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城市包围农村?"
杨竞书愣了两秒,随即大笑出声!天知道!他们根本没这种想法,却让花洛业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口,让他觉得自己不该硬去辩驳它,否认其存在性,因为、因为这样歪曲事实的花洛业看起来--致命的可爱!
"你又笑我了!"花洛业恼怒的吼道!
"呵呵......"杨竞书抹去唇边的笑意,道:"我根本没这样的想法,而且,那些菜我可是希望能让你吃得愉快才下功夫做的,完全不含阶级歧视。"
花洛业瞪大了眼,唇不自觉弯出极大的弧度。
"让我吃得愉快?那是你特地为我做的?"他捧着快笑裂的脸,双眼晶灿的看着杨竞书,不知该如何是好。"我以为那是为云离做的,因为他说都是他喜爱的菜色......可是,你是为我做的?天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杨竞书一瞬间被他狂喜的神采弄得头昏,但当他消化完他的全部话语时,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个男孩,是真真切切的喜欢着自己的了,杨竞书终于完全确定花洛业对自己的感情。他静静的看着花洛业,即使没有[爱]、[喜欢]这样的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但,闪烁在他眼眸里灿亮的喜悦光芒直逼得自己快要张不开眼,那就是喜欢、就是爱了吧?
见到花洛业一个人走进了这林子里,他不由自主的也跟了进来,原本只是想拉回他,并没有预期会明确他对自己的感情。他也不清楚,这么天真又莽撞的男孩,是不是自己这种天性淡然的人能够真正接受的。只是,当领悟到他对自己的感情,他的心情猛的感到好舒坦、好愉快,完全没有以前对那些追逐自己之人的敷衍之心。
他--或许对自己而言,是不同的。
"难道你刚才是在开玩笑的?"花洛业看着他若有所思的表情,小脸一下又惨白了起来。
"不,不是开玩笑,我的确是那样想的。"虽然那菜是云离喜欢的没错,但自己的话也是事实。
花洛业的表情又亮了起来,还添上了羞涩。"为......为什么?"
"你昨晚下了好大一份挑战书,我不得不全力以对啊。"
挑战书?"哪有!那只是我--唔!"
未说出口的话被硬生生的堵住,以唇!
花洛业来不及惊讶,就彻底眩晕了,身体像是随风飘扬的棉絮般飘呀飘的......他不想飘走,也不要飘走,只能紧紧的搂住杨竞书的肩膀,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云离、什么猕猴,全部揉成模糊的淡影,渐渐消失......
良久,杨竞书才不舍的放开了他的唇,但仍将他锁在了自己的怀中......很真实、很温暖、很--炙热,那是能温热他的体温,不若云离的微凉。
"杨......杨竞......"怀中的人已经无法吐出一句连续的话了。
杨竞书笑了,疼惜之情竟然毫无阻碍的就这样涌现上心头。
"洛业,我们......交往吧。"他轻声道。
而花洛业根本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大概就是一直傻笑吧?他真的不知道,因为他真的一直笑,眉毛在笑、眼在笑、嘴巴在笑、身心都在笑,笑得什么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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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竞书能将一路跟着洛业头顶的乌云变成艳阳吧。"
三分钟前,云离留了这么一句充满玄机的话,便以找花洛业和杨竞书为借口走进了一片小树林里。原本的五人行只剩下严墨石与殷怀希仍沿着哈盘溪水走着。
"你......不去跟着云离吗?"殷怀希的长睫毛低垂着,遮挡着羞涩的眸光。
"你是女孩子。"
意简言骇的一句话,却让殷怀希感觉到无比的快乐。
她的爱慕、她的柔情、她的痛苦,不敢对喜欢的人倾吐,也无法对朋友启口,感情的事,岂是别人能够插手的?若自己不争取,再多的倾谈也无济于事。复杂的感情涨满胸臆,就是如何都说不出口,毫无察觉、性情冷漠的他,能拨出关怀的一面给她,是多么不容易。
她已经做了家人十八年的麻烦,不愿再成为自己喜欢之人的麻烦,所以,就将所有思慕往肚子里吞吧。
低头看去,哈盘溪水边腹斑蛙和树蛙在溪边鸣唱,鸳鸯在水面觅食轻飞,吸引住了殷怀希的目光,她走了过去,看见萍蓬草浅的浮叶配上小黄花,恬美得让她不禁弯腰伸手去抚摸那灿黄的美丽。
严墨石跟着走上前去,静静的欣赏着眼前一派恬淡的美景。
殷怀希很平凡,清清秀秀的脸绝对不出色,但她身上自有一股良好家世培炼而出的、洗净铅华的恬静气韵,就因为外貌平凡,益加显得她眉宇间的柔婉悱怜,相处得越多,便越能感受到她柔和的光华。
不自觉的,他启口道:"初中时,我曾和云离一同观看了一场钢琴演奏比赛,听说获得优胜的人会被送去美国茱丽叶音乐学院留学。"
听他这么一说,殷怀希轻易记起那次比赛。她的二哥殷琰怀就是那次比赛的优胜者,而她则以表演嘉宾的身份出席了那次的比赛。
"我知道那场比赛,"她点头。"优胜者是我的二哥。"
严墨石点点头,"毫无置疑,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那以千军万马的气势穿梭于大气中、仿佛会将人卷进去的琴声,是我听过的最美妙的琴声了。不过--"他看向她。"还有一个人,她也同样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殷怀希怔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莫非......
"她不是当晚的参赛者,仅是个表演员。可是由她指尖流淌出来的音色,很柔和、很纤细、很清澈,那些旋律很安静的流畅在空气中,仿佛能洗涤人的心灵般,我很喜欢。"
"你喜欢?"那个表演员,是指......她吗?殷怀希愣愣的看着他。这是第一次、第一次由家人以外的人告诉她,她的钢琴弹得很好,她的钢琴能让人喜欢......而且那个人,是他。
"或许你的琴技并不出色,但我一位学音乐的朋友曾说过,一个音乐演奏家,他的音色会显露其本质。我相信,你的本质就如同你的音色一样美好。"
她盈盈的水眸看着他,唇角笑着,但眼泪也同时聚集了起来。他--怕是看出自己一直的卑微了吧?所以才说出了这番话。
她好喜欢这个男子!好喜欢、好喜欢,比起父母、比起哥哥姐姐更喜欢。她能说出来吗?不说,她的世界会持续平静无波下去,会很安全、没有被拒绝的危险,但也寂寞、乏味到让人害怕。说,可能会毁掉此刻融洽的氛围,从此让严墨石彻底远离她,以断绝她的爱慕之心。
"你的脸色不太好。"严墨石道出自己看到的。
"我......我......"她的小脸烫得厉害,鼓足了勇气,却依然吐不出一个字。
"墨石!怀希!要下雨了喔!"
后方传来一声叫喊,打散了这方的紧张。看着杨竞书、花洛业及云离往这边疾步走来,殷怀希愣着,但也舒了一口气,无论说没说,幸好这折磨暂时缓住了。
他们抬头看去,福山的天空乌云聚拢、一声声闷雷击响在绿色的屏障后,缥缈的雾气开始游走于福山,谷地里迷雾遮天。不一会,凉沁沁的雨丝开始飘染了整个植物园,将午后三点的天色笼罩成化不开的灰蒙,雨势虽然不狠厉,却绵绵密密的纷络不绝。
"我们赶快回车上吧。"
严墨石说着,并脱下外套披在了殷怀希的头上。
于是,杨竞书拉起花洛业,严墨石护着殷怀希,云离在前方,五个人朝着植物园门口跑去。跑着跑着,云离突然感悟了什么似的,笑了出来。
"离?怎么了?"严墨石放开殷怀希走到他身边问。
云离回头,看到殷怀希清秀的小脸布满美丽的红晕,杨竞书英俊的脸庞纵横着雨水,他身边的花洛业,瞳心的喜悦光芒远远璀璨过世间所有宝石。一股又猛又重的狂喜,满满的溢出心头,再也抑制不住,瞬间冲破他的胸口--
蓦地,他跳起身子,抓着道路边树枝,猛力一晃!原本积存于树上的雾气和雨滴哗啦啦的盖了下来,合着一些枯叶,纷纷扬扬的洒在了他们五个人的头上、身上。
"蛇蝎男!你在做什--"
花洛业的破口大骂嘎然而止。
他惊讶的听见,从殷怀希嘴里荡出的、银铃般的笑声,笑得那么欢畅、那么轻松无忧,空气里也仿佛透出喜悦的迷蒙、叶子上的雨滴发亮,一晃动便滴滴答答的滑落,淅淅沥沥的雨声,益发衬托着植物园的景深。
"哈哈哈......"
杨竞书不禁笑开了,严墨石也瞬间领悟,两人心有灵犀的各抓住花洛业头顶的树枝,用力一扯,又一波水灾泼洒在了花洛业的身上!
"啊!王八蛋!干嘛专挑我!"
花洛业又气又笑,索性撩高裤脚,摘下一个树枝,拼命往四个人身上挥晃而去,殷怀希惊笑的躲在杨竞书身后,云离逃到严墨石身边,严墨石伸手紧搂着他,脸上,也绽放出爽朗的笑容。
雨中的福山植物园,五个年轻人就这么旁若无人、无物的打打闹闹着。
云层的罅隙中,透露出几束粲然的阳光,与细密的雨水融合成鲜亮的金色水滴,抖落了他们满身、满心、满地,被他们跑跳的身子纷扬撞开,扰乱了静静雨中的世界,烘托起这个夏末初秋,最最明媚的雨季。
5
十八岁。
我的十八岁既清晰又模糊,世界的颜色干净深邃,空气波光流溢,有着黛青色的风和水洗的天空。
天空的上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小时候我常常觉得非常好奇,长大之后,我爬上过各种长长的阶梯,便知道了,原来这些阶梯并没有通到天空上。竞书常说,这个世界是唯物主义的世界,但在我心中,云端之上的故事,从来都不会因为唯物主义便消散殆尽。
墨石说过,人于世界,是被囚禁的笼中鸟,是离不开地球的风。但他可知道,笼中鸟可以凭自己的力量翱翔于天空,风可以选择自己飘荡的方向,他可知道,我从来不是飞鸟与轻风,却能拥有比天空更广阔的未来。
这一年,我十八岁,坐在偏爱的窗边位置,时光在这筑成一个隐约的空间,敞开的窗口,日光跨越熟悉的校道、净池、树梢,我眼中映出的世界,像树叶间的光点一样斑斓多姿,在这一米阳光中,无数奇妙的梦正开始酝酿,急迫等待着,华丽上演。
--云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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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终于毫无顾忌的张扬了起来。
下午,二楼学生会办公室阳台上,缓缓摇曳着浅淡的树影,嘈杂的安逸如窗棂上的木格一样规矩着生命里的一切。云离站在阳台的落地窗旁,看着树叶落出秋的断章,看着天空的白云飘荡在整个世界的头上,看着阳台下干净澈底的池水轻轻的浮动出自己的生活。
记得小时候,他常常趴在家中的深水池边,看着水池的深处,看着波澜不惊的水,常幻想着,里面是否有他所不知道的另一个国度,那个国度,有着怎样的天空、怎样的大地,那里面是否容纳着四面的风、潮涌着无垠的大海,是否有与自己的世界截然不同的面貌。
一花一天堂,一草一世界,很快,他就年满十八岁,很快,就会有一个焕然一新的生活在等着他。想及此,云离笑了出来,深吸一口气,呼吸到的都是清爽的空气,自由的遐思,在空中荡漾。
"蛇蝎男!你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舞会快开始了,我们必须去做最后的现场视察啦!"
门口传来花洛业那高亢的嗓音,云离转过身,欣赏的看着朋友们端庄的打扮。严墨石选择了一贯的黑色,杨竞书和花洛业则选择了两种蓝色系的西装,殷怀希一身淡黄色的洋裙,衬托出她柔婉的气韵。
没错,今晚是[研阳]私立高中一年一度的校庆舞会夜。热闹无比的校庆一天,上午的校园,所有班级全忙着展示商品与美食,而负责表演的社团也卯足全力表演,偌大的校园热闹滚滚,像在上演着一场盛大的嘉年华会。而晚上的校庆舞会夜,每年这个时候,全体师生都会盛装出席。
"呦,一年一次的盛装打扮,果然养眼。"花洛业对着他吹了一声口哨。
平日披散的短发梳理整齐,露出了弧形优美的耳廓,一身米白色的高领中山剪裁式修身西装,一条复古别致的粉红色水钻玛瑙长链来自施洛华今年的最新设计,长链两头分别系在西装胸前的口袋边,及领口的第一颗暗钮位置,形成粉色的弧形坠至上腹,无需领结、领带,仅一条女性化的长链,却更衬托出他贵族化的气质。
"今晚墨石看来是没有分神的机会了。"杨竞书笑道。
云离走到他们身边,道:"今晚应该是我没有分神的机会才是。"
"怎么可能!"
花洛业满脸的质疑。以往两年,每一次校庆舞会,云离身边的狂蜂浪蝶多得令人乍舌,他方圆百里之内,简直可以用[水泄不通]来形容,女生、男生,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他玉树临风的身影。那时候,就会是严墨石和杨竞书一学期最忙碌的时候--他们必须充当云离的护草使者,整晚下来,大概连喝一杯水的时间都没有。
云离看向殷怀希,展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已经找到今晚的舞伴了。"
四双眼睛同时像探照灯一般扫视而来,严墨石的脸简直板得像被电熨斗熨过一样。
"是谁?"他问出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云离只是笑,没有回答,带头走向了舞会会场。
长得好的人向来是目光聚集的焦点,若再加上身份特殊的话,那么就得有某种程度的任命,接受自己受世人景仰、指指点点的事实。
殷怀希自认十八年全在家人无微不至的保护下,未曾真正在任何正式的舞会上露过脸,但即使露脸,以自己平凡无奇的外表,也绝不会受人瞩目。
进入这个学校、进入学生会之后,她却对于众人的好奇目光就开始熟悉起来,毕竟平凡如她,竟然幸运的站在了光芒宛如明星一般的学生会成员身边,学生会在学校的权力甚大、成绩斐然,相对的,身为学生会成员的自己也一同沾光。
深吸一口气,并不刻意躲避别人投射而来的注意。今晚众人的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云离他们身上,毕竟是他们最后一届的校庆舞会,无数女同学都抓紧这个机会上前主动请舞,[最后]这两个字,给了她们无比的勇气。
竞书与洛业在舞会开始之前,已经向她预约了两支舞,至于墨石......她并不期待今晚自己能有与他共舞的机会,因为从刚才进场到现在,他就没再离开过云离身边,亦步亦趋、如影随形,不让别人轻易靠近云离。
跳舞时间开始,热闹的华尔兹奏起,气氛一下子变得好热烈,云离等一干人站在舞池边,看着
一双双年轻男女开始走进舞池中央,态意的活动筋骨。
"唉,真可怜,意中人竟然要和别的人跳舞,你怎么不巴着他一晚呢?"云离看着与一名女生在舞池里共舞的杨竞书,揶揄着旁边的花洛业。
"那是礼节好不好,"花洛业瞪他。"别把我说得像花痴一样傻痴。"
"不必自谦,你是花痴没错,而且只在特定某个人士面前发作,威力大得恐怖。"云离继续笑谑他。
"而你则是采花狂,"花洛业怒眼反击:"所到之处草木不生!让我猜猜,今晚预约你跳舞的女孩领号码牌领到几位数了?"
"我都婉拒了。"
"是吗?真不符合你的教义--来者不拒。"
云离斜眼看他,"自少比你的教义来得现实得多。"
"洛业信教吗?信什么教?"殷怀希好奇的问。花洛业所说的云离的教义,她听得出来是讽刺,那么花洛业的教义又如何说起?
"漫画教啊。"云离微笑的解答:"每逢他狂追的连载漫画出版的日子,当你看到他一下课便擦掌磨拳、跳下楼梯、撞飞路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闯入书店时,那就是他无奈又无私的殉教精神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