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平举到女子的眼前,就听见她诵了这么一句。
不同于北霜国的黄种人和东萃国的黑种人,女子的肤色是棕色的,她卷曲的褐发直达腰际,灰色的眼睛则含有神秘的光泽。
看来这次似乎会是个有趣的经历呢。
女子把我从埃和珞莩儿的坟墓中带了出来,移动了很长的距离,到了一个遍地黄沙红土的地区才停下。
从女子口中,我得知这是位处沙漠的西榈国。水源在这里非常的珍贵,而植物也很稀少,这个沙漠国虽然略嫌单调,却又与女子的身体发肤如此合衬。
对了,女子的名字是萨姞,和其他人不同,她会和我说话,告诉我相当多事情,虽然她不曾得到我的回应。我想这和萨姞的职业有关,身为魔法师的她习惯和人以外的东西对话,只可惜我们的灵感应无法起共鸣,所以这种沟通始终只能是单向的。
萨姞将我和指环分离,改镶在了额饰上。
从此,我就被戴在她的额头前观望这个国家。
萨姞是族人中首屈一指的魔法师,每天都有很多人排队等她占卜和指点迷津,而夜深了她还在研究魔法书籍和调制秘药,忙得不亦乐乎。
这样的日子并没维持多久,就忽然的变了。
因为萨姞爱上了一个叫柁碲的移民,她的心神完全摆在了他身上。
柁碲只是个平凡的男人,可是不懂为何萨姞却对他死心塌地和千依百顺。
刚开始时,柁碲对萨姞异常狂热,每次见面不是求欢就是接吻。偶尔我会感觉到萨姞只是想和柁碲说说话而已,可她还是按下了真正的念头任他予取予求。
恋爱令萨姞的身体成熟了,但她却变得患得患失,不复以前的充实。
尤其几个月后,柁碲的来访间隔得越来越长了。
"你怎么这么久也不来看我呵?"
双臂绕在柁碲的脖子上,萨姞媚声问。
"我也有我的事业的好不好。"
柁碲冷淡的回答让萨姞怔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笑颜:"是为了我们的将来打算,所以要趁现在多赚点钱吗?"
"。。。"
"柁碲,你今晚要吃什么呢?"
"随便。"
"那就做你最爱的辣烤猪好了。"
"辣烤猪不是我最爱的食物,我没告诉过你吗?"
萨姞的眉梢抽搐了一下,嗫嚅道:"是、是。。。呃。。。"
"弄条酱鱼来吧!"
"对、对不起,现在家里没有鱼,我,我马上出去买!"
无视匆匆出门的萨姞,柁碲兀自趴在羊毛毯上闭目养神。
萨姞赶了几小时的路才买到的鱼,柁碲吃没几口就停下了。
"不、不好吃吗?"
惶惑的,萨姞问。
"没胃口啦。"
"那我替你按摩舒解一下吧。。。"
"。。。"
"呢,柁碲,我们也有些时没温存了。。。"
连甜言蜜语也懒说,柁碲就直接把萨姞压在了垫子上。。。
一个星期来柁碲还是这副德性,萨姞终于忍不住和他摊牌了。
"柁碲,我是否做错了什么,为何你要如此对我?"
"我只是厌倦了。。。"
"厌倦了我吗?怎会这样。。。"
萨姞不敢相信的颤抖。
"也许你换个形像,就能重燃我的激情的。"
"换形像?"
"例如,以俏丽的短发出现在我面前如何?"
"我知道了。"z y bg
咬了咬牙,萨姞当场忍痛剪短了宝贝的长发。柁碲吹了声口哨,嘻笑着搂住了萨姞,忽略了她微震的身体。
"嘿,萨姞,我曾在外国看过金发的女人,她们的头发就如金丝一般迷人呢。你用魔法可以变得像她们一样吗?"
"可以的。。。"
"哗,还真的行哩!"
萨姞无语。
"萨姞啊,我认为你如果减少点肉的话会更好看呢~"
柁碲的一句话就让本已苗条的萨姞故意节食得更瘦。
"我很好奇如果你是白人的话看起来会是怎样的?"
于是乎,萨姞再次滥用魔法变换了自己的肤色。
半年来,柁碲愈发不像样了,他无止境的向萨姞提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奇怪要求,一下子要萨姞变得更娇小,另一周又想看唇边有痣的萨姞等等。每次萨姞总忍气吞声的兑现柁碲的要求,就为了用‘新鲜'的模样把他留在身边。
"星宝,你瞧瞧我这些时干了些什么?连我都快忘了自己真正的长相了。。。"
心力交瘁的萨姞站在全身镜前麻木的盯着自己,她的确和我初见她时彻底的改头换面过了---现在高且丰满的萨姞蓄着紫色的中长直发,拥有绿色的眼睛和黑色的肌肤。
"魔法并非万能的,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是魔法也实现不了的,例如我无法挽救逝去的爱情,而柁碲更不该要求我变回纯洁无瑕的处女!"
突然的,萨姞自嘲般的笑出声来,笑到弯下了腰,笑到泪流满脸。直至此刻我才懂,原来人可以同时痛彻心扉和恨入骨髓。
"我受够了!我要亲手结束这出荒谬绝伦的闹剧!"
以几不可闻的声量,萨姞念咒似的一再告诉自己。
"咦,你又变回从前的容貌了啊!"
"很庆幸你还记得。"
"因为这是我最喜欢的样子。"
"那你又何苦令我变来换去的。。。"
"我只是要看你可以为我做到什么程度罢了,没想到你还真的那么傻呀!哈哈~"
"但我的能力还是有限的,办不到你此次的要求。。。"
"没关系,我也玩够了,就放过可怜的你吧!"
"为了我们共进的最后晚餐,来干一杯吧。"
"哟,很棒的红酒哪!"
"是特别为你而备的。。。"
"呕。。。你、你这贱人竟、竟下毒?!"
"太失礼了,我哪有下毒,不过是倒酒时不慎滴落了一些你最爱的红色指甲油。。。"
"噗呃噗呃。。。"
"噢,也许是红酒和指甲油起了化学反应所以产生了剧毒,啊,我怎会如此大意呢。。。"
"。。。"
"柁碲,尽管我恨你,但我也爱你。。。我、我已经不知道该爱还是该恨,甚至搞不清自己是谁了。。。"
我被丢进了萨姞那没喝到一口的红酒中,透过朱红的液体哑然的看着她一下子踢着死去的柁碲咆哮,一下子又抱着他耳语。
然后,酒杯被掷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我则被慢慢加强的风沙掩埋,再也看不到失去理智的萨姞了。。。
*Symbol of Star Ruby: Damnation*
~32年前,真央国~
几十年后,一群流浪的吉普赛人找到了我,把我变卖到了一个小岛上。
当我还在适应从久旱不雨的沙漠到四面临海的岛国这种极端的转变时,就有人把我买走了。
这次我又被加工成不同的首饰,被镶在了一个纯白金打造的手环上。
我新的拥有者叫兹廉俄,是一个我在这百多年间都不曾看过的俊美少年。无论身处再多的人之中,兹廉俄总是出类拔萃的那个,因为他的头发犹如金丝编成的,眼睛像光辉流熠的蓝宝,皮肤白腻得似上好的精瓷,更别提完美的五官和颀长的身材了。
钟爱我的兹廉俄一直戴着我,所以我很快的就懂他不止样貌出色,其它方面也非常优秀。
兹廉俄是统治这叫真央国的岛国的富裕贵族之后,几乎一半的国土归于他家族名下。兹廉俄早于同级生从大学毕业,目前经营着一家成功的贸易公司。才华洋溢的兹廉俄兴趣广泛,加上其温文尔雅的性格,因此结交了很多和他相当的绅士淑女为友。虽然各有所忙,可是兹廉俄和父母及兄弟姐妹间的感情依然融洽。除了没有恋人,兹廉俄绝对称得上是十全十美的天之骄子。
兹廉俄至今仍未有恋人的原因并非因为挑剔,而是尚未有谁令他心动,这是每次有人向他告白和求爱时他婉拒对方的,千遍一律的言辞。由于兹廉俄还年轻,所以尽管大批的追求者都没被他看上,他的父母却从不担心,而相信有朝一日孩子总会和他的真命天女或天子相逢。
起初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那天发现了兹廉俄的秘密为止。
"俄廉兹。。。"
坐在镜子前的兹廉俄凝视着自己的身影呢喃,当我正感疑惑时,他又再度出声:"兹廉俄。。。"
以较低沉的语调叫本身名字的兹廉俄眼神仿佛也变得和平时不一样了,这令我诧异了起来。
"抱歉呢俄廉兹,最近没什么时间和你独处,希望你别介意。"
"我了解。。。"
兹廉俄举起了左手,轻轻的抚摸自己的右脸颊:"只要我的兹廉俄总惦记着我,我就心满意足而别无所求了。"
"哦,我的俄廉兹,我怎可能不无时无刻想念你呢?你一直都在我的心中和体内啊!"
兹廉俄的右手叠在了左手之上:"我非常庆幸共享我的生命并拥有我全部爱情的,是俄廉兹你。"
"兹廉俄,说出了我的心声的你果然知我莫若你,我也爱你呵~"
然后,兹廉俄低头凑向缠绕一处的双手,亲吻了右手手背。
如果我有口,现在可能已忍不住惊呼起来了,因为我面对着的,是多么奇诡的事情呀!
兹廉俄居然和另一个自己相爱?!
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当我还未从震慑中回复过来时,女佣送来了兹廉俄的夜宵,前一刻仍和兹廉俄情话绵绵的俄廉兹马上噤声了,等兹廉俄嘱咐了女佣一些杂务让她退下后才继续。
"嗯,是杏仁饼呢。"
"啊,这并非你喜欢的。"
兹廉俄看着镜子微笑了:"只要俄廉兹你喜欢就行了~"
接着兹廉俄慢条斯理的吃起杏仁饼来,不时还和俄廉兹聊上几句。
享用完夜宵,这‘两个'奇异的恋人又通过镜子含情脉脉的对起话来。
"俄廉兹,你写给我的诗还有续篇吗?我实在太期待了!"
"请你先演奏为我而编的乐曲吧,兹廉俄,好久没听到了呢。"
于是兹廉俄取出长笛吹了一段动听的旋律,等一曲已尽被俄廉兹赞美了一阵后,再坐在桌前写了起来,完成后兹廉俄也如预料中的赞颂了一番。
直到夜深,兹廉俄和俄廉兹才同时睡去,留下对于这现象百思不得其解的我苦思冥想。
几个月过去后,我终于掌握了兹廉俄之所以这么完美的关键,是因为他并不是‘一个'人。虽然还是不懂俄廉兹究竟是兹廉俄的另一个人格,莫明附身的外来灵魂抑或只是精神分裂的兹廉俄所产生的幻象,可是无可否认的是兹廉俄和俄廉兹是一体两面的存在,他们的喜恶不同但各有擅长,善加利用这点的他们结合彼此的优点,遂形成了多才多艺的个体。而只有兹廉俄和俄廉兹知道,他们是交替出现在别人面前以避过自己不喜欢的人事的,例如兹廉俄负责进行交际而俄廉兹则负责公司的运作;唯有在单独时,兹廉俄和俄廉兹才会毫无顾忌的把他们之间的细微差别流露出来。
本来兹廉俄和俄廉兹之间的关系虽不寻常,可是并没影响到兹廉俄的爱情以外的生活,所以跟着兹廉俄的我倒也过得很安稳。可是一个大雨的早晨,兹廉俄却出了车祸,因头部受伤而昏迷了几天。
那就是悲剧的起点。。。
"俄廉兹,你还好吗?"
醒转后的兹廉俄趁四下无人时首先就关心起恋人来,可是俄廉兹却不哼一声。又悲又急的兹廉俄想尽办法也无法得到回音,直哭得累极睡去为止才不得不搁下了尝试。
"兹廉俄,你没事吧?"
一小时后轮到俄廉兹睁开眼睛探询恋人的状况,午夜的单人病房中响荡的却始终只是没有答案的问话。心焦如焚的俄廉兹也如兹廉俄般努力的欲与恋人取得联络,最后累至昏倒才情非得以的罢休。
类似的情况持续了很久,兹廉俄和俄廉兹一直也无法再如过去那样的感觉对方,这使他们同时陷入了深层的痛苦中。遭受如此重大冲击的兹廉俄和俄廉兹已放弃了掩饰,也不在乎在别人面前呼唤失落的恋人了;而大家却以为,兹廉俄只是出现了头部受伤的暂时性后遗症而已。
看着一切发生的我无法不难过,因为兹廉俄和俄廉兹中的哪方都没消失,可是基于未知的原因,他们的意识总隔了一小时才分别取得主导权而不能同步沟通。就是这一小时的距离,令兹廉俄和俄廉兹受尽了这咫尺天涯的折磨。
"俄廉兹,是我害死了你,如果不是我在你开车时挑逗你的话就不会这样了。。。"
兹廉俄流着眼泪灌着烈酒,重复着一个星期以来重复了无数遍的独白。
"兹廉俄,若非我开车时不够专注,你也不会死了。。。"
说的和做的并无二致,俄廉兹与兹廉俄的心有灵犀使人断肠。
兹廉俄的亲友的哀伤和忧虑已无法传达给兹廉俄和俄廉兹了,因为他们失去的,可说是半边灵魂、整颗心,甚至是另一个自己这般最为重要而无可取代的存在。
"没有你我已经活不下去了。。。"
"请原谅我最后的任性。。。"
听到突然飞快交替出现的兹廉俄和俄廉兹说出这种话的我怵然心惊,我很想阻止他们,可是我又有何能力?就只能目睹他们其中不懂哪人把酒淋在身上然后引燃。
"俄廉兹,这、这。。。样,我、我们。。。就可重新。。。熔合了吧。。。"
"将我们烧、烧成分、分不出。。。你的还是。。。我的灰烬吧,兹廉俄。。。"
兹廉俄和俄廉兹迅速的被熊熊火焰包围,而我也感到了钻心的疼痛,这疼痛并非来自烈火的燎烤,而是如此完美的人的自绝。
他们并没如愿变成一把不分你我的飞灰,可是终究救不活了。
我则被兹廉俄的父母当作悼念儿子的遗物,深锁在抽屉里。。。
*Symbol of Star Ruby: Fate*
~现在,南晴国~
数十年过去后,兹廉俄的父母也去世了。想必是不愿睹物思人而黯然伤神,他们的孩子遂把他们遗留的珠宝首饰都转售了,这其中也包括了我在内。辗转间我来到了南晴国,一个遍地葱翠、平静的森林国。这里地大人稀,我在一间宝饰店待了几近半年,平均一天也没见上10人。然后有两个青年到来,我就被卖给了他们。
"泽偌,这宝石很适合你。"
"是呢,幸亏你想到可以把它另行镶嵌,不然就要错过了。谢谢你,箫壹。"
被唤作泽偌的人微笑说道。
名叫箫壹的人只是默然的回以一记凝视,但他们似乎已通过眼神进行了无声的交流。
无论朝夕泽偌都把我挂在胸前,所以我也迅速的加深了对他的了解。
蓄着一把栗色长发、面容清秀的泽偌是一名小提琴家,为了避免不慎刮伤琴身,他从不在手指和手腕处佩戴任何金属和宝石饰物。这也是为何当初箫壹在购买我之前,特别要求宝饰店将我改成串在项链上的坠子。他是因为看见泽偌对我的喜爱,却又由于我身在手环上而打算忍痛放弃才想出了这两全其美的折衷方法的吧。
由此可知箫壹对泽偌的用心,更别提平时对谁也非常严肃的他唯有与泽偌在一起时才会松懈下来,他们的感情是不言而喻的。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貌似大企业管理层精英的箫壹,其实是一个享誉全国的画家!
相处了一段日子后,我才明白箫壹虽然不擅和人打交道,可是藉着绘画,他得以把压抑的情绪抒发其中,将之当作独特的沟通手法。所以外表淡漠的箫壹所完成的作品出乎意料的都具有夺人心魄的热量,甚至带着狂嚣的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