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落尽————菘菜
菘菜  发于:2008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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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延庆取下扫了一眼,恍若雷击。这是半张相片,上面一个清丽绝顶的女子露出淡淡笑意,眉间一颗纤巧的朱砂痣--不正是自己苦思冥想的人儿?
忙捡了另外半张,拼起看去,如再遭雷击。发黄的老照片上,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段正淳一手搂着女子,一手抱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难道说,这女子是前任弟媳刀白凤?
难怪在大理找不到她!他记得她那夜说的是大理方言,便以为是本地人,而开始查寻时,已是她离开大理一年之后。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段延庆分不清是喜是悲:刀白凤,你究竟有着怎样的一颗心?背叛段正淳献身于我,却又跟哪个男人生了这个孩子?我不信你是那种人尽可夫的女人!不由得又爱又恨,对着照片翻来覆去看,无意间瞥见背后两行娟秀小字:癸亥年十二月廿三日,誉儿满月留念。
当下一凛--十二月满月,便是十一月的生日,追溯算去,不正是二月间怀上的?二月,那个早春二月!
--那一年,段延庆二十二岁。
--段延庆打小没有父亲,只从养花卖花为生、满脸疤痕的母亲口中得知,父亲姓段,在他出生前去世。邻里的伙伴却纷纷嘲笑他,欺负他,骂他是野鸡生的野种。于是,自他懂事起,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架。从被打到打人,从巷子的打架王到帮派的小头目,待业青年段延庆在大理城混出了小名气。
--那年二月,奄奄一息的母亲告诉段延庆:她年轻时曾做过歌妓,与如今已是大理市长的段廉义有过一段情,段夫人发现后划花她的脸,她被迫离开他,才发现腹中有了他的孩子;辗转告知他,他却疑她乱交,否认是自己的孩子。可怜母亲一生凄苦,临终前仍盼着再见他一面。段延庆情急之下,去市府找他,被赶出去;又到段府门外等待,拦了他回家的车,不料段夫人同在车中。可怜段延庆拼尽全力也无法实现母亲的愿望,回到家,母亲已含恨而逝。他葬了母,失魂落魄间,被一帮人围攻,言语中得知,居然是段夫人从他与母亲肖似的容貌中推测出他身世,一心要取了这个私生子的命。他身受重伤,脸上、喉咙都中了刀,逃至人烟稀少的树丛躲起,再无力支持,倒在一棵菩提树下。
--段延庆失了不少血,凭着长年与人动刀动枪磨练出的顽强体质,硬是撑住一口气。天色渐黑,凉意袭来,段延庆又冷又痛,又饥又渴,不甘等死,却又无法求救,只叹自己身世凄凉,半生落魄,纵是捡回一条命来,也是前途渺茫,了无生趣,当真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夜越来越深,月上中天之时,忽见一位白衣女子飘飘而来,端庄秀丽,不可方物,一颗朱砂痣鲜红欲滴,面色却极是苍白幽怨。她经过树旁,眼看就要远去,段延庆张口欲呼救,喉头只发出嘶嘶的声音。女子循声寻见他,察看了伤势,竟凄然一笑,为他宽衣解带,撩开自己衫裙,伏身贴了上去......比白茶花花瓣更洁白更干净的身子,就那样给了满身血污的他......
--段延庆性情孤僻,不喜与人亲近,平生第一次品尝到男女间的销魂滋味,竟是在这样一种场合,心中又喜又骇,迷惑不解:她是谁,为何要以身相许?大理人多信佛,他本不信的,此刻也不由猜想:看她圣洁脱俗,宝相庄严,莫非是观音菩萨舍身点化?却觉几粒水珠自她眼中滴落,俨然是梵净瓶中洒出的杨枝玉露......
--女子缓缓起身,将白色长风衣搭在瑟瑟发抖的段延庆身上,轻启贝齿,"我叫人救你。"言罢,飘然而去。
--段延庆被抬上赶来的救护车,住进医院。他抚弄着那件纯白的沾染了泥土的薄呢大衣,只有它证明,之前的一切不是梦,那女子不是神,是个活生生的人。一叠大钞自衣兜散落......他得以交了医药费,踏上开往西夏的列车......
对于段延庆而言,她是圣洁的菩萨,慈悲的恩人,也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女人,他的精神支柱。到今日方知,原来她还是他儿子的母亲!原来他在这世上有个儿子!
段延庆在狂喜的眩晕中把照片紧紧贴在胸口,恨不得大喊大跳,让全世界的人知道:我找到她了!她有了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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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可炎玛 & 1:
菘也粉喜欢延庆大叔滴说!可惜没法给他幸福~~
To 刺儿、樊川、wings、豆子:
新来的啃两口,老的啃一口,吼吼~~
To saw:
令狐不敢多写啦,怕画蛇添足~~

第5篇-萧峰的成长
(1)段誉的身世
萧峰后脑勺枕着交叉的双手,躺在萧誉床上。床干净、柔软而有弹性,像小誉的味道、小誉的触感。他知道是谁找小誉,也知道要谈的内容。
一年半之前,萧峰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那是高三春天的傍晚,母亲到学校找他。家在县城的另一头,他和小誉虽为节约时间住校,但每周都回去几次,从不用父母探望的,正觉奇怪,听她说道,"找个人少的地方,妈有话跟你讲。"
在校园角落处坐好,北地的斜阳下,母亲发间几茎银丝耀得分明,眼角的鱼尾纹也显得细密。
萧峰从未见过难产去世的生母,对这位美丽善良的继母当作亲生母亲来敬爱,注意到这种明显的岁月痕迹,心头微微发酸。父亲工厂效益不好,母亲正式工作之余还兼了两份家教,整日为生活奔忙,三十七岁的年纪,看着像四十多岁的人。
她心神不定,踌躇良久,方缓缓开口,"妈妈年轻时,做过一桩傻事......那时小誉的爸爸常在外沾花惹草,每次被发现,都保证不再犯,可没过多久,便故态复萌......我心中的怨恨越积越深,有次又抓到他跟人鬼混,气急之下,想自己也学他的样子,狠狠报复......当晚,在路边随便找了个人,便......小峰,你会不会瞧不起妈妈,觉得我不配做你妈妈?"
刀白凤话说得含蓄,萧峰却听得明白。这是继母第一次提及当年大理之事,这般惊世骇俗,他一下难以接受,但想想她契丹女子的激烈性子,也能理解,便说,"都是旧事了,妈,小峰不会往心里去,您也别再总想着这事儿为难自己。"
"如此不堪的往事,我自是不愿再想,只盼能早日忘掉它。怎奈事不由人......小峰,你们都不知道,那个人才是小誉的亲生父亲!如今,他找上门来了!"
萧峰再沉静,也才是个不满十八的孩子,闻言失色,"他是什么人?要小誉跟他走吗?"
刀白凤叹道:"我造的孽啊!他是段老爷子私生的长子,小誉名义上的伯伯!据说手段十分狠毒,硬生生逼死段老太太,一年前夺权进了段家。他要......要我和小誉都跟他。"
"妈!"萧峰惊慌地抓住她的手。记忆中她一手牵着自己,一手牵着小誉,手儿香香的,细软温暖......曾几何时,这双手变得如此粗糙冷硬?"妈,你们要跟他走吗?"
"傻孩子!"刀白凤哽咽。小峰是个沉默内敛的孩子,难得流露这番真情,不枉她疼他九年。"妈不走!这么大一活人,能由着他么?只是小誉......"
"小誉怎么?"萧峰几乎要叫出来:不行,不能让他带走我的小誉!
"如果他要硬来,是可以证明和小誉的血缘关系的,打起官司我们未必赢......何况他们那种人,哪用得到打官司,把孩子往车里一塞就能带走......"
萧峰脸色煞白。
"不过,我当年算救了他一命,他待我......很是敬重......"刀白凤斟酌着选取了"敬重"一词,但心里清楚,段延庆这次见面,表明的是不止是敬重,更多的是赤裸裸的爱意,她以死相胁才暂得拒绝......"我请他不要强求,等小誉成年之后自己选择,他答应了。我赌一把,就相信他。怕就怕被段家老爷子知道。小誉名义上的那个爸爸,跟那些女人也没有儿子......所以小誉是段家唯一的男孩......老爷子想孙子想疯了,如果知道这事,一定会不择手段把小誉抢过去。那人答应保密,但我放不下心......小峰,妈来找你,就是说这事,小誉在学校就交给你了,你留心别让那些人接近他......这事,不想让他知道,他那么傻乎乎的孩子,不像你......"
萧峰郑重道:"妈,我明白了,您放心吧!"
刀白凤欣慰地望着儿子微微生出茸须的俊脸,小峰长大了,是一个可以保护自己、保护亲人的男子汉大丈夫了!
萧峰本人,也是在那一刻彻底意识到自己长大成人的。
(2)萧峰:初相见
萧峰有时想,如果没有小誉,自己可能成长为与现在完全不同的人,像父亲那样,干些体力活,挣点糊口钱,娶个知冷知热的女人,没事和朋友喝喝老酒,回家训训孩子,"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平平淡淡度过一生。
九岁之前,萧峰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个妈妈。除此之外,对未来的人生没有任何构想。
没有构想,空想还是有的--他喜欢跟爷爷打拳,全村孩子属他学得最好,如果生在以武艺论英雄的年代,他也许会是一名武功盖世的大侠;他喜欢舞刀弄枪,领一帮小孩玩打仗游戏,如果生在战乱的年代,他也许成为一位骁勇善战的将军;他喜欢捣鼓田地,帮叔叔种菜种瓜,如果生在男耕女织的年代,他也许能当一个勤耕多收的农民......
但在现实的以科学技术为第一生产力的年代,如果不是生在有钱有势之家,那么,"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个不喜欢读书、学习成绩维持在勉强不被留级的孩子,可能什么都不是,只是社会底层庸庸碌碌的一分子......
但九岁那年,他遇到了小誉。
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孩子,粉白粉白的团团脸,大眼睛水灵灵像两颗黑葡萄,嘴巴小小的,圆乎乎的小身子带股奶香。如果不是刀阿姨说了是弟弟,他一定把小誉当作最漂亮最漂亮的小妹妹。
小誉的衣服也很好看,用花花绿绿的布头拼起来,胸前还绣了只小兔子。有妈的小孩就是幸福,他好想摸摸那只小兔。小誉一直在瞅他的小褂。"是昨天爸爸为了见你们,特意给我买的新衣服,好看吗?"他心里说,"小誉,你要喜欢,就给你好了。"但他没说出口,小誉太干净太好看了,像是电视里走出来的小王子,他不敢跟小誉说话。
小誉拉他的手了。小誉的手小小的,白白的,软软的,手背上一排胖乎乎的小坑儿。萧峰迟疑地握住,担心自己黑乎乎的手没洗净。
小誉有好多花花绿绿的粉笔头。萧峰很羡慕,但没有表露出来。爷爷说了,不能贪图别人的东西。小誉仿佛感受到他的喜爱,慷慨地分给他一半。
小誉给他看花圃里的西瓜秧,笑眯眯的眼睛像月牙儿弯起,"夏天的时候,我偷偷吐了几颗瓜籽在这儿,就长出小西瓜。"然后月牙儿两头垂下来,嘴巴嘟着,"可是现在小西瓜蔫儿了,没法长大了。妈妈说因为秋天到了。"小誉垂头丧气的样子可爱极了,特招人疼。萧峰不怕小誉了,笑起来,"我爷爷地里好几颗瓜秧,西瓜比大人脑袋还大,沙甜沙甜,明年再结了给你送来。"希望明年多结几个,他就可以多送几次,多见小誉几次了。
小誉带他去墙角捉迷藏,那儿的铁丝把他外衣挂了。他脱下扯破的褂子,露出不合身的烂毛衣,窘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小誉没有笑话他,快哭出来了,"小峰哥哥我是故意的......小峰哥哥我错了,把我衣服给你好不好?"萧峰几乎要笑了,原来小誉是个傻小孩,坏孩子都做不成的傻小孩。
爸爸见他穿着破衣服进屋,差点动粗。刀阿姨责问小誉,是不是欺负他了。小誉不敢撒谎,也不敢说实话,憋得小脸儿通红。萧峰想,原来小誉不仅是个傻小孩,还是个笨小孩,一做坏事都会暴露。萧峰说,"我自己乱跑,不小心挂的,小誉不知道。"大不了自己回家挨顿皮带抽,也不能让小誉被骂。
小誉说,"妈妈,小峰哥哥没有毛衣穿好可怜,您给他织毛衣好不好?妈妈织的毛衣最好看最暖和了。"刀阿姨白白的脸儿红了。
后来刀阿姨和小誉就搬到萧家。萧峰有了妈妈,还有了弟弟。
(3)萧峰:因为有你
萧峰很疼很疼他这个傻乎乎笨乎乎的弟弟。
但这个弟弟在大多数领域是极聪明的--考试满分,认得许多字,读过许多书,会讲许多故事,会煮面、叠被,洗衣服,有一尘不染的衣领和永远洁白的小手绢......
所以,大多数时候,萧峰感到自己是不被需要的,没有做哥哥的尊严。
他不希望自己只是一个陪小誉玩玩、帮小誉打打架、给小誉暖暖被窝的伴儿。他希望,小誉在遇到难题、生字、读不懂的书时,在饿了、累了、脏了时,同样能首先想起他。
于是他开始认真念书,发现学习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也并不难;他开始学着搞好个人卫生、学着做家务,发现男孩子做这些并不是丢人的事,也不麻烦;他继续练武、滑冰、在男孩群里喝五吆六,发现这是他强身健体、广结善缘、罩住小誉不被欺负的最佳途径......
萧峰渐渐成为聪明的、勤奋的、强壮的、豪爽的、宽厚的、无所不能的哥哥,不再是那个在小誉面前紧张得说不出话的瘦小男孩。他喜欢看到小誉黑白分明的大眼中流露出满满的崇拜和依恋,喜欢小誉白天笑眯眯粘在他身后、晚上软乎乎往他怀里钻......
萧峰以为,这样的日子便是永远......
还未来得及规划两人长大后的日子,他便长大了。
十四岁的冬夜,抱着怕冷的小誉入眠......梦中,与一个白皙纤细的身体纠缠,达到顶峰的刹那,他看清那人的脸,是小誉......汗涔涔在黎明爬起,偷偷换了内裤。他从生理卫生课学过,这种行为叫梦遗,却无论如何接受不了,这个对象是小誉,是个男孩,是自己的弟弟!
一切再无法回到从前。他不敢让小誉腻在身边,怕那个软软的小身子激起自己下体的变化;不敢心安理得凝视那张无邪的灿烂笑脸,怕自己克制不住冲动亲上去;不愿别人跟小誉拉拉扯扯,不愿小誉用眷恋的眼神去看别人......钟情的种子不知何时已埋下,却在这样的寒冬热烈萌发......
在困惑与罪恶感的煎熬下,他偷偷查阅资料,知道了世界上还有同性恋这个群体,知道自己已被上天贴上这个标签,他--勇敢地接受了。
明知没有未来,却忍不住自私地奢望:或许小誉也是同样的性向,会在某一天发现,爱恋的对象是哥哥......
现实容不下这份奢望。进入青春期的小誉,越来越多地把目光集中在漂亮女孩身上,常悄悄告诉哥哥,最近又喜欢上哪个女生......
幸好萧峰不是一个把儿女私情当作全部的人,他想通了,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守护小誉,看着小誉长大、恋爱、结婚、生子,平安快乐地过日子。至于自己,可以把毕生心力投入到事业上,可以和朋友痛饮千杯、指点江山,可以在心中无人知晓的角落藏着小誉陪伴,生命仍将不失价值与乐趣。
直到和小誉陷入从肉体到情感的纠葛,直到小誉谈了女友又分手,直到小誉表明心迹,萧峰才发现,自己的情爱之心并没有死,还怀着隐隐的期待跳个不停。
哀莫大于心死,苦莫大过于心苦,但痛苦更在于心虽苦极又没有死。
拒绝小誉,更痛苦的是自己。萧峰与段家有过间接接触--段延庆与汪剑通的父亲汪浩天是生死之交,以小誉伯父的名义托汪剑通代为关照,汪剑通则把此事告知萧峰。通过各种新闻、传言和汪剑通的透露,他了解到,段延庆为人阴狠,不择手段,对儿子势在必得,总有办法逼小誉回段家继承家业传承香火--自己和小誉,纵然两情相悦,也迟早得分开。除非,自己拥有强大到足以对抗段家、守住小誉的力量。
终还是接受这份爱,还是在一起了。只要小誉幸福,所有的罪孽就交给自己承担罢。路漫漫其修远兮,既然逃不脱,就奋勇拼搏,在这优胜劣汰的世界变得更强、更强,打下一番天地,为纤弱得见不得阳光的感情遮风挡雨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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