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独角兽————邀月观星
邀月观星  发于:2008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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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如其来的暴怒并没有让他的表情改变一分,只是看着我,目光很深,又是一种我读不懂的感觉,我颓丧的揉乱头发,挫败感让我完全失去了冷静,不行,继续呆在这里我搞不好会伤害他。我站起身往门口走去,一心只想逃离这混乱不堪的局面,也许他说得没错,我真的只知道逃避而已。

"你爱我吗?"身后响起冷冷的声音,我的腿仿佛被拉住一般怎么也走不动,却也说不出一个字。

"我知道你并不爱我,虽然你说过你爱我,可你终究还是要离开我,跟他们......跟他们都一样......你们都是在骗我。"他的声音并不激动,却有一种撕裂的感觉,我慢慢回头,毫不意外的看见他又在笑,用一种比哭泣更痛苦的方式在笑[自由自在]。

"爸妈曾经视我如珠如宝,可离婚的时候却谁都不肯要我,大我八岁的姐姐带着我住回了爷爷奶奶的房子,两老都已经过世了,大大的房子里只有我和姐姐,而我身体不好,一大半的时间都是一个人在家休养。有一天晚上姐姐到学校晚修,保险丝突然烧断了,我只有七岁,一个人在黑暗的房间里坐着,突然看见墙上爷爷奶奶的遗像,笑得可怕极了,我躲进大衣柜,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他的声音紧张得颤抖,虽然睁着眼,神思却回到了从前。总算是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害怕电梯,那种狭小的封闭的空间只会让他想起恐怖的往事。我不觉走了回来,伸手握住他的,触手所及冷得像冰。

"是姐姐救了我,温柔的抱着我哄我睡觉,从那以后只要没有姐姐搂着我我就会整夜整夜的做噩梦,身体虚弱的人连神经都这么脆弱,我真是没用。"他挣开我的手,一丝笑容凝固在嘴角,"姐姐真的是这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无论发生什么都会支持我鼓励我--你知道么,我并不是同性恋,我爱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就是我姐姐,她叫叶娉,娉婷的那个娉。[自由自在]"

我愣住了,没想到他会对我说这样的话,恋姐情结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毕竟他那么小就失去了母爱,年长许多的姐姐很自然的扮演起母亲的角色,问题是,他眼中的绝望却是从何而来呢?

"爱上自己的姐姐在我看来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姐姐具有一切我所能想象的优点,温柔、勤劳、和善......可这样的姐姐当然也是众多男人追逐的对象,二十五岁那年,她交了第一个男朋友。"他住口不说,看着他冷绝的样子,我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个家伙到底做了什么?

"为什么你紧张成那样?其实我没做什么,只是看了他几眼而已,是他自己顶不住去跟姐姐说爱上了我要跟我姐姐分手的,我有什么办法。"无所谓的口吻让我忍不住大声说道:"你知道这样对你姐姐来说是怎样的伤害么!"抢走情人的第三者居然是自己的弟弟,这种事情换了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会发狂的吧。

他阴森森的笑着,神情可怕极了,那一刻我几乎以为他已经疯了。"我当然知道我伤害了姐姐,所以我鼓足勇气对她说出了我的感情,我说我爱她,不会让任何人抢走她,我们俩完全可以这样过完一辈子......"他忽然捏住我的下巴把我拖到他眼前,痛得我眼前金星乱转,还来不及反抗就听见他说:"姐姐当时的神情跟你一模一样,担心,害怕,却还是很温柔地告诉我,姐姐就是姐姐,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哈哈,真的不会改变么?变了,全都变了,没过多久她就跳槽了,远远的躲到了另一个城市,说什么也不愿告诉我她的地址,只是留了个手机号码。"他放开手,改而轻轻用手背抚摸我的脸,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的他看起来像个破碎的琉璃花瓶,怎样都无法拼凑成完整的一个。

"耽耽,不要怪你的姐姐,她是为了你们俩好,姐弟相恋是不被允许的,那是乱伦啊!伦常你懂么?违反了伦常是要被天地所弃的!为了保护你也保护自己,她只能走啊你这样爱姐姐难道忍心让她陪你下地狱么?!"我的心乱成一团,盛夏的季节,我竟觉得背后一阵阵地发冷[自由自在]。

他不理睬我,径自说下去:"她走了,我的整个世界都被毁了,大学没毕业就出来上班,好在长了这样一张脸,找工作并不太困难。从很久以前我就备受骚扰,不过学校里面的人到底不敢明目张胆,可到了社会中就不一样了,我身边围满了各种各样的追逐者,我全都来者不拒,男人也一样,不过--"他的笑容突然变得很暧昧,"小郦你是第一个上我的人,其他大凡是想翻身作主人的混蛋,全都被我送进了伤骨科,这还是要感谢我姐姐,是她逼我去学跆拳道的。这么多人全都只看得见我这张脸,或许有一个例外吧,那是我的医生,温柔得就像我姐姐一样,他说他爱上我了,说爱上的是我眼睛里面空洞的灵魂,说愿意给我我想要的一切。一切?多可笑,我不过是要在大庭广众下吻他一下,他就像个软蛋一样吓跑了--跟你郦凌林真是一模一样啊。"他看着我,表情十足的残酷,像是希望看到我露出缩头乌龟的表情。

我有点委屈,从来在人前都是以翩翩佳公子形象出现的我,突然受到那样贬抑的瞩目,有一点不自在绝对是正常的,耽耽啊耽耽,何以你要孤绝至此,为什么不能给我多一点时间呢?

这些话我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我知道不知不觉中我在意他已经太多,可从他的话语口气中,我对他来说好像真的只是一个玩物,这叫我怎么可能服软乞怜呢?

叶耽看我不出声,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凑近我面前小声说:"知道我为什么找上你么?"见我茫然的点头,他接着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那一天,是我姐姐结婚的日子。本来只是想找个人过一夜的,可你对我那么温柔,温柔得让我不想离开,毕竟已经很久没有人能给我那么暖的感觉了,所以我才会一时冲动把自己给你。郦,假如是半年前的我,你早就已经被弄得千疮百孔了,你说你该不该感谢我呢?"很专注的表情,专注地想要看我会如何反应,随时准备反击,真像一只野兽啊。

这番话他说得清晰缓慢,而我则如遭雷亟,震惊着自己的猜测完全正确,他每次深情凝望的根本不是我,我算什么,我只是他眼中一个适逢其会的玩具。可奇怪的是,我心里完全没有那些痛苦屈辱的感觉,而是缓缓浮上来一种叫做怜惜的情绪,眼前这个男人,在心理上仍旧是那个七岁的孩子,哭着喊着要人来爱,他所作的一切不过是想要一个人不顾一切的爱自己而已啊。

心下一恸,我慢慢的吻上他的额头、眼睛、嘴唇,喃喃地说:"耽耽,给我一个机会吧,让我爱你吧,虽然我给不了你全世界,虽然我还不太懂得怎样去爱,可只要你有足够的耐心和勇气,我总能给你你想要的幸福与温暖,好不好?只要一次,稍微放松一下你的心,说不定我们真的就可以成功了啊......好不好?"我的心真的融化成了一团粘腻的棉花糖,所有的一切都被抛诸脑后,眼里心里只装得下面前这个人而已......

叶耽一定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呆愣的表情让我忍不住在他唇上轻咬一口,真好,扳回一局的感觉真是爽透了!慢慢的,他身上剑拔弩张的气势消失了,一丝微笑重新浮现在他脸上,闭上眼睛叹口气,他说:"败给你了,我还时刻提防着你的拳头呢。"闻言我也笑了,深深望着他的眼睛说:"知道么,你走以后我真觉得空荡荡的,不管是房间里还是我心里,耽耽,别离开我了,答应我。"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仿佛要从我身上汲取热量与力量,什么都不说,只是一个劲的颤抖,我吻着他的脸说:"怎么了?小狗要哭了?"他难得一见的没有反口,只是说:"昨晚做爱的时候你说爱我,那一刹那我真的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我有一句话是真的,你的温柔真的能让我醉死在里面......我不离开你,可你要答应我,不要抛弃我,不要背叛我,更千万不要因为我是个男人就鄙视我。"声音里面已经带上了颤音,可他强抑住流泪的冲动深深看进我的眼底,像是要看那里面是否有一丝犹疑。

"耽耽,相信我一次,也相信你自己一次,我们一起学会相爱,总有一天我会给你你想要的幸福。"我许下了这辈子最深沉的承诺,这一刻的我,绝对是满心虔诚的说出这句话。

他不说话,半晌之后才投入我怀中,我们不带任何情欲的紧紧拥抱着,像溺水的人彼此纠缠着,生平第一次我有了一个念头,说不定,说不定我们真的可以在别人身上寻到自己想要的那种幸福......

我们就这样开始正式的生活在一起了,叶耽不再提起他那间正在装修的房子,我也很有默契的拒绝了所有女性家访的要求,他的私人物品开始像爬山虎一样在我的屋子里蔓延,盗版影碟,画笔颜料,裸体素描,我也越来越习惯每天抱着一个冰冷的身子入眠,感觉到他逐渐回暖会使我一夜好梦......耳鬓厮磨的结果当然是感情日渐升温,我对这种情况其实是有一种担心的,最开始的那一段相处中,我们都没有想过该如何融入对方的生活,因为两个没有心的人对于那种只是共用一张大床的生活已经十分满意。可现在则不同了,一旦有了承诺就等于有了约束,人就会想得更多,想要得更多,于他于我都一样。这就是欲望,掌握控制对方的欲望。我不得不很悲哀的承认,随着我们之间纠葛的加深,这种干涉、占有的欲望已经越来越强烈的占据了我们的思维,或许爱情就是在这样的过程中渐渐堆积,同时也渐渐损耗。
其实我一直有个想法,假如两个相爱的人可以生活在真正的二人世界里,不受任何外部因素的干扰,或许感情真的可以天长地久或是寿终正寝。不过这显然只是假设,现实是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每天都必须跟各种各样喜欢或是不喜欢的人打交道,无论多疲惫,脸上必须挂着笑容,在这样的世界中,我们都已失去了任性的权利。

我努力的在上班时完成所有的工作避免加班,只为了多看他一会儿,可他的作息制度实在令人生气,早出晚归睡眠时间少得吓人不说,还几乎每晚喝酒,虽说他喝了酒之后会热情得像另外一个人,我还是担心他的身体。而且,也许是我多心,也许是过去的事情给我的感觉太深刻,我始终抓不住他的思路,虽然他的身体在我怀里起伏喘息,我却会觉得抱着的只是一具身体而已,里面似乎没有灵魂,这一点让我焦躁非常。

我知道我不能把叶耽的生活困在我身边,就算是养了条小狗还必须把它牵出去到处遛遛让它偶尔勾引一下别人家的小母狗,何况我家这只是叶耽。他从事的职业决定了他必须接触最时尚的潮流元素以期在作品中表现出最完美的诉求,这也是他开那间独角兽酒吧的原因--夜幕下流曳的灯光,具有迷幻色彩的花式调酒,女人裸露的肩膀和暧昧的笑容--这些能让他目睹这城市中浮华的表皮和躁动的人心,让他抓住某些感觉,用一个画面勾起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

咳咳,千万不要以为这些话是我说来渲染他的工作的,这全都是他在自吹自擂,而我的态度,就像之前曾经所说的一样,我自始至终都认为他的工作就是出个点子画几张图稿进行老王卖瓜的传统行为而已。他之所以会违背原则浪费那么多口水对我做了这么一番解释,无非就是因为我某天半夜临时起意去酒吧找他时,亲眼目睹他跟一个打扮得十分怪异的青年人正在拼酒。出身严谨世家的我对这个人非常反感,头发五颜六色不说,眉毛上鼻子上舌头上下巴上穿了起码十个环,我怎么看都觉得那张脸像楼下小孩常玩的钓鱼游戏盘。他喜欢把自己变成矿坑我当然管不着,可他眯着眼睛流着口水在叶耽手上磨来磨去我就非常的看不惯了!

我当场拎起叶耽的后衣领僵着声音说:"不要喝了,跟我回去。"他抬头看我,非常快乐的喊道:"郦,过来坐,我们一起喝,这是小李......""我管他是哪一国的鸟,我说了不许喝酒,回家去,不早了。"我的火气已经扬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特别容易发火,叶耽说我可能是更年期提前>_<。

那个什么小李看见叶耽垂下的嘴角立马站起来准备英雄救美,哼,老套的戏码,我没等他开口就一拳过去放他在地上躺着同时附送一个黑眼圈。一片夸张的惊叫声中叶耽拖起我就跑,把我塞进车里后才趾高气昂地说:"在这儿等我,我去收拾你的烂摊子。"姿态高得让我牙痒痒,狠狠地把他拉进怀里吻了个够,直到他进气少出气多的时候才放开,用拇指描绘着他的唇型,凉凉的说:"看你还敢不敢那样跟我讲话。"

他看着我,眼睛里全是好笑的神气:"郦,你今天怎么了?"眼里坏坏的光芒一闪,他抱着我的脖子继续说:"吃醋啦?哎呀,难得一见啊!恩~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这么在乎我呢。"他仰起头继续刚才的动作,我正待深入时他却逃开了,扒开我的衣领在我胸前乱咬一气,欲火瞬间蒸腾,他却邪笑着站起身闪到安全范围内说:"别以为你凶我就会怕你,咱俩谁怕谁还不一定呢,老实点等我回来。"没办法,我看我是被他吃得死死的了。
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豪情万丈的大男人,绝不会粘粘糊糊儿女情长,可最近我完美无缺的外表似乎崩塌了一块,内里的自私狭隘全都从那一角溢了出来。有男人打他的主意我会毫不顾及身份的出手教训,看到他用那种魅惑的笑容勾搭良家妇女我更是会化身喷火恐龙,可惜不能打女人,只好把五脏六腑全都烧焦。尤为可气的是他对我的愤怒似乎甘之如饴,开心地玩得不亦乐乎,在我快要被气得四脚朝天之前方才割地赔款用身体弥补,我在欲海里扑腾着想要上岸,可惜有心无力。我明白他的心意,知道这一切只是为了让我更爱他更在乎他,但,最近我真的觉得有些累了,太强烈的占有欲绝对有能力摧残人的心智,看我在公司里接二连三犯错误就知道了。
我的长年损友兼合伙人李斐莘在很短的时间里分析了有关我的各方面情报,加上我最近太过明显的不对劲,这个和我从穿开裆裤时期就一起胡作非为的家伙马上本着助人为乐以及有戏不看白不看的原则打电话让我请他到家里吃饭。我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他纯粹就是来探听小道消息是否属实的,坚拒不下,我只能垂着头答应了,还说我会亲自下厨给他做饭。这一举动自然让李斐莘的眼珠岌岌可危,他抓着我的肩膀说:"凌林,你没事吧?几天没见你怎么变成居家小男人了?"
我白了他一眼,冷冷的说:"爱来不来,把手拿开!"事实是我并不喜欢这种肢体接触,但过分了解我的李斐莘才不会管那么多,他最喜欢的游戏就是粘着我看着我头皮发麻。

果然,他下一个表情马上变得非常暧昧,色迷迷的说:"听说你家里住了个大美人阿,我说呢,女朋友在英国一待就是三年,还以为你有多坚贞呢,搞了半天也不过如此--美人长什么样?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吧!"

女朋友?我好像没提起过,没错,我是有一个女朋友,名叫官棠,目前正在在英国读phd,一个十分独立且坚强的女孩子,声称自己最大的理想就是穿着高跟鞋走遍大江南北,包括念青唐古拉山。容貌个性都出跳的她也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开始在某年月日狂热的追求我,并且充分利用自己的内外在条件顺利俘虏了我这只单纯的披着狼皮的羊,那个迅雷不及掩耳的过程令我如今想起来有些模糊。由于害怕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机,三年来她没有回国一次,疏淡的感觉几乎让我忘记了我还有这么一个挂着名的女朋友,而她,估计也早有新欢把我抛在脑后了。人生就是这样,在一起的时候可以赌咒盟誓说永远,可永远在哪里,永远的尽头又有什么在等着我们?可惜,往往在我们还没来得及期待的时候就已经跟永远告别了,所以那一头的风景,没有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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