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了你的,你是不是答应了什么条件?"凌羽葛地一惊,抓着明依的肩膀大声问。
明依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你还会回去的对不对?小依你快点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依!"凌羽拼命摇着明依的肩膀,因为心急而激动得脸通红。
"什么也没有。"明依镇定地推掉他的手,"事情已经过去了。"
"我不信。"凌羽摇头,"我绝对不信!"
"心心!"明依大喊纪蕴心,"心心!我们走吧!"
"小依!"
明依轻巧地避开了凌羽的手,他朝蕴心站着的方向小跑几步,转头对凌羽道:"再见了,若希!"
"明依!"凌羽正欲追去,却被人拉住了手臂。
凌羽回头,诧然道:"肖寒?!"
肖寒点头,笑应,"是我。"
"你怎么......"凌羽瞪眼,"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想吓死我啊?"
肖寒耸耸肩,放开了抓着凌羽的手。
"你拉我干什么?小依他......"凌羽咬唇,喃喃道:"小依他好不容易才回来,你这样拉着我,以后就再也找不回小依了!"
"说什么呢!"肖寒凑近他,"只穿了拖鞋就跑出来,你不冻脚啊?"
"不关你事!"狠狠甩下这句话,凌羽愤然离开。
肖寒微微一笑,走到铁门外看到远外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渐渐模糊,他的眼神黯淡,胸口似有一股闷气堵着发泄不出,如哥的事,辛月的事,明依的事,还有李若希的事,为什么他们每个人都有着那么深重的秘密?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他是站在这秘密之外,他窥视不到,而他也不想窥视。
端木家的重担都压在了如哥身上,他能为他做些什么?他又能为他分担什么?辛月为了如哥忍受了多少的痛苦,他以为他知道,可是他却为了明依深深伤害了辛月,他不明白这种爱有多深痛,但他却能感受得到不被爱的撕心裂肺。
是的,他能感受得到,同样的因为明依,端木宵寒,痛得忘了眼泪......
"不回去吗?"蕴心问。
明依看向窗外,"这里的冬天很少下雪,我还为今年这么冷一定会下呢!"
"依依。"蕴心握着方向盘,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道:"不要再回避了,我要听实话。"
"呵呵......"明依把手掌贴到车窗上,对着玻璃呵了一口气。
"回去了就没自由了嘛!"
"那你大哥、四哥、五姐和笑语怎么办?还有大老爷他们都很担......"
"我不要回去!"明依大声打断他的话,随即柔声道:"对不起,心心。我还不相回去。"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明依闭眼,"带我去见三姐,我想见她。"
"是。"蕴心永远不会忘了自己只是外家的孩子,他绝对无条件遵从内家人的命令,还因为他是明依,明家的六少爷,他最无能为力的人。
笑语的梦还在继续,突然一双冰凉的手触到了他的额头,他浑身一颤,葛地睁开眼。
"呀,笑笑醒了!"玉、谙兴奋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笑语轻轻一笑。
"笑笑!"珞歌站到床边,一脸欣慰地笑道:"太好了,总算醒了,害我们担心死了......"
"嗯......"笑语应着,挣扎着要坐起身。
"你躺着别动啦,刚醒就要让我们担心吗?"珞歌急忙按住他,对一旁的玉谙道:"还不快去倒水来!"
"哦,哦!"玉谙急忙跑到床边的方木桌旁倒了一怀清香的花茶端到笑语面前。
笑语支起身,在珞歌的搀扶下喝完了茶,珞歌随手放到床头的柜子上,又让他躺回床上。
"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珞歌关切地问。
"嗯,好多了。"笑语微笑,"刚才感到额头一片冰凉,所以给惊醒了......"
玉谙闻言吐舌,"那是我啦,因为你的头好烫,所以就用手沾了冰水去摸你额头......"
"你......"珞歌瞪了玉谙一眼,"瞎闹什么啊!"
玉谙撇嘴,"那他的额头好烫嘛......"
"笨蛋!"珞歌坐到床边,又摸了摸笑语的额头,轻声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烧了,测温度都还正常,就是身体烫得不行,你觉得哪能难受么?"
"嗯,没什么难受的,就是想睡觉。"
玉谙把身后的椅子向床边挪了挪,探过头问:"那你光睡不难受吗?你都睡了二十多天了......"
"二十......多天?"笑语皱眉,"我也不知道,只是睡着了就能见到明依,我看到他在端木家很寂寞......"
"那是当然!依依离开我们怎么不寂寞!"玉谙的火气"腾"地上来,"那个该死的端木影如,他最好不要被我碰到,否则我一定折磨死他!"
"好啦,四哥!"珞歌出声喝止,"笑笑刚醒你就这么吼,给我安静点!"
"哦。"玉谙老实地闭嘴,不再说话。
笑语扑哧一声笑了,这对兄妹可以说是明家的"活宝",平常吵吵闹闹的玉谙只要一碰到珞歌就只有乖乖听话的份,毕竟是年龄最为相近的两兄妹,他们之间的感情无可挑剔。
见笑语笑得这么开心,各歌紧锁的眉头也放松了,他和玉谙相视一望,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
蕴心坐在栏杆上望着马路对面的一幢二层楼的白色小洋房发呆,他两指间夹着的一根香烟已经燃尽,冬天的阳光没有一点温度却灿烂得无比辉煌,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手指一松,烟头便掉到地上被风吹得滚了老远。
明依进去已经很久了,不知道他和珞歆会说些什么,但怎样都好,他们都是内家的人,而各歆又是三老爷的大女儿,有很多事,明依还是得自己解决。
珞歆端着雕花茶杯的手抖了一下,杯里褐色的液体在阳光下荡漾出一圈圈的波纹,珞歆放下茶杯,对站在窗前的人道:"已经没有办法了吗?真的要回去?"
明依点点头,"我已经适应他了。"
"蕴心知道吗?"
"嗯......"明依摇头,"我没有和他说。"
"你知道蕴心和二哥若知道了一定会反对,所以你才来找我。可是你当时为什么还要出来?一直呆在里面即使蕴心找到了也带不走你......"
"就是怕他找到我后会出事啊......"明依背靠着窗户,"他会做出什么事谁也不知道,何况他当时知道所有的事。"
"然后呢?答应的条件是什么?"
明依笑,阳光透过下班照在他的身上形成一股温暖的感觉,他的长发柔柔地披散在身上,眼睛漆黑明亮,清澈如流淌的山泉。
他是想见三叔的,他是想要见那位银发若丝,双目含情,笑容温暖的三叔的,他知道三叔疼他甚过自己的两个亲生女儿,他也知道三叔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总有一天会因他而死,身为还魂师的宿命,身为还魂师的悲哀!明依很小心地守着和三叔相处的日子,无奈十多年的岁月如过眼烟云,他守不住,只能用记忆留。
留下的回忆是温暖平静的笑容,三叔的声音有太阳的味道,他喜欢用手摩挲着明依的小脸,他喜欢明依甜甜地叫他"三叔"时香滑的味道,他也喜欢明然,、以另一种不同的方式去喜欢。
所以明然总喜欢依偎在三叔床边,不善表达的她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是幸福的。可是三叔走了,带走了明依的心,留下了一身的伤痛。
"三姐,三叔......已经下葬了吗?"缓缓地,明依开口问。
珞歆点头,很轻很轻地点头。
然后明依便哭了,伴着泪水而来的是凄艳哀绝的笑容,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落泪了,明依凄笑时的泪眼无比深痛,无比悲绝。他很想三叔,他很想再见他最后一面,但他却再也没有机会了,那位恍如画中仙人般的俊美男子,他清尘脱俗,周身散发着淡淡的草药味,他明眸皓齿,白皙肌肤显出一种苍白的美。他美得绝艳,美得虚幻。
还魂师的宿命,亦是劫的宿命。
明依垂下头,轻轻地笑出了声。
"除非他会因宿命而死,否则我就要一直留在他身边。"
珞歆猛地站起身,椅子轰然倒地,发出了一声巨响。
"不可以!"珞歆喊,"绝对不可以!端木影如他到底在想什么?他难道不知道这样会伤害到你?总之我是不会让你再回去的!"
暴发过后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明依微微抬起头,笑问:"那我留在明家就能有所改变吗?影子他比谁都清楚‘劫'的宿命。三姐,你能让我的命运改变吗?"
珞歆语塞,她征征地看着明依,半晌,才道:"那,你留在他的身边就能改变吗?"
"不能。"明依摇头,"谁都无法改变。"
"那你为什么还......"珞歆略顿,眼色迷离,"你知道他们有多担心你吗?连见一面都不去,你这样......让我们很痛心啊......"
"对不起,三姐。"明依若笑,"见了面就更舍不得走,我不想让影子再大动干戈地把我带走,我知道是我让你们难过了,对不起......"
"依依......"珞歆心软,轻声问:"你想怎么做?"
"回去吧。"
珞歆沉默,她点点头。
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停在路的一头,蕴心抬眼看了一下,见车上下来一位穿着灰色风衣的年轻男子。他还没看清那个人的样貌,就见他背对着蕴心从腰间摸出手机打起了电话。
蕴心淡淡一笑,又把目光集中到白洋房的黑漆铁门上。
明依垂下手,手机掉到金丝绣成的暗红地毯上,珞歆向前两步,欲言又止。
"接我的人来了。"明依盈盈一笑。
"蕴心还在......"珞歆止住话,顿了一下又道:"我知道了,依依,一定不要再乱来了。"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客厅。
几分钟后楼下的铁门打开,珞歆朝坐在对面栏杆上的蕴心招招手。
蕴心跳下栏杆,偏头看了一眼那名灰衣男子,见他已经打完电话向这走来。
蕴心似有不解,但他没有多想,几步就穿过马路走到珞歆面前,随着她进入了白洋房。
明依从后门出来绕到正门,他从铁门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那位穿着长风衣的年轻男子,他朝明依温雅一笑,停在十几步之外冲明依点点头。
明依最后望了一眼别致的白色小楼,似水自语又像对他说:"来得真快,都没给我留下多少时间......"
灰衣男子并没听见,只是淡淡地笑了。
又一辆黑色的轿车从马路的尽头驶来,灰衣男子看着朝自己极速驶来的车子没有停下的意思,他略一征愣便慌忙向明依跑来,明依警觉,刚想转身就见车子已驶到他和灰衣男子之间,灰衣男子喊了一声,明依愣神之际,车门打开,从里面伸出一双手牢牢抓住明依的身体,明依低叫一声便被拉进车内。
灰衣男子拍着黑色的车窗大喊"放开他",车子启动快速后退把灰衣男子甩到路旁后又像来时一样以极速离开。灰衣男子在地上滚了两圈,眼睁睁地看着黑色轿车消失在路的尽头,他抓着栏杆挣扎了几次才站起身,刚才的冲撞让他的膝盖受了伤,他咬着牙,又一次跌倒在地上。
轿车一路绝尘而去,灰衣男子一手抓着栏杆一手撑地半去起身,额上细密的汗珠反射阳光如晶莹的珍珠,他艰难地再次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半跑半颠着回到自己的车前,他打开车门便一下扑倒到车内,例子磊口地喘着气,用手按住撞伤的膝盖,仰头靠在座椅上疼得闭上了眼睛。
是谁?会是谁带走了明依?这两天他一路尾随明依而来,他知道明依一旦承诺就绝不会再暗中联络明家的人,那么到底是谁?知道明依会来到这里的并没有多少人,他的脑子飞快运转却始终想不出问题的答案。
灰衣男子歇息片刻,便关上车门开始发动引擎。右膝的巨痛传遍全身,他紧咬着牙任脸上汗珠滚落。他一拉操纵杆,猛踩油门车子便如离弦的箭般飞驰而去。他从腰间摸出手机,摁下一键便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接听。
电话响了数声,才传来一位女子低沉的声音。
"明依被人带走,端木家被人跟踪了。"他说完便挂了电话,仅仅一瞬他的样貌便大有改变--一张清秀的娃娃脸上是难掩的痛楚,他并未放下电话而是又是拨了一个号码。电话立刻接通,紧接着就听到端木影如的声音,"怎么样?带回明依了吗?"
辛月沉默片刻,旋即平声道:"他被人抢走了,看起来是我们和明家都不知道的人。"
电话啪地挂断,车内的人慢慢把手机放下,手指的关节捏得"喀嚓"作响。
手机从珞歆的手中滑落,她瘫坐到身后的软椅上,脸色葛地刷白。
蕴心在一旁焦灼地踱着步子,见珞歆接完电话后一脸煞白,他的心一紧,忙问,"发生什么事了?是明依打来的吗?他说了什么?"
珞歆摇头,眼神飘忽,"刚才--端木家的人说,明依......他,他被别人---被其他的人带走了......"
"什么?"蕴心惊问:"是什么人?是什么啊?"
"不知道,我不知道......"珞歆拼命地摇头,泪水夺眶而出。
蕴心拔腿向门口奔去,他慌乱地跑下楼,一路冲向大门口。
"明依!"他发疯地喊着,马路上空无一人,只有他开来的那辆银钯轿车仍好好地停在马路对面。他跑到车前正欲打开车门,忽地想起什么又折了回来,蹲在离铁门几步远的栏杆下以手摸地仔细察看,几分钟后他便以手握拳猛砸坚硬的水泥地面,随后而来的珞歆看到他的举动便一切都明白了。
"可恶!"蕴心站起身,刚才握拳的右手已有斑斑血迹。
珞歆手按太阳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踉跄两步便被蕴心扶住,她低低说道:"通知......二哥......"一顿,眼前发黑,"其他的......不要说......"说罢工她便晕倒在蕴心怀里。
寒风卷起地面的轻尘,缥缥缈缈虚虚幻幻地朦胧了太阳的光辉,路的两头空荡寂然,上山的路和下山的咱如水平分割了绵延的地平线,蕴心怀抱着珞歆,却感觉不到手中的一丝重量。他摇头,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败感冲击着他的大脑。太率了,也太单纯了,他竟没有听到任何的风吹草动,他的警惕性丧失了,他还有何颜面再回去见珞歌?失败,彻底的失败!
蕴心抱起珞歆走进白洋房,那太阳的光辉一点点消褪,一朵轻薄的浮云悠然飘过,慢慢摭住了明这的阳光,而那刚进入房子的人,早已隐默在淡淡的黑暗中......
明依静静地坐在后排府椅上,他似笑非笑地瞧着身旁一脸严肃的年轻男子,他剑眉高挑,眼神有股凌厉之势,紧握的嘴唇有着坚毅的线条。他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眼睛始终盯着前方的车窗看。
刚才他紧抱着明依时沉沉说了声"别乱动!",明依就已听出他就是两次但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神秘客"。明依仍是一动不动地瞅着他,也不管他现在一副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僵硬脸孔。
"呐,你叫什么名字?"明依笑问。
他的脸上如深海般平静,明依却似早有所料自顾自说:"我听过你的声音啦!和影子在后山时,给凌羽在窗外传话时,我都听出你的声音了。和我想得一样,你的样子和声音很配哦!"