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飘零(生子)————*空城*
*空城*  发于:2008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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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早上,我刚刚睡醒。前一天晚上温颖琪来了,我被他折腾到很晚才能睡。一身酸痛的我什麽胃口也没有,洗漱过後,我就这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整个身体都陷入柔软的沙发中,盯著茶几上一个精致的茶壶入了神。忽然电话声响起了。
我不知道温颖琪竟然没有限制我打电话,因为这所房子里的电话都已经闲置了很久。我有点懵了,直到那声音响了很久,我才意识到,我必须拿起那个称为话筒的东西。於是我这麽做了。
"请问,是温雨零先生吗?"
我愣住了。
"喂?"
我"啊"了一声。过长时间的与世隔绝的生活让我连通电话的操作都几乎忘了。对方连续"喂"了几声後,我终於应了一声。
"喂,是温雨零先生吗?"
"嗯,是......"我愣愣地回应。
"我是陈医生。"电话里面那个男人的声音缓缓地说著:"你还记得我吗?"
"陈医生?"哪个陈医生?
"上次你住院的时候,我帮你接生......"
住院?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距离现在有多久了呢?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你好......"我随口说了一句。
"你也还好吗?最近身体有没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呃,没,没有。"
"非常抱歉打扰你,我这次是想跟你商量一下上次那件事......"
"......什麽事?"
"就是,关於你的变性手术啊。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想问问你什麽时候可以过来。"
好久以前的事啊,我几乎都忘记了。陈医生真是一个好人,他居然一直记著这事。
"谢谢你,陈医生,不过......我想我大概不能去了。"
"你改变主意了吗?"
我摇了摇头,说:"真的是非常感激你,不过现在我已经不想再做任何事了,"我没有那个力气再去反抗他,"我累了。"
陈医生又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些规劝我的话,他说我这样的身体,最好能做手术,否则情况不乐观。呵呵,他这麽努力挽救我,我想的却是,这样腐败的身体和内心,不如早些死去的好。
我懒懒地放下电话,抬起头,温颖琪就站在我面前不远的地方。
我直直地盯著他,他也这麽望著我。很快,他走了过来,在我身边坐下。
"你是不是很不快乐?"
快乐?你需要我快乐吗?
我沈默著。静静的空气中流淌著的是我和他沈稳的呼吸声,偌大的宅子里面,只有安静的空气在运动。
"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再逃去哪里。"我打破了这份安静,"刚才打电话过来的是陈医生,他建议我去做变性手术,我拒绝了。"
他说:"你要不要回去念书?"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你的学校离这里不远,你要是觉得无聊了,就去上学,好不好?"
我点了点头。

21
没过几天,我就重回学堂了。
洛澄见到我,惊喜、疑惑、不安和恐慌,种种表情在他脸上都能找得到。我忍不住为有这麽一个如此挂心我的朋友而高兴,可是我不敢再与他有任何稍微亲近一点的接触,只能三言两语打发他走。他一脸受伤地离开时,我的心也难过得像是被扭成一团一样。
同学们也都很热烈欢迎我,虽然我已经不在原来的班级,我留了级。看著他们每个人脸上洋溢著青春和热情的笑脸,我只觉得自己的心境已经日渐苍老,再也无法融入他们当中去了。但是他们的情绪也感染了我。身在这个班级体当中,我既然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就无法不被他们打动。可是,越是深入这个班级体,我就越自卑。如果说他们是象牙塔里面纯洁无暇的灵魂,我就是地狱里面爬上来玷污这座宝塔的丑恶灵魂。洛澄也是这样,所以洛澄被我玷污了。我对不起他。
而每天回家之後,我就更沈默了。我甚至开始拒绝温颖琪。他也没说什麽,每天来到只是抱著我一同入睡而已。这样的从长期的精神恍惚到自怨自艾,我竟然没有疯掉,真是一个奇迹。
每天在学校里都过得很开心,相比之下回到家里就越发觉得空虚和郁闷。我不想回去,往往总是留在学校里,等同学们上完晚自习,实在是晚得不能再晚了,才慢吞吞地走出校门。其实大学里的晚自习,在这麽一间三流高校来说,是很少有人会去的。可我宁愿陪著那少数几个同学傻坐著,也不想回到那个家。那个家虽然漂亮,可是对於我来说,却像让我这只恶灵无所遁形的地狱。
有时候温颖琪会在校门口等我。
今天也是这样。
今天,我们班有一个小测。我是完全没有复习过的,我的同学们却很照顾我。我们几个一边互相传递纸条,虽然这是违反考试规则的,却让我感觉到一种团结的力量。我很开心,这个考试就像几个同学在玩游戏一样。那个老师是个老古董,对我们的行为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我上车的时候嘴角犹带有笑意,温颖琪竟然问我:"今天很高兴?"
我吓了一跳。他独占欲很强,甚至有点不正常的倾向,万一他知道我在学校过得开心得连家也不想回去,会不会禁止我继续上学?
"只要你开心就好。"他忽然这麽说了。
我望向他,是我的错觉吗?他的眼中竟然有宠溺......我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望著我的。他就好像我的长辈,有时候也像个爸爸一样。我经常会思考自己是不是有一点恋父情结,否则怎麽会恋上他。而此刻我在他眼中看到的,让我的心跳逐渐加速。
原来我还会心跳,原来我还是爱著他的。
"毕业之後有什麽打算?"他问我。
"没想过。"
"你今年已经大二了,怎麽还没想这个问题?"
"你没听说过吗?大学是用来混的,以後出来干什麽,那是以後的事。"
"现在的大学生啊......"他低声笑了出来。
我也笑了。难得我跟他能够这样平静的对话,我不想打破这个美好的氛围。
"而且,我家这麽有钱,我还需要担心什麽?"
"你是打算吃家里饭了?"
"当然。这叫物尽其用。"
"好,我不介意你吃我一辈子。"
其实,在某些方面我还只是个小孩子而已。听到他这麽说,我所有的好心情都跑光了。我没有再开口,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也没再说什麽。
晚上他抱著我睡觉,在我耳边问:"你到底想我怎样?我说这个也错,那个也错......"
我背对著他,大睁著双眼,满眼皆是黑暗。
"是不是我想你怎样,你就怎样?"
"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我不会再违背你的意愿......"
"很好,看看这个誓言能维持到什麽时候。"

22
第二天,我仍旧像平常一样上学,他没有送我,因为他一大早就已经出去了。我起床的时候,身边空出来的位置已经是人去衾冷。
他还是很忙的。能把纪远航从这里赶出去,肯定花了不少心思。我心中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慢慢换了衣服,我发现我已经迟到了大半个锺头了。反正身体也不舒服,我也就没再赶时间,而是慢悠悠地吃完早餐才上了车。
司机也发现我迟到了很长时间,他以为我不去上课了,就问我去哪里。
或许,我该去一趟医院。
最近我的身体又开始有些微的变化,上一次的经验告诉我,我很可能又怀孕了。
唯一有可能让我的身体发生状况的,就是我被他带回来的那一天,在车上。其他时间他都有戴套子,不可能会......这种事,真是烦透了。我泄愤似的说:"去学校!"
如果我没有去学校,也许就不会发生後来的事了。可惜世事不是人能够预料得到的,否则就不会有那麽多事了......所以後来我被二哥温颖瑜捉起来的时候,心情还是很平静的。
那个时候洛澄刚好来找我,我因为心情烦闷,跟他一起走出校门散步。我怎麽也没想到消失了这麽长一段时间的纪远航会出现在校门口,见到他,当即转身就跑。
这次的情况跟上次惊人的相似,可我根本来不及感叹世事无常,我必须跑,否则这回被他抓住,後果是不堪想象的。我跑进学校里去,他被阻挡在校门外。最近学校似乎在肃清各种纪律问题,外校人员没有经过批准一律不准入校,我得以逃过一劫。
我借了洛澄的手机打电话给温颖琪,告诉他我的状况,他答应放学後来接我。於是我放下心来。
想不到有纪远航这只螳螂,还有温颖瑜这只黄雀。他以我的家长的身份入了校,光明正大地把我带走。我根本不能反驳他,也反驳不了。
後来我才知道,纪远航已经跟他联手了。他把我交给纪远航,严正警告我不准再接近温颖琪一步。他认为我是温颖琪的灾难。
我又落在纪远航手上了。
我不禁思考,我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也不是文弱不知反抗的书生小白脸,为什麽我总是会处於这种完全的弱者的位置上反抗不得?也许这个世间,一身的武功是没有用的,它根本不能帮助你逃脱险境。只有权利、金钱,才是最根本的东西。我没有权势,更没有钱,所以我谁也斗不过,我只能扮演争夺戏之中被争夺的那个。甚至连报复也懒得去做。
一个人的思想和观念能影响他很多很多。我的思想里面已经充满了这种厌世的情绪,我再也提不起精神来反抗加诸於我身上的恶行。纪远航向我扑过来的时候,我只是厌恶地扭过了头。他脸上狰狞的表情跟他平日里戴著的假面具相差太远,他已经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伪君子了。
一整晚他都很尽兴,让我忍不住想到温颖琪,他为什麽还不来救我?他难道不知道我被抓去了吗?以前也是这样,那些无望的日日夜夜我都在等著他来,可是换来的只是一个被抛弃的下场。这个世界上,果然没有什麽是绝对的吗?除了我自己,我还能相信谁?不,还有洛澄,他是美好的,可是,他跟我,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啊......好痛,身体越痛,大脑就越清醒。我不该期望温颖琪的,可是想起他昨晚的那些话,眼泪就慢慢流了出来。
为什麽,为什麽总是要让这些事发生在我身上?!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肚子突然抽筋似的绞痛起来,我呻吟著扭曲了身体,双手胡乱挥舞著,想要抓住什麽可靠的东西,希望能把我从这疼痛中救出去......可是没有,我只能感觉到肚子越来越痛......我不行了......
纪远航拼命摇晃著我的身体叫著我的名字,我在朦胧中望了他一眼,感觉到自己笑了一下。
他是不是怕我死在他床上?他好像很怕的样子......呵呵,这种报复的感觉很好。如果我死了,在他的床上,温颖琪一定不会放过他,让他们两个互相争斗一辈子......我就是死了,也不让他们好过......

23
又是从黑暗中挣扎著醒过来的时刻,又是惊惶不定的心情。有时候我真的很害怕我不能再睁开双眼,要永远处於那个黑暗的世界中......我不怕死,但我怕死後的寂寞。可是当我看见围上来的两张熟悉的脸庞时,我便知道,我并没有死,然而活著的世界,未必比死去的世界好。
"终於醒了......"z
纪远航脸上是怪异的表情,我不想看到他,也不想知道他想干什麽,关於这个人的一切我都不想再知道......我闭上眼睛。
耳边传来几声无奈的叹息。没过多久,我睁开双眼,纪远航已经离开了,温颖琪还在我身旁。
"我睡了多久了?"y
见我跟他讲话,他竟然面露欣喜之色,让我几乎要产生愧疚之心。我自嘲地笑了笑,在他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你还没回答我。"b
他终於开了口:"有几天了。"
"有几天就是几天?"我不耐烦地说:"算了,不用故弄玄虚,不说就算。"
今天的天气很好,从床上可以看到窗外的蓝天,没有一片云的一望无垠,让人的心也跟著雀跃起来。我心情大好,忍不住说:"我想去野外烧烤。"
"烧烤?"他皱起眉头,"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咦?为什麽?我怎麽了?"我不解......我难道不是只睡了个觉而已吗?
他先是有点惊讶,随即很快恢复了常态,问我:"你......什麽都不记得了?"
"我应该记得什麽?"他的话让我突然头疼起来......"我应该记得什麽?"
他见我神色痛苦,马上把我抱在怀中。"没有,没有什麽......"
我忽然发现我所处的这个房间,正是他改建成小手术室的那个房间,立即歇斯底里地喊:"我不想呆在这里,我要走!"
"好......我带你走......"g
房间里有一辆轮椅,他把它推过来扶著我坐了上去。我们离开了那个让我害怕的房间。
某个地方似乎在隐隐作痛,忽然之间,我觉得我是记起了些什麽的,可是再也没有力气去确认......算了,就这样吧,反正不会是什麽好事。我怕我再不忘记一些痛苦的回忆,就会疯掉。
温颖琪把我推到一个婴儿房里面。宝宝睡在他的小床上,自娱自乐似的在张牙舞爪。他看到我来,咯咯地笑了出来,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我望了一眼身後的温颖琪,他向我点了点头。我撑著轮椅的扶手站了起来,向著宝宝走去。
把他抱在怀里之後,我才有了安全感。他又长大了许多,越来越胖了。我抓住他软绵绵的小手,又滑又热,让人恨不得能将他一口吞下去。
这样可爱的孩子,竟然是我生出来的?一瞬间,我有不敢置信,有欣喜,但更多的,是对我自己这副身体的恐惧。为什麽我竟然会这麽怪异,为什麽我竟然能生出孩子来?
我於混乱的思绪中勒痛了怀中的宝宝,他终於忍无可忍地放声大哭起来。温颖琪将他接了过去,一边拍了拍我的肩膀。
"累了就去休息一下,别想那麽多了。"
我点头,见他不住地安慰宝宝,就像个爸爸一样,心中真是五味杂陈。
"你喜欢他吗?"我问他。
"喜欢。"
真好。
我说:"有你喜欢他,真好。谢谢你。"
宝宝也许不会缺乏爱他的人的,那麽,我可以放心了,他以後将会有不可限量的前程。
我呢?我又将何去何从?

24
我可以确定我的确是忘记什麽事情了。
这事必定是跟纪远航有关的,否则他不会又继续出现在温家大宅里面,并且表现得好像是住在他自己家里一样自在。
有一回我经过温颖琪的书房,听到他们正在谈论温颖琛的事情。据说温颖琛已经被他们弄到东南亚一个小国家吃苦去了,没有一段日子是回不来的。这麽说来他们已经是把温颖琛踢出这个多角关系了。我感到一阵齿冷。
他们两个却没有任何行动。我住在这里,既没有感受到来自他们的骚扰,也没有被忽略的感觉。很逍遥,也很无聊。
现在我得了一种怪病,就是忘性大。常常上一秒做过的事情下一秒就能忘记,甚至是一觉睡醒我就忘了自己是谁。这种症状越来越严重,以至於影响了我上课的进度。温颖琪帮我办了退学手续,自此以後我就再也没有念过书了。
为了治疗这个病,他们两个人每天都要抽出一点时间来带我去看病。这种情况持续了将近大半年,可我的病情还是没有任何进展。我仍旧忘这忘那,但是在有人照顾的情况下,这毛病对我的影响并不大,但我不能一个人外出,否则就会连怎麽回家也不知道。
我的病偶尔也有好的时候。这时我就会自己一个人跑出去,见见以前的同学,或者自己胡乱在街上逛来逛去。一般天还没黑我就会回去,从没出过差错。他们二人见我烦闷,也没有阻拦我。这已经成了我唯一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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