麽温柔,离开的时候,却不留一点痕迹。
虽然......他本来就没有留下痕迹的义务,可能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我都伪装了这麽久,他为什麽不可以?
有什麽证据可以证明,他对我的感情,和我对他的感情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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