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开始可以和我去一个地方吗?"
"我妈应该不会有意见,"裴谦路停了停好奇的问,"不过,要离开很久吗?干什么?"
"大概要占用整个暑假的时间。我想玄天会在那时完全恢复,我要做的,就是让你的身体和玉融合并且能使用它的力量,也就是之前和你说过的,灵言和术的修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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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湖畔之星十一楼公寓里厚重玻璃桌面上两个白色瓷杯静静的放在上面,杯中咖啡的热气飘飘渺渺,却无人去碰触,大概是因为现在的两人都无心饮用吧。长椅里的秦泠一身纯白GIVENCHY简装,瞳孔没有温度看着倒在沙发里悠哉悠在的楚童,大概能猜到他不请自来的意图,只是他竟然一反常态这样安静倒有些古怪。
"如果没有别的事咖啡喝完就离开吧。"秦泠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我都什么还没说。"楚童"腾"的一声坐了起来,托着脸好整以暇的望向秦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他身边会散发出这样安详的气氛呢?除了在战斗的时候他就永远是这样平静无波。即使自己以敌人的身份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也能自制到如同对待陌生人。如果是以前的他,一定毫不犹豫的拔剑相向,绝不会还能为他倒上一杯咖啡。一个人遭受了永不可痊愈的伤痕之后就会发生这样巨大的改变吗?那么自己也是一样吧......"上次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已经隐隐能感觉到他身体里玉的灵气,我想大概快了吧,他接受洗礼的那一天。"
秦泠漠然道:"是又怎样?迫不及待要动手了吗?"
楚童摇摇头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会在意这一两天吗?玄天我是志在必得的,但还不是现在。而且你也让我放心不下。"
"不必你费心,我好的很。"秦泠不屑冷哼。
"他不值得你这么辛苦。"楚童起身走到秦泠旁边,弯下腰直视他冷漠的双眼,正攸然变沉。
"只是对你而言。"
楚童摇头自嘲道:"他曾经对我也举足轻重,我以臣子的身份下定决心为他鞠躬尽瘁,但最后我得到的回报又是什么?这个世界真的很可笑,有的人明明就什么都没做也没有想去做,却就连死了都能得到那么多人的跟随,甚至连性命都可以不顾。真是讽刺!"
秦泠反问:"那你呢?转投到以夺玉为目标的‘紫孪',屈服于并不比你强的人,你以为最后就能顺利拿到玄天?他们会真的信任你吗?"
楚童语带阴狠道:"那些蠢材爱怎样与我无关,我只要能拿到想要的东西,然后把沁儿......"
秦泠沉声责问:"这样和鬼仆有什么不同?"
"最起码,我不会复活一个鬼鲛来作乱不是吗?而且在用完玄天之后我就会把它亲手毁掉。"
秦泠冷漠摇头道:"不可能,我不会让你得手。"
"见淮......"楚童走到长椅后,双手饶过秦泠的脖子,及背的长发滑落到他胸前,在他耳边轻喃道,"和我一起吧。我不想和你作战。除了那个,别的不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只可惜我没有任何需求。"抓住放在胸膛的手腕,秦泠转头和近在眼前的楚童对视,语气决绝,"虽然不是现在,但终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我相信你绝对会这么做。呵......"楚童讥讽的连声低笑,只是笑声中暗藏着无法忽视的无奈,"所以了,你知道我为什么绝对接受不了他吗?可以理解对吧?所以才一直不急着和我动手,我知道你希望我能回头。只可惜,我和你的决心是一样的。"
虽然早料到会是如此,秦泠依然轻声叹息。曾经是战场上并肩作战的左右手,结局却要兵戎相向,这是他最不愿看见的事,却无法避免。
"如果你可以放弃执着那么我也可以。"右手攀上秦泠有些苍白的脸庞,楚童的眼里有一束小小的火光在闪烁。那种火焰秦泠曾见过,他自己也是,曾用这样灼热的眼神来看那个人,结果只是几乎将彼此都焚烧殆尽,难言痛苦延续至今。
"不要再说不可能的事情。"秦泠淡淡回道。
"那你又为什么非要做不可能的努力不可?"楚童终于开始有些愤怒,原本在秦泠脸颊的手掐住他的脖子,"我真的恨你。你就和那个人一样,明明不可能的事情却要给别人希望,让别人感觉到温情再狠狠一鞭挥来。我真的不懂......为什么偏偏对他......如果不是他就好了,至少还能像从前一样......"
对他哀求般的控诉秦泠丝毫不为所动:"时间是不会倒流的。我们已经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从你加入‘紫孪'那一刻开始,现在是,以后也一直是,我和你,只能是敌人。我们两个,只可能有一个生存下来。"
楚童清丽的面容突显狰狞,手上的力度时轻时重咬牙道:"竟然可以这样冷静的说出这番话,从前的你真的已经死了。除了那个人其他人对你来说都完全没有价值吧?如果他不存在就好了,杀了他之后你是不是也会死?你能不能留在我身边?我可以用玄天为你转换一个健康的身体......"
"啪!"
狠狠一个巴掌甩在表情渐渐变得疯狂的楚童脸上,秦泠从椅子里一跃而起,转身冰冷的目光刺向捂着脸神情微显呆滞的楚童,勃然怒道:"别不知所谓!我说过绝不会让你伤到他!我会在你对他不利之前先杀了你!"
楚童突然冷笑起来,阴狠的眼神透过指缝瞪着秦泠:"秦见淮。你要杀我,你认为你真的能活到那天吗?我告诉你,我绝对会从他身上把沁儿的命要回来,然后绝对会杀了他!我不会让你和他在一起,永远不会!如果你要追随他而去,倒不如让我亲手杀了你!"
两股充满杀机的目光对视着,周围的空气顿时变的诡异,暗潮汹涌。
"铃......"沙发边的电话尖锐的叫了起来,搅乱了对立良久的两人,秦泠微皱眉头终于转身接起电话:"你好。"
"......秦泠吗?"是裴谦路的声音,秦泠大感意外,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而且自从第一次在湖边约见之后,这也是他第二次打电话给自己。"是。谦路是吗?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很闷,天气太热,街上的人也好吵,烦......"裴谦路的说话显得凌乱,秦泠不禁感到担心:"你在哪里?哪吒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他送我回家后就离开了。我现在在家里,你可以来接我吗?我想出去走走,你陪陪我。"
"好的,我一刻钟后到。"虽然不知道裴谦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应该是没遇上危险。看向一直伫立原地的楚童,漠声道:"走吧,我们一起下去。"
坐在车的副座,楚童保持沉默,秦泠也不再开口。已经......没话可说了吧?再好的朋友又如何?再珍惜的友情又如何?结果只能如此。是天意弄人,还是命运安排......
"是要去见他吧?"楚童突然问道。秦泠没有回话,算是默认。
"我们这样平静坐在一起的机会,以后也许不会再有了吧?"对于楚童询问似的话秦泠依旧沉默。
楚童勾起嘴角凄然一笑:"很悲哀吧?同生死共患难如亲人一般的朋友,很快就必须战到你死我活。到时,你一定可以下得了手杀我吧?我也会为了满足你的愿望,亲手结束你的性命。很不想看到这样一幕发生吧?最可悲的是我和你都没有做错。要怪只怪那个人他,夺走了两个我最爱的人。"
第十一章
裴谦路坐在秦泠旁边的座位一言不发,脸色也铁青着,秦泠几次想要开口询问还是忍住。如果他不想说那么即使问了也是无用,还是不要勉强比较好,于是问道:"想去哪里?"
"酒吧。"
"你是说真的吗?"秦泠意外的看他一眼。
"有什么真的假的?叫你去就去。"
裴谦路不耐的回嘴,显得更加烦躁。秦泠不再多问,二十分钟后,两人走进一家名为"DAYNE"的酒吧。秦泠特地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他曾与同事来过,里面空气和环境不错,最主要的是没有太多龙蛇混杂的人出没。和裴谦路走到吧台前面的高脚凳坐下,酒保询问他们需要什么时秦泠本想点果汁却被裴谦路否决,转而要了两杯啤酒。秦泠更加疑心重重,裴谦路却突然问他:"你有烟吗?"
秦泠一怔,点点头:"有。"
"给我。"
"你不抽烟的。"虽然这么说,秦泠还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包"MILD SEVEN"放上吧台,手掌轻轻压住询问看向裴谦路。
"你不要管。给我。"
裴谦路皱紧眉拉开他的手从烟盒中抽出一根含在嘴里,"火。"秦泠定定看他几秒,把烟点燃。烟一点着裴谦路便狠狠吸了大口,不防被呛个正着要命的咳嗽。秦泠轻拍他的后背劝道:"不要勉强,你不适合抽烟。"想将他指间的烟拿下却被重重推开。裴谦路横他一眼,端起刚送到面前的啤酒仰起脖子拼命灌下,不多时一大杯酒已经见底。重重的把空酒杯往吧台上一放,抬手擦去嘴角的酒沫,又使劲大口吸烟。秦泠的脸色越加凝重,这样烦乱不堪的裴谦路是他从没见过的。到现在还是什么也不说,只是一直和自己身体过不去似的折腾着。
"谦路......"
"不要叫我的名字!我讨厌这个名字!" 裴谦路恼怒的咆哮,对酒保大喊,"再来一杯。"
"究竟发生什么事?"不想再看到裴谦路这个样子,秦泠上前不由分说扯掉裴谦路手里的烟,强迫他看着自己,"告诉我。"
裴谦路怔怔望他,眼底隐隐闪烁着不安。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他难受的事呢?秦泠心疼的想,然而裴谦路很快又恢复之前的模样将他挥开,拿起被填满的酒喝下后,长长的呼了口气。
"谦路......"秦泠的手停留在裴谦路肩膀上方,迟疑着没有放下去。想安慰他却担心又被他推开,心情强烈的矛盾着。是不是还是没有办法帮的上他的忙?到现在,还是不能得到他的信任,无法成为他能倾诉的人......
裴谦路下巴搁在吧台上,茫然的盯着面前已空空如也的酒杯,突然轻声道:"如果我不是琴炎的转生,你们一定不会放这么多心思在我身上吧?一定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连一句话也不会说。"
"谦路......"秦泠震惊的看着他,这是他吗?那个高傲自信的孩子,怎会说出这样无力感的话?就像把自己的弱处揭开,虽然只有一点点却能清楚看到有什么异样情绪在他心头啃噬。尽管看到了一点他掩藏的内心,但秦泠丝毫不觉高兴,能感觉到的,只是更深的忧虑。
"都说了不要这样叫我了!这个名字,这个姓,我都讨厌!"
裴谦路喃喃说着,拿起秦泠那边的酒杯送到嘴边,再次一饮而尽。不是说喝酒能让人头晕不醒人事吗?为什么还这样清醒,是酒量太好吗?裴谦路将酒杯送到酒保面前:"倒满。"
酒保看看一旁神情严肃的秦泠,迟疑着没有倒酒。看酒保迟迟未动裴谦路不满吼道:"愣着不动干什么?"
"够了。你不应该喝酒,我就知道把你带来是错的。"已经看不下去的秦泠沉沉说完,夺下裴谦路手里的酒杯扔给酒保,将钱掷在吧台上后拉着他的手臂硬拽出了酒吧,狠狠将他摔到停车场的车前厉声道,"你把我叫出来,只是要给自己一个喝酒抽烟的机会?"
"关你什么事!"揉着撞到车后镜而生疼的手肘,裴谦路冲秦泠怒喊,"你不是说什么都听我的吗?让你陪我喝两杯酒都不行?"
"你还没成年,本来就不该喝酒,而且还喝那么凶,你想把自己灌醉吗?你没想过家人看到会多担心吗?"秦泠冷声道,打开车门将裴谦路往车里推,"我送你回家。"
"你不要多管闲事!混蛋!要走你自己走,我才不会跟你回去!"
裴谦路愤怒的叫着扯住秦泠的外衣,微微颤抖的手泄露出心底的凌乱。在接触到秦泠沉静凝视的目光时猛地一震,愤愤松开手径自大步走开。秦泠随即跟上走在他身后,没有走近而以几步之差跟在他的后面,不说话也不上前拦住他。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各怀心思的在人渐稀少的街头行走。不久裴谦路终于不耐烦的转身恼火的瞪向秦泠:"你怎么这么烦?不要跟着我!"
"我不会离开你身边的。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呆在可能有危险的地方。"无视裴谦路的怒气秦泠坚定回答。
裴谦路冷冷一哼:"哦?这么忠心?是你想这么做还是为了保护你的琴炎大人?"
"那些并不重要。除非让我送你回去,否则你走到哪里我也会到哪里。"
"你是狗吗?"裴谦路讥讽的问。秦泠立时僵住,微微刺痛的双眸注视裴谦路,神情黯然的沉默着。
"怎么不说话?即使是被自己发誓要追随的人这么说也很不平吧?更何况我并不是那个你所尊敬的炎王。"
裴谦路倔强的不去理会秦泠令他胸口隐隐作痛的目光,依旧嘲讽的说道。
"......你就是你,我们要保护的人也只是你。这点我们一开始就再清楚不过。被你说成狗也不要紧,怎样都无所谓,我能做的就是在你身边保护你。即使你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让你很不开心,我也还是要陪在你身边。"秦泠的声音依旧平静。没有什么可犹豫,更不该犹豫,这些他都非常清楚,然而心脏在痛苦悲鸣,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眼前的人?
裴谦路哑然,终于缓缓叹了口气:"走吧,我们去你家。我不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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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过秦泠端来的热茶,裴谦路窝在露台上秦泠常坐的长椅里,怔怔看着从杯中不断飘出的热气。秦泠背靠着墙壁侧脸望他,这样的沉默从路上持续到现在已经有多久了?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或许就什么都不说比较好吧......秦泠忧心的想。
裴谦路讷讷开口:"喂......你帮我打电话回家告诉我妈说我今晚不回去。"
秦泠疑惑的剑眉皱起:"为什么?"
"如果是你打的话我妈会比较放心。"
"我问的不是这个,"秦泠走近蹲下直视他,"为什么不回家?和家人吵架了?"
裴谦路别开头不看他:"没......这不关你的事。"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可以告诉我吗?"秦泠柔声徇徇道。
裴谦路僵硬半晌,终于慢慢开口,脸上依旧没有波澜,冰凉的语气像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我爸今天终于回家,难得回来一次,却对妈妈......他有什么资格对妈妈动手?我想揍他,可下不了手。我不懂,如果不爱我妈为什么要在一起,为什么还要生下我?我妈也好没用,这样的男人还要做什么?离婚不就好了,我都不在乎了。这样名存实亡的婚姻,没有意义......"
秦泠想起,在裴谦路受伤住院时他父亲也从未露面。对自己的孩子这样不闻不问,秦泠早已心知独明这是个怎样的父亲,却没想过有一天会给他带来这样大的伤害。轻叹一声道:"这些事情你是无能为力的。你母亲是个善良的女人,这么执着总会有她的理由。虽然你父亲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但你还有母亲深爱着你。如果真的这么讨厌,就不要去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