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之极昼 北之极夜(下)————未必无瑕
未必无瑕  发于:2008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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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想遗忘,却忍不住回想......"
空荡荡的黑屋子里,凄凉的歌声如同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
他闭着眼睛唱,歌声时断时续,唱着唱着声音也低了......
"何祈竞......"
声音幽幽地回荡在礼堂中。
"毅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萧清竹出现在门口。
"外面太热闹了,那是你们的热闹,我不习惯......"除了黑暗中,我还有什么去处?
宫毅睁开眼睛,看着墙上斗大的寿字,金字在黑暗中黯淡了颜色。
"毅哥,如果不是他,就不行吗?也许以后会有更好的人呢!"
"别人再好,也不是他。"宫毅果然是那种撞破南墙不回头的人,"你就让我这么自生自灭吧。"
"......毅哥你知道吗,是何祈竞告诉我你在这儿的,他让我来劝你。"萧清竹说。
说这些有什么用?他自己为什么不来?他躲我......
"他始终是不明白,除了他我不需要任何人对我好。"
那你又为什么不明白--他对你已经比对其他人好很多了呢?毅哥,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我去找他。"萧清竹转身出去。
于是何祈竞来了。
可是到了这份上,他来了反而不如不来。
何祈竞往宫毅的身边一坐,不声不响。
萧清竹在外面包间里把音箱的声音调大。李云隆端着酒杯凑过去,"毅哥喝了不少,没事吧?"
"别管他了。"萧清竹看着几乎没被动过的一大桌子菜,"这种事别人帮不了。"
"倒也是。"李云隆端起一盘水果冷拼,"吃点儿吧,我看你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光照顾别人去了。这帮人光知道灌酒,咱们这一桌子菜算是白点了。毅哥最猛,灌了十多杯酒!"
"我吃不下去。毅哥喝了那么多?我才出去一会他就......"萧清竹瞟一眼屋子里倒着的几个醉鬼,"其他人呢?"
"回去了一些,剩下的都在走廊里叙旧呢。咱们班同学感情深,哭得......"不过毅哥倒是没有哭。也是,毅哥那么坚强的一个人,他有没有泪腺还是个谜呢,"哎,你说,毅哥现在呆的那个班的人能不能接受毅哥的......"
"谁知道。我还是提醒他收敛一下好了。"
萧清竹刚说出这句话,李云隆就竖起了耳朵,"我怎么听到了......"
奇怪的声音从黑屋子里传来。那声音象是野兽濒死的悲鸣。
李云隆走过去,萧清竹没能拦住他。
"你们都说我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可是你们都忘了,我不是活在以后,我是活在现在!以后的我活得多好都和现在的我没关系,就算将来我会遇到更好的人,但那个人不是你,我现在喜欢的人是你!我活在现在而非未来,你们不能拿一个空洞的未来来搪塞我,对我而言那和画饼充饥没什么分别!"黑洞洞的礼堂中,宫毅一面敲桌子一面哭诉。
李云隆傻傻地站在门口,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怎么也想不到毅哥会哭,那可是死要面子的毅哥啊!
此时此刻的宫毅就像是失去了壳的寄居蟹,平时藏在壳里的脆弱全都暴露出来。
李云隆听到的怪声就是宫毅的哭声。
"毅哥?"
宫毅没有理会李云隆的呼唤,兀自说着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你说我以后就不会心痛了,可是下一刻的我是否心痛与这一刻的我有什么相干?就算下一刻的我不再心痛,但是这一刻的我还是生不如死啊!"
何祈竞一边听一边抬起搭在宫毅肩头的手,向李云隆做了个手势,叫他不要打扰他们。
这样脆弱的宫毅,他一个人看见就够了。
"我一直以为我呆在你身边能令你开心,但是我反而让你伤心了。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我只会伤害你......所以我以为让别人来劝你会比较好。"
伤心?多么温柔的词语!
"我不需要你这样对我!"
我不要你找别人来替你安慰我,更不要你回避我,除了你我不需要任何人!怕我伤心所以不理我?真是高尚!
是我做错了吧,才会让你有这种想法,是我太苛刻,才会逼走你......
原来我一直在逼你......
可是我还能怎样呢?如果你一开始就没有给我任何希望,我又怎么会逼你?
"我撑不下去了,何祈竞,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我受够了!!!!"
宫毅低吼着,举起手边的烟灰缸。
别扔,别那么没教养!不要让他看笑话......
"别......"何祈竞抓住他的手腕。
黑暗中响起玻璃碎裂的声音!
然后是更脆的一声!
我并不是非摔东西不可,其实我最讨厌破坏东西......可是你的阻止让我发了疯!
啊,是了,你是正确的,的确,你一劝我,我就会比平时更加疯狂,所以为了保护我,你不对我做任何反应......还是我错了,哈哈哈,我们果然是有缘无份,你果然是聪明人......
不知是不是因为醉了,宫毅哭嚎得格外放肆。
"啊啊啊......"泪水泉涌而出,是岩浆一般的滚热......
何祈竞站到宫毅的身后,用自己那宽大的手掌遮住宫毅的眼睛,他的手掌比宫毅的眼泪还要烫人。
可是啊,那么热的手,居然会让宫毅觉得寒冷。
灯突然间亮了,原来是服务员听到声音,过来打扫房间。
被宫毅摔碎的不只是一个烟灰缸,还有一个玻璃杯。
服务员什么也没说,或许是看多了醉鬼的缘故,他对这种摔锅砸碗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们出去吧。"何祈竞拉起宫毅,想要扶他出去。宫毅摇摇头,自己站直了向外面走,居然没有跌到。
丢脸就丢到这里好了,我不要你帮忙。
他走到走廊,朦朦胧胧地看到女同学们站成两排,相对而泣。
是的,他们有理由哭泣,这一年以来的同学情谊岂是那么不值得悲痛的?
宫毅眼前一阵光影晃动,他竟虚脱似的靠着墙壁蹲了下去,再也站不起来!
何祈竞拽了他一把,他不肯起来。
他偷偷地用衣服擦干眼泪,又吸了吸鼻子,这才强撑着站好。
我是毅哥,不可以丢脸。
"到包间里躺一会儿吧,我先去问问咱们几点走。"何祈竞离开之后,宫毅立刻迈着正步,体面地走进房间。
"毅哥,你还好吧?"
"是的,没什么。"
微笑,微笑,微笑。
宫毅慢慢地坐到沙发上,优雅地躺了下去。
何祈竞进到屋子里,看到宫毅无声地躺在那里,像一具死尸似的。
白衣服上有几处酒渍,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臂因为酒精的威力而发红了,和那张清秀的脸一样透着血色。这样的宫毅,惹人心疼。
"是你吗?"宫毅睁开眼睛,看着何祈竞。酒劲儿终于上来了,他现在只觉得心里发虚,喘气很浮,整个人就像一头等死的大象,无力站起,"我是不是就这么死了?酒精中毒......"
"别胡说。"
没关系,死了倒干净。
宫毅笑得像一朵小纸花,就是那种插在花圈上的小花,"把你的手给我。"
握住何祈竞的手,宫毅合上眼睛,"我刚才说了很多失礼的话,其实,我想,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无聊,你不必介意。"
也不知何祈竞听清了没有。
"走了走了,我送萧清竹,你们几个男生一人送三个女生回家......"走廊里李云隆又在嚷嚷。
"回家吧。"
何祈竞把宫毅搀出房间。
"李云隆,这边就先交给你了,我先送你毅哥回家。"
听到何祈竞这么说,宫毅立刻睁开眼睛:"我不用你送,你去送贺雪。"
"不用你管。"
"你去送贺雪!她才是你最重要的人不是吗?你怎么这么笨,你送我,她怎么想?"我不要你为了我而和你心爱的人有隔阂,我不要欠你!
"你想那么多干什么?"何祈竞会听宫毅的疯话才有鬼,他硬是把宫毅半搂半推地送到楼下。
"何祈竞你给我回去,我一个人走,没关系,我就是死了也没什么,你回去送她!!!"
"我送你走。"
何祈竞把他推进一辆出租车里,自己也上了车。
"何祈竞你会后悔的。你今天没有送她你会后悔......"
"司机,到XXX小区......喂,几号楼?"
何祈竞根本就不把宫毅杞人忧天式的想法当一回事。
"1号楼。"宫毅丧气地回答。
车开到宫毅家的楼下,何祈竞给宫毅开车门,送他进楼,"你一个人能上楼吗?"
"我没事。"宫毅挺直了腰杆,却低下头,"何祈竞,今天,我失礼了,对不起。还有,谢谢。"
"没关系。注意休息。"
等听到宫毅走进家门的声音,何祈竞才叹了一口气,上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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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谁是真的离不开谁,人与人之间的羁绊是很容易被斩断的。


同学聚会时喝得再惨,也不能改变什么,宫毅还得上学,放学时还得跟文如他们一起回家。
宫毅第一个冲出教室,倚着正对楼梯口的那个窗台,静静地等待何祈竞与文如。
"宫毅,"齐晓云蹭到宫毅身边,"一起走啊?"
"你走吧,我等人。"宫毅只想快点把齐晓云打发走,他不想被齐晓云知道自己在等何祈竞。
"哦,那我陪你等。"齐晓云笑得多体贴似的。
上个礼拜也是这样,说是陪我一起等,结果等到何祈竞以后......他们两个聊起来了。哎,走了一个乔泽明,却还有一个更大的障碍......
这天当然也和之前一样,何祈竞与齐晓云相谈甚欢,而宫毅只得与文如一同走在前面。
文如大概是宫毅身边最后一个不亲近齐晓云的人。如果连文如都被齐晓云甜美的笑容征服了......
"我爱罗最帅了!""我比较喜欢卡卡西。"听着身后传来的讨论声,宫毅知道他们在谈火影忍者。尽管宫毅不是没看过这部漫画,可是他就是没法跟何祈竞聊起来。
没话可聊和聊不起来是两回事,后者比较令人懊恼。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宫毅的脚后跟突然被齐晓云踩中。这已经是一路上齐晓云第二次踩中他的脚了。
有心无心?
不怕对方有心,就怕自己多心。宫毅就是那种多心的人,"齐晓云,你那么恨我吗?"
"对不起,不要生气嘛!"齐晓云吐吐舌头,一眨眼,显得好惹人怜爱。
但是宫毅最讨厌的就是她的这个动作。
"你的存在,对我果然是一种伤害。"宫毅半开玩笑地说。
而那不是玩笑的另一半,是赤裸裸的真心话。
第二天,齐晓云没和他们一块走。
应该不是因为我的那句话吧?如果我的语言对她有那么大的影响力,那之前我对她说过的其他的话怎么没受到任何效果?宫毅,不要把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看得太高。
宫毅把自己的心放宽,试着去享受没有齐晓云的放学路。
可是,宫毅已经习惯了只和文如聊天,结果两个人等于是把何祈竞晾在一边。
何祈竞走了两步,问宫毅:"齐晓云呢?"
为什么要提到她?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的保姆!"
这一路两人再没有说话。
第二天也是如此。
齐晓云已经不在了,为什么他们的关系反而恶化?
第三天,何祈竞对宫毅说:"我们明天要上二晚,不和你一起走了。"
宫毅记得自己以前上二晚时可是把何祈竞送到山下再回来上课的。
但何祈竞不是他。
宫毅的心情差到极点,而何祈竞也缄默不语。文如便与宫毅谈有关Gay的事情,逗他说话。
何祈竞不爱听这个,自己蹦蹦跶跶地往前跑。他那么一跑,宫毅的火气就蹿了上来!
"你不愿意和我走你可以不等我!!!"
算什么?说是等我回家,却不和我说话,自己先溜,你倒是给同学们留下个我们关系好的假象,结果却......
没了齐晓云你就这么不开心吗?
何祈竞停下来,闷闷地等着宫毅。
至于吗?这么不情不愿,倒显得我不要脸了!何祈竞,不要让我觉得我在逼你......
宫毅算了吧算了吧,留不住的人何必去留?让他自由自在的不好吗?像这样束缚他又有什么意思?
"你不开心,因为齐晓云不在?何祈竞,你觉得是我逼走了她?好,我去求她回来,我走,我这样你就开心了吧?"
宫毅甩开大步,冲进人流之中。
谁也没料到,这竟是他们最后一次一起放学回家。
既然我在你身边会令你如此痛苦,我离开就是。
我说过:我喜欢你,这样的心情我不怕让任何人知道,如果这样的感情令你感到困扰,那我消失。
宫毅回家以后,没看到床头贴着的他和何祈竞拍的大头贴。想来是掉了,被母亲当垃圾扫走了吧?
那时何祈竞拉着他,"咱们一起照。"不容他拒绝。大头贴照出来以后又强塞到宫毅手中,"你收着吧。"宫毅收下了,顺手往自家的床头上一贴,也没留意何祈竞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这算不了什么,何祈竞的钱包里还有他和齐晓云合拍的大头贴呢。
我并不是特别的人。
正这样想着,母亲进来了,"你爸爸上午来电话,说是要从外地出差回来了。"
"嗯。"
"怎么,不开心?"母亲记得宫毅每次听到父亲要回家的消息都会蹦起来的,但是这次宫毅却把自己的脑袋埋在被子里不出来,"是何祈竞又惹你生气了?"
"没有,是我自讨没趣。"宫毅的声音透过被子穿出来,闷闷的,"我以为没了齐晓云,我就能与何祈竞好好相处,结果......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他,不开心。我也不开心。"
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可是我却觉得我们之间的障碍反而越来越多。
只要齐晓云在一天,我就一天没办法轻松。错不在她,是我太放不开。
"很多时候,并不是某些人不在,事情就会有所改变的。"
母亲留下这句话,做饭去了。
也许母亲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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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没有什么能毁了我们之间的一切了,因为那所谓的一切早在很久以前,就已被我自己亲手毁去。


体育课上,宫毅和齐晓云坐在宿舍楼前面的凉亭里聊天。
"我没办法接受我的新同桌。他太善良了。"宫毅抛着手中的矿泉水瓶,"我想让老师给我调座。"
和太善良的人坐在一起只会让宫毅透不过气。
"不如还是我们坐在一起吧?"宫毅接住瓶子,从瓶子后面看齐晓云甜美如常的笑颜。
"好!"齐晓云干脆地答应了,表情很高兴。
与宫毅不同,齐晓云凭着自己装乖的本事迅速和周围的人打成一片,她坐到哪里都没什么差别。
很难想象看上去这么随和的齐晓云会让那么多男生伤心。宫毅记得齐晓云曾经的朋友--石松就说过:"她明知道我喜欢XXX,却还是抱着好玩的心态与他交往了,结果没几天,她又对人家说:‘我厌倦了总有个男生跟在我身后。'把人家狠狠地甩了!XXX现在人不人鬼不鬼,她连句话也不跟人家说,真是最毒妇人心!""她说别人的死活与她没关系,她一直没拿我当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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