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情记————绿光
绿光  发于:2008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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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睿桢便几乎直了眼睛。只瞧见尚泉倚在床边坐着,一头黑发披散下来,一张素面,仍穿着戏服,却忽的想起八个字,真真是眉如翠羽,肌如白雪。一阵阵甜香袭来,下腹犹如火烧,睿桢竟有点把持不住,竟想瞧瞧那张素面风情万种起来会是如何表情。
尚泉瞧见睿桢进来,又见外面的人把门带上了,知道再无路可逃,遂把心一横,勉强站起来,指着睿桢骂道:“你们这些当官的俱是些人面兽心,禽兽不如的东西,整日竟干些逼良为娼的勾当!我今儿便是死了,也不会遂了你们的意!”睿桢贵为王爷,几时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且还不知道为什么,脸色一沉,道:“放肆!”尚泉此时心意已定,也不怕他,道:“今儿小爷我还就是要放肆一番!”说着,竟冲了过来。睿桢伸手抓住他,心道这琪官可是疯了不成?尚泉胡乱挣扎起来,却只听“啪”的一声,挥手竟打在睿桢脸上。俩人俱是一呆,那睿桢很快回过神,满脸怒色,抓起尚泉便往床上一抛,自己便压了上去。尚泉又惊又恐,用劲挣扎起来,但他那里是睿桢的对手,两三下就被睿桢撕了衣服。
睿桢瞧见那细白胸膛,肌理匀称,欲火竟一下冲了上来,想也不想便俯身下去,用力亲吻那肌肤,手也伸进下面抚摸着大腿。尚泉挣扎地气喘吁吁,眼见就要被人污了身子,使劲推开睿桢,一头便向床柱撞去。那床柱是上好的红木造的,十分坚硬,尚泉力量又大,一下子便昏死过去,血就从他的额角流下来,十分刺目。睿桢吃了一惊,顿时清醒过来,急忙用衣服按住尚泉的额角,想要阻止那血继续流下来,一面大叫:“来人!快来人!”
外面守着的人听见喊声,急忙进来,见是出了人命,都十分惊慌。睿桢吼道:“快去请大夫来!快去!”众人便一面去请大夫,一面去叫魏大人。魏晋急冲冲的赶来,却看见这种场面,竟傻了眼了,不知如何是好。那孙良辅也跟着过来,看见出了事,便问魏晋原由。魏晋也不敢隐瞒,将那幕僚出点子说与他听了,孙良辅便道:“你可真是糊涂了!如今竟闹出这种事情来!”魏晋哭丧着脸道:“我怎知那琪官如此倔强,竟宁死不从!”孙良辅道:“出了人命到还在其次,若是损了王爷的名声,你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保!”魏晋闻言,吓得脸都白了。
一时大夫来了,睿桢急忙命他上前察看伤势。趁这当儿,孙良辅便悄悄将事情原由说与睿桢听了。睿桢果然十分震怒,当场便要问魏晋的罪,孙良辅劝道:“那魏晋自是十分该死,但此事不宜伸张。若说出去,外人不知究竟,只道是王爷的不是,损了王爷名声就不好了,若传到圣上的耳朵里就更不好了。”睿桢细细想了想,也对,便交与孙良辅去办,又嘱咐到务必处理好,孙良辅一一答应了。睿桢又急忙回头去看尚泉的伤,大夫过来回话说伤得有些重,但好在性命无碍。
睿桢便命大夫速开药方来,自己坐在床侧,看着尚泉犹自昏迷着,额头上裹着白布,隐隐有血渍渗出。睿桢见他这般模样,心中更生悔意,竟把尚泉打了他一巴掌的事忘了干净,一味自责太过鲁莽了。尚泉在昏迷中动弹了一下,睿桢以为他要醒了,连忙俯身过去,却见他仍是双眼紧闭,喃喃道要水。睿桢连忙唤人取水来,又握住他的手,只觉得肌肤冰凉,心中更是焦急。那大夫上前进言道伤了头部,暂时不可喝水。睿桢便命人弄湿巾子,亲自拭擦尚泉干裂的嘴唇。
半晌,孙良辅进来回话道已经处理好了,只说是琪官在院子里跌伤了额头,命魏晋赔了一笔银子给戏班做药费,又严令下人不许胡说。睿桢依然不满,只恨恨道便宜那魏晋。孙良辅便道:“王爷请息怒。以后日子长着,自然有的是法子治他,不急在这一时。”又劝道:“过会子,戏班便要来接人,王爷还先走吧。”睿桢瞧见尚泉还未醒,便不愿离开。孙良辅劝了半天,只得道:“若是琪官醒来,看见王爷在此,岂不尴尬?王爷还是先回去吧。”这话说得睿桢脸色一黯,心想是了,到底还是自己逼得他寻短见。睿桢只得起身先回去,临走前嘱咐孙良辅留下来照应一番,若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只管往王府里去取。
只说那尚泉昏昏沉沉,犹如在云雾中,一时觉得头痛欲裂,一时觉得干渴难忍,忍不住呻吟起来。耳边忽听得有人喊他的名字,一声声渐渐清晰起来,便慢慢睁开的眼睛,却看见玲官一脸焦急之色瞧着他。
玲官见尚泉清醒过来,面露喜色,道:“总算是醒过来了,可真真把人急死了。”尚泉喃喃说要喝水,玲官急忙取来水,又把轻轻扶起了。尚泉就着他的手喝了半盏子水,又躺下了。玲官帮他掖好被角,问道:“这会子感觉如何?”尚泉见他眼眶微红,知是哭过了,便安慰他道:“还好,只是觉得头晕而已。”玲官攥住他的手道:“每次都这样子,你性子也忒烈了。指不定那次没救过来,就——”半晌说不出来,又似要哭了。尚泉道:“可别再哭了,哭肿眼睛明日就不好上妆了,班主又该唠叨了。”玲官把嘴一撇,道:“还管他那些。”说罢,又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如何劝你,只是命是要紧。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尚泉呆了半晌,道:“我自也是不想这样。但若要那样被人侮辱轻贱了,真难以忍受,还不如死了痛快。”
俩人说话间,却听见有人推门进来,抬头一看竟是芸官。只见他端着一碗药进来,轻轻地放在桌子上,也不说话。玲官见了,一时气恼,站起来指着他骂道:“我素日里以为你只不过言语刻薄了些,也不同你计较,没承想你竟真是个没良心的人。到今日才明白竟白认识你一场。你也不用在这里假好心了。”尚泉见玲官真是动怒了,恐他俩个吵起来,便伸手去拉他。谁知那芸官竟不回嘴,默默地转身出去了。尚泉道:“你怪他做什么,他也是没有办法的。”玲官一面端了药过来,一面道:“我也知道。但就是气不过,没想到他心肠竟如此硬。”
玲官便服侍尚泉把药喝了。稍后,班主又过来探望了一次,说魏府赔了银子,又送了药过来,让尚泉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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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畅园探病巧送药,秦淮河设宴偷换巾
再说那睿桢回府以后,放心不下,脑子里总是尚泉撞柱子那凄绝的模样。睿桢出身帝王之家,上有皇帝宠爱重用,下有众人扶持巴结,当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未听人说个不字。谁知竟遇上个琪官,那样美的人,却是那样烈的性子,竟宁可玉碎当场,也绝不屈从,让睿桢只觉得震撼,心里竟起了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
从那日之后,睿桢每日必遣人去柳畅园问尚泉的伤,又送了大量上好的药材补品。只是每次来人回话俱是些谢谢王爷关心之类的客套话,送的东西也逐一退回。睿桢便知道尚泉必定还恨着自己,不觉有些个郁闷,心里却又放不下。
尚泉将养了近一个月,柳畅园说再也等不了了,便又让他上场了。尚泉就未上场,且伤势未痊愈,唱一出已经觉得吃力。谁知戏台下叫好捧场之人不少,只得又唱了一出。再下台时,尚泉只觉得浑身无力,内衣都已汗湿了。玲官忙扶着他往里间去了。睿桢在台下看得明白,心里一急,站起来也往后面去了,那孙良辅急忙跟上。
睿桢到了后面,却又停住了,竟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进去。半晌,看见几个仆妇抬着一大桶热气腾腾的粥和包子过来。孙良辅便道:“他们已经要用宵夜了,今个晚了,王爷还是回去吧。”睿桢只是点头,却又不动。
尚泉回到里间,勉强净了脸,换了衣裳,只觉得头一阵阵发晕,坐在那里便不想动了。玲官见他脸色难看,替他盛了粥过来,道:“喝了粥,早些去睡吧。”尚泉点点头,只是腹中虽觉得饥饿,却无味口。尚泉勉强喝了几口粥,顿时腹中翻绞起来,就要作呕。尚泉捂着嘴冲出来,只觉得撞着了一个人,也管不了许多,张口便呕了出来。待吐了一阵子,他双腿发软,竟站不住倒了下去。尚泉只知道有人接住了自己,又抱了起来,但因极疲累,心里明白,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接着尚泉的正是睿桢。他原本正要离开,却见尚泉从里间冲出来,又吐了。睿桢来不及细想,赶紧上前接住他抱了起来。睿桢见尚泉脸色苍白,象似要极力睁开眼睛,心疼起来,柔声安慰他。
玲官急忙跟出来,却看见两个人站在门外,其中一个抱着尚泉,便要上前接过来。谁知那人竟退后一步,不让他碰。孙良辅赶紧上前要玲官带路,送尚泉回房间。一路上,玲官听孙良辅称那人为王爷,这才明白那人就是平安王睿桢,不觉就把脸冷了。
尚泉在昏沉沉中,睡得极不安稳,只觉得有个声音不断安慰自己,有双手帮自己拭汗,安抚自己,渐渐觉得安心,最后终于沉沉睡去。
睿桢看着尚泉睡熟了,才松了口气,对孙良辅道:“明日请个大夫来看看。”孙良辅答应了,一旁玲官却道:“不劳王爷费心。”口气十分不好,孙良辅正要训斥他,睿桢摆摆手制止了,也不在意,只是看着尚泉,目光渐渐温柔。
到了第二日,孙良辅果然派了大夫来瞧。大夫回话说因伤后身体虚弱,要细心调养,不可劳累。睿桢便派人暗暗同柳畅园说了,减少了尚泉上场的次数。只是尚泉性子倔强,送去的补品俱不肯收,睿桢却是无奈。孙良辅见如此,便向睿桢支了个招。
那夜,尚泉下了戏,等上宵夜时,他这班子的竟是得意楼送来的。众人吃了一惊,得意楼的人说是有人出银子包了。尚泉略微一想就知道了,便不想吃。玲官却道:“他这宵夜若是单单送你了,你自可拒绝了。但他却送了一班子的人,你若是再拒绝,到显得小气了。惹得旁人说闲话,到不好了。”尚泉想想也是,玲官又笑道:“反正他也有钱,不在乎这一点。”在看端上的宵夜竟是蜂蜜蒸蛋,细白瓷碗盛着嫩黄的蒸蛋,上边撒上翠绿的春葱,底下是剁得细细肉沫,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送宵夜的人看着尚泉吃了,回去回了话,睿桢便笑了,直夸孙良辅好办法。
到了七月间,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尚泉的伤也完全好了。z
这日午后,尚泉午睡起来,吊了回嗓子,便同玲官坐在那槐树阴下乘凉,眼见着班主兴冲冲的拿着张帖子从角门进来。玲官接过那帖子一看,是位姓韩的生意人递来的,道:“这位姓韩的,好大的手笔,园子里差不多的红角都请了。”班主接口道:“可不正是。听说是苏杭一带的大贾。据说包下秦淮河上最大的画舫,不仅请园子里的人,还请了有名的花魁娘子,端是大手笔。”
尚泉接过帖子瞧了瞧,并不十分有兴趣。玲官却笑道:“若是如此,人必然多。我俩去了,也不惹人注意,正好散散。”尚泉想想,道:“也好,这会子荷花正开得艳,河上吹吹风也凉快些。”班主笑道:“正是这个理,连我也要凑回热闹。”
到了那日,尚泉便偕同玲官、芸官一同去了。去时正是傍晚时分,暑气渐消,红霞满天,只见一艘巨大的画舫停泊在岸边,张灯结彩,布置得十分华丽。尚泉他们遂登船递了帖子,就有青衣小厮过来,领了他们往船头去了。
到了船头,只见一大群人站在那里,达官贵人竟是不少。中间众星捧月似的围着个人,却正是平安王睿桢。睿桢今日里不同往常便服打扮,头带银翅王帽,身着描金绣龙白蟒袍,腰里系着玉版带,丰姿俊美,带着一股纯然贵气。
玲官笑道:“这平安王果真是个人物。”尚泉却皱眉,淡淡道:“只可惜了那具好皮囊。”玲官道:“到真真看不出他竟是个那样用强的人。”又瞧见睿桢身边站着个人,穿着淡蓝色长袍,神情淡定,在那样一群王公贵胄之间竟也显得气度非凡,问道:“那人是谁?好面生。”芸官却接口道:“那人便是那韩千重,今日宴客的主人。”这芸官自那日被玲官骂后,竟好似转了性子,言语间也不那般刻薄了。
尚泉他们见一群人围着那睿桢逢迎拍马,也不过去了,只合着那栏杆边站定。y
此时天色微暗,风荷满天,有暗香盈袖。忽听得一阵萧声穿林渡水而来,众人皆拥到栏杆前观望。只见五六艘小船从莲叶中划出,每艘船上俱有两三个美貌女子吹萧弄筝,当真是“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那小船慢慢从画舫两侧滑过,舫上悬挂的红纱宫灯次第亮起。一时间,桨声灯影,上下争辉,水天焕彩,众人齐声称赞不已。尚泉也心中暗道:这姓韩的有些品位,竟不似一般富商那般俗不可耐。
说话间,就有青衣小厮过来请尚泉他们入座。那玲官环顾四周,低声道:“这一桌竟都是些文士,可真是在好不过了。”尚泉看了也点点头,却见一个人在他旁边坐下,竟是那孙良辅。
因尚泉同他见过几次面,此人每次俱客气有礼。尚泉便有几分好感,向他行礼,道了声孙公子。那孙良辅也客气的还了礼。这孙良辅虽是礼部侍郎的公子,却无那纨绔子弟的骄纵之气,且为人风趣,妙语连珠。有他在席间酬和,气氛十分轻松。
孙良辅在席间对尚泉颇为照顾,多次替他挡酒解围。b
那画舫在秦淮上缓缓航行,舫上灯火通明,笑语频传,好不热闹。酒过三巡,不少人已是面红耳赤,便嚷嚷要听曲助兴,就有人喊出了尚泉的名字。睿桢坐在那主桌上,听得有人乱嚷琪官唱曲,面色一沉,竟十分不悦。坐在一旁的韩千重看睿桢的脸色不好,便站起来,大声道:“今日蒙各位不弃,前来赏光,韩某感激不尽,特安排了些小玩意,以助酒兴。”就听得乐声四起,便有秦淮艳妓在席间应酬,更有美貌舞妓上来献舞。
夜色渐深,韩千重又派人在沿岸放起焰火,众人皆离席,拥到栏杆边争望那火树银花的美景。
却说睿桢看了半天焰火,便悄悄离开船边,众人只顾仰头望着天上,竟也没有注意到。只有两个青衣小厮跟了过来,睿桢摆手让他们退下了。睿桢正想着要去找尚泉,路过席间,却看见尚泉位子上放着扇子和汗巾子。睿桢拿起那白色的汗巾子,仔细瞧了瞧。犹豫半天,还是放进自己怀中,又把自己袖子中拢着的一条放了回去,暗笑自己怎么这般小女儿态。那边孙良辅老远见了睿桢,暗暗向他挥手,睿桢便过去了。
尚泉正仰头看那焰火,看到精彩之处不觉微笑起来。他着一笑不打紧,竟把悄悄站在旁边的睿桢看呆了。睿桢素日里见他笑得勉强,那里见过这般样子。只觉得那笑容犹如一枚石子投入湖中,从嘴角一直荡漾到眉梢,满天的焰火竟也失了颜色。
尚泉忽觉后面一动,回头一看竟是睿桢,正笑吟吟地瞧着他。尚泉略微一惊,道了声王爷。睿桢见他气色尚好,想问他身子如何,又怕勾起那日尴尬之事,一时半会竟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俩人就那样站着。一旁孙良辅看了着急,想着要说什么来圆场,恰好这时韩千重正好走过来,笑道:“原来王爷在这里。到叫我苦寻了半天。”睿桢便问何事。韩千重道:“上次王爷要寻的东西,我已经寻到了。又收集了许多新鲜玩意儿,正想一并请王爷过来看看。”又对尚泉道:“尚公子也一同来瞧瞧吧。”睿桢会意一笑,道了声好。尚泉不好推却,只得跟着过去了。
韩千重引着睿桢尚泉下到了舱中,命人打开了几个大箱子。箱中有各种新奇玩意,饰物摆件,时新衣裳料子。韩千重便拣些不常见的拿给睿桢尚泉观玩。原来这韩千重不仅是苏杭一带的大贾,而且是内务府的采买,如今上用的绫罗绸缎,古玩玉器皆出自他家经营的铺子。他同睿桢原是极好的关系,睿桢时常让他帮着寻些希奇玩意。
睿桢看了一遍,指了些感兴趣的物件,让韩千重送到府上去。韩千重这才又引着他们上去了。这时焰火已放完,韩千重便吩咐添酒回灯重开宴,又热闹了一番,至半夜方散。
且说尚泉那晚回去,把扇子和汗巾子拿出来在灯下一看,才发觉那汗巾子竟不是自己那条白色的,却是条上好的鹅黄丝质巾子。。尚泉开始只道是夜晚看不清拿错了,再看那颜色,心中一动,拿起来细看,果然在角上有朱线绣着的一个桢字。尚泉又好气又好笑,把那汗巾子往桌上一掷。再脱衣歇下,竟半晌也睡不着,回想着睿桢的一举一动,到不知这王爷到底想干什么,开始那般强硬,如今又这般小心。尚泉前思后想,至三更方才蒙胧睡去,梦里却又看见睿桢一身蟒袍立在船头,微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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