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变————泥娃娃
泥娃娃  发于:2008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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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头:"翼儿的婚期,定在下月初六,也就是十五天后。你......要乖一些,不要再出来......"
截断他的话,我笑:"免得象刚才吓到你那样,吓到别人,是不是?"
他呆住,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我躺回自己的床上,默默地想:哥哥十五天后要成亲了,我要有个嫂嫂了,以后会有很多小孩子陪我玩,以后一定会快乐,一定不会没有人理我......可是心为什么那么痛呢?为什么会那么的痛?
我藏进被子,把自己藏进梦里,在梦里躲进哥哥的怀里哭,不哭,醒着的时候是不能哭的,不哭......
十四天、十三天、十二天......哥哥没有来看我,倒是府里热闹多了,人来人往,张灯结彩,连给我送饭的东伯脸上漾漾的都是喜气。
还有三天,我懒懒地睁开眼,看见东伯在往桌子上放饭菜,照例该是三个菜一个汤,现在多了一倍,还多了一个壶一只杯子。
那是什么?
东伯好心地解释:"大少爷要大婚了,各房里主子奴才都加了菜,您这儿也不例外,这是酒,大少爷说您尝尝,二少爷都十四岁了,还没喝过酒呢。"
哥哥要送来的吗?他想起我了?久久没有波澜的心一下子激动起来,我跳下床,拿起那壶酒闻了一闻:真是很香啊!常常听哥哥说在战场上畅饮,他还教我:"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我真的想尝尝酒的滋味,这个是葡萄酒么?
东伯在一旁笑得慈祥,然后对我说:"二少爷,若您是女子,只怕在宫里也是独占鳌头,那可就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了!"竟是说不出的遗憾。
宫里?很遥远的地方,什么荣华富贵,再高贵的织锦能有哥哥的怀里暖吗?我笑着,倒了一杯酒,慢慢喝下,甜甜的、殷红的酒液,象极了鲜血,也迷离得象梦......

3
无穷无尽的梦魇,寂寞的童年,哥哥的笑容,书本与长剑的纠缠,一个紧接着一个的梦色彩斑斓,哥哥的脸渐渐模糊,离我越来越远。不能失去哥哥,失去了哥哥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我拼命伸手去抓,却再也抓不住他......
一个女子躺在床上,看不清她的脸,她的身体正在融化,雪白的身体与猩红的血色融成一片,那是谁?母亲吗?为什么你要丢下我......
眼前的一切还是看不清楚,却明明白白地感到有什么东西流进口里,甜甜的,不是酒,不是那只喝了几口就让我失去了知觉的酒。清晰记得在倒下去之前,听到的是东伯惊慌的叫声,现在我在哪里?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叫:"宝贝,醒醒,别睡了!"冰冷的手抚在我的胸口,让人心惊胆寒。

"走开!"下意识地叫出来--除了哥哥,我拒绝任何人身体上的接触,我信任的只有哥哥。可是那只手没有离开,我只好睁眼看看。面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那屋子布置华丽,不是我的屋子;人锦衣华服,不是哥哥。我惊慌地看着面前这个比哥哥年纪要大几岁的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要撑起来,却是软软地提不起力气。
他笑,拉起我把我箍进他怀里,一边解着我的衣服:"琉璃,你果然是人间的绝色。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对不对?你哥哥把你送给了我,他要大婚了,而且娶的是雪樱公主,她可是公主里面最美的一个。你现在是我的,乖乖听话好不好?"我没动,连手臂都抬不起怎么挣扎?任他抱着,我想起被我握在手中又捏死的小鸟,报应来得真快,我若象那小鸟一样反抗,他会不会就此捏死了我?对于我的安静,他十分高兴,动作越快,几下就撕扯了我所有的衣服,道:"很好,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他把我平放在床上,远远近近仔细端详了半晌,不住啧啧感叹:"不错,不错,就算是雪樱公主也不会比你漂亮,那江翼怎么舍得下你?"

我从震惊中醒来,身体裸露在空气中,耻辱象藤,瞬间爬满了整个心间,可是我想不起来该做什么。哥哥把我送了人,他为什么把我送给这个人?我是礼物么?能送的只有礼物,可我是个人,我是他最爱的弟弟,他那么的爱我!

头脑又开始混沌,一股异样的热流在身体里窜动,全身都跟着热起来,有什么想要找到出口冲出来。一声呻吟,发觉那样的声音是我发出来的,我觉得惊慌而恐惧。抬眼看到那人邪气的笑容,我突然明白他要做什么,他给我喝了什么,龙阳之好、断袖之癖是连史书中都有的!意识到现在的处境,我的世界再一次崩溃,哥哥,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抑制不住的呻吟溢出口,听得那人双眼泛红,逼近来双手在我身上游移,低下头不停地啃舐,满脸的笑容诡异而凶狠。凭着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我暗暗地咬破舌尖,鲜血入喉仍是那么甘美,疼痛也让我神志略有些清醒。我已经明白现在没有人来救我,能救我的只有自己。身体越来越软、越来越热,但内力还在,凝聚了残存的功力,我左手推出一掌,那人武功也是不错,竟然快到可以出手拦住--也许是我太慢。但我的右手已经抓住他肋下露出的破绽,正击在他胸口。他张口,鲜血顿时喷得我满脸,倒下去,他大叫:"来人,拦住他--"
间不容发,我拣起他抛在地上的长袍,披在身上冲出屋子。

才出门,一股劲力当胸口而来。眼前发晕,我已经无暇看清面前的是谁,但对面的气息已经告诉我对手在什么位置,不遗余力的发出两掌,暗暗地告诉自己:"他死了也不关我的事,就象那些小鸟,是我要他们死!"
袭出的两掌没有击中任何目标,用力过猛的身体空荡荡再无着力之处,我几乎扑在地上,一只手掌鬼使神差地抵住我的胸口,撑住我身体的同时也警告我:"再动就杀了你!"

怎么能不动?双掌收回交错再击,明知道他内力一吐我就会五脏碎裂而死,但我还是出了手。仰头看向天空,迷离的目光望过去是一片无深无浅的幽蓝,一条银色的河流横过那片平滑有如丝绸的蓝,闪闪烁烁仿佛是诱惑。哥哥说天上的星星是死去的人变成的,也许我死后会成那条河流中的一颗,也许可以看见死去的母亲,只是......再不会有哥哥......
意料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倒是踢出的左腿正中目标。借力飞身上了屋顶,我竭尽全力地飞奔,没有想要去的地方,只是狂奔,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前路是一片茫然?连哥哥都把我送了人,我还能到哪里?
风在耳边呼啸着,身后是人体快速前进时破空的声音,想也不用想是追兵来了。我跑着,在京城这些或华丽或委琐的屋顶上疯狂地向前奔,身后是不知几个的追兵。风掠过我已经发烫的面孔,是别样的清凉,体内却如火焚。

满城的灯火,每一家每一户的窗口都映出淡淡的橘黄,空气中弥散着饭菜的香气,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小孩子的笑声,无忧无虑。跑过一个院子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一个和我同样年纪的少年正倚在父亲的怀中念书:"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清朗的声音,甜蜜的表情,生生地撕裂我的心......
越来越恍惚的神志,越来越接近的低叱,我知道一切都过去了,哥哥的身影渐渐走远......他再也不会理我......生命里仅有的那个小小的院子,从此也不再属于我......
终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我从高高的屋顶滚落在花丛中,抬眼看到的是一对在凉亭中下棋的男子,面对着我的那个人笑容温暖,象极了哥哥,看见我的时候却是一脸惊愕。
吓到他了,我竟然是这么的不堪!看着被压在眼前的那朵血色的花一笑,我抬手运足功力击在自己胸口......
5
意识到危机就在眼前,可我无法躲避,从被哥哥送出来的那一天开始,我的命运就已经失去了控制。
但日子过得还算平静,名字叫芙蓉的女孩对我照顾周到,只是那位殇国的太子凌霄再也没有象那天一样抱过我,即使他看出我还是冷。每一次他来的时候,凌寞总是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看着我的目光是鄙夷和憎恨。
我不知道凌霄那澄澈如天空的目光中对我是什么感情,看起来象怜悯,也象是无奈。总是在出门之后,他对凌寞说:"寞,不要伤害他,等他好些了,我就让他走,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寞,你明白?"那时候凌寞会欢喜地搂住他的脖子,故意地让我听见:"皇兄我知道,我们是皇族,他是个什么东西呢?下贱!"
话虽如此说,但我知道凌寞不会放过我,因为我无意中已经触犯了什么属于他的东西。这件事在第十天的晚上被证实。
那天晚上被梦魇缠住,我出了一身的汗。清醒过来时发现双手已经被绑在了床栏上,面前是凌寞放大的狞恶的脸。
无力挣扎,我默默地看着他,只是觉得冷。
一个重重的耳光打下来,口里立刻见了血腥,但我已经不再虚弱到晕去,还是默默地看着他,他扯着我的头发把我拉近他。双臂反扭、头皮撕痛,但我还是不想说话,只是闭上了眼。
凌寞冷冷道:"下贱的东西,敢到这里来勾引我皇兄,胆子不小啊你!有他护着你我就没法子了是不是?说实话,你这张脸还真是不一般的媚,味道想必也是不一般的好!你放心,从此跟了我去,我会天天让你欲仙欲死!"不由分说已是唇舌相缠。
我头一晕,所有的记忆同时涌入,那样疼痛屈辱的姿势被他强吻,我却无法抗拒。一股腥甜从喉咙深处涌出来,也涌进他口里。他呛咳着松开我,咳够了就又是劈头盖脸的乱打,狠狠地骂:"你装什么贞洁?早就被我皇兄抱过了,你还当自己有多么干净!那天你光着身子摔下来,抱着我皇兄求欢,那下贱样子谁看了都恶心,比窑子里的小官都不如,你当你自己什么......"
"寞!"清亮的声音、不带烟尘的语气,出现在门口的凌霄披着一袭淡淡的白衣,月光下衣袂飘飞,恍如从天而降。那一刻,他在天上,高洁无比、纯洁若莲;而我,只是浊泥。
凌寞顿住,咬了咬下唇转身跑出去,看着我还是鄙夷地将嘴撇了一撇。
我知道我现在赤身裸体、狼狈不堪,可是双手被绑住动弹不得,只能紧紧闭上了眼睛--如果我看不见他们,他们也就看不见我吧?
那天我中了媚药,虽然在最后关头给了自己一掌,但想来也没多大力气。原来梦中的一切都不是梦,原来那个叫凌霄的人已经抱过了我,我已经不是哥哥那个干干净净的琉璃!我竟然还抱着他求欢,"下贱"两个字当真是贴切!这么多天我竟然没有想起问那媚药是怎么解的,其实我应该知道答案。我自动回避了的那个答案,现在不可挽回、不容逃避地到了面前,我只能一声不出地闭紧了眼。怪不得凌霄看我的目光是怜悯,怪不得他不再碰我,原来我只是个可怜的......娈童......
温暖的被子遮在我身上,一只温暖干燥的手解开绑住我的绳子,然后,凌霄又把我搂进怀里,温柔地说:"璃儿,不要怕,没有关系,我没有碰过你,真的。那一天,你中了媚药,我把你放进冷水里浸了整整三个时辰,所以你才受了寒,明白了吗?你不是个下贱的孩子,你只是不幸,但是你有武功,凭你自己,会有个干净的天空让你飞的,璃儿,你信我么?"
我还是闭着眼睛不动。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他,毕竟我不清楚被人抱过是什么感觉,我受了寒是真的,他也没有骗我的必要。我只是贪恋他怀中的温暖,那种本以为再也找不回的温暖他又给了我,即使是梦,我也不愿意醒来。
但是,下一刻,他说:"璃儿,你走吧,我们要回国了,我不能让你留在我身边,我......保护不了你。你也不要回家了,自己找个地方,把伤养好。这世上,有个地方叫江湖,应该能容得下你,你就去吧。希望我们能有机会再见面,希望再见的时候你快乐。璃儿,我想,我是喜欢你的,你象我那个最乖、最可爱的弟弟,他叫凌宇--他已经死了......我保护不了宇,也同样保护不了你。"
他紧紧地拥抱着我,他吻我的额头。我隐约觉得那个抱着我的人是哥哥,他怀里那么的暖,他那么爱我,他是这世上唯一爱我、唯一给我温暖的人。可是,他低低地在我耳边叫了一个字:"宇--"语气温柔、深情无比。
心一痛,我清醒过来推开了了他,他不是我的哥哥,而我,也不是他的宇。我们只不过借着彼此欺骗自己。
他笑了一笑,清淡的笑容若有若无。只是扶我起来,慢慢地、亲手帮我穿上衣服,把一个小小的包裹交给我:"璃儿,再见。"
我转身离开,并不留恋。这些天的一切告诉我,这世上没有永恒。连说过要保护我一世的亲爱的哥哥都可以背叛我、出卖我,何况是一个陌生人?他只是个好心人,拣到我就象拣到一只受伤的鸟,护理好了就可以放生了,我还能要求些什么?他是他,高贵的皇族、未来的皇帝;我是我,一个没有人要的"妖精",最大的用处也就是做一个"礼物",我们的生命完全是两个轨迹,没有可能交汇,我离开......
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身前是黑暗,身后同样是黑暗,黑暗中隐约有几盏灯闪烁着,可那没有一盏是为我亮起来的。远处高楼上传来渺茫的歌声,在这空寂的黑夜里凄凉而寂寥。
信步走着,不知不觉地又到了公府外,从这面墙跃进去就是我住的院子。哥哥已经大婚了十几天,但火红的灯笼、火红的绸花依旧在风中轻轻飘荡,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烟花的气息。风在树梢掠过,呼啸的声音仿佛在说:"不要回来、不要回来,......"
我不回来,我只是看看,只是看看......
熟悉的院落,熟悉的屋子,桌椅、被褥触手所及已经积了薄薄的尘,哥哥送我的那柄镶嵌了琉璃的剑还在桌子上放着,动也没有动过,我轻轻地拿起来。月光下,那血色的琉璃闪烁着妖异的红光,象一滴血色的泪。
看着,不经意的脸上已经是湿漉漉地难过。我擦去,不哭,不可以哭的。
哥哥的新房中有两个人的呼吸,绵细悠长,是哥哥和我的新嫂嫂,他们已经成亲十几天,他们会有许多小孩子,他们不会再想起我,他们的小孩不会被关进那个小院。我不哭......
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身后突然传来异常的气息。猛地回头,四名高大的汉子渐渐围拢,狞笑着逼近我。
后背靠墙,我呆呆地看着他们。
其中一人道:"美人儿,乖乖地别动,你不逃就少吃些苦头。若逃,可怪不得我们。"又一人道:"想不到这世上真有比太子殿下还漂亮的美人儿,怪不得六殿下那么急!""哈哈,合该咱们兄弟享福啊......"
是凌寞派来的人!我忍不住笑了,他还是不肯放过我,即使我离开,也还是同样的结果。仰望着墨蓝的天空,我发誓:我今天承受的一切,我要加倍还给造成这一切的人。无论是哥哥,还是凌寞!我发誓!

6
身体没有恢复,内腑隐隐做痛,不能力敌。
我故做畏缩地慢慢移进墙角,把身体藏在阴影里,左手握住剑鞘、右手攥紧剑柄--幸好这柄剑还在手里。最后望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两人的身形,我闭上了眼睛。
我在阴影里,他们没有看到我的动作和姿势。依旧不堪地调笑,污言秽语尽是说的我,我只做听不见。
五步、四步、三步......心中数着步数。在这样的位置下,他们只能有两个人同时向我出手,我要在一招之内要了前面这两个人的命才有胜算!两步、一步!我双手一分,剑与鞘同时袭出,意料之中的两声惨号,腥气扑鼻的温热液体如雨喷了我一头一脸。
双手一抖飞身上了身后的墙头,我睁开眼睛。脚下是两具仍在不断抽搐的尸体,瞪大的眼睛是恐惧和惊愕,胸口的血洞中鲜血汩汩而出,仿佛喷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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