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喜欢她么?"
"谁,诺静?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不是喜欢,总之不讨厌就成了。要跟她过一辈子的人总讨厌就会过不下去。再说,诺静也没有做什么让你讨厌的事吧,阿秋和你一样,一听她的名字就阴着脸。"
"......大哥,你真的不懂么?"阿珏小心的问,生怕一个不小心让二哥走上不归路。
"懂。你们的心我怎么会不懂,"他抬起眼,可以说是努力的抑起头,像所有要流下眼泪却又不想让它落下的人一样,大哥抬起眼睛,说,"......我怎么会不懂?你们--你和阿秋觉得诺静和我不合适,觉得那不是我的真心,我把自己交给一个不爱的人,会一辈子会不开心。--可你们不知道,我很开心。并不是因为诺静,诺静很好,好到轮不到我说她好的地步。我说开心,是因为有你们,有你和阿秋。你们让我觉得开心快乐,你说呢?--阿珏,你跟我的时间不长,所以我不放心你办案子,可对于阿秋我放心。我们从小就在一起,他的个性我最清楚不过--可......"
"可你永远也不能了解他。"阿珏淡言道,那种感觉很怪,像自己对青稞那小子,又恨又......爱!他吃惊自己会这么想,去看那个淡灰的身影,似乎自己的生命都系在那儿似的,那么阿秋一定也这么想,只是他不能快乐。
"我知道你过得不错,"大哥接着说,"你也快乐,而我也不错,也很快乐。但阿秋究竟是如何的,我不知道。我可觉得他从没有快乐过,他的眼睛总这么告诉我。每当他望着我,就像有话却不能说一样,他的眼睛--很美,那么温润淳厚,让我觉得温柔。可他的眼里从来没有爱与快乐--我不懂这是为什么!"
"怎会没有爱?"阿珏反驳道,"他的眼睛可以没有任何情感,却不能没有爱。"
"真的么?"桑舞岩深吸最后一口烟,沉沉的问,又仿佛不在等阿珏的回答,而是在等他自己的。
12
今天的梧桐别院很是热闹,因为这里来了个客人,一个深得祖母喜爱的客人--大哥桑舞岩的妻子,方诺静。
青稞头一回见她,觉得她很美,是的,用美这个字一点都不夸张。一张属于中国人内敛的美的面孔,温柔大方。
她对每个人都笑脸相迎,对青稞也很热情。但青稞觉得,除了祖母以外,那两个都不太喜欢她。可能说喜欢都会觉得牵强,大哥的眼睛从不看她,只有刚刚进门的时候将她介绍给青稞,微微冲她笑了一下,其它时候都投向窗外,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而阿珏更是表现的极为明显,只是向她点点头算是过去了。
她也不介意,很大方的向大家介绍自己,因为以前见过,所以她对其它人都没有对青稞来得热情。"......听说,你是刚加入的?"
"对,没多久。连一桩案子都没有接。"青稞如实回答,不喜欢也不讨厌她。
"哦,那你也算是新人了,我也是这个大家庭的新人。"她笑,阿珏不以为意的转过头,也不去理解她话中的含义。大哥更是离谱,两眼一直盯着窗外,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似的。
"......你叫左青稞?"她又问,祖母笑眯眯的看着她,确实喜欢她。"听舞岩说过的,他说你是个聪明小子。"
青稞也跟着笑,可觉得实在没话说,只好问。"二哥呢?二哥怎么不来?"
大哥适时的转过头回答,"去查案子了。"
"哦,"青稞漫不经心的说,"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他也一定很想见见大嫂吧?"
"大嫂?"阿珏轻哧一声,无意回答。
"......他本应该今天回来了,可不知怎么了,到现在连影子都没有,电话也没一个。"大哥黯然的说着,眼睛又回到窗外。这次青稞明白了,大哥在等二哥回来。他们兄弟的感情真好,二哥一时没回来,大哥就急成这个样子。
"......好啦,好啦!"祖母威严出声,呵斥说,"都怎么回事,小静难得来一次,你们也不知道热情招待一下!阿秋有事不能回来,这太正常了,舞岩你总坐在窗口干什么?这样等也等不回来,快来,小珏,青稞都过来,坐到奶奶身边来,让我好好看看你们。"
阿珏听话的跟过去和青稞坐在一起,大哥很是不愿的走过去,无所谓的坐在诺静身边,祖母满意的笑了。
"阿秋也真是,这么久了都不知来个电话。"祖母忘了自己一分钟前还在说他的不是,"就不知有人担心么?"
"祖母,二哥他有自己的分寸,他会很安全的。"
"会么?"
"会。"
"奶奶!"舞岩突然站起来说,"我想去找他,他出去了两个月一点消息都没有,临走都不告诉我,我觉得他很不安全!"
"怎么会?"稳稳地反问,"他是成年人了,干这一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会连安全不安全都分不清,如果不安全他会先歇手。现在不能回来必定是不能脱身,你不用这么担心。"
"可阿秋每次出去都会第一个告诉我,可这次他没有告诉我!他一定不安全!奶奶,你让我去找找看,如果......"
"这是什么话?不告诉你就不安全,没有这样的道理!"
"可奶奶......"
"岩,"诺静幽幽起身,拈拈裙角道。"阿秋会没事的,他一直都很稳重,虽然我见他的次数不多,可他身上一直都有令人安心的东西,所以我觉得他很安全,至少他安全才会不告诉你,对吗?"
大哥看看妻子,好像就全然定下心来。祖母乐呵呵的拉住诺静的手道,"还是你能管住这小子!儿大虽不由娘,可有你在我也放心了。"
阿珏在一旁也似很不安,青稞轻声问他,"怎么回事,二哥真会有事么?"
"会,虽不肯定,但我觉得有。我们所有人行动都会有一个准数,过了准数,就会回来。二哥的准数已经过了两天了,而且一通电话都没有。"
话音刚落,厅内的电话就响起来。
诺静笑语,"刚说呢,他就来电话了,一准是他的耳朵热了,忍不住才打来的。"
舞岩一个箭步冲过去,提起电话说,"......阿秋,你在哪儿?"
而后,那句"阿秋,你在哪儿?"就像凝在空气中似的,再无下文。大哥的脸色越来越差,直到挂掉电话,他已面无血色。他说:"白超说,阿秋在中东遇难了。"
"遇难了?"阿珏冲过去,一把抓住大哥的手问。"什么叫遇难了?"
"也许是弄错了呢!"诺静在一旁安慰道。
"你他妈的能闭嘴就闭,闭不上叫老子杀了你!"温钝的话没有一点杀伤力,诺静却安静的闭上嘴。
那眸子里曾如丝般的担忧之情转而全成了水滴,仿佛一转之间,那水滴就会旋然下落。"......遇难就是死了!"
"......不可能!"青稞和阿珏同时叫起来。
祖母好像没有理解遇难的意思,看着她的孩子们。
舞岩除了眼角的泪水,脸上再无表情,他说,"奶奶,请你让我去中东,是死是活,阿秋都要回来。"
祖母愣了愣,看着舞岩满面的泪水,她道。"......阿岩哪,你不能去。......小珏和青稞去,就算是青稞的第一次行动。找他回来!"
"奶奶!"
"奶奶,"舞岩好像早已知道她会这么说似的,凝着目光,盯着窗外那片梧桐树,淡不可闻的说。"奶奶,这次不能听你的。这不是任务,是阿秋的事,就不能算是任务,阿秋是死是活都要我带他回来。"
"奶奶不是不叫你去,可你现在的样子行吗?......要不然,叫青稞他们和你一起去,好有个照应--要带那孩子回来。"
"他不能留在中东,他是砻基的人。"他不可能死,舞岩淡淡的想着,他不可能死。那个人,完全是和自己系在一起的那个人,不可能没有经过他的允许就死。遇难两个字就能打发他么?不能。阿秋,中东等着我!
......
飞往中东的航班。
青稞望望左右两边的人,阿珏满脸尽是哀伤,盯住地面某一处发呆;舞岩一脸平静,好像只是去那个陌生的地方探访老朋友。
青稞决定先问舞岩。"大哥,你说二哥他会不会真的......"
"当然不会。"简洁的回答。舞岩转过头,还冲青稞笑了一下。"你二哥是什么人,他死过千百次,从没有真死过。--他说过,他的死活在我手里。那么,我没说让他死,他就死不了。"
"哦。"好像很有道理。再问阿珏,"那你说呢?"
"我想让他没有死。可白超是我们内线,他的消息不会错,我不会不相信事实。"阿珏说,强硬的口气仿佛变了个人。
"你闭嘴。"舞岩道,冷冷的。"闭嘴,侯荆珏。阿秋的事你要听我的,我说他没死,他就不会死。白超算什么,他的消息为什么不能有错?"
阿珏前倾身子,直直盯住舞岩,好像两眼能喷出火来。"现在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二哥能回来么?你现在说得好像很深情似的,可二哥已经不在了!"
舞岩"嗖"地挺起身子回视阿珏,随之而来的冷气让坐在中间的青稞不由冒出冷汗。舞岩慢悠悠的吐出话来,犹如将死之人的绝命之词。"我说过,他不会死,就不会。亓官秋的命是我给的,不是当年我救了他,他活不到现在。他说过,他的命是我的,就是我的。"
"可亓官秋死了!"阿珏仍是喊,幸好此时飞机上的人都在睡觉,无人加入这场战争中。"你现在不认命,二哥活着的时候你却总是伤害他!他......他......"
倒是青稞先问,"他怎么了?"
"他--亓官秋一直都那么爱大哥,他却装作不知道。现在好了,阿秋走了,他却跑出来说,他不让他走。"
"你说什么啊?"青稞也叫起来,"两个男人还谈什么爱不爱的!"
"就是两个男人又怎样!"阿珏跟他矫情起来,"两个男人就不能谈爱吗?你没听说这世上还有一种叫同性恋的生物吗?--你白痴啊,在这种时候还问这种问题!"
"哦,爱就爱嘛,冲我叫什么!有本事找那个人去!"
"大哥,"阿珏听不到那边的动静,又好像一下泄了气,有气无力的问。"大哥,你知道么,二哥--亓官秋一直爱着你,也许一直到死。"
"......我说过,他不会死。"舞岩将头扭向机窗外,"......我说的,一向都做的到。"
"你根本就是懦夫!根本不配二哥如此的深爱!他死了,都得不到一句应有的回应吗?"阿珏继续发飙,激动的想跳起来揍他。
"......阿珏......"等大哥再转过头时,青稞清楚的瞧见那人的眼中凝满了泪水,多得要溢出来。他仍是平静的说,"......阿珏,我和他现在这样不好么?我有我的家庭,他也有他的生活,这样做一辈子的好兄弟不好么?......我不想让他死啊,阿秋是个人,一个人就不能忘恩。奶奶给了他恩,他就不会忘。所以......"
"所以你他妈的因为祖母讨厌同性恋,就忽视二哥的感情!"阿珏终究忍不住怒吼出来,吵醒仍在睡梦中的人们,人们频频侧目,不明白三个男人在吵什么。
"......阿珏......请你闭嘴。"他小声的说,然后喃喃自语道,"......阿秋那样一个人,谁会......愿意让他死?......那样一个人......在你给予他一点好时,他会回报你许多......那样一个人......你微笑对他,他会还你终身的和气......那样一个人......只要你高兴,他会为你死......那样的一个人......抿起嘴,即使不说话,都会吸引别人的目光......好多次......好多次......我都在心里......告诉他,我说,阿秋,不要那样笑,不要那样对别人笑......那样一个人......时时刻刻都揪着你的心不放的一个人......你说......"
青稞听不下去了,因为大哥已泣不成声,一个杀手,一个男人,在飞往另一个国度的航班上泣不成声--如果阿珏此时再说大哥无情,那么他才是蠢货!"大哥,会好的。......也许白超的消息出了错呢!"
"......"大哥哽咽着,哭得像个孩子,他说。"......白超的消息不会错!......我知道,白超是我的人,我知道!......可我不愿相信......青稞,你有这种感觉吗?心好像被掏空了,空得连什么都装不下了,只有一个人在你心灵深处,却让你抓不住!你有吗?"
青稞哑言。阿珏也像看陌生一样看着痛苦的大哥--如果真如大哥所说,那二哥的情也算是......
"我有,我有。阿秋没有告诉我就一个人出去行动,不是第一次。还有一次是我和诺静结婚,我记得的。他苍白着脸,却笑着告诉我,祝我幸福!......怎么能幸福?......他若死了,我又怎会幸福?"
13
他若死了,我又怎会幸福?
桑舞岩哭得像个孩子,全然不顾自己是砻基的龙头老大,全然不顾自己是个有家的男人,在那一刻,他知道,他即将失去亓官秋。挖心的痛让他不能呼吸,阿秋......他的眉眼都深烙脑中,如何让他活下来?
中东(请看文的大人们原谅我,我根本就不知道中东是个什么地方,所以......以下有关中东的地方,都是我凭空捏造的。知道的请大人告知,不知的请大人们只当看着消遣。)
青稞一辈子都不会想到自己会到这样一个地方--沙漠,漠无边际的沙漠。飞机抵达中东机场--沙乌地阿拉伯。
下了飞机,眼前便是沙漠。舞岩苦笑着说:"这是中东,是阿秋自己选的地方。他--真想死在这儿吗?"
青稞和阿珏默契的不语,拎好行李朝机场客厅走,大哥跟在身后。招了辆出租车,好运的遇到一个会说英语的司机,将他们带去了预定的旅馆--麦亚地旅馆。
预好三间房间,舞岩和阿珏就开始着手寻找白超。青稞留在旅馆里等消息。
半天过去了,他们仍没有回来。到是前台的人告诉青稞有人找他。青稞告诉那人,他是客人,根本不会认识中东的人。可服务生一本正经的说:"那位先生说他找你--虽没有指定找你,可他说只要是来自中国,姓桑的先生带来的就行。"
"好吧,我跟你去。"青稞跟着那人走到一楼,远远望见一个黑发的男人站在会客厅等候。青稞也想过他是阿秋,但阿秋如果真没有死,想必第一个电话会打给大哥,于是这个念头打消。
"左先生,就是这位先生找你。"服务生领他走到那人身边,介绍完便问。"还有事吗?"
"没了,你走吧。"
黑发男人转过身,一张陌生的脸,可一眼就能瞧出是亚洲血统:方方正正的脸,干净的黄皮肤,一张不会给人留下太多印象的脸,可青稞还是给这张脸打了高分--因为是中国人。
"你好,"那人伸出手来,冲青稞笑,送上手掌。"我是白超。"
"原来是你,大哥和阿珏找了你很久。"青稞了然,也伸出手去握那手,冷冰冰的,不舒服。"左青稞。你怎么会来这里--找我?"
"联络他们,可他们的手机都没有什么信号,只好到这里来找你。祖母告诉我,你们一行三人。"他解释道。"大哥、三哥出去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