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林·格雷畅想————华霄
华霄  发于:2008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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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不让他们找到,皇室就会逼你们放弃,谁都不会愿意别人在自己的领土上翻箱捣柜四找人。只要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按常理"利物浦公爵的儿子活不久了",是全上层社会都知道的事情。"
"呵......别小看我们的人,Oscar。"
"也别小看皇室的手腕。Luee,你还是小心。"
有人出门了,然后另一个人走到我身边,伸出温暖的手抚摸我的额头。熟悉的触感,让我一时感动得想要流泪。
"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我们再见面,kei。"
Oscar的声音依旧好听,低低沉沉。他抚摸着我的眉角,令眼睑一阵颤动。"你醒了?kei?"他走到我,面前湛蓝的眼睛中放出兴奋的光芒。"你放心,在这里很安全。"
"我想喝水,我好渴......"
他转身为了倒水,可水一点用都没有。嗓子仿佛有把火在烧,浑身都冷得如坠入了冰窖。将杯子还给Oscar,我选择闭上眼躺下。
"身体好了么?kei?"他轻声问。
我没有回答,NRS会引起的副反应谁都不知道,也许明天我就死了,更或许是后天。它搅乱了我的未来,使其混沌一片。
"我在哪里?"
"医院里,我现在是这里的院长。kei,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他握住我的手,"累吗?还是冷?想不想吃点什么?"
他依旧是这么温柔,让我在被他握住手掌的片刻里分外嫉妒他的妻子。有妻子的男人都会变得这样温柔吗?Oscar的一言一语中,提示着他似乎知道了些什么。NRS,一定是NRS。我叹气,他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而一点自觉都没有。
"你该休息了,kei。"他轻轻地说着,起身帮我把毯子盖在了身上。这里很暖和,有壁炉还有火焰,热力一点点从我的四肢扩散开,最后全身都沉浸在这短暂的幸福里。我闭上眼时,忽然感到一丝温暖落在了我的嘴唇上。Oscar?我睁看眼,看见他的微笑。那刻,我是那样感动,简直想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整个人扑进他的怀抱里。很久了,我已经失去这怀抱很久了!
"休息,kei,你现在需要休息。什么都不用担心。"他用手指贴着我的唇,轻声微笑。

醒来的时候,我看见了手边的留条--他回去了。他有家庭,还要仰仗男爵的势力,在真正成为这家医院的院长之前。我用这种思想宽慰自己的失望情绪。起身时,房间的门开了。我看见一个亚洲人走了进来,黄色的皮肤,黑色的头发,与母亲拥有相同特征的脸--一个标准的亚洲人,却也有什么不同。他长发披肩,用一根带子束了起来,身着一身很奇怪的长袍,身形纤细,手里托着一只精致的盘子。
"Oscar托我照顾你。"他的英语非常流畅,带着伦敦腔。我嗅到他身上一丝陌生的冷香,这味道我有记忆,是种只有亚洲才有的檀香,淡淡地熏着人的嗅觉。
我尝了点盘子里的点心,觉得很好吃。是亚洲的食品,淡淡的茶香。
这激起了我的食欲,将盘子里的东西一扫而光。那人看着我好笑,我想起他的声音,就是那叫"Luee"的人。我抬起眼睛,问:"你是谁?"
"Oscar的朋友。"
我扯了嘴角:"他什么时候有了你这样的朋友?"
"在他知道NRS这东西的时候。"他回答得很直接,令我浑身一震。Oscar也参与了那东西的研究吗?不会吧......难道父亲当初安排在Laurence教授身边的学生,个个都是为了这目的?Luee看我变了脸色,风轻云淡地笑了笑:"没事,他知道的绝对不会造成与你父亲一样的下场。"
"你究竟想说什么?"我冷声问,可他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房间。
我呆坐在那里,木然地看着前方,那扇被关闭的门。原来连这里都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了。NRS的影响力应该早就料到,整个英国,都已经不再是我的容身地。并非因为我是样本,而是因为我是Phaedrsu家最后的孩子。我捂住脸,觉得无奈痛苦。身体似乎还在为血液而嚎叫,本能令人无法抗拒。把整个身体都赖在了床上,我一点都不想起来。
夜晚,Oscar回到我身边。
"你答应我忘记那夜的一切的。"我说。
"可是事实上,kei,你清楚,谁都忘不了。"
"是的,你现在已经陷进这个陷阱里,最后的结局就和我一样。"
Oscar沉默了,他摸着我的头,过了一会,才说:"kei,我......与你不同,我想要地位,也想要功绩。因为我不是贵族。"
"贵族有什么好!你这么稀罕!"我怒了,转身瞪着他。"娶了一个贵族小姐,过起了贵族的生活,就把最初的东西都抛弃了吗?"
"kei......"
我无奈地笑起来:不错,因为我曾是贵族,所以不知道平民对特权的渴望。Oscar其实一点都没错,错在我不了解人的思想。所以我日后一直在努力的思考,看很多很多书,希望以后不再犯下那时的错误,时间与知识让我变得冷漠,因为我看透太多东西,任何人都不能相信。
我只希望在这短暂的时光里与他回味以往的幸福,可现在,似乎已经不可能了。
想哭,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看见父亲握着枪倒在血泊里后,再悲伤也流不出眼泪。Oscar抱住我,但被我推开。都变了......谁都变了。那个看见我坐倒在地上就哈哈大笑的Oscar,一定在被我婉拒的那天就死了。
"kei,你知道吗?NRS在英国高层社会造成了很大的恐慌,查尔斯学院一夜间被炸药夷为平地,所有当初关系到这病毒研究的人员,全都神秘地被暗杀。kei,是皇室做的,因为这是绝对的机密,一个疏忽,半点闪漏,都将造成不可挽回的灾难......可你父亲临死前销毁了所有档案,最后一支病毒也不翼而飞。他们将他的尸体进行了解剖,但没发现任何变异......并非像他说的那样,最后一支病毒在他身体里......这意味着什么,你明白吗?"
我浑身一冷,僵硬地看着他,僵硬地摇头。
"kei,最后一支病毒在哪里?"
脚底一软,我几乎要坐倒在地。Oscar拉住了我,曾经温柔的蓝眼睛完全失去了往日的色彩,它被蒙上了一层不知名的雾,像伦敦上空的迷烟,盖住了最纯最真的灵魂。我听见了一声巨响,在脑子里轰开,炸得我两眼前一片花白。
 Oscar拉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扶住我的肩膀,用力摇晃。
"kei!你父亲尸体是在你房间里发现的,你最后一定去了你的房间。他给了你什么?那东西很危险的!知道吗?你沾染了它就会死亡!把它给我,我把它还给皇室御医,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我们还能在一起......知道吗?我很快就能成为Shalom家最大的股东,那时......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谁都不离开谁!"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说的都是真的吗?那时已是名人的Oscar,还会在乎这毫无地位的昔日公爵公子吗?我错信了他,可我并不愚蠢。嗤笑着,我推开他的手。不可能,我不可能将最后一支病毒给你了......父亲既然要毁灭这东西,又怎会将它留在世上?我说完,看见Oscar的脸在瞬间扭曲。多可悲啊,Oscar,多可悲--看看你,再看看我。
记忆里相约的风铃草,已经不再浮动了。
"kei。为了你,这都是为了你!"他大叫起来,"把它给我!!"
"我没有!我说了我没有!!"
别再逼我!我已经走投无路,你还想怎么样?我就是一朵温室里的花朵,就是不谙世事!不知道世界在无声中,在一朝一夕中早就变的面目全非!最憎恶的父亲在临死前变成了最无奈最爱我的人,最爱的人在眼前变成了面目可憎的名利狂!我受不了,接受不了!情愿在自己残存的幸福记忆里死去,即使我不是天使,即使我要下地狱!
"你父亲难道连自己的儿子都不信吗?他是人吗?"
我扇了他一巴掌,打断了他丧失理智的嘶吼。他捂着脸怔怔地看着我,似乎才从失望后的狂乱中清醒。我喘着气看着他,用最凶狠的眼光,但是这灰色的注视不再像最初那样有用,他抹了抹嘴角,说:"kei,你的力气大了不少。"
他仿佛一刀剖开了我的肺腑。我猛地拉开衬衫,在他面前暴露单薄的胸膛。
"你要的东西在这里!你要吗?那你来拿啊!它就在这里!我父亲把它放在了这里!!你来啊你来啊!!你的名利都在这里!连同你嘴里我们的未来!!"
凄厉的嘶吼......
我从未用那样心碎的声音说过话,如今回想,那时的我真是单纯。为了被背叛的感情,做了多么愚蠢的傻事。应该走开,在他离去后离开。这样淡淡的结束,什么都不留,什么都不说。可那时我没这样做,我在为自己的感情下最后的赌注,希望他回心转意。Oscar,我只是没说过而已--我是爱你的。
Oscar呆住了,怔怔地看着我,将我从头到脚地打量。他绝对没想到父亲会把病毒注进我的身体了,也没想到我会是唯一存活下来的变异体。年少轻狂的你,会怎么做?我一切都由你审判,反正我一无所有。我闭上眼,等待意料中的结局。我不想当一个怪物一般活下去,不想再孤独一个人,不想寂寞地立在平原上被风吹得发出没人听的呻吟--都给你,都给你,只要你想要。
胸口上被风吹得有点凉,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徐徐睁开眼,眼前Oscar的表情从未这样挫败过,他垂下眼睑,遮住了湛蓝的眼睛。
"别这样......kei,我不会相信的......"他喃喃地说,"我不会相信的......"
我不相信。
他说了这句话,转身离开了。我一个人站在那里,看他迅速狼狈地离开。
他不信?为什么?他完全能发现--一个将死之人有本事从利物浦来到伦敦,能有力气打他一巴掌,难道他都不觉得奇怪吗?
我瘫到在地上,望着地板发呆,欲哭无泪。我受够了......不想再继续了......我想离开......只想离开了......他要的东西,我真的无法给他......

夜晚,我一个人瑟缩着离开了医院。在黑夜里,我的行动像一只豹子。意外,我从未想过自己能有这样好的运动神经,连祈祷都没有信心,而现在我做到了。迅速地穿过警卫的巡逻地,从围栏上翻了过去--一点声音都没有。我不再是人类了。双脚着地时,我这样想。
回头再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建筑,风吹动了我的发丝,吹走了我的呼吸。我将最真实的自己留在了那里,留在那人的记忆里。自己孑然一身,离开这片是非地。带走NRS的传说,带走这里所有因此而死的人的秘密。
踏出第一步时,我仿佛听见了风铃草的笑声。再回头,看见一抹人影从建筑里冲了出来。
我笑了......
他的呼唤,就像风铃草的笑声。两株风铃草,站在空旷的平原上,一起微笑的回忆。
Oscar ,对不起,我要带走一切......
"kei............我......"
风铃草的微笑--呻吟。

夜晚总是寒冷的。
我的离去带给我的,是双倍的痛苦。
站在离开英格兰的轮船上,穿越英吉利海峡,我看见了传说中纯白的海鸟,鸣叫着,飞过了湛蓝的天。它向着东方鸣叫,我苦笑--原来我的幸福并不在自己的家乡......

游历了大半个欧洲,知道了很多关于NRS的传说,所谓的义心堂,所谓的秘密实验和最后的样本。我慢慢学会了去适应吸血鬼的生活,习惯了血液的腥味,一切都变得与开始不一样,开始觉得自己的愚蠢,而那些回忆......却没有随病毒的副作用而被冲走。Oscar美丽的蓝眼睛一直都在脑中徘徊。痛苦的回忆让我经常望着西方,想象那里的英俊男人。
我痛恨自己的爱情,却难痛恨他。
1914年,英格兰与法兰西的战争爆发了,为了海域。双方在海面上打得不可开交,不知传说中预告幸福的海鸟又该去哪里生存。我站在意大利广场上,看这里的鸽子飞翔,觉得自己笑得应该很像以前的自己--一个单纯的孩子。
4年后,战争结束了。我想回去看看回忆,于是登上了返回英格兰的轮船。
伦敦还是伦敦,这里的世情与所有大城市一般冷淡。我回到这里,几乎没人再认识我。压低了帽檐走在熟悉的大街上,看见曾经豪华的查尔斯学院旧址,已经成为了一家华丽的沙龙,美丽的女主人在门口招呼着她的客人,所有人都华服衣着。我笑笑--那是我原来应该过的日子。
Shalom男爵的医院不见了。我呆呆地站在眼前的剧院门口,门口贴了莎士比亚的戏剧--《哈姆雷特》。为什么没了?为什么不见了?我记得离开时走的路线,可都已不再是原来的景象。我问了路人,他说Shalom男爵已经死了,他的家人都因为某些原因而贬为了庶民。
我张大了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Oscar口中那些灿烂的未来,只被路人几句淡淡的解释变烟消云散。我四处寻找与他有关的消息,可一点线索都没有。
我绝望地走在大街上,在心里责怪自己的多事。为什么还要回来找他?为什么还要回来寻找那份令自己痛苦了十年的感情?找遍了整个欧洲,也没看见风铃草,曾以为那是命中注定的遗失,只有我与Oscar曾经的回忆里,才有这种植物的存在......
忽然一阵风吹来,听见了风铃般悦耳的笑声。我猛然回头,仿佛耳闻Oscar的呼唤。是的,是他在叫我--小傻瓜。
我转身向声音来源奔去,循着那美丽的声音,迎着头顶湛蓝的天。
那是一家小花店,女主人站在门口整理花束。我停下脚步,怔怔地看向她手里的植物--细细小小的草科。心在瞬间狂跳起来。
"客人,您想要花吗?"女主人向我招呼,标准的伦敦腔,显然经过良好的教育,绝对不该是一家小店的店主。
"这是风铃草。"她见我直直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花,微笑回答。"但是我觉得像您这样美丽的客人,应该更适合矜贵的郁金香......"
"你就是Emida·Shalom?Oscar的妻子?"
她呆住了,落了手里的花,惨白了形状娇好的唇,颤抖起来。
"kei......"

是的,我就是她丈夫嘴里提了无数次,却从未见过的kei。
Emida对我说:Oscar参军去了。
我一愣:参军?为什么参军?
我们被贬为庶民,因为Oscar与父亲未能在期限里找到皇室想要的东西,他们杀了父亲,而我们侥幸在最后活了下来,是Oscar的朋友为他求了情......
那为什么他要去参军?
因为英格兰要与法兰西打仗......
他去参加了海军?!我吃惊地看着她。她颤抖起来,苍白了嘴唇,抬头看向我。那眼睛,似乎要将我吞噬,我看见了仇恨。
因为他听说......在英国海军里,有一个金头发的小个子......
手里的风铃草掉落在地,散在脚边......
他去了......为了找那个叫kei的人。他临走对我说:那是他唯一爱的人......他要把他找回来......一起去看风铃草,然后去找四瓣的三叶草......
接下来的,我什么都没听清,脚底的世界在渐渐崩溃,最后全部陷落......
Oscar......

临走,Emida给了我一张纸,上面是Oscar最后的笔迹。那是他特地留给我的。他说:若哪天只有kei就一个人来到你面前,那我......就已经死了......

我没勇气打开那纸条,一直到离开英格兰--我想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纯白的海鸟又在天际飞翔,向着东方鸣叫。我慢慢打开了纸条,上面是我最熟悉的字迹......

我的小傻瓜......我是如此爱你,一切都是为了你,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爱......即使在这世界上,这是最大的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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