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一软，宝剑落地，我“哇”的放声大哭，纵体投入那温凉芬香的怀抱：“湘，我把你从狐狸精手上救出来了！”
湘回手搂住了我，我刚想说些什么，这时湘手臂突然僵硬的用力，抱住我猛地转身，然后我恍惚见到那点讨厌之极的光芒又出现在眼前的黑暗里，从湘的身体里穿出来。伴随着韩汐泠和姚沂的大声惊叫。
接着花梦月冷森森的说：“救出来？那也未必！表哥，既然你如此袒护这小子，甚至以身代之，那梦月就成全你们做一对同命鸳鸯吧！”
我还没来得及被吓的魂飞魄散，脚下又是一空，和湘双双直坠下去。

44.
耳畔轰隆隆巨响声不停，好像有很多大石在身畔擦过，带起的沙砾飓风刮的我满脸生疼，没有一块砸到我身上，从湘身上却传出了浓郁的异香。
下坠的时间很短，我脑子依然没能转过筋来，湘忽然把我身体奋力举起，接着我身体一实，跌在湘身上。
我这才惊觉，翻身下地，抱起湘，又湿又粘的滚烫液体流到我手上，此情此景，傻子都不会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时间我五内俱焚，三魂七魄都移了位。
哪里还顾得上蓼蓼的叮嘱“一天一夜之后才能洗掉药膏”，我扯掉眼睛上的布条，揉揉眼睛睁了开来。
看得见了……虽然四周很暗，我还是看见了，可我宁愿自己眼睛瞎了：湘的上半身，衣服上沾满了血，从出生开始，这一辈子见到过的最多，最红，最香，最艳的血，从我最心爱的人身体里流出来，为我而流的血。
湘黑幽幽的眼睛晶莹澄澈，竟然看着我笑了笑：“不要哭，我受的只不过是皮肉之伤，来帮我止血。”
我抹抹眼泪，小心的揭开他的衣裳……肩膀被花梦月刺了一剑，血还在汩汩外流，我点了湘止血的穴道，撕下自己的衣襟，紧紧将伤口包扎了起来。
湘的背后，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血痕，刚才是他帮我挡住了那些大石头。
我的手抖个不停，连恨花梦月的力气都没有了，嘴唇也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不要难过，我曾经重伤过你，血债终须血偿。”
“才不是，我的身体发肤，一切一切都是湘的，湘爱怎么伤就怎么伤……湘的身体是你自己的，不可以为了一只狗伤到自己，绝对不可以！”
“哪有人自认是狗的？”
“汪汪……湘……很疼吧，我也疼过的……所以比谁都清楚，但是……但是沐甚雨只不过是一只杀不死的忠狗，而湘……湘是最最娇贵的花儿，任谁也伤不起的。”
“你是被我连累的，我自然不能让你因我而死……我很渴，去帮我找点水来。”
“哦……”我游目四顾，前面是条长长的通道，盘旋曲折，顺着路走，应该可以走的出去吧。
抱着湘拐了几个弯，面前豁然开朗，看来已经逃出生天，我欣喜道：“湘，我们出来了……湘！”
湘的眼睛紧紧闭了起来，脸颊酡红，我伸手试了一下，随即吓得赶紧缩回，湘的额头滚烫，看样子是发起了高烧。
怎么办？可不能让湘在外面这样颠簸下去了，蓼蓼离这里还很远，须得找个人家安置下来，让湘好好养伤。
像没头苍蝇般转了几圈，见到不远处的一座小屋，顾不得多想，慌忙冲了进去。
谁知刚踢开大门，一阵掌风袭来，夹杂着一个男人的厉声：“什么人？”
随后一个女人尖叫起来：“萧哥，血……血……”
我心里暗暗叫苦：沐甚雨最近真是流年不利，怎么走到哪里都有人找茬？大喊：“救命啊，杀人啦！”
那个男人“咦”了一声，撤掌不发：“难道是……莫解语……莫姑娘？”
这时候我也看清了屋内二人的脸，讪笑起来：“老爹常说‘人生何处不相逢’，原来是你们……尹萧，赵暮雪……啊，我家湘受伤了，水！快点拿水来！”
侥天之幸，尹萧家居然还留着他从天山派偷出来的金创药，十分灵验，敷到伤口上不一会儿功夫，湘的烧就退了下去，
我这才拍拍胸脯放下心来，湘，如果你再这样吓唬沐甚雨几次，打不死，毒不死的忠狗沐甚雨迟早会变成吓破胆的亡灵沐甚雨。
尹萧在旁边一边打量我一边笑，连赵暮雪都莞尔道：“莫姑娘，你的眼睛怎么了？”
“眼睛？我的眼睛能看见，已经不是小瞎子啦！”
赵暮雪拿来一面小镜子：“你瞧瞧看？”
我往镜子里一张，“啊”了一声，嘴咧的老大：眼睛周围好大一圈，敷过药膏的地方，变得黑漆漆的，仿佛被谁用墨汁在上面画了两个乌黑的眼圈。
我含情脉脉的凝视着沉沉睡去的湘，喃喃道：“湘，玉树临风英俊不凡的忠狗沐甚雨变成了熊猫眼沐甚雨，怕是做不成天下第一美人了，不过你放心好了，在所有熊猫眼的人之中，沐甚雨绝对能保证自己还是最最英俊不凡玉树临风的那个！
尹萧和赵暮雪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两个人推搡着到一边说起了悄悄话，哼，他们以为我听不到，殊不知沐甚雨刚从瞎子变回常人，耳朵好的出奇，听的十分真切。
“雪妹，你说莫姑娘是不是在哪里伤了脑子？”
“萧哥别这么说，暮雪觉得莫姑娘虽然有些神志不清，却还是一如既往的行侠仗义。”
“我一直觉得有点不对劲，她的力气也太大了吧，手里抱着一个大男人跑来跑去却若无其事，还有当日在你家……你哥挨的那一脚，我现在想想还是心有余悸。”
“话虽这么说，莫姑娘还是我们的大恩人。”
“可我总觉得这位莫姑娘与江湖上传言的‘雪飞狐’莫解语不甚相符，难道说……”
“咳咳……嗯哼……尹萧，你大师兄的名字叫韩汐泠吧！”
尹萧和赵暮雪忽然脸如死灰，过了好半晌，尹萧抖抖嗦嗦的问：“莫姑娘……难道……难道和大师兄认识……”
看到尹萧这样害怕，我仁慈的心油然而生怜悯之意，听说背叛师门的人被发现后是要处以极刑的，想来不假。
我清了嗓子，正色道：“不错，我和韩汐泠是……莫逆之交，前几天他飞鸽传书给我，说找到了叛徒尹萧的踪迹，要把他带回去……正法！”
赵暮雪“嘤咛”一声，身子摇摇欲坠，尹萧扶住，急道：“雪妹，雪妹！”又掉过头来：“莫姑娘休要信口雌黄，大师兄远在边陲，如何能与姑娘相识？”
“这你就不懂了，韩汐泠现在已经是天山派掌门，而且还刚娶了夫人，他的夫人叫蓼蓼，是我最最好的朋友，所以韩汐泠有什么话，都会掏心掏肺告诉我的，就连他从小被当成姑娘养大的这种难以启齿的事都没有瞒着我！”
尹萧还真是不济，这次连他自己也站不住了，和赵暮雪一起坐倒在地，两个人抱头痛哭起来。
“唉我说你们两个，胆小如鼠也比你们强些……那个我还没说完呐！”
尹萧抬起头来：“大师兄向来冷面冷心，若现在的掌门还是师父，我们夫妇或能幸免，如今已经……”说着凄然摇头。
“你们感谢我吧，最近韩汐泠……新婚燕尔，心情不错，我趁机在他面前一直为你们美言……然后他就原谅你们了！”
尹萧满脸不信：“不可能，大师兄主意拿的最定了，从来就不是耳根子软的那种人。”
“哼，不信拉倒，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也不好好想想，耳根再硬，也不见得能敌过枕边风！亏我还一个劲的关照蓼蓼……”
尹萧忽然站起来，一揖到地：“多谢莫姑娘为愚夫妇美言，尹萧和雪妹感激不尽！”
“不过你们还是要将功赎罪的！”
尹萧笑容满脸：“只要大师兄能原谅尹萧过失，尹萧愿意肝脑涂地！”
我皱皱眉：“肝脑涂地就不必了……又不好吃，现在天山派和幽冥教结了梁子，正在……决斗呢！韩汐泠说只要你愿意帮忙，他就饶了你的……大逆不道。”
尹萧毅然道：“那大师兄他们在哪？”
我吸了吸鼻子：“你沿着血迹走就对了……赵暮雪，你最好也别闲着，到蓼蓼那儿去吧，她心地最好了，一定会在韩汐泠面前为你们求情的，你能哄得她开心，可比什么都强！”
总算把这两个碍眼家伙给支走了，我坐在床前，握住湘的一只手，呆呆看着他，湘的脸已经红潮尽褪，又恢复的比雪还白。
刚才一路走来，地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殷红的痕迹，我宁愿那是我碎成一片片的心。
45

看着看着，我的眼睛转到旁边的那本“化玉回春”上，刚才帮湘清理伤口时，发现他把这本秘笈贴身藏着，这才想起湘一直没有把它还给我，有几次偶见他翻看，可湘瞅见我以后，每每都藏之不迭，不给我一点询问的机会。
湘从来就不是觊觎别人武功的人，难道这书里面藏着什么蹊跷？
好奇心起，我把书拿过来查看，书页上也沾了不少血迹，看的我心如刀割……奇怪，和上次看到的一样，都是一个一个光身子人的图画，和一些乱七八糟的红线。
有点不甘心，顺手又往后翻了几页，咦？人还一样是人，不过每页上都从一个变成两个了。
我细看之下，发现在第一次出现两人图画的那页下方写着几行小字：彼化彼之玉，回彼之春，合体双修，其效倍，乃至大成，然不可半途而废，切记。
我的脑壳里“轰隆”一下，反反复复回响着四个字“合体双修，合体双修……”
湘真是可恶，把这本书藏着掖着跟什么似的，为了不和我煮饭，宁愿连性命都搭上！沐甚雨技艺就那么差劲……不至于吧！
难怪蓼蓼说湘没有把“化玉回春”完全练成，原来不是他没有练，是故意不想练！一个人也根本没法子练！
会不会……他珍而重之的藏着秘笈是为了……打算哪一天和花梦月合体双修？
大事不妙，如果湘心里还存着那点意思就糟糕了，虽然现在看不出他对花梦月还有什么余情未了，但狐狸精毕竟是狐狸精，谁知道花梦月暗藏着什么高深的法术？
不行，沐甚雨只要还剩一口气在，就无法容忍那种大谬特谬的事发生，一定要在事情发生之前，做好万全的防备。
心意已决，我亲亲湘的手，情意缠绵的道：“湘，沐甚雨绝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一切都是为了你的身体，还有……不让花梦月的阴谋得逞，虽然伤口会很疼，可老爹常说‘小不忍则乱大谋’，放心，最最体贴的我会很轻很轻的。”
湘的身上缠满绷带，隐约有鲜红的血色透了出来，看上去分外艳丽，我心里爱的要命，可毕竟还是不敢多碰，正事要紧嘛！
“你想干什么……”湘被我动了几下就醒过来了。
我意气风发的把书在他面前扬了扬：“合体双修，合体双修，湘你真是的，瞒了我那么久，早告诉我就好了嘛！为了治你的病，还是早点合体双修的好！”
大概是受了太重的伤，湘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正事要紧正事要紧，我千分不舍的转移注意力，万分不情愿的拿起那本书，慑定心神，照着图画上的线路让内息在我们体内流转，一圈又一圈。
湘也闭口不言，眼睛渐渐泛出秋水一般的神采，皮肤上也笼罩起一层朦胧的玉色光华，我看的发起了呆，猛咽口水，现在……应该可以了吧。
“啪”的一声，“化玉回春”跌落在地上，我已经完全沉溺在那勾魂夺魄的香味里，心荡神移，不羁的身体悖离了高洁的意愿，自行其是的动了起来。

46.
忽然我的肚子打雷般的咕咕叫了起来，正讪讪摸着瘪瘪的肚皮，就被湘一脚踹到了地上，然后他就背过身子，不理我了。
说不得，现在还是先填饱肚子为妙，我爬起来走到灶上，狼吞虎咽一番，再看着手中的最后一碗饭，吞下口水，端到湘面前：“湘，你饿不饿？我盛了饭给你。”
湘翻身面向我，我会意，手忙脚乱的扶他起来，这次真的和以前大不一样，虽然受了那么重的伤，他看起来还是神采奕奕，容色照人，我发起了呆，举起衣袖去揩拭口水。
湘看着我笑出了声：“看来我并没有你饿的那么厉害，这碗饭还是你自己留着吃吧。”
“我不饿我不饿，我刚吃过呢，我……我来喂你。”
谢天谢地，湘会错了意，如果让他知道我为什么流口水，我已经受尽虐待的脑袋和脸，少不得又得重重挨几下。
“有劳你……”
湘在我面前还从来没有这么乖顺过，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我喂一口，他吃一口，胃口似乎也好了很多，没多久就把一碗饭全吃完了，和以前吃饭像是在受罪的样子实在有天壤之别。
我有点后悔：“早知道就多留些饭给湘了，尹萧和赵暮雪也真是小气，煮这么一点点饭怎么够吃嘛！”
湘白了我一眼：“是你不请自取，还有脸责怪别人，真是不讲道理！”
我把碗放在一边，伏在湘身上撒起娇来：“湘才不讲道理呢，沐甚雨是自家人，自家人不帮，却偏帮外人说话！
湘叹了一口气：“以前我真的很讨厌你，有很多次都恨不得杀你而后快，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怎么了？”
湘略微迟疑，说道：“现在你依然是个无赖惫懒的饕餮之徒，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没有一丝改过之心，犯了过错自己不肯承认也就算了，还喜欢推诿责任，栽赃嫁祸……比小梦更甚……”
我听的全身冷汗冒了出来：“湘，我……我在你心里竟是这样不堪的混蛋吗？”
湘苦笑道：“很奇怪，我明明知道你是这种人，从初遇依始就再清楚不过，却还是不自禁的入你彀中……以前我对小梦也是这般心情……”
我大急：“湘，难道你对花梦月还……还……”
湘皱起眉头，又开始发怒：“你从来不好好听人说话，我说的是以前，有时候你真是让人难以理喻，我怎么会被你这种人骗……”
“我没有骗湘，我喜欢你，沐甚雨想和冯湘永远在一起，真的，没有骗你！”
湘倏然抬起双眼，湛湛有神的注视着我，许久许久，然后把我揽入怀中，柔声道：“不错，虽然你缺点很多，坏心眼也不少，优点……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但我明白，你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对我的人，放心，我不会再对小梦有什么情孽牵扯，因为我这个人颇有些死心眼，既然已经认定了你，就算被全天下人唾弃，也不会再次抛下你。”
我掏掏耳朵，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看着湘：“真的吗？湘说的都是真的？沐甚雨……没有听错？没有在做梦？”
“嗯……”
我扑上去在湘怀里使劲蹭：“湘你真是的，表白心意之前要吱一声嘛，害沐甚雨刚才都没有听清……湘你一定要再说一遍……不说的话就再煮一次饭来补偿……啊哟！”
湘变起脸来真像六月里的天，才温柔了那么一下子，就把我推倒在地，横眉立目道：“我忽然不想看到你了，滚开！”
但是湘小小的耍次猫脾气对无数次跌打滚爬过来的我讲，还不如老爹常说的“隔靴搔痒”！我笑嘻嘻的从地上爬起来又扑过去。
又被掼到地上后，我摸摸屁股，朝着湘呵呵笑，湘的脸红了，转过头去，我蹦过去，伸手扶上他肩膀，湘微微颤了一下就不动了，我就急不可耐的爬上床去。
怎么回事？为了弥补刚才的失策，我本打算在这次大展雄风的，哪知道当那股像水一样柔和的气息在体内绵绵不绝流动的时候，却又在顷刻间令我失神。
……好像还看到湘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不过饭煮的倒还是那么销魂蚀骨。

正当我如痴如醉，不知天上人间的时刻，湘的一个动作如同天上掉下一块大陨石，砸的我灵魂出窍。
他身体忽然剧烈震动，接着把我狠狠推飞了出去。
这一跤跌的着实不轻，简直让我搞不清肚子里是七荤还是八素，湘紧接着大声催促：“快点穿衣服，有人来了！”
湘脱衣服笨手笨脚，穿起衣服来倒是出奇的快，见我坐在地上发楞，扯着耳朵拎起来训斥：“你怎么还不动，知不知道被别人看到你赤身露体有多丢脸！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