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眼还眼,秋杀了凤鸣,龙吟自然也要让秋尝尝失去所爱之人的滋味。"青恨恨
地补充到,美丽的蓝眼睛里露出恶毒的复仇火焰。不知为什么,修顿打了个寒噤,
从前一任他掌玩的青,什么时候,变得深沉可怕起来,修顿顿生警惕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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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如坐针毡,他已经恨不得将落凤城翻了个个儿,仍旧不见宁的踪影。不祥的感觉
笼罩着秋。那晚回到房里,天光大亮,宁已经不在房中。战了一晚,秋十分疲惫,
只道宁已出门给军士看伤,也没在意。小睡了一会儿,便出门巡视战况。结果一天
也没碰见宁。到了晚上,宁仍旧没有回来,秋才慌了起来。
宁没有不告而别的恶习,何况所有东西都还在。屋子里甚至没有打斗挣扎过的痕迹,
问起营中的兵士,也都说没见到宁医生。宁,就好像一个气泡一样,蒸发在空气中。
没有宁的消息的每一秒钟过去,不安感就成倍的膨胀,连着两日不曾合眼,加上战
局的紧迫,使得秋看起来有些憔悴。冥从城头下来,走进中堂,看见支着前臂失神
的秋,倒了杯水递到秋面前。秋的嘴唇乾裂,显然连水也没心思喝。
"你该去睡会儿,有消息我自会叫你,死撑着也没用。"冥劝道。
秋收回心神,见是冥,笑了笑,虽然笑容有些苍白。"反正也睡不着。"
冥叹了口气,还待劝下去,一个兵士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王爷。"他没头没脑地闯进来,看到屋里的两位上司,突然又觉得失礼,忙先行
了礼。
"快说。"秋疾声道。
"哥萨尔军架起高台,上面绑的人仿佛是宁医生的模样。"隐隐也知道宁医生的关
系与王爷的关系不匪,眼见秋越来越黑的脸色,通报的小兵也不禁有些害心虚起来。
秋霍然起身,轻风一过,已没了踪影。冥连忙跟了出去,他此时担心的不仅是宁的
安危,更怕万一宁有何不测,秋的反应不可预料。
百丈高台,十字的木桩上,绑着一人,长发垂下来,但无论身行衣着,都依稀是宁
的模样。城上一众士兵屏住呼吸,紧张地研究着主帅的反应,只见秋眺视城外的悬
尸良久,嘴唇紧抿,一言不发。众人暗暗料定之后必定有一场血战,只偷偷盼望秋
莫要因为感情用事而做出错误决定才识。
冥沉不住气,叫了声:"秋。。。"
秋回过头,冷笑一声,道:"不过是想蛊惑军心而以,未必就是宁了,传令下去,
加紧看守城门,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战。继续全力寻找宁玉书的踪迹。"
秋转身下了城。众人面面相觑,心想秋定然还不肯接受事实,但也同时松了口气。
秋才至城下,士兵来报,说哥萨尔有使者传话。
来者进得城来,黑发紫眸,正是多日前凌风所救的少年,报上姓名来,却自称龙吟。
轩一旁奇道:"你就是龙吟?凌大哥还好心救了你。原来你是奸细!"
龙吟冷笑:"哼,凌风自愿救我,我可没求他。我不杀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他
自持功夫高强,才敢如此有恃无恐,肯受命单独来见秋,正是要亲眼看看秋痛苦的
表情。
龙吟自怀中掏出一个锦袋递上,秋犹豫了一下,锦袋中倒出零零碎碎一些饰物,均
是宁所属之物,最显眼的却是一枚玉佩,正是秋赠与宁的定情之物。秋只觉心头被
人捅了一刀,先前的不安焦躁中所带的希望象渗入黄沙中的血,一下子漏个精光。
他知道宁十分爱惜他所赠之物,绝不会轻易离身,此时定然凶多吉少。他心里虽乱,
脸上犹自不动声色,只是明知故问,缓缓地道:"很新鲜的礼物,你家将军有何见
教?"
"修顿大人传话,倘若要为你的情人报仇,三日后战场上决一生死。"龙吟话一带
到,便全然戒备,只见秋慢慢地走近他。
龙吟只感觉身上仿佛压了千钧之力,他知道这是高手身上所释放的压力。他痴迷武
术,此时对方造成的压力越大,越是兴奋,何况他猜测秋此时心神已乱,更是不惧,
嘴边露出一丝冷笑,定在当地,不肯示弱,只是凝神备战。
秋走得极为缓慢,走至近前,停下来,缓缓地问:"是你下的手?"
龙吟点头:"正是。"
秋厉声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告诉你家将军,将尸体送还。"
龙吟冷笑:"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家将军说了,你一日不出城会战,你的
情人就一日吊在城外。你若想让尸体就这样臭掉,不妨缩在城中做乌龟。"
却听秋哈哈大笑起来,先前如飓风形成前所凝聚的压力般的紧迫感一瞬间消失的不
留缕痕迹。龙吟有些惊慌起来,冷汗涔涔而下,感觉不到杀气,便无法防备对方何
时出手。
时间一分分过去,龙吟感到有些疲惫,聚精会神地戒备十分损耗精力,但他知道他
不能放松。他甚至不确定秋是否会出手,毕竟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他很有可能是
在自己吓自己罢了。但是一个连青王爷那样心思细密的人都猜不透的家伙,龙吟不
能忽视秋出手的可能性。
现在龙吟开始考虑是否要主动出手,但如果那样不成功的话,对方有足够的借口群
起攻之,到时他将会难以全身而退。毕竟不是江湖上的比武,两国间的争战从不徇
规蹈矩。
龙吟慢慢开始有些后悔出言激怒秋,甚至后悔答应出任这次传话的使者。当初所有
人都对这件事避而不及,这个任务无疑有很大的可能会是一个有去无回的任务。当
修顿点到他的名字出任这次使节时,青王爷极力反对,但是他答应了,他太想见到
的秋痛苦扭曲的面孔。可是现在他什么也没看到,若非对方城府太深,便是宁玉书
或许只是个男宠,无足轻重。不管怎样,秋的反应,实在是很不令人满意。
秋还在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甚至弯下了腰。明明没什么好笑的事情,
笑了这么久,现场的气氛变得怪异起来。但周围的人只是站在那里,冷眼看着,连
平日性急的轩都没有出声。秋的姿势,处处都是空门,反而无处下手。
龙吟终于受不了了,他抹了一把汗,大声叫道:"你笑够了没有?"
就在此时,秋的笑声突然停止,右脚向前进了半步,近身抱住龙吟的身体,右手出
拳,倒钩而上,在腰眼上狠狠地一下。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龙吟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瞳孔,他在意识到要格架时已经来不及
了,感觉到自己内脏被击碎,一口腥甜,自口中狂喷出来。秋一松手,龙吟脚下一
软,瘫倒在地上。
秋看也不看龙吟一眼,命道:"拖下去。"
又道:"城门紧守,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战,否则军法处置。"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大堂。
轩惊呆了,他此时现在才知道秋的功夫有多么可怕。他见识过龙吟的功夫,而秋只
用了一招。
只听冥叹道:"我曾听说北方有人‘半步崩拳打天下',却一直不懂那么简单的招
式如何可以致敌,这一拳出去,对方如何不躲,今日才算见识了。"
其实秋这半步崩拳,说起来是一步半,只是速度太快,众人不得见。其中精要,自
然是仗着拳重,抱住对方近战,即使挨对方一两下,自己只要一拳下去,对方已经
倒下,再也无法还击。此理说起来简单,但练到秋的这功夫上也可算是惊世骇俗了。
何况他先前大笑,让对方全神戒备,徒耗精力,待得时间一长,对方疲惫,才趁机
出手,已不是单纯的武力较量了。
冥跟着秋出了大堂,却见秋命兵士备马,冥与秋素来相知,此时见秋越是表现得正
常无恙,他心中越惊,他一把拉住秋,问:"你要去哪里?"
秋回答"我去接宁回来。"如此措词,显然已不似最初一般抗拒事实。
冥大惊失色,慌忙道:"你疯了,对方本就在等你送上门去。你去了,岂非中计?
我知道你心中难过,可也要为手下兵士想想。"
秋冷笑:"我一个人去,与手下兵士何干?"
冥冷汗都吓出来了,一把抱住秋的腰,也不管看起来有多奇怪,"那就更不行了。
秋,冷静一些。"
秋将冥手拨开,冷冷地道:"让开。再去通知全城将士守紧城门,不管我发生什么
事,都不许出战。"
冥急得无计可施,他只怕秋伤心过度,恨不得随宁去了,秋脾性自小极端,这么做
也不是不可能,却见秋目光冰冷,仿佛已不认得自己这个自小的朋友,再不让开,
便要不顾一切对自己出手,当下心一横,道:"我跟你一起去。"
秋立起食指做了一个定住的手势,表示拒绝。
冥待要再跟上,秋厉声道:"不,我要你留下守城。莫要跟来,冥,否则我们的交
情到此为止。"
冥定在那里,秋飞身上马,出城而去,城门在他身后吱呀呀地关起。
冥飞身爬上城头,见秋放马朝敌人队伍而去,不由地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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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秋一路出得城来,纵马狂奔,脑子里昏昏沉沉,一片混沌,一心一意只有一个念
头就是:"宁,我要见宁。是死是活,终要守着他再不分开了才是。"
他平日看似漫不经心,实在是因为万事胸有成足,此时遇到无法挽回的情况,越是
无法看开。痴痴呆呆的纵马朝敌营径自去了,再不管对方千人万马,又是大白天处
于完全警戒状态。只道宁在对方营中,若不能接回来,便一起和他去了好了。 他自
小给师傅虐待,又因逃叛出师门招到各派追杀,但因为生性倔强,再顽逆的情况,
也从未丧失求生之意,此时听到宁的恶耗,却是万念俱灰,仿佛觉得自己在这世上
再无留恋之人之事,内心之处又似回到昔日被母亲抛弃之时,孤单单的一个人。
午后的白昼,阳光刺眼得人睁不开眼,虽才是五月多的天气,已经闷热的让人透不
过气,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一丝风也无。 秋大喝一声,冲入敌群,四周敌兵如蜂
蚁一般涌来。
冥站在城头,只见城前尘土四起,宛如黄云铺地涌起,鼓角之声不绝,一队队哥萨
尔军已将秋围在中心。冥心头叫坏,秋此番出城,他虽已可预想秋会做出什么危险
举动,但实在没料到竟然如同自杀一样直接杀进对方大营,若非对方也不曾料到,
第一轮挡在前方的弓箭手只怕已经送了秋的性命。
其实吃惊的又何止是冥,就连站在悬吊着宁尸体上的高台上的青,对秋便如此鲁鲁
莽莽地闯进送死也实敢意料。他另有用秋之处,自不希望秋就这么没了命,当下下
令要生擒。
秋一路杀将进去,长刀横劈直砍,他招式精巧,往往一刀毙命,再不用第二刀,绕
是如此,对方人马层层叠叠,长矛林立,要冲到台前也是几乎不可能,不多时战袍
完全浸湿,也不知是血还是汗。
冥在墙头看得心惊肉跳,他不敢违背秋的命令,擅自出兵,但如果就此眼睁睁看着
秋送命,更是无论如和做不到。当年秋浑身是血倒在他怀里的情景仍历历再目,当
年他曾发誓再不让这等事情在发生一遍,今日一切恍若重演,当下再也无法忍受,
吩咐手下将守城之责交付轩,也不等轩上岗,便匆匆纵马出城加入秋,说什么也要
将他劝回才是。
这厢冥冲入人群,招呼秋跟他撤离,但秋杀红了眼,一心只想将宁抢回,哪里听得
进去,二人被围困在人群中,本就凶险无比,此时冥还要费心招呼秋,更是苦不堪
言。
青思道:"秋那小子自小生性激烈,只怕抢不回尸体绝不罢休,他这样下去早晚耗
尽精力,我纵然是有心放他一马只怕也没用。他性命如何不甘我事,但却要毁了我
的苦心计划,必须断了他继续呆在这里的意念才识。"
想到这里,他冷笑一声,传命士兵点火烧尸。秋在台下见火起,心头愈急,直冲几
次都被重兵又逼了回来。只见台上黑烟升起,空气由于温度的差异将火后的景像折
射的近乎虚渺。连最后一面的机会也被否决,秋但觉所有知觉随着窜升的火苗一丝
丝被吞噬,终于化烟作灰。一时间失神,全然忘记了反抗。
哥萨尔兵见有机可乘,抡刀砍来,冥眼见秋仍浑浑噩噩,毫无挡架之意,急忙抽身
替他格挡。 他替秋挡了这一刀,再无余力护住自己,被对方一枪刺入,正中小腿。
冥大叫一声,反手将刺中他之人劈于马下。他此时越发着急,大叫:"秋,秋。"
秋只是茫然不觉。
冥无奈何,只得将秋的马缰连住自己的,一手抵挡,他二人陷在敌群中,本就情势
恶劣,现在他一人得为两人而战,更是不支,不时腿上已又中了一刀。
轩站在墙头,心焦如麻。他知道对方将宁的尸体挂在城外,意在诱秋出战,此时若
领部队出战,极可能就中了埋伏。他首次独挡一面,知道自己绝不可义气用事。倘
若擅自出兵,救不回人还在算小事,倘若连城一并失了,罪过就大了。他这些日子
来在军中磨炼,成熟不少,若是在几月前,只怕已经不顾后果,冲出去救冥了。此
时他不出兵也不是,出兵也不是,当真是一筹莫展。偏偏秋此时失心了一般得不知
反击,真是火上交油。恨不得飞身过去,敲碎秋的脑壳才好。
他心念一动,心道,是了,我怎么不叫醒他。遂传令下去。只听落凤城头士兵齐声
大喊:"叶知秋,你死不足惜,难道要冥和你一起送命。宁玉书的仇,你是不是不
准备报了?"如此重复,声音整齐,质问的语气远远的也听得清清楚楚。
秋原本木木然,一心随宁去了,此时闻得此言,如同当头棒喝,复仇之意顿生,心
道:"我若就此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仇人。若说起来,皆是因哥萨人企图染指紫陵
而起。龙吟杀宁原是为了报复我杀了凤鸣,但若非有此战事,我又何至于与他结仇?"
他生性偏激,此时死意既去,竟然开始牵怒于哥萨尔全族人。
秋既然不再执意寻死,便专心应战,见得冥身上血迹斑驳,一身黄袍解血迹斑驳,
大腿之处,已被血染头,勉强支持着,不禁内疚之情顿生,心道轩说得不错,他自
己寻死也就罢了,倘若连累朋友,当真是罪不可赎。
冥血流不止,但觉体力逐渐流失,眼见对方举枪刺来,举刀相抵,虽然勉强格开,
只觉虎口一麻,再也把握不住,长刀飞出,咣铛落在地上。对方一刺不中,再抢攻
上前。冥手上没了兵器,只得向旁一缩,那人一枪刺中马背。马惊抬身,冥躲闪之
机,本就处于不稳定状态,立时被甩了出去。好在他身行灵敏,落地就势一滚,却
被哥萨尔兵团团围了上来。
他腿上负伤,此时落马没了武器,心头一冷,几乎放弃希望。只听周围的士兵惨叫
出声,却是秋的杰作。抬头见秋,见他长臂一伸,冥握住他的手,借劲上马,眼中
一热,几乎要流下泪来。
二人同坐一骑,奋力外冲,刀锋掌风扫及之处,矛断戟折、死伤枕藉,但对方恃着
人多,真是毫不退却。眼见四下里敌军蜂聚蚁集,秋冥二人除 了舍命苦战,再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